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6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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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士過心魔劫,不比飛升時過雷劫輕松。 雷劫是鍛體,心魔劫卻是在問心。 凡世間修士,只要沒有做到真正的心如琉璃純凈無暇,只要心中一二執(zhí)念、三兩不甘,日積月累到了一定階段之時,這些就都會變成問心的劫難。 但心魔劫雖然沾上了“心魔”二字,可是真正的心魔還是不同的。 心魔劫是在問心,在歷劫,所問的不過是心中雜念,若是歷劫失敗,最多也只是境界跌落。 但心魔確實真正的魔,動輒萬劫不復(fù)。 可這也并不代表心魔劫就輕松。 這世間有多少修士是困于心魔劫后此生不得寸進(jìn),以至于斬斷飛升之路的。 畢竟,這世間少有人會真正的一輩子問心無愧光明坦蕩。 寒江先是緊張,然后又逐漸放松下來,松了口氣。 別人他不信,但他信這丫頭。 因為這丫頭絕對是這世間最坦蕩最問心無愧的人。 放松下來后,他忍不住問道:“雖然是心魔劫,但這才剛剛元嬰期就渡心魔劫,未免也太早了些吧?” 大多數(shù)人渡心魔劫時都已經(jīng)在化神之上了,寒江這輩子也沒見過元嬰期就渡心魔劫的。 天無疾沒說話,低頭為秦拂整理了一下因為剛剛的戰(zhàn)斗凌亂的散在臉頰上的頭發(fā)。 他大概明白阿拂為什么會在這個時候突然渡心魔劫。 阿拂這個人,無論是在籍籍無名時還是在滿身榮光時、無論是在被人背叛前還是在被人背叛后,都沒有愧對過任何人,沒有做過任何違心之事。 她從不負(fù)別人,只有別人負(fù)她。 所以她這輩子值得她耿耿于懷的事,一是親友的背叛,二是那附骨之疽般的天道。 親友的背叛她自己已然消解,唯一讓她耿耿于懷的就是天道。 被天道算計一生,她這輩子恐難消解。 如今天道已死,自然到了她渡心魔劫的時候。 天無疾緊緊抿了抿唇,從來帶著笑意的眼神冷厲了下來。 寒江沒發(fā)覺天無疾的不對勁,抱怨完了之后下意識的就開始往好的一方面想,若有所思道:“雖然說確實是早了些不假,但仔細(xì)想來也不全是壞處,這丫頭若是這次能順利度過心魔劫,對修為著實大有益處,說不定能直接讓她的修為跨上一個小境界?!?/br> 天無疾沒有說話,為秦拂輸送靈力的手卻一直沒有停下來。 寒江看了看,說:“你這樣這丫頭也是醒不過來的啊?!?/br> 天無疾:“但能讓她不那么疼?!?/br> 寒江一時無言。 元嬰期的身體硬生生承受了大乘期的修為,怎么可能不疼。 她自從昏迷過去之后眉頭始終不曾松開,也不知道是因為疼痛,還是因為她的心魔劫。 寒江嘆了口氣,突然有些感嘆。 他說:“這丫頭……她可比我想的要強的多了,我還以為打到最后要我徹底控制斷淵劍才能撐下去呢,誰知道這丫頭居然真的能承受住這第二層的封印,而且自己就把火潯那小畜生殺了!嘖嘖,她可比你我在這個年紀(jì)的時候強得多了?!?/br> 天無疾的唇角勾起了一個笑,淡淡道:“她若是不能的話,我也不會讓她為我護衛(wèi)?!?/br> 那語氣中帶著莫名的驕傲。 寒江一時之間幾乎想笑話他。 秦拂丫頭再怎么厲害、再怎么天賦卓絕,那也是人家的成就,你一個連正兒八經(jīng)的名分都沒有的人跟著瞎驕傲什么? 他“嘖”了一聲,終于問到了正事。 “青厭,天道怎么樣了?”那聲音難得的沉了下來,不再跳脫。 天無疾抱起秦拂,回過身來,看向那廢墟之上被他捏的粉碎的頭骨。 漆黑不詳?shù)念^骨只剩一抹灰,散落在斷壁殘垣之上,毫不起眼,也沒有了剛剛那只是看到就忍不住讓人心生不適的氣息。 更沒有了那一絲若隱若現(xiàn)的天道法則。 天無疾眼神中閃過一抹嘲諷般的冷意,淡淡道:“沒有了大道的庇護,它也不過是一個竊取了天道位置的小丑罷了,算什么天道?!?/br> 寒江追問:“真死了?” 天無疾:“死了?!?/br> 寒江打破砂鍋問到底:“死透了?” 天無疾淡淡道:“哪怕我不徹底殺死它,大道也不會饒了它?!?