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我和阿風回到大雜院，朱賓收拾了一下，就上了我們的車。那小九不是我市人，他的家在與河北交界的地方，要走挺遠一段路程。春日暖暖的陽光透過車窗灑進來，照的我半邊身子熱乎乎的。一路穿村過鎮(zhèn)，只見到處都在灌溉農(nóng)田，一派忙碌的景象。

    將近正午時，我們把車?？吭诼愤叄咳顺粤诵┪覀冏詭У氖澄?，繼續(xù)行進，下午一點鐘，我們來到小九家所在的村子。

    雖然通往這村子的路不怎么好走，但這村子看起來也不怎么落后，不少二層小樓，錯雜在平房間，像顯擺優(yōu)越感似的立在那里。小九家就位于兩座樓之間，那是一處連院墻都沒有的，半磚半土的老房子。和那兩座樓房相比，它顯得是那樣的簡陋和破敗，門上糊著骯臟的舊報紙，仿佛來自另外一個星球。

    聽到車聲，兩個衣著時髦的小年輕從屋里推門走了出來，其中一個認識我。

    “冷哥來了呢…”

    “嗯?！蔽尹c點頭。

    “小九怎，怎么樣？”朱賓問。

    那人嘆了口氣，低下頭說，“越來越不行了，早上熬了粥喂他，吃下去沒一會兒就吐出來了…”

    朱賓從車里取出帶來的東西，朝我們擺擺手，我和阿風便跟隨他們走進了屋里。

    屋子里黑咕隆咚的，雖然生著爐子，仍使人感覺陰冷?？繅ψ雷由?，放著臺老舊的十四寸黑白電視，落滿灰塵。如果不是墻上的謝霆鋒海報，這屋里沒有一點亮色。進到里間，我們見到了躺在床上的小九，蓋著厚厚的被子。旁邊坐著一個腰彎的像問號一樣的老頭兒。見到我們，老頭兒急忙起身站了起來。

    “爺爺，你，你你坐，我們來看看小，小九…”

    朱賓把帶來的營養(yǎng)品往桌上一放，沖小九喊道，“兄弟，哥我來，來了，你能聽的到——不？”

    沒任何反應，朱賓用手抹抹眼睛。

    我和向風對視了一眼，說道，“我來吧…老爺爺，我們是城里來的醫(yī)生，給小九查病的，麻煩您讓一讓…”

    “哦哦…”老頭兒急忙讓到一旁。

    我走到床頭，只見眼前床上這人瘦的像骷髏一樣，臉頰凹癟著，隔著薄薄的rou皮，可以看到白色的顴骨。如果不是被子微微的起伏，我甚至懷疑這人到底還有沒有活著。

    我用手帕抹了抹右手，弓下身，用食拇兩指輕輕翻開小九的右眼皮。湊近這么一看，我不禁嚇了一跳。

    只見這小九的眼睛上蒙著一層灰白的東西，不是白內(nèi)障那種白，而是霧霾那種?？善嫣氐氖牵v然如此，他的眼睛看起來仍然隱隱有光澤，似乎在盯著我看…

    這一定不是什么眼病，具體是不是撞邪，我不敢確定，因為我感覺不到，他身上有什么邪興的氣場。

    “冷哥，怎，怎么樣？”朱賓緊張的低聲問。

    “你過生日那晚，回去的路上，他去解手，然后失蹤了，第二天回去以后，他的眼睛就變成了這樣，是么？”

    “是，是啊…”

    我用那天的時間起局測了測，從局象里什么也看不出來。問小九的生辰八字，朱賓他們不知道，至于小九的爺爺，那老頭兒，根本不記得，說要去找戶口本，找了半天沒找著…

    “算了，跟老爺爺說別找了，拿只手電筒給我。”

    “我手機有電，電筒…”

    從朱賓手里接過手機，我打開電筒對著小九的眼睛這么一照，不禁吸了口涼氣…只見，在強光的照射之下，小九眼睛里的那些‘霧霾’居然會動，翻騰涌動，好像‘霾’里面有什么東西，在劇烈掙扎，躲避強光的照射…

    “阿風你來看！”

    我把手電筒遞給向風。

    向風看完直起身，一言不發(fā)。

    “出來說…”我輕輕扯了扯他。

    來到外面，我問，“你怎么看？”

    “他眼睛里有東西?！毕蝻L說。

    “我也這么認為?！?/br>
    向風看了看我，“想要救他，必須先要想辦法知道他眼睛里的東西是個什么？”

    我眉頭一粥，“那東西看樣子應該是在眼球里面的，要怎么知道？”

    “事在人為…”向風說，“我想方法，阿冷你守著他。”

    這時候，朱賓走了出來。

    “這屋子是干嘛的？”向風指向院中的一座小偏屋。

    “放雜，雜物的?！?/br>
    向風點點頭，“阿冷，我就去這間屋子里研究方法，別讓任何人打攪我。”

