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謝亭忙說：“不用呀，真的不用。我一個人上去沒事，真的?！彼詾轫n城太紳士了，不光要讓她搭個便車，還要把她送上樓。這怎么敢當呢？

    韓城進到小區(qū)，正好前面有空車位，就把車開過去了，停好車，目光不善的看著謝亭。謝亭被他看的心虛，“那個，你可能是在北美呆太久了，對北京治安不太了解。北京治安很好的，北美根本沒法比……”見韓城眼神越發(fā)不友好，聲音漸漸低了下去。

    謝mama放下電話，滿臉是笑，幾個舞步滑到了廚房，“蘊澤，今晚有客人?！睆谋澈蟊ё≈x爸爸，臉貼到了他背上。謝爸爸樂呵呵的關了火，雙手背過去攬著她的腰，“敏宜，誰要來啊，你這么高興？”

    謝mama不愛聞廚房的味道，見他關了火，就拉著他出來，坐到沙發(fā)上說話，“蘊澤，就是小南那個同事，韓小北?！碧岬巾n小北，謝mama眼睛亮晶晶，秀美的面龐更增麗色。

    “怎么提到這個韓小北，你跟又戀愛了似的？”謝爸爸小聲嘀咕。

    把謝mama樂的，伸手捅捅他，“蘊澤你沒發(fā)現(xiàn)沒有，韓小北送咱們小南回家，回母校遇上你到咱家吃飯，這些事都特別巧？剛才他打電話過來，說送小南回家，快到咱家樓下了。我當然邀請他一起上來吃個便飯呀，他象征性的推讓了一句就趕緊答應了，好像怕我會變卦似的！蘊澤你說，他是不是對咱們小南有意思？”

    想到小南又有追求者了，而且還是她的同事，星亞的青年才俊，謝mama陶醉的閉上了眼睛。

    謝爸爸“咦”了一聲，“敏宜，你要是不說，我還真沒往這兒想。你看吧，頭一回見著這韓小北，是他送咱們小南回家。那天晚上小南在名友居吃飯，他碰巧也在，把小南送回來了。這事要說起來很正常，同事嘛，順路送一送，有什么呢？第二天晚上就真的是很巧，他回母校，遇上我，我當然熱情的邀請他上咱家來啊。昨晚也算正常?？墒墙裉焱砩纤忠獊砹?，這就不是碰巧了吧？”

    謝mama快活的點頭，“我看也不是碰巧?！?/br>
    謝爸爸不確定的問：“他喜歡咱們小南了？要追求小南？”

    謝mama得意的點頭，“我看是?！?/br>
    謝爸爸緊張了，“敏宜，要說起來這韓小北很不錯，人品好，教養(yǎng)好，工作也不錯，看上去什么都好?？墒窃蹅儾涣私馑?，這不知根不知底兒的，咱們小南又單純……”

    “小南單純，咱們做父母的幫她呀?！敝xmama笑咪咪。

    “對，咱們做父母的幫她?！敝x爸爸大力點頭。

    韓城下了車，準確無誤的往謝亭家住的那棟樓走過去。他走路速度很快，謝亭小跑著顛兒顛兒的追上他，諂媚陪著笑臉，“哎，你記性真好呀，就來我家一回，記的這么清！可比我強多了，我家才搬到這兒那年，我迷了五回路……”韓城似笑非笑看了她一眼，腳步放慢了，不像剛才那么快，謝亭也就用不著小跑了。

    “那個，你真能干，一下子就把車停好了。要換了我，得折騰半天。”謝亭沒話找話，賣力的夸獎。

    韓城腦補了一下謝亭開輛小巧的甲殼蟲，費勁八拉也停不好車的狼狽情形，微微笑了笑。

    笨丫頭。

    韓城高大俊朗，謝亭明艷照人，兩人走在一起十分醒目。一位五十多歲、模樣斯文的女士迎面走過來，見到謝亭，笑問：“小南，下班了？”，謝亭陪笑臉，“王阿姨好?！蓖醢⒁涛⑿戳隧n城一眼，“這位是……？”對韓城的身份大概有些弄不清楚。謝亭的男朋友好像不長這樣?。窟@是誰？

    謝亭傻呵呵的笑了笑，真不知道該怎么介紹韓城。如果實話實說，這是我們星亞銀行的韓董，王阿姨會不會覺得莫名其妙?。?/br>
    “王阿姨好?！表n城禮貌的打招呼，“我是她的同事。”

