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無疾聽的神情冷凝，寒江直接炸了。

    他嗤笑道：“什么狗屁話本！將你的事情掐頭去尾的全安到那個蘇晴月身上，這分明是天道想讓蘇晴月取代你而做下的計劃吧！”

    秦拂聽的一愣，電光石火之間，突然說：“所以，有沒有可能那個話本其實就是天道安排下來的計劃，只不過上一任天道有一息尚存，于是把這個計劃以話本的形式送進(jìn)我識海里，給了我預(yù)警？”

    別管那話本的內(nèi)容有多離譜，但里面一樁樁一件件都是在現(xiàn)實中發(fā)生了的，倘若秦拂沒有忘記的話，她再怎么廢都能通過話本避開。

    話本以蘇晴月為主角，把很多事情掐頭去尾安排給了蘇晴月，那是因為天道本來打的就是將秦拂取而代之的主意。

    秦拂越想越覺得應(yīng)該是這樣。

    她覺得有些上頭，還有些莫名的激動，立刻將自己的猜測告訴了天無疾。

    天無疾卻冷靜的多。

    他看著神情略顯激動的秦拂，甚至直言不諱道：“阿拂，哪怕真的如此，哪怕上一任天道真的有一息尚存，你也不必把他想的太過良善和大公無私?！?/br>
    秦拂一愣。

    天無疾神情冷凝，淡淡道：“天道無情，對萬事萬物根本沒有憐憫一說，他哪怕這么做，也只是為了自救而已，但他既然一息尚存蟄伏千年沒有被那魔修發(fā)現(xiàn)，卻遲遲不曾向任何人求救，沒有試圖求助大道，我與寒江開始對抗天道時也沒有接觸過我們，而今你不過是一個還不到百歲的元嬰期，他卻偏偏肯冒著風(fēng)險把那話本給你，阿拂，你信他全然無所圖嗎？”

    你信他全然無所圖嗎？

    秦拂發(fā)熱的頭腦徹底冷靜了下來。

    對啊，幾千年他都沒被那魔修發(fā)現(xiàn)，但為何不求助大道，偏偏找上了她？

    一個放在整個修真界里幾乎排不上號的元嬰期。

    甚至她當(dāng)時的修為還只有金丹。

    秦拂抿了抿唇：“那現(xiàn)在……”

    天無疾淡淡道：“等他來見我們，他所求若是合情合理，那我們幫一下也未嘗不可，他若是覬覦其他的……我能殺一個天道，就能殺第二個?！?/br>
    第137章

    “這魔界算是被你們兩個聯(lián)手給毀了大半了?！?/br>
    一切塵埃落定,天無疾和秦拂不緊不慢的走在這一眼都看不到頭的廢墟之上，試圖找個活口問清楚現(xiàn)在的情形和魔族余兵的去處，卻發(fā)現(xiàn)偌大一個城池，居然找不到半個魔修,全都跑了個一干二凈。

    寒江附在斷淵劍上,忍不住如此感嘆道。

    他嘖嘖稱奇道：“那個什么鬼的天道什么時候找過來我不知道,但是今天過后,魔族肯定先亂起來?！?/br>
    他那喋喋不休的勢頭，仿佛是憋了幾百年沒說話了一樣,說起來就沒完沒了的。

    秦拂尊敬前輩，寒江說什么她便應(yīng)什么,天無疾為了秦拂忍了一會兒,終究是沒忍住，在他再次張口想說話時，直接說：“寒江,你該回劍里去了?！?/br>
    寒江一無所覺，大大咧咧道：“什么？時間應(yīng)該還沒到啊,天道死了之后我覺得我的力量都增強(qiáng)了不少，我現(xiàn)在能在外面呆很久了?！?/br>
    天無疾微笑道：“是嗎？但我覺得時間差不多了，再在外面呆下去于你恢復(fù)不利，我都聽見劍靈在叫你了?！?/br>
    寒江剛想說他怎么沒聽見劍靈叫他，一抬頭,就看到了臉上幾乎掛著完美笑容了天無疾。

    他沉默了片刻,木著臉說：“哦,對，我聽見劍靈在叫我了，我該回去了。”

