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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都市小說 - 時光總會告訴我在線閱讀 - 第127節(jié)

第127節(jié)

    那半年的生活,依照喬生博士的理論,是完全被掩埋在記憶深處的,哪怕路銘心想起了被暗示的“前世”,也不會想起來那些日子,而一旦她回憶起來,就又可能出現(xiàn)精神崩潰的癥狀。

    可路銘心此刻的樣子,無論怎么看都不像精神崩潰……顧清嵐笑笑,垂目輕聲說:“也好?!?/br>
    路銘心也回過了神,忙拍了拍自己的膝蓋,大力獻(xiàn)寶:“這叫膝枕,據(jù)說是戀愛中的必殺神器哦?!?/br>
    顧清嵐還是對她微笑著,沒再拒絕,在她鋪好的墊子上躺了下來,枕著她的膝蓋。

    路銘心又伸出手臂,摟住他的腰,跟他親密地依偎在一起,路銘心才滿足一般,輕舒了口氣,低頭又在他臉頰上輕吻了一下,笑著說:“果然這樣才是最好的。”

    顧清嵐也輕握住她放在自己身側(cè)的手,卻隔了一陣,才輕聲開口:“你開心就好?!?/br>
    此刻窗外的暖室中翠竹依依,再遠(yuǎn)處就是漫天飛雪一片銀白,靜謐的景色只用看一眼,就能讓人滿心安寧。

    安靜中,路銘心感到懷里的人身體輕顫了顫,而后沉悶地低咳了幾聲。

    她嚇了一跳,忙低頭問:“清嵐哥哥,你不舒服嗎?”

    顧清嵐輕捏捏了她的手掌,安撫般說:“沒事?!?/br>
    他語氣帶笑,她低著頭看他的臉色并沒有太大變化,就松了口氣,繼續(xù)抱著他笑:“清嵐哥哥,你還記得我們小時候嗎?我那時候可沒想到有一天能這么抱著你?!?/br>
    顧清嵐也笑問:“哦?為何?”

    路銘心嘿嘿一笑說:“因?yàn)槟菚r候我有點(diǎn)怕你啊,總覺得你會打我屁股。”

    顧清嵐笑:“還好吧,我不會動手打女孩子?!?/br>
    路銘心立刻驚訝地說:“原來你把我當(dāng)女孩子看!”

    ……接著他們又說了許多閑話,小時候看似是模糊了的記憶被一一翻出來,說到后面連路銘心自己都驚訝,原來她記住了那么多和少年的顧清嵐相處的細(xì)節(jié)。

    她小時候只怪他冷漠,還忍不住地一再去招惹她,現(xiàn)在她回憶起來,卻明白那是因?yàn)樾r候的她,用小孩子特有的直覺,知道即使他神色再淡漠,也不會因?yàn)檫@些瑣事真的怪她,把她關(guān)在洗手間里那次,對他來說已經(jīng)是大大的例外。

    路銘心還有些惡意地揣測,也許那次對她發(fā)了脾氣,對于顧清嵐來說,已經(jīng)是人生中絕無僅有的失態(tài)。

    她想歸想,卻不敢真的去跟他問,只能偷偷竊笑。

    時光如此溫軟,最后不僅顧清嵐躺著小寐了一陣,連路銘心也干脆依偎在他身邊打起了瞌睡。

    冬季的午后總是分外短暫珍貴,更何況屋外正下著雪,天色暗沉下來以后,路銘心就和顧清嵐下樓用晚餐。

    晚餐后接著一切照舊,顧清嵐去書房辦公,路銘心則跟著他過去,窩在書房的單人沙發(fā)上一邊看書,一邊陪著他。

    路銘心剛和顧清嵐重逢的時候,他就是在這個書房里塞給了她一堆歷史專業(yè)書,那些書她當(dāng)然早就看完了,事實(shí)上時至今日,這里的書她陸續(xù)看了有上百本。

    顧清嵐這里沒什么閑書,大部分都是文史類的資料,她看這一百多本,自然跟看了一百本小說或者口水書不一樣,每本她還做了筆記,光筆記也寫滿了一本厚厚的筆記本了。

    她倒也不是故意在顧清嵐面前裝樣子,出身在高知家庭,她本身也就是個愛讀書的人,后來進(jìn)了影視學(xué)院,拍戲又累,才放下了不少,現(xiàn)在有空閑又有條件,撿起來也是很自然的事。

    她又看了一陣書,身邊除了顧清嵐偶爾敲擊鍵盤的聲音外,安靜無比,所以當(dāng)他又沉悶地咳了幾聲的時候,就格外明顯。

    路銘心總覺得他這幾聲咳嗽里極力壓抑著什么,她直覺地放下書向他走過去,抬手去扶住他的肩膀,開口問:“清嵐哥哥,哪里不舒服?”