    “真好?！蓖醢⒁绦χc頭。

    同事，怪不得。

    謝亭暗暗松了一口氣。

    和王阿姨道別，兩人進了樓道，正好電梯在一樓，不用等就上來了。謝mama來應門，見到韓城，親切的往里讓，“小北，快進來。真是不好意思，又麻煩你送小南回來?！表n城笑，“是我不好意思才對，又來蹭飯。”謝爸爸也過來了，爽朗的笑，“這是對我廚藝的肯定和贊揚嗎？我接受，而且很高興！”看向韓城的目光和昨晚不大一樣，熱情中帶著審視，跟相女婿似的。

    謝亭頭皮發(fā)麻，和爸媽打過招呼，溜進去洗臉洗手。

    謝家是三居室，衛(wèi)生間有兩個，她很知趣的用了里面那個。等她洗好出來，其他的三個人已經(jīng)在餐桌旁坐好，就等她了。

    餐桌上擺著紅燒對蝦、芹菜魷魚卷、茉莉花炒雞蛋、清炒絲瓜尖、rou絲黃豆湯，香氣撲鼻。

    “小南快來?！敝x爸爸沖她招手，“看見這清炒絲瓜尖沒有？是老趙從家里現(xiàn)摘的，新鮮的很?！?/br>
    老趙是謝爸爸同事，住北六環(huán)外，家里有個小院子，自己種的絲瓜。

    謝亭坐到桌前，順著爸爸的手指看過去，只見盤中一片翠綠，絲瓜尖嫩嫩的葉子、長長的觸絲，看上去很有幾分超凡脫俗、飄逸不群雖說這兩個詞用來形容青菜好像有些不合適，可這盤里的絲瓜尖真是風采與眾不同，很誘人啊。

    嘗了一口，果然鮮嫩爽脆。

    謝mama笑咪咪，“小北，別拘束啊，當自己家一樣。”韓城伸筷子夾絲瓜尖，“美食當前，我不會客氣的?！敝x爸爸很高興，“這就對了，自己動手，豐衣足食?！币贿呎f，一邊給謝亭夾菜，“閨女，吃芹菜。爸爸替你剝蝦好不好？”把蝦剝好，放到謝亭碗里。

    謝mama咳了一聲，他驚覺，“小南mama，來了，來了。”又給謝mama剝一只。

    謝家這一家三口是有些粘乎的，難為韓城這外人身處其間，居然一直泰然自若。

    謝爸爸也替韓城這客人剝了只蝦，邊剝邊講笑話，“我閨女小時候可愛的不行，吃蝦的時候就一臉期盼的看著我這當?shù)?，‘爸爸，把蝦打開’，我就趕緊拿起只蝦，呶，就這么打開?！?/br>
    謝亭紅了臉。

    韓城聽著有趣，放下碗，“伯父，小南不光這一件可愛的事吧？”

    謝爸爸來了精神，“這樣的事可多了去。來來來，先吃飯，吃完飯咱們細細講來?！?/br>
    韓城很配合，“是，伯父。”又端起碗。

    謝亭臉更紅了。這是什么節(jié)奏？昨晚不是都說過了嗎，怎么又要舊調(diào)重彈。爸，您要真說可愛的事還行，可是萬一……萬一您一不小心說出件類似他那“前面有尾巴”的話，我臉往哪放呀。

    吃完飯，謝亭殷勤的把餐桌收拾了，把碗碟拿到水池子里。弄好之后她沒有出來，探出頭往客廳張望。

    客廳的沙發(fā)上，謝mama正說到高興的地方，“……那年她幾歲來著？不知怎么著就迷上炒雞蛋了，她爸爸每回炒雞蛋她都要在旁邊看，眼睛一眨也不眨，可專注了！再后來，光看不行了，非要自己炒。你說她才那么大一點點兒，炒的什么雞蛋呀？這根本不是她應該干的活兒好不好？我和她爸爸就不答應。小南這孩子吧，聽話時候很聽話，倔起來也很要命的，我們不許她炒，她就眼淚汪汪的看著我們，到了飯點兒還把小碗推開，不吃飯。哄也不行，罵也不行，最后實在沒辦法，只好依了她?！?/br>
    “愁死人了。她還很小，都夠不著灶臺，我得給她搬個小板凳讓她踩著，她踩到小板凳上咧開小嘴笑，我和她爸爸一邊兒一個看著她，緊張的不行。這不是別的，這是在火邊兒呢，你說嚇人不嚇人？她端著個小碗興沖沖打雞蛋，她爸爸彎腰看著她，汗都快下來了……”

