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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試探性地問,也拿不準溫久山的意識。 溫久山作為一家之主,自然有決定權,深思后鄭重點頭。 今年這場洪水幾十年不遇,晉城損失慘重,百姓的日子過的都不好,可以說是要啥缺啥,讓很多原本就不富裕的家庭雪上加霜。 故而聽說,不少妻離子散的家庭放棄晉城跑去投奔省外的親戚。 所以城里不少人急著出手房子,便宜不少呢。 當然,這是溫久山出門時聽人說的,下午他把自己關在在屋子里就想到這事。 溫久山環(huán)顧四周,好不容易修繕好的小院他也舍不得,奈何實在寒了心。 他挺直的脊背微躬,一中午的委屈經(jīng)過這幾個小時也散去不少,只是眼神里的堅定告訴三人,他是經(jīng)過深思熟慮的。 “先弄晚飯,剩下的明天再說?!?/br> 中午的飯因為這事被打斷,最后除溫爸外的三人草草吃一口結束。 晚飯時間,飯桌上的四人沉默,手好得差不多的梁又釗拿著筷子自己夾菜,不時抬頭看向溫善善,毫不收斂。 不過溫爸和溫央的心思都不在吃飯上,也就沒注意。 吃了飯刷碗洗漱,父子倆早早進屋躺下。 溫家房子大,房間也多,去世的溫奶奶那屋如今用來堆放衣物,而梁又釗這些天就住在溫路的房間。 溫路走的時候沒帶多少東西,衣服還剩一些,一些穿不上的自然就成了梁又釗的新衣。 溫善善擦手準備睡覺,卻見梁又釗坐在小院門檻前的臺階上,漆黑夜色下少年額前碎發(fā)藏起雙眸,橘黃暖光從屋里露出照在他的身后,拉出一條長長的影子。 清瘦的身影有些說不出孤獨與寂寥。 經(jīng)過這些天的相處,溫善善很少見他有這樣落寞的時刻。 大多數(shù)時候他沉默不言,但眼角眉梢透露出的舒心喜悅明晃晃。 溫善善順勢坐在他身邊,手臂抱膝托著下巴,明亮的雙眸定定看向他,問:“你不開心嗎?” 夜空下,明月高掛,安靜的少年唔一聲。 溫善善想問為什么,張張嘴,還是沒問出口。 左不過是白天那些傷神事,問了說不定更讓人煩惱,索性坐著一道陪他。 小院安靜,歇下的溫爸和溫央放里關了燈,安安搖頭晃腦噠噠縮到自己的小窩。 暖風拂面吹得溫善善困意上頭,打著哈欠要進屋。 剛起身,就聽梁又釗甕聲帶著小心問:“你們一定要去城里嗎?” 溫善善不知道他一晚上糾結的是這事,隨口一答:“都看爸怎么說,不過就算搬應該也會在劉橋留個家。” 畢竟溫家世世代代扎根劉橋,不是說離開就能輕易離開的。 “那我先去睡覺啦,你也早點睡?!?/br> 溫善善眼皮沉重小步向里屋走,并沒真當回事。 第二天一早起身,只見溫爸和溫央穿戴整齊坐在堂屋,正說著話,見溫善善起來了,交代幾句就出門了。 原來昨晚早早睡下的兩人今早天沒亮就起了,溫央帶上東西正好和溫爸去城里。 大哥是去上班,溫爸則是看住的地方。 溫善善跨出屋,余光所及之處便見梁又釗蹲在西邊房檐下,神色淡淡,不知想些什么。 草鍋里有玉米粥,溫善善叫他一起吃飯。 兩人低著頭只看自己碗里,誰都沒有開口說話。 溫善善不時抬頭偷瞄他,不明白他為什么會這樣,談不上生氣,但整個人看上去就是無精打采仿佛丟了魂。 直到,對面的少年突然開口,被碎發(fā)半遮住的瞳眸直直盯著她。 “善善,你們走了,會不要……?” 他語氣沉沉,帶著可憐兮兮的凄慘意味,透出種說不出的委屈。 顯然被問住的溫善善剛想否認,話到嘴邊又咽了下去。 她當然不會,但是她不知道爸爸和大哥會不會同意。 在這個尚會餓死人的年代,平白無故贍養(yǎng)一個無親無故的少年,除了需要莫大的勇氣,還需要錢。 溫家不缺衣少食,卻也不是富貴人家。 以往她給他送食物,都是家里有的東西,相當于把自己的那份剩給他,她三餐吃得飽,不算大事。 若是長期收留他,溫善善不清楚爸爸和大哥會不會同意。 溫善善自己年紀也不大,沒有賺錢的能力,自給自足都很困難。 沒有得到回答的梁又釗耷拉著肩膀和安安一道蹲在院里,向來互看不順眼的一人一狗難得相處和諧。 不過小白狗曬的是太陽,而他在地上圈圈畫畫不知道干些什么。 溫善善瞧著他越發(fā)落寞的背影,心里更加不忍。 她走在他身邊,蹲下與他平時,葡萄般圓滾的黑瞳盛滿擔憂,說:“你不要難過,我會和努力爸爸大哥說的,就算不行我也會經(jīng)?;貋砜茨恪?/br> 梁又釗沒作回應,只一雙深不見底的瞳眸怔怔看他。 下午時分,村長敲門進小院,只瞧見倆娃娃后問溫善善:“你爸上哪兒去了?” 溫善善并未說,只搖頭說不知道。 村長離開后許久,溫久山才大步從外面回來,累了一天,到家第一件事就喝水。 呼哧呼哧一大茶缸的白開水喝下,他才搖著草帽扇風稍稍平息。 城里果如鄉(xiāng)親所說,不少人擔心以后還有大洪水,急急就把自家房子脫了手,實惠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