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抿起唇，那張假面很鮮煥，但他透過她的新皮囊，依舊能夠看到她的臉。

    “我想找個人做伴。”他慢吞吞道，“雖然九色比你聰明，但它是鹿，不會說話。本座寂寞的時候希望有個人能陪著聊聊，這個人不必太精明，能聽得懂話就行?！比缓蠛芎V定地點頭，“你正合適?！?/br>
    這不就是變相說她笨嗎，原來她的智力已經(jīng)淪落得和九色一樣了。她愁眉苦臉，“我還是覺得之前的提議不錯，我?guī)慊囟鼗停瓤梢月犇阏f話，我也不用背井離鄉(xiāng)?！?/br>
    他對這個話題有些不耐煩，重重捺了她的耳根一下，“這事暫且不必多言，你的仇還沒報完，等你解決了最后的麻煩再來同本座商量?！?/br>
    蓮燈一聽這話覺得有希望，忽然異想天開把國師娶回家其實也不錯。這么漂亮的人，每天什么都不用干，就坐在那里讓她看。她可以出去掙錢養(yǎng)家，國師負責貌美如花，這樣的生活想來也是值得期待的。

    她兀自盤算，心里藏不住事，全寫在臉上了。國師不自覺攏了攏衣襟，看她笑得心花怒放疑心有詐，慍聲道:“又在打什么主意？”

    她不能把自己那些想法說出來，要是再惹他生氣，恐怕不止一粒藥丸那么簡單了。便推說沒什么，扭身照鏡子，不停在臉頰上撫摸，“真要是長成這樣多好，回頭我去跟轉(zhuǎn)轉(zhuǎn)學舞，這張臉比過所還要有用，別說北里，就是進梨園都易如反掌。”

    大歷的皇族在詩詞歌舞方面有極高的天分，不談?wù)蔚臅r候，他們是最好的藝匠。當今圣上年輕時創(chuàng)辦梨園，樂工只為禁中演奏。她一提梨園就讓他暗吃一驚，看她不聲不響的，恐怕仇人的名單里還有今上。

    他緩緩嘆了口氣，初生牛犢不怕虎，沒有正確的引導，將來勢必會栽得很慘。

    “梨園有樂工四百，想靠易容術(shù)長留，那是癡心妄想?！彼嬲箖尚漯埵阴獠?，邊走邊道，“本座欣賞你目標明確，但是人活于世，量力而行才是金科玉律。不要怪本座沒有提醒你，禁中的注意不能亂打，若你有什么異動危及大歷，本座第一個饒不了你?！?/br>
    蓮燈惶惶回頭，幾次接觸下來覺得國師算是個易相處的人，但他一旦正色，她心里還是有些害怕的。其實自己也斟酌過，究竟憑借一己之力能不能把她認準的仇人都殺了，結(jié)果是不能。之前的兩個死在不設(shè)防上，第三個必定沒有那么容易得手。再至大明宮里的皇帝，那上萬的金吾衛(wèi)不是吃素的。

    她比較識相，點點頭說：“國師放心，我雖初出茅廬，但知道天高地厚。反正皇帝年紀那么大了，我不殺他，他自己也會死的。”

    她說得很直白，理由卻充分，國師瞬間被她弄得火氣全無。能看得開最好，本來就是這樣，花大力氣去殺一個將入土的人，萬一賠上自己的小命就太不上算了。

    國師滿意地頷首，剛要夸贊她兩句，山門上傳來說話的聲音，好像是那個龜茲姑娘，用甜得擰得出蜜來的嗓音與人告別。

    蓮燈一下子跳起來，驚恐道：“怎么辦，轉(zhuǎn)轉(zhuǎn)回來了！”

    國師說無妨，“反正我戴了面具。”

    “那我呢？”

    國師白了她一眼，“你不也改頭換面了嘛！就裝作走錯地方好了，她不會認出來的?！闭f著不慌不忙開門，抬腿踏了出去。

    ☆、第28章

    國師有時候行事很讓人不解，這種理由說來不覺得牽強么？又不是市集上的鋪子，怎么會走錯地方？

    轉(zhuǎn)轉(zhuǎn)正因和春官夜游高興得花搖柳顫，一抬頭看見臥房里出來兩個陌生人，立刻驚得呆住了。

    “你們是誰？”她尖聲道，“半夜三更的，怎么跑到別人家里來了？”