    謝亭捂臉，躲到廚房不出來了。

    耳邊傳來韓城低沉的笑聲，“她真做了？能吃嗎？”

    “能，能?！敝x爸爸一臉溺愛，“糊的全歸我了，不大熟的歸她mama，剩下的歸她?！?/br>
    全體大笑。

    謝爸爸回憶起往事，“那晚我閨女掌勺，我真是……沒吃飽啊。又不好意思再打火，怕羞著我閨女，一直忍到她睡了，我才溜出去吃飯。那時候飯店少，不像現(xiàn)在到處都是，我走出兩條街才找著家面店，要了碗陽春面……”

    謝亭一臉幽怨的走出來，“沒臉見人了，沒臉見人了?！弊桨职稚磉叄^埋到他懷里，再也不肯抬起來。

    韓城眼中都是笑，心中默默盤算，“我這算是聽回來了，可是她又有些吃虧。公平起見，繼續(xù)深入了解吧?！?/br>
    謝mama倒了杯茶遞給韓城，親切的問：“小北，你住哪里?。俊表n城道謝接過來，說：“伯母，我現(xiàn)在住亞運村。”謝mama揚眉，“那離的很近啊?！表n城點頭，“對，很近。明早我可以順路過來，接小南去上班。”

    謝爸爸和謝mama相互看了看，目光中既有驚訝，又有喜悅。

    這要說是普通同事，不應該這么熱心吧？亞運村離的不算遠，可硬要說是順路，未免虧心。

    “太麻煩你了吧？”謝mama笑問。

    “不麻煩，踩腳剎車的事?！表n城語氣恬淡而誠懇。

    謝亭從爸爸懷里探出頭，愕然。

    她的眼神清澈而明亮，韓城看到一雙秋水瀲滟的大眼睛，微微笑了笑。

    謝爸爸的手機響了，他到陽臺上接了個電話，匆匆出來，“對不住，我得失陪一會兒?！敝x亭忙起身追上他，“爸，什么事啊？”謝爸爸有些為難的看了她一眼，打了個哈哈，“閨女，沒事，有位同事讓我過去幫個忙，爸一會兒就回來。”

    ☆、第14章

    謝爸爸跟妻子打了個招呼，“小南mama，我出去一下?！睂n城連連說著抱歉，“不好意思，小北，失陪失陪，你們慢慢聊，慢慢聊?！奔奔泵γΦ某鋈チ?。

    “什么事啊?！敝x亭見他這樣，納悶。

    謝mama拉她坐下，“不是什么大事，小南你就別管了。”

    謝爸爸剛才手機響的時候她瞅了一眼，是黎偉國打過來的。甭問，小南爸爸這是跟老黎攤牌去了，不想讓女兒知道。

    “哦?！敝x亭很聽話，不再問了。

    mama既然這么說，爸爸一定沒事。大概真的有同事需要幫忙吧。

    謝mama親切和韓城說著家常。她父母、哥哥、jiejie都在上海，父母和哥哥住在外灘附近的一個小區(qū)，房子已經(jīng)很舊了，不過住出了感情，一直沒舍得離開。jiejie不愛住舊房子，選擇了淡水灣花園置業(yè)，離思南公館很近。韓城聽的認真，“真巧，我家也離思南公館很近，在盧灣法租界?！?/br>
    謝mama眼皮跳了跳。

    老法租界有房子，這肯定是殷實人家無疑。

    有家底兒是好事，年輕人不用那么累、那么拼。

    謝mama笑咪咪，“法租界的房子好啊，最具歐陸風情，我小時候路過那一帶，總是羨慕的很?；▓@洋房，漂亮優(yōu)雅?！表n城邀請，“伯母什么時候有空回上海，請到我家里做客。那棟房子是歷史遺留保護建筑，帶一個小花園，法式建筑風格，我一直覺得很浪漫?！敝xmama喜悅的點頭，“好啊，那我就不客氣了?！?/br>
    兩人越說越投機。

