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節(jié)
不過當下,除了要在半個月內(nèi)趕劇本大綱外,顯然還有更為頭疼和迫切的另外一件事。她皺著眉頭,拿起桌子上的一封請柬。 ——兩日后,在綠島行宮,為長柔公主歸國舉辦的宴會。邀請的人俱是一等貴胄之流。 對社交場合,趙佑媛半點興趣都沒有,穿越前她就懶得參加聯(lián)誼會,穿越后更是覺得和貴族圈子的人沒有共同語言。 可是看到落款處蓋著趙宣的私章,又不能拒絕。 更何況這種宴會,謝清琸是肯定到場的。平時在國子監(jiān),兩邊年級在不同園區(qū),根本連話都說不上,宴會卻是一個搭訕認識的好機會。 通過帝室部安排的女傭口里,她大概也了解了一下帝姬的情況。 . 長柔公主是當今帝后的長女,諱趙佑嫻,十八歲及笄禮時受封公主稱號。她早年在國子監(jiān)大學(xué)畢業(yè)后,去了非洲做人道援助,后來又成立了國際野生動物保護組織,常年在伊扎姆納洲居留,這令當?shù)氐恼啄X或部落酋長十分頭疼。不管他們是不是朝貢國,世界老大的皇帝女兒在自己的領(lǐng)土上出了事,恐怕都不好跟人家交待吧。所以趙佑嫻每次參加什么活動,她身后跟的護衛(wèi)特警和當?shù)鼐?,簡直比她要救助的?zāi)民和動物都多。 但是這些都不是她驚世駭俗的重點。 重點是,她是一個不折不扣的……女、權(quán)、主、義、者。 作為這一代唯一的公主,她自小集萬千寵愛在一身,族里的姐妹宗姬們,顧及著身份都要謙讓她。 直到四歲的時候,她弟弟的出生,分去了父母的關(guān)愛。 當然她也是相當喜歡趙宣這個漂亮弟弟的,于是天天抱他摸他,把趙宣抱哭都不準別人接手。趙宣的童年可謂是在長姐的□□下度過的。 但是隨著年齡的慢慢增長,敏感的她也能發(fā)現(xiàn),周圍人對待她和弟弟的不同。 再后來,弟弟五歲時被立為儲君,周圍人那就真的徹底是兩個態(tài)度了。 雖然她和弟弟的感情并沒有因而受損,姐弟之間血濃于水,但她也會逐漸開始注意,和弟弟說話時要有分寸,不要和弟弟擰著干,不能惹得弟弟不開心…… 于是長柔帝姬受不了了。 她想不通明明她才是頭胎,憑什么因為他是男孩子,就被立為儲君,掌控未來帝國,作為jiejie就得聽弟弟的? 他還是她抱大的呢! 長柔帝姬就在這多年的糾結(jié)中……活生生被逼成了一個女權(quán)主義者。 皇室有一項政策,宗室年滿十八周歲,行加冠禮或及笄禮后,可以出席內(nèi)閣擴大會議,提出一項議案。 長柔帝姬年滿十八歲獲封公主以后,提出的第一項議案是—— 宗室女性成員,擁有和男性成員等同的順位繼承權(quán)。 這個議案一經(jīng)提出,頓時炸了鍋了。 用長柔帝姬的邏輯來解釋,她認為,當不當繼承人是一回事兒,你給不給我繼承權(quán)又是另外一回事兒了。有繼承人資格,她可以放棄,但沒有繼承人資格,就是不公平。 這個提案當然是被毫不留情地拍了回來,長柔帝姬賭氣之下,直接出國,和野生動物作伴去了。 一年后,她感到自己這個貴重的身份不管到哪里,都會給人帶來很多麻煩,于是只能回來,同時帶回來的,還有一個驚天炸聞—— 她開設(shè)了一家精、子、銀、行。 . 長柔帝姬放著好好的公主不當,在國外奔波,倒是見識了人生百態(tài),于是,對于生命的體驗,也有了新的感悟。 她很鄭重地對帝后提出了一個疑問:我們?nèi)倌昵盎适腋母?,從此確立男女平等,給女性政治權(quán)力,但我們徹底平等了嗎?女性從心態(tài)上,認為自己和男性平等了嗎?沒有。 很多優(yōu)秀的女性,她們的價值不應(yīng)該僅僅被定義在婚姻上。 憑什么社會一邊要求女人要在事業(yè)上做出成就,一邊還要求她們必須承擔(dān)女人的義務(wù)? 憑什么衡量我人生成功的標準,是嫁給了一個怎樣的男人? 憑什么我的人生價值,是必須要獲得一個男性的愛慕和認可? 這就是□□裸的男女不平等,社會輿論造就的歧視。 三個憑什么,把帝后問得啞口無言。 我首先是一個人,其次才是一個女人。作為人,我生命中有很多精彩,值得我去實現(xiàn)。我為何要把我的人生意義,局限在性別之上,受男權(quán)社會隱形的困縛? 