玄十猝然打了個寒顫——

    這人竟然沒有臉！

    “嗬……嗬……”

    一張已經(jīng)不能稱得上是臉的血腥面皮上，只有大小不一的五個孔洞。最下方的孔洞咧了開來，露出兩排腥臭黃牙——這便是他的嘴。

    這顆崎嶇的頭向前沖去，不斷搖晃，整具身子竭力掙扎扭曲，想要撲上來撕咬面前的人。

    齊釋青嘴里又念了個訣，一道金色銘文打來，這人的脖子乍然被向后拉去，腦袋“砰”地撞到墻上。任憑他如何用力都無法擺脫，只能不斷搖頭撞墻，四肢連同手指都極度扭曲。

    齊釋青看著這個人，在一片猛獸嚎叫似的聲音里，安靜道：“這就是墮仙走火入魔最后的下場?！?/br>
    玄十倒抽一口涼氣，聲音隱約在顫：“……人魑。”

    “邪神咒詛，其實是窮其大道所能也無法匹敵的邪神之力的伴生品，二者相輔相成，不可分割。邪神咒詛，其實就是邪神之力?！?/br>
    齊釋青沉緩地說著，注視著這個如同鬼怪的人不停地用頭撞墻。道道令人膽戰(zhàn)心驚的嘶吼聲在密室里回響。

    “若是不修仙的尋常百姓，以rou體凡軀無法承擔邪神之力，所以一旦沾染邪咒，必死無疑。”

    “而修仙者，因為修得了半個仙軀，能承擔這樣的天外神力，有的人甚至還會渴慕邪神之力，不在乎邪神咒詛。”

    齊釋青盯著那個面目全非的人，低聲問道：“拜入邪神門下，這樣的結(jié)果，你后悔嗎？”

    回答他的是一陣痛苦的叫聲。

    玄十看著這幅景象，一時間仿若回到四年前的玳崆山，身上剎那間出了冷汗。

    齊釋青沒有看他，卻好像知道他所感似的，說：“沾染邪神咒詛之后，若是不為邪神之力所動搖的心思純凈之人，會遭遇反噬。且平生修得法力越高強之人，反噬的情形越殘忍?！?/br>
    頓了頓，齊釋青沉緩道：“但到最后也不過是一死，并不會成為這樣的怪物?？扇羰潜恍吧裰φT惑，意志動搖，一旦心中對邪神有了臣服之意，就成了墮仙。”

    玄十嘴唇顫抖著，眼前浮現(xiàn)起四年前掌門、長老，還有師兄弟們的死狀。他轉(zhuǎn)頭看向齊釋青，脖頸都僵硬地發(fā)出了咯嘣的聲響。

    齊釋青的嗓音卻依舊沉靜，幾乎能說得上是冷酷。

    “四年前的玳崆山之亂，玄陵門雖死傷慘重，但終究無人墮仙。三家圍剿期間，因為我閉關(guān)的緣故，對墮仙的處置落在了斧福府和見劍監(jiān)的手里，墮仙均已被誅殺殆盡，連活口都沒留下，只除了這個人。他在玳崆山附近被發(fā)現(xiàn)，我在閉關(guān)前命暗衛(wèi)秘密轉(zhuǎn)移了?！?/br>
    齊釋青輕嘆一聲，繼續(xù)道：“本以為能從他身上套出來一些信息，但暗衛(wèi)把他帶走的時候，他已經(jīng)面目全非，無從辨認身份。幾年來我命人盡心盡力照料，用盡良藥，卻無法讓他好轉(zhuǎn)哪怕一星半點?！?/br>
    捆仙令在那人身上仿佛千斤重，掙扎的鎖鏈聲在密閉的暗室里格外刺耳。

    齊釋青聽著這人發(fā)出的恐怖嚎叫，低聲說：“如今他已經(jīng)神智全無了。”

    第43章 恣肆（十五）

    玄十唇色發(fā)白，臉上滿是不忍之色。他用金色的長戟在空中畫了符，正待打出的時候，齊釋青打眼一看，說：“人魑已喪失五感，沒有痛覺，師兄的止痛符浪費了。”

    玄十的止痛符還是落在了那人的身上。

    但那人魑非但沒有停止嘶嚎，反而朝玄十的方向猛得一掙，被鐵鏈又拉回墻上。

    齊釋青用目光示意那人的腳踝。

    “那是他自己親手扭斷的。為了防止他毫無知覺地自殘，才不得已把他捆在墻上。”

    玄十不敢置信地低喃：“……怎會如此？”

    “成了墮仙的人，就是拜入邪神門下，成了邪神信徒。他們雖不會受內(nèi)力反噬的痛苦，卻會不斷被邪咒蠱惑心智，一旦走火入魔，就會萬劫不復?！?/br>
    沉默片刻，齊釋青道：“到了人魑的地步，內(nèi)里就全被掏空了，rou體只是一具軀殼，所有的反應都是邪咒驅(qū)使下的本能。”

    玄十呆在那里，一句話都沒說。

    齊釋青最后又念了一句銘文，對玄十說：“下去再說吧?！彪S即就轉(zhuǎn)身下了梯子，玄十定了幾秒之后才抬腿跟上。

    少言和云城一直守在屋里，等他們下來后，把梯子復原，鎖好機關(guān)，出去在門口站著。

    在桌邊坐下，齊釋青給玄十倒了茶。

    玄十驚魂甫定地喝了一口，才說：“少主，這事還有誰知道？”

    齊釋青淡淡道：“我命暗衛(wèi)藏在這里的墮仙，自然無人知曉。師兄是第一個。”

    玄十表情凝重，嚴肅地與齊釋青對視，胸口仍在有些劇烈地起伏。然而不過片刻，玄十就見齊釋青眼睛瞇了起來，隨即勾起唇角。

    玄十一臉莫名地盯著齊釋青忽然彎起來的眼睛，眉頭皺得更緊了。

    只聽齊釋青繼續(xù)說：“當然，還有在門口偷聽的小叛徒知道?！?/br>
    玄十大驚，迅速扭頭，差點閃了脖子。他屏住呼吸，果然瞧見少主房間的門有一道細細的縫隙，那道縫裝模作樣地靜止了好一會兒，然后終于憋不住了似的，悄咪咪地開大了一個角。

    一雙大大的杏眼出現(xiàn)在門縫里。

    玄十：“……”

    第五君無辜地眨了眨眼睛，笑嘻嘻地推門進來，大言不慚道：“哎呀呀，我看你們談得那么認真，實在不好意思敲門打擾，在外面等了好久好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