    天無疾微笑著沖他點了點頭。

    等寒江終于回到了劍里,天無疾卻又發(fā)現(xiàn)秦拂似乎連提劍的動作都變得小心翼翼了起來，似乎是生怕驚動了什么。

    天無疾無奈，說：“你不用這么小心，他附著在劍里面幾乎形同于劍靈，你以前拿斷淵劍又是破幻境又是斗煞靈的，他不是也沒怎么著？”

    秦拂訕訕笑了笑，忍不住問道：“劍尊前輩附著在斷淵劍上……多久能恢復(fù)成以前的樣子呢？”

    天無疾：“他永遠(yuǎn)都恢復(fù)不成以前的樣子了?！?/br>
    秦拂一愣。

    天無疾卻很坦然，不緊不慢的說：“他入魔之后便一心求死，天道還來不及將他身上的氣運轉(zhuǎn)嫁到魔族，寒江便已經(jīng)死了，天道惱羞成怒，本來是想將他魂飛魄散的，可我用了些手段，把寒江的魂魄封印到了一個天道找不到的地方，直到我?guī)闳ト鄿Y劍?！?/br>
    秦拂回想著當(dāng)時的情景，說：“直到我去取斷淵劍，劍尊前輩便順勢附著在了斷淵劍上？”

    天無疾卻一口否定。

    “不，恰恰相反，寒江的魂體沒什么力量，能撐百年就是想讓我給斷淵劍找一個新主人，你取走斷淵劍那日，他本該魂飛魄散的?！?/br>
    秦拂猛然愣住。

    然后就聽見天無疾波瀾不驚的接著說：“可是斷淵劍有靈，你的到來激活了斷淵劍的劍靈，劍靈以一半靈體為代價，換了寒江一半魂魄，所以寒江現(xiàn)在只能在斷淵劍里活下去?！?/br>
    秦拂面色復(fù)雜，輕撫斷淵劍。

    魂魄的奧秘，她也只是了解些皮毛。

    本來她是一心修劍的，可是自從那三個月里夢見了話本之后，秦拂有一段時間懷疑自己靈魂出了什么問題，所以沒少看一些關(guān)于魂魄的典籍。

    所以她也明白，不管是天無疾口中輕描淡寫的“用了些手段”將劍尊的魂魄藏起來，還是斷淵劍以一半靈體換劍尊一半魂魄的做法，都不是說起來這么容易的。

    斷淵劍既然已經(jīng)生出了劍靈，那離劍靈脫離劍體的日子就不遠(yuǎn)了，如果沒有意外的話，斷淵劍可能會成為這世間唯一一把劍靈化形的劍。

    但它卻毫不猶豫的舍去了一半的靈體。

    還有劍尊前輩，他們?nèi)羰侵挥幸话牖昶窃谡f不定早就癡癡傻傻忘卻前塵了，他卻還能控制斷淵劍御敵。

    秦拂輕舒了一口氣，輕聲道：“所以你說的恢復(fù)，其實是待在斷淵劍內(nèi)修復(fù)魂魄？”

    天選點了點頭。

    秦拂眉心微蹙。

    劍尊前輩的遭遇比秦拂想象的要糟糕的多。

    魂體能承載靈力，但也只是完整的魂體，所以秦拂一直以為劍尊是在斷淵劍內(nèi)恢復(fù)力量，假以時日尋個機(jī)緣便能為自己重塑身體。

    雖然聽起來天方夜譚，但他若是魂體尚在，元嬰又未被毀，這也不是不可能。

    可他現(xiàn)在魂體都只剩下一半了，更別說靈力了。

    就算只修復(fù)魂體，這一半的魂體又要修復(fù)多少年。

    秦拂糾結(jié)道：“那寒江前輩今后……”

    天無疾：“他今后就走鬼修的路子。”

    秦拂：？？？

    秦拂：?。?！

    “鬼修？”她失聲道。

    鬼修在修真界都絕跡多少年了？自幾萬年前鬼蜮塌陷于人間之外自成一界，人間的鬼修早已絕跡了，哪里來的鬼修？

    天無疾卻理所當(dāng)然般的點了點頭，說：“要不然他半魂之體，哪里來的可以cao控斷淵劍的力量。”

    他笑了笑，說：“所以你不必?fù)?dān)心，寒江現(xiàn)在情況很好，說不定等我們大婚時，他都能以魂體跑過來參加，如果是這樣的話，那我就把司儀的位置給他?！?/br>
    他說的不僅夾帶私貨，還不正經(jīng)，可秦拂這次卻沒心情怒斥他的不正經(jīng)了。