我有權(quán)挑選我認為配得上我的優(yōu)秀男人。 而如果在這個世界上,我沒有遇到看得上的男人,那我就生一個孩子,把他培養(yǎng)成這樣優(yōu)秀的人! 長柔帝姬,從來不是一個被動等待的人。沒有,她就自己去創(chuàng)造。 在這樣的想法促使下,她開設(shè)了一家jingzi銀行,捐精者有著很高的標準,無論是道德考察,還是智商、情商。當然了,她的眼光還是有著公主的政治高度,為了給國家增加人才儲備,所有使用jingzi銀行而出生的孩童,都有宗主國的長期居留權(quán)。 帝后被她驚世駭俗的想法驚呆了。 今上脾氣很好,人也是不驕不躁的,很少發(fā)火,更別說打孩子了。他對于這個獨女十分寵愛,但是,在知道她開了jingzi銀行,并且還打算自己以身作則后,皇帝一個沒忍住,生平第一次給了女兒一巴掌。 這一巴掌,直接把長柔帝姬又扇去國外了,兩年都沒有回來。 其實帝后也是非常想念她,皇帝也常常感到后悔,兩人年紀都大了,正是不惑之年,希望女兒能常伴膝前。但是長柔帝姬在國外似乎過得也不錯,還開設(shè)了一個基金會,專門提供資金給一些經(jīng)濟狀況并不寬裕的單親mama。 女人會成為社會的弱者,是有著漫長的歷史和政治因素的,長柔帝姬一個人改變不了這個現(xiàn)實。但是她愿意改變她們的心態(tài),只要心態(tài)自強獨立,你就不再是弱者。 所以她在民間,尤其是高學(xué)歷、高成就的女性群體中,有著很高的地位和口碑。 但同樣的,鑒于長柔帝姬的女尊情懷,各世家聞風(fēng)喪膽,沒有一個敢跟皇室聯(lián)姻的。 皇帝為了女兒的婚事,著急不止一次。太子行情很好,名媛淑女擺一排給他挑;但是公主就…… 為這事,他請過不少世家的家主進宮來吃飯喝酒談感情。話語間不外乎是“你看咱們都是當父親的,養(yǎng)個女兒多不容易,我家女兒還是挺漂亮的,你兒子也是塊人才,我看好他們倆……” 然后對方一般會毫不猶豫并誠惶誠恐地回絕道:“陛下,犬子無才,怕委屈了公主,您還是另舉賢才吧……” 于是長柔公主就拖到了二十四歲,也沒有訂婚。 她硬生生把自己作成了跟趙佑媛一樣的,明明挺漂亮,追求者眾,但硬是到二十四歲都沒有男朋友的人。 兩人的經(jīng)歷和心態(tài),是何等的相似。 不同的是,她有錢自己搞個jingzi銀行,趙佑媛就只能靠穿越了。 . 這一次,她肯賞臉回來,還是為了明年三月的全球大朝貢,作為宗室,她身上承擔(dān)著外交職責(zé),雖然鬧脾氣,但她在大義問題上一向理智。 而現(xiàn)在,她的宗室meimei趙佑媛,就在一邊換衣服,一邊各種郁悶。 人長得漂亮穿什么都好看這句話是沒錯,但請柬來得太突然,外面的奢侈品商場愣是選不到一件禮服適合這種晚宴。而特制禮服就不說錢了,趕制還需要好幾天時間呢。 這就跟你即將出席一個國際名流巨星的頒獎儀式,但沒有一件衣服合適,訂制的還在路途上,是一個概念。你是穿著校服去領(lǐng)獎呢,還是干脆不出席了呢。 最后趙佑媛干脆不在禮服中糾結(jié),直接套上國子監(jiān)的校服。臨行前,她還處心積慮地往手上戴了一串一百零八顆的硨磲念珠。 為了迎合謝清琸那不走尋常路的喜好,宗姬也是蠻拼的。 . 國子監(jiān)校服用料窮奢極欲,形制是褙子,花色端莊大氣,走線又恪守形制,本著“只要不被人挑出毛病就行”的想法,趙佑媛出門打了個車。 “皇城區(qū)城樓朱雀門口下。” 司機師傅是個謝頂大叔,聽到這個地名就愣了?;食菂^(qū)城樓朱雀門口?那周圍就兩片廣場公園,為了避免狙擊啥的連個超過三層的建筑都沒有,平頭百姓也就在電視上看看?!肮媚锇。食菂^(qū)里面,我可是進不去啊?!?/br> 趙佑媛沖他一笑:“沒事的,您把我放門口就行?!?/br> 司機從后視鏡里瞟了她一眼,注意到了她的校服。國子監(jiān)的校服的確非常特別,對襟領(lǐng)口上用銀線繡了國子監(jiān)的牌坊標志,那種貴族范兒是端的杠杠的,大叔遲疑問道:“你這衣服是……國子監(jiān)?” 國子監(jiān)學(xué)生一般沒誰會跑到公共場所拋頭露面,所以乍然一看這校服,老師傅就驚呆了。 只聽“刺溜”一聲,不是司機大叔倒吸氣的聲音,而是車輪胎在地上的打滑聲。 趙佑媛真是低估了民間對國子監(jiān)的崇拜。