    然而話音未落,她卻瞥到他悄然輕握起的手掌間,那一抹刺目的暗紅。

    一瞬間幾乎遍體生寒,她想也不想就抓住了他的手腕,腦袋中在這一刻也像是炸開了什么,轟轟作響,她定了定神,才能看著他有些嘶啞地開口:“清嵐哥哥?”

    也許是她的臉色太難看,他先是愣了下,反而先抬起另一只手,輕撫過她的臉頰,安慰她:“銘心,我沒事?!?/br>
    路銘心又氣又急,抓著他的手將他虛握的手指移開,就看到他掌心里果然有一團(tuán)暗紅的血跡,不算多,卻刺目之極。

    她一急,眼淚就掉下來了,說話的聲音也頓時哽咽:“還騙我說沒事,你這個騙子!”

    她這一聲罵得擲地有聲,連顧清嵐都愣了愣,接著才有些無奈地微笑:“銘心,別急。”

    路銘心哪里還管他,轉(zhuǎn)身就抓起桌上的內(nèi)線電話,打到顧彥的房間,讓他趕快找醫(yī)生過來。

    顧清嵐知道這時候不能跟她爭,就輕握住她的手,等路銘心轉(zhuǎn)頭看他,他才微微一笑:“銘心,我真的沒什么事,別著急?!?/br>
    路銘心瞪了他好一陣,最后也沒搭理他,就是掙開手,拿了紙巾去擦他掌心里那團(tuán)血跡。

    111、

    這里地處郊區(qū),醫(yī)生來得再快,也是幾十分鐘后了,路銘心強(qiáng)迫顧清嵐上樓躺在床上休息,自己又坐在床頭緊盯著他。

    在她這樣嚴(yán)密的監(jiān)視下,顧清嵐只能躺下閉目休息,他溫聲喚了她幾次,本來路銘心聽到他這么叫自己,骨頭都會酥了,讓干嘛就去干嘛。這回卻一點(diǎn)不為所動,就輕哼了幾聲,語氣里還透著十分不滿。

    半個多小時后,任染就來了,上次顧清嵐生病,他在別墅里住了一段時間,后來顧清嵐好轉(zhuǎn),他說不想看他們倆整天在家秀恩愛,就搬去了醫(yī)院的公寓。

    這次給顧清嵐先簡略做了個檢查,又抽了血準(zhǔn)備帶回醫(yī)院化驗(yàn),任染先淡淡下了結(jié)論:“呼吸道出血,沒發(fā)燒,神智清楚,應(yīng)該沒什么大問題,今天先在家休息吧,明天可以去醫(yī)院再做個全面檢查?!?/br>
    路銘心還生著氣呢,聽了就答應(yīng)了一聲,卻看也不看顧清嵐,就轉(zhuǎn)身走了出去。

    任染又囑咐了幾句,然后留下了一包藥,接著也從房間里出來。

    路銘心就站在走廊上,雙手抱胸緊皺著眉,看起來很有些郁郁之情。

    任染側(cè)頭看了看她,突然說:“跟我去樓下說話?”