    謝亭小聲嘀咕，“mama喜歡一切和美有關的東西?！?/br>
    謝mama太愛美了，衣服、家居、小飾品，以至于喝水的杯子、桌上的菜，都喜歡好看的。房子那就更別提了，喜歡復古風格、典雅唯美的那種。謝爸爸的理想就是住到郊外去，有個小院子，可以養(yǎng)養(yǎng)花種種菜，晚上出去摘幾顆青菜，新鮮翠嫩。他好打發(fā)，只要有個小院子就行，謝mama卻很挑剔房子的長相，她和謝爸爸一起到六環(huán)外看過別墅，看來看去，總沒有特別合心意的。

    謝mama笑吟吟，“小南，‘美和實用一樣，是有用的’?！?/br>
    韓城表示很同意，“伯母說的對，美是有用的。小南，我如果換張丑陋面孔，你還愿意看我嗎？”

    “你……你……”謝亭張口結(jié)舌，臉騰地紅了。

    韓城不好意思的轉(zhuǎn)過頭。

    他表情很微妙，如果一定要用兩個字來形容的話，那只能是嬌羞。

    “哇”謝mama看著眼前這一對年輕人，瞪大了眼睛。

    小區(qū)路邊的長凳上，坐著兩個年近五十的中年男人。一位身材高大，輪廓分明，是謝爸爸，另一位白白凈凈，五官端正，眼神中卻透出干練和精明，是謝爸爸的老同學黎偉國。

    這會兒黎偉國悶悶的，神情萎頓。

    項目談的這么順，才回國卻發(fā)現(xiàn)兒媳婦換人了，這算怎么回事？黎遠馳你個傻瓜，笨蛋，你離開小南，到哪兒再找這么又漂亮又大方心地又善良的女孩兒？居然讓別的女人懷了孕，還跑到小南面前叫囂，你……你干脆笨死算了。

    他無精打采的趴著，謝爸爸拍拍他的背，安慰的說：“老黎，別這樣，孩子們的婚事雖然作罷，咱倆還是好哥們，好伙計，對不對？買賣不成仁義在，你說是不是？”

    好心情的開起玩笑來。

    黎偉國苦笑，“我真是不知該說什么好了。老謝，我沒臉見你了。”

    黎遠馳弄大那女孩兒的肚子不說，還由著那女孩兒在小南面前鬧，這件事本身就夠惡劣的了，依著小南的脾氣，很難挽回。再加上黎遠馳又和徐尚明有了瓜葛，他mama答應負責，到了這個地步，如果黎遠馳不娶徐尚明，黎氏勢必和振興娛樂交惡。唉，徐尚明那種女孩兒不僅淺薄無知，人品更是不敢恭維，娶了這樣的兒媳婦進門，黎家往后會怎樣，都讓人不敢想。

    黎家往后作難，還是后話。這會兒把小南閃在半道，太對不起她了。人家親戚朋友通知了，領導同事通知了，就等著下個月披上婚紗做新娘，現(xiàn)在出了這么個事，婚事作罷，對人家年輕姑娘影響多不好。黎遠馳，你作孽啊。

    黎偉國一再賠罪，謝爸爸爽朗的笑起來，“老黎，不瞞你說，我和敏宜自打生下小南那一天起，就為她悉心打算，什么都想好了。我家有現(xiàn)在住的這三居室，還在晶華買了套兩居，將來都是她的。從她還是個小娃娃的時候起我和她mama就開始給她存婚嫁金，現(xiàn)在也是筆錢了。老黎，我閨女不管婚姻狀況如何，她的生活品質(zhì)肯定不會低于這個城市的平均水平?；橐鲂腋＃斎缓芎?；萬一婚姻出了問題，父母永遠是她的后盾。老黎你沒閨女，不知道，做父母的只希望女兒幸福。在我女兒真正的幸福面前，其他的都是扯淡?！?/br>
    “真正的幸福?！崩鑲?。

    老謝和敏宜就是只在意小南真正的幸福，才會毫不猶豫的取消婚約吧。他倆一直在學校這象牙塔，與世無爭，做人做事可以只憑良心和小南“真正的幸福”，而我呢？我要顧忌到公司的形象，合作伙伴，公司的前途，復雜的人際關系，哪一樣也不敢掉以輕心。

    還是老謝更坦蕩，更自在，比我強。

    黎偉國抬頭四顧，心中茫然。

    兩人所坐的長凳在陰影中，近處并無路燈，可是黎偉國眼神很好，還是看到了謝亭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