只見司機大叔一臉淚花地轉(zhuǎn)過頭,激動道:“我這車子還沒拉過身份這么貴重的人呢!你們不都不怎么出現(xiàn)嗎?” 為了人身安全,這些貴族孩子基本上和平民是隔絕開的,也難怪大叔這么新奇了! 只見他從兜里飛快地掏出手機,在屏幕上啪啪啪按了幾下,打開了社交網(wǎng)站,對著趙佑媛問道:“咱能合個影嗎?” “……” 被袁麗羽折騰過一番,趙佑媛警惕心也比較強,對網(wǎng)絡(luò)都抱有一定的敏感和懷疑。 只是這么期冀的眼神她怎么忍心拒絕,想到宗室的照片都有“天網(wǎng)”中心監(jiān)控,便湊到大叔身邊,在“一二三茄子”中留下了一張笑臉。不過在大叔粗狂臉的襯托下,她這張臉顯得格外絕色傾城就是了。 和美女貴族合影,心情簡直不能更愉快,司機大叔把照片發(fā)到了微書網(wǎng)上,一路心情超棒地把她送到了皇城區(qū)門口,并且大手一揮:“不收你錢!”趙佑媛有些不好意思,堅持塞給了他:“這點打車錢對我并沒有什么,但是是您的辛苦錢,您就收下吧?!?/br> 出租車停在皇城城樓下實在是有些突兀,尤其是塞錢的過程中,先后過去了兩輛車子。趙佑媛已經(jīng)學(xué)會了認車旗,這下看出來,一個是謝家的,一個是崔家的,都是頂級的門閥貴族,不用猜,肯定是來參加晚宴的。 “其實……我反應(yīng)要是再快一點,可以搭個便車的……”沒準兒謝家那位就是謝清琸啊。趙佑媛望著謝家專車絕塵而去的影子,惆悵萬分。 . 綠島行宮是太子官邸,趙宣連續(xù)上課不回皇宮的時候,一般就住在這里。這也是今上年輕時候住的地方。 門口有專門的侍應(yīng)接引,趙佑媛走進大廳時,參加晚宴的人們正三三兩兩聚在一起。這是一場不算正式的宴會,所以講究不多。主持晚宴的太子趙宣會等他們寒暄差不多了才下樓來,也是考慮到他的身份會令在場的人不敢放得開。 趙佑媛瀏覽了一下大廳的情況,就開始在人群里尋覓謝清琸的身影。 這才是她今天來的主要目的。 好在這人相貌出眾,氣質(zhì)也很特殊,在人群里一眼就分辨了出來。衣著是很低調(diào)的簡單禮服,青白玉蹀躞帶,襯他白皙如玉的膚色,手腕上掛了一串紫檀木佛珠,安靜地聽人說話,偶爾笑一下,對方好像受寵若驚了似的倍受鼓舞。 趙佑媛開始一步一步往他那里挪。 . 李惠郡主正端著御制糕點和桂宮悠子內(nèi)郡王聊天,一邊等著趙宣出場。在這種世家匯聚的場合,她們也是有點融不進他們的圈子里。九大世家,還有親王國公侯爵等,多多少少互相都有點姻親關(guān)系,國內(nèi)國外的產(chǎn)業(yè)也是需要互相合作扶持的,李惠郡主一個外人,能和他們聊什么啊,朝鮮的整容和男伶嗎? 所以趙佑媛進門后,心不在焉的李惠郡主第一個就發(fā)現(xiàn)了她,當場眼珠子都瞪圓了?;适倚抡J的那個宗親……居然也被邀請來這里? 能夠出席什么樣的場合,是界定一個人所處地位和圈子的重要衡量。李惠政治敏感性不錯,幾乎瞬間就推測出一個結(jié)論——太子趙宣對這個人好得太過了,完全是不按規(guī)矩來。 照理說,新宗室并不應(yīng)該出席這樣老資格的宴會,她必須先參加帝宴,然后是一些其他準入門檻兒較低的國宴,混熟了面孔和身價,才能來這種貴族的內(nèi)部宴會。 別人不按規(guī)矩來也許沒什么,可太子趙宣是個很冷靜也很嚴謹?shù)男愿?,他一而再再而三為一個人破例,就很值得深思了。 李惠想到這其中層層關(guān)竅,心里悶悶不樂,但是在這種場合,再不爽也只能忍住了。不過她這郁悶還沒消下去,已經(jīng)有人替她問了一句:“這是媛宗姬嗎?怎么不穿禮服?” 要李惠不是王室的話,她簡直想拍著大腿說問得漂亮。 女孩子聲音柔柔的,其實并不大。但是一來大家教養(yǎng)都不錯,并且在太子的行宮里談笑都很注意,場中略顯安靜;二來,“媛宗姬”三個字,最近因太子趙宣而備受關(guān)注,是一個炙手可熱的名詞。 于是…… 趙佑媛正要琢磨著走過去怎么跟謝清琸開口,推銷自己這個好朋友,忽然發(fā)現(xiàn)一群人全部望向自己,這些人非富即貴,不對,又富又貴,她這輩子沒被這么多貴人注視過,只覺得穿防彈衣都撐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