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飯沈煦沒吃多少，萬辰問他是不是哪不舒服，他搖了搖頭。

    回到家打開電視靠在沙發(fā)上，目光落到電視柜上擺放著的兩張照片。

    全家福里定格著父母的微笑，旁邊守著溫柔優(yōu)雅的愛人。

    只有他，還孤獨地活著。

    他不瞎、不傻、不聾，李姨和萬叔的期望他看在眼里，四寶和洛琳的直接他聽在耳里，萬辰……

    萬辰的心里，住著一個人。

    曾經(jīng)，他毫不懷疑那個人就是自己。

    后來，事實證明他錯了，付出的代價太大，這一生他都不會再相信萬辰這兩個字。

    可如今……

    康林說，萬辰為了那個人放棄了前程、頂罪坐牢。

    柯齊偉說，萬辰就是個瘋子，為了那個人，連命也不要。

    那個人，是誰……

    沈煦心里很煩，煩的不愿再想下去。

    他洗澡上床，關(guān)了燈，世界一片漆黑，腦子卻怎么也停不下來。

    十七歲的萬辰和今天的萬辰交替出現(xiàn)，快樂的、痛苦的、傷感的記憶一并涌出。

    他們，都已經(jīng)走到世界的兩端，如何回頭。

    回頭，已是萬劫不復(fù)的深淵。

    兩個月后，萬辰升了職。

    四寶驚訝地瞪大眼，佩服地豎起大拇指，拍拍大兒子的后背，快，跟你萬伯伯好好學(xué)習(xí)，兩個月升職，這是什么概念！那個，萬哥，您說說，您當(dāng)年都是吃什么長大的。

    李姨樂得殺雞宰魚，一樓老飯店再次開張。

    沈煦把車停在小院外，打開后備箱，扛出一袋大米往屋里走時正碰上萬辰出來。

    “正好，來幫個忙，后備箱里有桶裝水?！?/br>
    話落人便進(jìn)了屋，放下大米和李姨嘮了兩句后，沈煦走出屋外。

    屋外，掀開的車后蓋邊，萬辰汗流浹背、氣喘吁吁地和一桶純凈水較勁。

    一桶18.9升的純凈水，他卻無論如何不能把它從車上拎下來。

    他想了很多辦法，嘗試了很多次不同的方式，連搬起1cm都辦不到。

    累了，他靠在車邊歇歇，捏捏有些酸疼的胳膊，擦把汗，繼6浴

    沈煦的鼻頭發(fā)酸，胸中憋著一團(tuán)氣，不斷膨脹，脹到快要爆發(fā)的程度。

    他快步走上前，一把推開萬辰，抓起水桶上下兩邊，輕輕松松地把它搬到地上。

    沈煦抬起眼，憤恨的目光直盯著男人那張滿頭大汗的臉。

    萬辰愣怔片刻后，扯出一個僵硬的微笑，自嘲地說：“看來我真是老了，連你都不如了。以后，要常鍛煉才行?！?/br>
    沈煦的拳頭攥得死緊，憋在胸膛中的那股氣躥到了頭腦，眼神兇惡地注視著男人。

    康林說，萬辰即使恢復(fù)了，也不可能再像以前一樣。

    萬辰的走路姿勢有幾分怪異，走不快也走不久，不管他多努力也不能像正常人一樣走路。

    康林說，萬辰命是救回來了，各部分器官卻有不同程度的損傷，他的每一天都在強撐著度過。

    萬辰不能吸煙、不能喝酒，不能吃有刺激性的食物，就連煙味也會嚴(yán)重?fù)p傷他的肺。

    康林說，萬辰，幾乎廢了。

    萬辰提不了重物，有幾根手指連自由活動也不行。

    康林說，萬辰，未必還能再活二十年。

    沈煦揪住他的衣領(lǐng)，將他狠狠推向墻邊。

    今天的萬辰，和廢物沒有兩樣。

    可即使走到了這一步，為什么還是緊閉牙關(guān)，什么都不說。

    沈煦想要自私地掩埋一切，可該死的，該死的萬辰，卻在用這種沉默的方式逼出他的愧疚和良知，逼他到了爆發(fā)的邊緣。

    今天的萬辰，可憐到了極點，卻仍能帶著驕傲的面具，挺直脊梁，用微笑來面對他。

    真想，一把撕下他的面具。

    “你在裝什么，拎不動就直接說，告訴我，告訴所有人，你的胳膊廢了，拎不動這該死的破水桶。”沈煦一腳踢倒水桶，沖著男人歇斯底里地吼道，“萬辰，你裝什么偉大，你以為，為我坐牢，為我去救何磊我就該感激你了。姓萬的，我沒你想得那么善良，我不懂什么叫良心，你做的那些事，你做的……”酸澀的眼眶再禁不住眼淚的重量，他以為自己經(jīng)歷的很多，再沒什么事能擊垮他，以為“為什么要讓我欠了你的，我有讓你放棄一切去坐牢嗎？我有讓你拿命去救何磊嗎？我不會感激你的，萬辰，我不懂什么叫感激。你變成今天這樣，是你咎由自取，不是我毀了你，不是我?！?/br>
    從始至終，萬辰目光平靜地望著他，嘴角的微笑慢慢消失。

    沈煦殘忍的控訴顯得那么無力，面對著無動于衷的萬辰，他就像一個只懂耍賴皮的小孩。

    卑微、可笑。

    連他自己也忍不住笑了，眼淚流到嘴角，渲染那蒼白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