    她沉默片刻，糾結(jié)道：“可是這世間一本鬼修典籍都不剩了。”

    自從鬼蜮自成一界，所有鬼修典籍就都從世間消失了，連最低級的一本都不曾剩下，劍尊前輩就算有心改修鬼道，那也沒有典籍啊。

    但天無疾卻相當(dāng)?shù)牡ā?/br>
    他理所當(dāng)然般的說：“寒江現(xiàn)在自己就是個魂體，區(qū)區(qū)典籍他還不能自己寫？在此之前他摸索出了最基礎(chǔ)的心法，我又給他配了一套吐納之法暫且練著，如今一切塵埃落定，時間也多了起來，日后便可弄出一套完整的典籍來。對了，寒江一直覺得你在修煉之道上有不同于旁人的獨到見解，幾次三番想請你一起編寫典籍來著，日后我們?nèi)羰怯锌樟吮憧蓭退晟频浼??！?/br>
    秦拂：“……”

    他們空手編寫鬼修典籍，還覺得她可以一起幫忙完善？

    還真是看得起她。

    秦拂：“……那我謝過前輩的信任了。”

    天無疾回頭看了她一眼，突然說：“他既然邀請你，就說明他覺得你一定可以勝任。”

    “秦拂，我也覺得你可以，所以你大可再自信一點，也再信任自己一點?！?/br>
    秦拂一愣。

    天無疾就這么看著她，也不說話。

    好半晌，秦拂突然笑了出來，用力點了點頭，說：“好，等劍尊前輩需要我的時候，我自會赴約?！?/br>
    說完，她似乎有些小驕傲，也似乎有些不好意思，腳步一轉(zhuǎn)，輕快的從他身旁跑開，去搜尋另一邊的廢墟，只留給他一個蝴蝶似的背影。

    天無疾也沒有去追，含笑看著她。

    秦拂走遠(yuǎn)之后，寒江又悄然出現(xiàn)在了天無疾的身邊，向來嬉皮笑臉的臉上一片肅穆。

    天無疾像是沒看到一般，依舊含笑看著秦拂的背影。

    好半晌，寒江忍不住了似的，問道：“青厭，你知道上一任天道還有一息尚存嗎？”

    天無疾：“意料之外?！?/br>
    寒江哀嘆：“居然還有你意料之外的事情?！?/br>
    天無疾：“我又不是神，若是事事都在我的預(yù)料之中，那百年前我第一個不讓你死，戰(zhàn)爭結(jié)束后我便先去找阿拂?！?/br>
    寒江搖頭失笑。

    片刻之后，他又低聲問道：“那我問你，其他的你不知道，但你肯定知道如果天道隕滅了，這世間肯定會再生出一個天道，對嗎？”

    天無疾：“這不是理所當(dāng)然嘛，大道早已超脫世間，為保人間不至于陷入十幾萬年前那樣的混亂，肯定是要有一個天道維護(hù)萬物法則的?！?/br>
    寒江看他云淡風(fēng)輕的模樣，咬牙道：“你知道的倒是清楚，所以你當(dāng)我傻嗎？幾千年前那魔修殺了天道之后就能取天道而代之，若是你讓天道隕滅，大道會不會直接選你做天道，你老實告訴我！”

    天無疾沉默良久，點頭道：“大概是會的?！?/br>
    寒江頓時氣急敗壞：“合著從前你打的就是隕滅天道之后自己合天道的主意？我怎么還看不出來你有這以身殉道的精神！早知道你打的是這主意，那天道愛折騰誰折騰誰，老子不管了！”

    天無疾反而笑的很輕松：“能成為天道，我還以為你會恭喜我?！?/br>
    寒江：“我恭喜你個屁！合了天道之后七情六欲都隕滅了，到時候你還是青厭嗎？”

    天無疾笑而不語。

    寒江自己氣完了，冷聲問：“所以你現(xiàn)在是怎么想的？”

    天無疾看著秦拂，緩緩道：“以前我無所求，自然是怎樣都無所謂的，這世間少一個天道，我去當(dāng)個天道也無妨，但現(xiàn)在我有所求……就像你說的，合了天道的就不再是青厭，不是青厭，那又怎么愛阿拂?！?/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