    “好?！?/br>
    向風提了裝法器的包，走進那間屋子。

    時間一點點過去，眼看著日影西斜，向風還沒從那間屋子里出來。朱賓搓著手，在屋子團團轉(zhuǎn)悠。

    終于，我聽到好像是門的聲音，很輕，從院子里傳來。我急忙下了床，奔了出去了，只見向風果然出來了。

    “怎么樣，研究出方法沒？”我問。

    “嗯，不過，這方法管不管用，我不敢保證。”向風看了看表，“安排朱賓他們?nèi)セI備需要用到的東西吧，我們晚上施法…”

    ☆、第四十三章 意識游離

    “需要用到些什么東西？”我問。

    “需要…”

    向風想了想，告訴了我四樣東西。這四樣東西，如果在城市里的話，不怎么好弄，可在農(nóng)村卻很常見，它們分別是：柳樹條，墳頭土，深井水，以及墻頭草。

    聽完以后，我心里面直犯嘀咕，心說，向風這是要施什么法？現(xiàn)在問也白問，因為不到施法前的一刻，是不能說的，不然法術(shù)可能就不靈了。

    “除了這四樣東西，還需要什么不？”我問。

    “其它就不用了，但是，需要一處地方。”

    “地方？”

    “嗯…”向風指向西邊那棟樓，“樓頂?！?/br>
    我扭頭看去，“要借用這家的樓頂施法？”

    “沒錯。”

    我點點頭，“好，你去屋里養(yǎng)養(yǎng)神歇會兒吧，我?guī)е熨e他們?nèi)マk這些事…”

    這村上的人不怎么好說話，再加上農(nóng)村人迷信，西邊這家一開始怎么也不肯讓我們借他家的樓頂施法。但朱賓他們本身就是流氓無賴出身，臉不紅氣不喘的就賴了那混蛋劉胖子的一頓大餐，所以，還有他們干不成的事兒？…軟硬兼施之下，那‘樓主’無奈，最終答應了我們。

    接下來，我們便去找那四樣東西，不知是巧合，還是向風算計好了，通過向一個村民打聽，我們得知到，那四樣東西，分別位于這村子的東南西北四個方向。村東水塘邊上栽有柳樹，村南有以土做墻的老房子，墻頭上長有草，村西有口老井，村北有片墳地…

    這四樣東西不是隨隨便便弄的，柳樹條必須要粗細差不多，每根一米長，總共十六根。墻頭草要四棵，必須要連根一起拔下來。至于深井水，要用鐵盆子盛，而墳頭土，每個墳頭取一兩左右，要取十個墳頭，也就是合起來一斤。

    這眼看天就黑了，一說去取墳頭土，朱賓和他那兩個小弟看起來都有些犯怵，所以只能我去。交待完那三樣東西要怎么取，取多少之后，我便朝著村北走去…

    閑話少敘，我最先取了墳土，回到小九家。不一會兒，朱賓他們也陸陸續(xù)續(xù)回來了。

    “阿風你檢查一下，看這些東西合不合格…”

    向風挨個看了看，點頭說，“可以。”

    看看時間，八點鐘還不到。小九的爺爺做好了晚餐，小米地瓜粥，白菜燉豆腐，饅頭。雖然簡單，但吃起來很可口，尤其那地瓜粥，我喝了三大碗。

    時間一點點過去，村子里越來越寧靜，偶爾哪個地方，傳來一聲狗叫，聽的人想犯困。月光泄地，窗外看出去，到處影影綽綽的。眼看將近子時，向風把我叫了出來。

    “可以說了吧？”

    我心里有些興奮，隨手摸出一根煙，叼在了嘴上。

    “阿冷…”向風抬頭看了看月色，說道，“我要施法，令你進入到小九的眼睛里…”

    我掏出打火機正要點煙的，冷不防被向風的話給嚇了一跳，嘴唇一哆嗦，煙掉在了地上。

    “我知道這挺難，但我們沒試過，不一定就做不到。除此以外，我實在不知道還有別的什么辦法，可以探知到小九眼睛里的東西是個什么。雖然我有天眼，但天眼只能探知凡塵世界里的實物，或者飄游在凡塵世界里的鬼魂，卻沒辦法探知到人眼睛世界里的東西…”

    前面曾經(jīng)說過，鏡子里是有‘世界’存在的。除了鏡子以外，人的眼睛里也有‘世界’存在…如果把人的眼睛用高清相機拍了，放大洗印出來，掛在墻上，所有看了的人都會感覺不寒而栗，具體在恐懼什么，自己也說不清楚，總之就是恐懼…其實，這是源于人對未知世界的恐懼，人的眼睛里，存有‘世界’…