    路銘心本來只是給顧清嵐氣得不輕,怕自己在里面繼續(xù)罵他,罵完肯定也還是自己心疼,所以就干脆出來平靜一下心情。

    她沒想到任染要跟自己說話,愣了片刻后就點(diǎn)頭:“好啊?!?/br>
    任染也算在這里住過一段日子的人了,所有地方都熟悉得很,帶著她一路下樓,甚至還去了顧清嵐的書房。

    任染也一點(diǎn)都不見外,等路銘心也跟著走進(jìn)去后,就隨手關(guān)上了房門。

    他也不坐下,就轉(zhuǎn)身回頭看著路銘心,突然說了句:“你恢復(fù)記憶了。”

    劈頭蓋臉就是這么一句話,路銘心更是愣了,她卻只是猶豫了一瞬間,就坦然承認(rèn):“是啊,我想起來了?!?/br>
    她說不上來具體是什么時間想起來的,就在顧清嵐客串完《山河如你》,先行回到b市后,那些日子里,她漸漸回憶起了一切。

    其實(shí)在顧清嵐離開之前,她已經(jīng)記起來一些了,只不過那時她還不確定,那是夢,還是真實(shí)。

    她最先想起來的,恰恰是被刻意掩蓋的那些黑色的記憶。

    她想起來在她十三歲的那年暑假,她和顧清嵐是怎樣被綁架走的,他們又被關(guān)在那個不見陽光的地窖里,度過了怎樣黑暗的一段時光。

    在她的記憶里,那段時光長到幾乎不見盡頭,甚至比一年,乃至很多年都長……可那卻只有一個月,準(zhǔn)確地來說,是二十九天。

    那兩個綁匪先是希望拿她和顧清嵐換取高額的贖金,但其中一個綁匪卻因?yàn)樽约旱漠嬒癖痪焦迹鴩樀弥型韭浠亩印?/br>
    剩下的那個綁匪無力獨(dú)自完成這場綁架,但也藏在地窖外的小屋中,深居簡出,她和顧清嵐幸運(yùn)的是,這個綁匪可能估計到了以后會被抓獲,不敢殺害他們兩個犯下命案。

    他們的不幸,卻是二十九天來,被迫和這個喪心病狂的犯罪分子一同生存。

    在那些日子里,只要那個綁匪心情不好或者暴躁,就會隨手抓起棍子,從地窖鐵門的縫隙中,伸進(jìn)來使勁兒捅他們。

    棍子是圓頭的,不會留下疤痕,卻能造成很痛的瘀傷,而每次棍子伸進(jìn)來時,顧清嵐都會先將她牢牢護(hù)在懷里,同時背轉(zhuǎn)過身,盡量避免自己的胸前和要害。

    應(yīng)該是食物短缺,所以那個綁匪每天只會從上面扔下來一兩個yingying的饅頭或者面包,還有少量的水。

    顧清嵐已經(jīng)把大部分的水和食物都分給她了,可她還是經(jīng)常又餓又渴,抱著他小聲啜泣。

    每當(dāng)她餓得太厲害的時候,顧清嵐就會站起身敲擊地窖頂上的鐵門,管那個綁匪要更多的食物和水。

    那個綁匪怎么肯輕易給他們?每次他都要拿出那根棍子,狠狠地將顧清嵐打一陣,直到自己覺得出氣了,才會丟下來一點(diǎn)食物。

    她現(xiàn)在回憶起來,在那些黑暗的日子里,她能夠幾乎沒有受到什么rou體的傷害,每一分都浸透著顧清嵐的鮮血和犧牲。

    她不敢想如果警方再晚一些發(fā)現(xiàn)他們,顧清嵐會怎么樣……事實(shí)上在警方找到他們的前兩天,顧清嵐已經(jīng)因?yàn)殚L期的營養(yǎng)不良和拷打虐待下的傷痕,開始持續(xù)地發(fā)燒。

    他原本體質(zhì)就不好,在二十多天里,更是近乎固執(zhí)地,在極其有限的條件下,要將她照顧好。

    她記得最后幾天,他總是沉悶地咳嗽,連站起身都很費(fèi)力,可即使如此,當(dāng)她去看他時,卻總能接著地窖里昏暗的光線,看到他正對自己微笑。

    連他低啞下去的聲音,也總是透著濃到化不開的溫柔,他總是會說:“阿心,不要害怕,我在這里,再堅(jiān)持一下。”

    她每天都抱著他,他是絕望中唯一的溫暖和慰藉,也是她所能感知到的唯一光明,唯有將耳朵貼在他的胸膛上,聽著他穩(wěn)定平和的心跳,她才能在極度的緊張,得到片刻的安寧。