/br> 寒江聞言,下意識的抬頭看了看天空。 方才天道隕落之時,這天地之間曾有一瞬間的至深至暗。 但也只是一瞬間,很快又恢復(fù)了正常,快到這世間最敏銳的修士都不一定能有所察覺。 那異象昭示著天道的隕落。 而異象能被這么快控制住,這背后沒有大道出手,寒江自己都不信。 就像剛剛天無疾所說的,哪怕他殺不死天道,大道也不會饒了它。 天道……是真真正正的徹底隕落了。 寒江神情之中流露出一絲恍然。 他這一生被天道玩弄于股掌之中,這一輩子無力反抗,死盡親友,就像是一枚被人隨意挪動的棋子,一步步被執(zhí)棋手推著走向他既定的命運。 他這輩子所做的最痛快的事就是將自己這枚棋子放在了青厭的手上,作為另一方的棋子,臨死之前也坑了天道一把。 可他卻沒想到真的有那么一天,他能親眼看到天道的隕落。 他忍不住哈哈大笑了出來。 能親眼看到一個結(jié)果,那么其中的種種對他來說就都是值得的。 而一旁,眼見著寒江這么暢快的笑出來,天無疾眼中也閃過一絲笑意。 然而開口時,他卻淡淡的說:“你笑得太大聲了,別打擾阿拂渡劫?!?/br> 寒江笑到一半戛然而止,下意識的捂住了自己的嘴。 然后他很快反應(yīng)過來,立刻反駁道:“這丫頭渡的是心魔劫,又聽不見,我怎么可能打擾她?!?/br> 天無疾低頭看了看:“阿拂眉頭都皺了。” 寒江:“……” “況且?!碧鞜o疾又說,“你笑這么大聲很危險的?!?/br> 寒江一時之間有些沒反應(yīng)過來,猶豫道:“你是說會引來別的魔修?可……”他環(huán)視一圈:“這還有活著的魔修嗎?哪怕有,魔尊都死了,你還怕對付不過來?” “不是?!碧鞜o疾否定道:“我的意思是,你要是笑得太大聲吵到了我的耳朵,難保我不會對你做些什么,到時候,你會很危險?!?/br> 寒江:“……” 他無言半晌,居然找不出反駁這狗東西的話。 正冥思苦想間,他看見天無疾微微垂下頭,額頭貼住了秦拂的額頭。 寒江一驚,失聲道:“青厭,你這是做什么?這丫頭在渡劫,你難不成還想摻和進(jìn)她自己的心魔劫里嗎?” 他只不過是沉思了片刻,再睜開眼時就眼見著青厭將自己的神識一點點抽離出來,又融入秦拂的識海之中。 他只覺得青厭這是終于瘋了。 這明顯是在侵入對方的識海。 侵入一個人的識海有多危險,秦拂若是下意識的想抗拒的話,除非天無疾把攻擊手段拿出來,否則自己的識海都會被反噬重創(chuàng)。 但天無疾怎么可能會攻擊秦拂。 所以他這是不準(zhǔn)備要自己的命了嗎? 而且,秦拂現(xiàn)在是在渡心魔劫,天無疾這時候侵入她識海,難不成還想摻和進(jìn)心魔劫? 若是別的什么心靈幻境還好,可心魔劫是根本不可能被別人插手的。 不僅不能插手,萬一秦拂渡劫失敗,那他這個摻和進(jìn)去的局外人必然會承擔(dān)一半的苦果。 天無疾難不成是終于瘋了? 然而天無疾的聲音卻依舊平靜。 他說:“等下我若是失去意識,你為我護法?!?/br> 寒江快瘋了。 他心想自己護個屁的法,眼看著他們兩個一起出事嗎? 他急道:“你瘋了!識海是這么好進(jìn)去的嗎?人家雙修幾百年的道侶都不一定能完全接納對方的神識進(jìn)入自己的識海,秦拂若是下意識的反抗……” 他話音還沒落,就見秦拂在昏迷中一接觸到天無疾的神識,就毫不猶豫的敞開了自己的識海。 寒江的聲音戛然而止。 他頓了片刻,語氣中充滿了疑惑:“秦拂這丫頭的識海是出什么問題了嗎?” 天無疾唇角微勾,淡淡道:“不,那是因為她察覺到了這是我,她對我不設(shè)防?!?/br> 寒江:“……”莫名不想說話。 然而天無疾的語氣中仍然帶著毫不掩飾的炫耀,道:“幾百年的道侶又算得了什么,他們不彼此接納,是因為他們不愿完全信任對方,他們怎么能和我與秦拂相比?!?/br> 寒江呵呵:“然而人家結(jié)成道侶都幾百年了,你在這丫頭面前至今沒一點名分!” 天無疾的神識都頓了一下。 秦拂的識海之中,她的神識眼看著天無疾的神識停頓,還疑惑的繞著他轉(zhuǎn)了一圈。 天無疾回過神來,淡淡的張口道:“寒江,別叫秦拂丫頭了?!?/br> 寒江:“那叫什么?” 天無疾:“你叫嫂子吧?!?/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