    本文第一卷，楊老爺子夢游那里，曾經(jīng)講過關(guān)于夢游。夢游有兩種，一種是靈魂在床上，身體脫離出去，一種是身體在床上，靈魂脫離出去。向風所說的，讓我進入小九的眼睛里，就和后者差不多，先將我催眠，然后讓我的靈魂脫離出來，進入小九的眼睛，也可以理解為，我的意識，游離進小九的眼睛里。但是，比普通意識游離，普通夢游要復雜多了，普通夢游，人的‘意識’是不受控制的，穿墻過室，到處游走一圈，然后自己就會返回來。而這種夢游，我必須要配合向風，控制我的‘意識’，使它進入小九的眼睛里，然后再控制著它從小九的眼睛里面出來。這是相當困難的，如果控制不好，要么，我進入不了小九的眼睛，要么，我進去以后可能就永遠出不來了，如果萬一出不來，那么，我將永遠無法再蘇醒過來…

    “怕不怕？”向風問。

    我有點猶豫，可是，想到小九爺爺?shù)谋瘋难凵瘢【盘稍诖采夏强蓱z的樣子，一股膽氣從我心底升了起來。

    “沒什么可怕的…”我抬起頭笑了笑，“自從干了這一行，生生死死的，經(jīng)歷過不少次了，每次還不是都過來了？本冷福大命大，不會有事…”

    “好兄弟?！毕蝻L拍了拍我的肩膀。

    我看看時間，已經(jīng)子時了。

    “可以開始了吧？”

    “嗯?！毕蝻L說。

    回到屋里，向風端起那盆水，我和朱賓兩個拿了其余的東西，朱賓兩個小弟抬了小九。眾人出了院子，來到西邊這棟樓的樓后。

    這樓后面，垃圾，雜草，什么都有。向風從包里取出羅盤，平端在手上測了測，走到距離樓墻七八米遠的一處位置，命把小九放在了那里。

    “要把從小九到樓墻這一段的草給鏟了?！毕蝻L說。

    朱賓取來鐵锨，幾個人一起動手，三下五除二就鏟完了。向風從小九位置開始，抓起墳土，均勻的往地上撒去，一直撒到樓墻，墳土剛好用完。感覺就像是，從小九到樓墻，用墳土撒了一條路出來。

    撒完以后，向風將那四棵墻頭草，分別放在了小九身周的東南西北四個角。向風說，一旦我的‘意識’等一下接近小九，這四棵草會有反應…住宅的院墻草是一種有靈性的東西，一旦有陰性物質(zhì)越墻而入，墻頭草會有反應。

    至于那盆深井之水，向風澆淋在了用墳土所撒出的那條路的兩邊。在奇門之中，來水為陽水，去水為陰水。比如，自來水管子里的水是陽水，下水道里的水是陰水。此外，水的陰陽，還分地上和地下，地上水為陽水，地下水為陰水。這種井水是地下水，但它又與空氣所接觸。所以，它既不屬陽，也不屬陰，是一種中性水。這種中性水，可以用來制符，師父做乙奇陰符，冰符，都是用的井水。向風此刻把這種水澆在這條‘路’的兩邊，是為了平衡陰陽的…

    柳樹枝條，第二卷‘河神’那里曾講過，可以吸收陽性氣場。向風把那十六根柳樹條擰在一起，編了一個柳圈出來，告訴我說，等一下施法的時候，我要坐在這柳圈里。因為，人的‘意識’，也就是靈魂，是一種陰性的東西。剛從身體里出來的時候比較嬌嫩，容易受到自然界陽性氣場的沖傷。好比剛從殼里面蛻出來的蟬，十分嬌嫩，很容易受傷，一個道理。通常很多夢游的人，早上醒來，清清楚楚的記得自己從身體里‘出去’以后，去了哪些地方，可是，對于夢游之外一些其它事，記憶很模糊，比如自己睡前所做過的事，并且，后面很長一段時間，整個人都倦怠乏力，精神恍恍惚惚的…究其原因，就是因為，他(她)的靈魂從身體里面出來的一剎那，被陽性氣場給沖傷了…等下我坐在柳圈里，柳圈會吸收陽性氣場，這樣一來，我的靈魂就不會受傷…

    “你們幾個在樓下看護著小九，阿冷我們走…”

    這‘樓主’給我們留了門，樓梯貼著樓墻，修在了樓外面，所以，不用進入到樓里。一步步來到樓頂，只見這樓頂上的護墻很矮，只到人的小腿，本來這樓總共就只兩層。

    來到正對樓下小九的位置，向風問我道，“阿冷你準備好了么？”

    我深深吸了一口氣，“好了?！?/br>
    向風把柳圈往地上一放，“坐進去吧?！?/br>
    我盤腿往里面一坐，屁股一涼的同時，我的心往上提了一下。

    向風取出符紙，飛快的圍著我擺了一圈。

    “阿冷?！?/br>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