    他們被解救出來時,她說話語無倫次,只知道叫他清嵐哥哥,因?yàn)樗枰≡海运麄儼阉麖乃磉厧ё摺?/br>
    她于是拼命地掙扎叫喊,努力想要回到他身邊去,然而父母和醫(yī)生都認(rèn)為她是受到了精神創(chuàng)傷,每每給她注射鎮(zhèn)定劑,或者偷偷喂她安眠藥。

    那時的她,其實(shí)尚有甚至,只是他不在身邊的時候,她就會本能地恐懼,害怕再也見不到他——對于那時候的她來說,等于世界的崩塌。

    那種恐懼能蓋過所有,讓她的精神失去了控制。

    任染一直緊盯著她的神情,似乎是怕她突然崩潰。

    可她神色一再變幻,目光中的掙扎和痛苦都一閃而過,卻始終還是保持著清醒和鎮(zhèn)定。

    任染終是松了口氣:“看來你是能接受那些記憶了?!?/br>
    路銘心苦笑了下:“畢竟已經(jīng)反復(fù)回憶起來兩次,多了也就能克服了。”

    雖然是這樣說,但在影視基地將一切都想起來的時候,她還是精神恍惚了幾天,好在那幾天正好拍到子彥大夫死去后,公主在后宮中猶如行尸走rou般度日如年,所以導(dǎo)演竟然還稱贊了她入戲。

    導(dǎo)演的夸贊讓她有些錯愕,沖淡了她的震驚和失神,那些日子也好過不少。

    每晚都跟顧清嵐通話,她卻想了又想,也沒有跟他提起來,連回到b市后,她也假裝沒有想起來,沒有告訴他。

    任染看著她,開口說:“其實(shí)那個‘前世’……你也可以當(dāng)做是發(fā)生過的。那時你們在一個房間里,共同進(jìn)入了催眠,當(dāng)時通過一些話語和引導(dǎo),實(shí)現(xiàn)了你們在潛意識里的同步。所以在‘前世’里說過做過的話,也可以認(rèn)為是你們真正說過做過的話?!?/br>
    路銘心已經(jīng)想起來了前因后果,包括后來去美國接受治療的過程,在精神混亂的時候她語無倫次,事后她卻能清晰地回憶起當(dāng)時的事。

    所以任染說的,她也懂,當(dāng)時不僅她相信了那是他們的“前世”,連顧清嵐也深信不疑……說是他們共同進(jìn)入了一個虛擬的世界中,經(jīng)歷了刻骨銘心的一世,也不為過。

    她笑了笑說:“我知道,哪怕‘大齊’從未在真實(shí)存在過,但清嵐給我的感情,還有我對他的感情,都是真的。”

    如果說那次共同催眠有什么收獲的話,恐怕是讓她認(rèn)清了自己愛著的人是顧清嵐,也讓她體會到了失去他的痛苦和絕望。

    任染鮮見地嘆了口氣:“顧先生是個敏銳的人,你的異常,恐怕他已經(jīng)察覺到了。”

    路銘心想起來他下午就開始沉悶的咳嗽,身體不舒服卻不告訴自己,頓時又怒從心頭起:“那他為什么不直接來問我?”

    任染本來話是不多的,看到她現(xiàn)在的神情,再想起里面那個人的樣子,就說:“顧先生想是怕你都記起來后,以為‘兩世情緣’是他刻意欺騙吧……原本你們就是因?yàn)檫@個才走到一起的?!?/br>
    路銘心氣得鼓了鼓臉頰,她是應(yīng)該想到,依照顧清嵐的個性,他大概會把這些陰差陽錯的事情,都當(dāng)做過錯都攬到自己身上,然后對自己心懷愧疚。

    只是他竟然以為她會為此生他的氣,甚至以為她會怪他——這也有點(diǎn)太小看她了吧?

    路銘心人在氣頭上,想東西也顛三倒四,不過她冷靜了片刻,就點(diǎn)了點(diǎn)頭:“我知道該怎么做了。”

    她這一句話分外擲地有聲,任染只是看著她,然后知趣地說:“我把顧先生的血樣帶回去先查下血象……就不打擾了?!?/br>
    到門口送走了任染,路銘心又在樓下待了會兒,然后跑去找顧彥借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