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節(jié)
他沒有成為一個殺人.犯,沒有從此一腳踏入泥沼里。 他還會有很好的未來,可以像正常人一樣讀書、上學、結婚、生子,可以有屬于他自己的家庭。 他今后不會夢到雙手沾血而半夜驚醒。 他會有很長,很長的時間來治愈過去的陰霾。 想到此,時臻低眉,眼眶有些泛紅。 少年抬眼看到她那雙兔子眼,譏嘲:“你是哭包么?!?/br> 怎么次次撞到,都是這么一副可憐兮兮的樣子。 就這么愛哭? “你懂什么!” 這個時候也差不多酒醒了,時臻把雨衣摔在他身上,一頭裹著被子裹成蠶蛹在床上。 遲望輕嗤,收起雨衣,用手機給同事發(fā)了替班的消息,目光落在床上。 “你叫什么?” 蠶蛹臻微微一愣,怎么突然問起她了? “憑什么告訴你。” 被子里是她悶悶的聲音。 “遲望?!?/br> “你呢?” 少年關上手機,拿起旁邊的毛巾擦起被雨水打濕的短發(fā)。 時臻琢磨,原本她還想就用這種陌生人的狀態(tài)繼續(xù)下去。 現(xiàn)在看來,以后還會有很多接觸機會。 再掩飾自己的身份大概也掩飾不下去。 從白色棉花里鉆出個腦袋:“時臻。” 擦頭的手臂一頓,少年轉頭打量著她。 過去的回憶浮現(xiàn)在眼前。 他扯了扯唇,白凈的側臉有幾分譏諷。 世界有這么小么? “時雪,認識么。” “她是我妹。我媽死了,小三上位,外面雜種順利回家。” “你怎么知道?你認識她!?” 床上的人突然坐起,一雙兔子眼瞪著他。 時臻默默給自己點贊:反客為主,老子果然牛逼! 遲望沉默不言。 他想起曾經(jīng)被時雪邀請參加她的生日聚會。 他永遠記得那嫌惡的一眼。 聽她這么說,也難怪。 “同學,不熟?!?/br> 擦完頭發(fā),遲望隨手把毛巾搭在椅子上。 蠶蛹臻裹著被子坐起來,眼里有光。 “你還在上高中?” 機會終于來了! 第7章 她在他耳邊悄悄道:“放心…… 她之前還在琢磨要怎么找個理由資助他上學。 現(xiàn)在他把她帶到這里避雨,豈非天賜良機! 外套還在滴水,少年寬闊的背脊泛著涼意。 他扯下濕漉漉的外套。 “不上了?!?/br> “為什么?” 時臻:哎,裝傻好累。 本以為少年會繼續(xù)如先前那般不予理會。 誰料少年靠在墻上,雙眼望著泛著白光的電燈泡上,打濕的發(fā)軟軟貼在額上,水滴滑過清冷的側頰。 “沒錢?!?/br> 他的話向來簡短寥寥,卻能把最難以啟齒的遮羞布不留情的揭開。 世俗眼里的難堪窘迫,在他口中變得云淡風輕。 “那你想上高中么?” 時臻心下激動卻害怕顯得自己刻意,故作輕松問他。 沉默被輕嗤打破。 “想與不想,重要么。” 少年靠在白色墻壁,露出一段白皙的脖頸,喉結微微滑滾。 上學與否,都無法擺脫糾纏。 即便繼續(xù)讀書,擺脫不了遲強。未來只會有更多的麻煩。 半響,他收回視線,掃過她濕漉漉的腦袋,轉身拿起毛巾朝浴室走。 語氣泛涼:“別亂跑。” 時臻望著他的背影,她打趣的想,如果說她的借口是想要個兒子所以才資助他上學,會不會太扯。 等遲望洗完澡出來,屋里已是空無一人。 他垂眸沒什么表情,倏然看到床柜上的紙條。 ——謝謝弟弟,再聯(lián)系。 后面是一個鬼臉和一串手機號。 遲望盯著號碼,唇角扯了扯。 幼稚。 —— 一場暴雨逝去,街邊躺著零零散散的水洼。 早晨放晴。 在路過巷口的垃圾處理廠時,遲望有短暫的怔楞。 雨水的沖刷后,街邊的綠植煥然一新。 那些血色的泡沫好似也隨著被沖刷而盡。 那那場淡淡的茉莉香,也成了匆匆一頁。 幾日后被迅速翻過。 而他的前方仍是一片灰敗無光的廢墟。 這一日的陽光格外刺眼。 無家可歸的少年卻接到小區(qū)居委會的電話。 電話對面是個中年的婦女。 聲音溫和委婉,需要他到街道辦事處來一趟。 掛了電話,遲望默了片刻。 多半是遲強又去鬧事才會有這通電話。 曾經(jīng)奶奶帶著他準備離開這里,徹底擺脫遲強,偏偏遲強四處惹事,居委會打來電話通知領人簽字,鬧得人盡皆知。 有了遲強,旁人口中便多了笑柄。 思及此處,深深的無力感便覆上心頭。 好像一個深陷泥沼的人,不論如何掙扎都無法擺脫都后的命運。 等他來到辦事處。 所想與現(xiàn)實恰恰相反。 他抬頭迎上那雙透亮的眼神。 好似每次見到她的時候,她都是一套嶄新漂亮的衣裙。 今天她穿了一身淺綠色的雪紡裙,墨發(fā)微卷,像是一條纖細的綠蘿,纏繞在咖色靠背椅上。 白色的高跟鞋映著透明的玻璃磚,像是夜色燈塔的倒影。 她看到他,淺笑不言。 正中央坐著的中年女人看到他,站起來笑道:“遲望。這位是時臻小姐,她愿意資助你繼續(xù)上學。剛才我們討論過你的情況。你雖然沒有參加中考。但因你成績一向優(yōu)異。一高清楚你的家境狀況特地將你破格錄取。過幾天你就能正常入學了?!?/br> 劉玉芳不著痕跡掃過一旁的年輕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