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者就是，人一多，難免有可能混進(jìn)誰的眼線，她行事不方便，譬如眼下這種情況，越多人看見就越危險(xiǎn)。

    一個(gè)身份不明的男子抱著已經(jīng)定有婚約的閨閣小姐，一旦傳出去，身敗名裂也不無可能。

    銀翹提心吊膽了一路，直到燕驥抱著人進(jìn)了房間，屋里燃著燭火，銀翹才看清了唐輕歌狼狽的模樣，聲音嚇得顫抖起來：“小姐...”

    這怎么每次出去回來都是一副被人欺負(fù)了的樣子。

    唐輕歌的食指抵在唇邊，輕聲道：“噓，別聲張，出去悄悄尋個(gè)大夫來，別驚動(dòng)了別人?！?/br>
    見她面上并無痛苦的神色，銀翹松下口氣，連忙得了令出去了。

    房間里只剩下他們兩人，燕驥彎腰將她放到床上，兩人的距離很近，她扭過頭，唇瓣不偏不倚地擦過他的脖頸處。

    冰涼柔軟的觸感從頸部傳來，卻又莫名的灼人。輕輕一下，像是一片羽毛輕拂而過，不痛不癢，卻撩人心弦。

    燕驥渾身緊繃了一瞬，隨后又放松下來，立刻收回了手。利落的，毫不留情的，又向后退開了半步。

    他再度恢復(fù)平日里的冷靜自持，不容人靠近，仿佛剛剛火場里的溫柔只不過是錯(cuò)覺。

    唐輕歌注意到了他的動(dòng)作，卻還是彎起唇，露出一抹笑，只是眼中的笑意卻染了些涼意。

    “你要走嗎？”她冷不丁問出這樣一句。

    他怔了下，她如此聰慧的人，恐怕一猜便知。

    他也不打算隱瞞她，坦誠答：“是?！?/br>
    聞言，她原本翹著的唇角落了下來，又定定地望向他，“你喜歡我嗎？哪怕是一點(diǎn)點(diǎn)..”

    話音還未落，燕驥便出聲打斷她：“不喜歡?！?/br>
    連半點(diǎn)思考的時(shí)間都沒用，他答得坦誠，語氣堅(jiān)決，又不容置喙，宛如一把冰冷鋒利的利刃，殘忍地撕開她所有的幻想。

    唐輕歌的目光倏地黯然下來，像是不愿相信他的話，不甘心地問：“那你今日為何要沖進(jìn)來救我？”

    他冷聲答：“我不喜歡欠別人什么。你也救過我一次，我們之間算是兩清了。”

    好一個(gè)兩清了，唐輕歌在心底冷笑出聲。他想得倒美，不過她怎么可能讓他這么輕易地把這段恩情了結(jié)得一干二凈。

    她定了定心神，深吸一口氣，眼眶卻紅了。

    唐輕歌艱難地站起身來，一瘸一拐地走到桌子旁坐下，離他更近了些。

    望著他冷硬深邃的面容，她的聲線微微發(fā)顫，下唇咬得幾乎泛了白，語氣執(zhí)拗，“可我喜歡你，我不想讓你走?！?/br>
    燕驥看清了她眼底盛滿的淚，流露出脆弱和無盡的悲傷，可她偏偏又倔強(qiáng)地咬著唇，不讓眼淚落下來。于是那淚水便在眼眶中打轉(zhuǎn)，如薄霧般氤氳一片，惹人生憐。

    “阿驥，你能不能不要走...”

    她第一次露出如此懇求又脆弱的神情，燕驥的心緊了緊，一時(shí)竟不知該說什么。垂在身邊的手指蜷了蜷，他抿緊唇，強(qiáng)壓下眼中翻涌的情緒。

    他遲遲不答，沉默已然告知了她答案。詭異的沉默間，他也出了神，唐輕歌拿起桌上的白玉茶杯，給他倒了杯熱茶。

    一粒極小的藥丸從她的袖口滑進(jìn)茶盞里，瞬間在水中消融，不見任何痕跡。

    幸好，她時(shí)刻都做著準(zhǔn)備。

    溫?zé)岬牟杷爸鵁釟?，她神色無異地遞給他，語氣平靜地問：“你準(zhǔn)備去哪里？身上的銀錢夠不夠?！?/br>
    “燕國?！彼?。

    唐輕歌心頭一驚，面上絲毫不顯，問他：“為何要去燕國？”

    見她似乎愿意讓他走了，燕驥并沒有感受到想象中的輕松，心中思緒反而更亂，巨石一般壓在他心上。他沒作多想地接過那杯茶，喝下。

    這段日子，他對(duì)她的防備心確實(shí)在不經(jīng)意間減輕了，連他自己也沒有發(fā)覺。

    他薄唇張合著，想要回答她，可意識(shí)竟開始混沌起來，他的手緊握成拳，想要站起來，卻連一絲力氣都使不上。

    燕驥眉目一凜，看向桌上那個(gè)空了的茶盞，眉頭一跳，難以置信地看向她。

    “你做了什么？”他連呼吸都沉重起來，渾身的力氣正在一點(diǎn)點(diǎn)流瀉。

    她伸手撫上他的臉，動(dòng)作溫柔，又像是極為不舍。

    唐輕歌笑得明艷動(dòng)人，輕聲道：“阿驥，我說過了啊，我喜歡你，我不想讓你離開我?！?/br>
    燕驥不知道她究竟要做什么，目光陰沉冷厲地瞪著她，口中艱難地吐出幾個(gè)字：“我不該信你，你果然還是這種人?！?/br>
    她身形一晃，像是承受不住他如此嫌惡冷漠的話語。

    下一刻，她偏偏又笑起來，一滴晶瑩的淚順著臉頰滾落而下。

    燕驥一愣，意識(shí)徹底被抽離的前一瞬，他聽見她喃喃道：“是啊，你說的沒錯(cuò)。”

    終于，他再抵抗不住藥力，眼皮沉沉地闔上，陷入一片黑暗。

    第18章 封城       已是子時(shí)，寂靜的街上，……

    已是子時(shí)，寂靜的街上，“咯吱咯吱”的車輪聲由遠(yuǎn)及近，一輛馬車緩緩駛向城門口。

    馬車內(nèi)的人終于慢慢轉(zhuǎn)醒。

    燕驥睜開眼時(shí)，周遭的一切都與他想象的不同。察覺到手腳上并無束縛，他慢慢直起身，藥效還未盡數(shù)散去，腦海中的意識(shí)還有些許恍惚。

    身上的衣裳被人換過，先前崩裂的傷口像是也被人重新包扎過，散發(fā)出清淺的藥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