    呼聲引來了道姑，眾人訝然對望，惶惑不安。

    蓮燈急得厲害，轉(zhuǎn)轉(zhuǎn)這傻子怎么就不看看她身上的衣裳，大呼小叫招來這么多人圍觀，萬一暴露了身份，她半夜帶男人跳墻的事豈不是要傳開了！

    可是轉(zhuǎn)轉(zhuǎn)咦了聲，不知怎么瑟瑟顫抖起來，用透著水頭的鳥鳴一樣的聲調(diào)低呼，“小郎君，我們見過的??！”一邊說一邊上前，激動地盯著他的臉道，“你還記不記得我，上年花燈節(jié)有西域樂人搭臺獻唱，奴奴就在臺上，咱們眼神有交流的?！?/br>
    國師貴人多忘事，被她的自來熟搞得一頭霧水，蓮燈卻明白了，原來轉(zhuǎn)轉(zhuǎn)念念不忘的小郎君就是眼前這位。她不禁有些為她難過，滿腔思念付之東流，她和小郎君的緣分沒開始就結(jié)束了，以后偶爾拿出來回憶一下就是了，橫豎再也當不得真了。

    轉(zhuǎn)轉(zhuǎn)還沉浸在自己的歡樂里，捧心道：“你是來找我的嗎？不巧我先前出去了，早知你要來，我一定留在觀里等你的?！?/br>
    蓮燈聽得翻眼，剛才還為春官神魂顛倒呢，一轉(zhuǎn)頭什么都忘了。

    國師不太習慣別人這樣的示好，也無心搭理她，隨口應(yīng)道：“某來找蓮燈，既然她不在就算了。妖奴，我們走吧！”

    蓮燈的反應(yīng)慢了半拍，看他回頭一顧才知道妖奴就是自己。沒敢開口，怕開口被轉(zhuǎn)轉(zhuǎn)聽出來，忙撫膝跟了上去。

    轉(zhuǎn)轉(zhuǎn)臉上掛不住，滿肚子怨氣油然而生，對她喝了聲站住，兩眼斗雞一樣盯住她，“怎么和我家蓮燈穿得一樣？你是什么來歷？”

    國師掂著核桃巧笑嫣然，“蓮燈竟和我家婢女穿得一樣么？改日我命人送幾匹緞子來，給她做幾件新衣裳?！闭f罷趾高氣昂地往山門上去了。

    一陣寒風吹過，觀里的人沒弄明白究竟是怎么回事。沒見他們進來，人怎么會出現(xiàn)在這里呢？

    年幼的道姑打了個冷戰(zhàn)，“我聽說國師又閉關(guān)了，歲末各種妖孽出來作祟，城中連著死了兩位官員，據(jù)說是冒犯了鬼神，被拖下十八層地獄去了……你們可看見？剛才那兩個人腳下沒有影子！”

    天上星月無光，地上的燈籠又那么遠，當然看不到影子了。眾人原本就緊繃著神經(jīng)，這樣聽來頓覺驚惶，腦子里反應(yīng)不過來，只剩唯一的本能，轟地一聲作了鳥獸散。

    蓮燈跟著國師出去，走路噔噔有聲，仍舊不太服氣。

    國師不耐煩地看她一眼，“你飛檐走壁也弄出這么大的動靜，肯定早就被人射死了?！?/br>
    她嘴翹得很高，“我不是奴婢！”

    他愣了下，“本座就那么一說罷了，你生什么氣！”

    “我也不叫妖奴！”

    國師簡直要被她煩死了，“這也是信口胡叫，你記仇還記半天么？”

    他以為她看不出他時時刻刻不忘揶揄她？叫什么不好，偏叫妖奴，正常的人有叫這個名字的嗎？反正她覺得被他踐踏了尊嚴，本來沒那么斤斤計較的，幾件事湊到一起，于是就越想越不高興了。

    “你可以叫我玉奴啊，我覺得玉奴比妖奴好聽多了，也像個好人家的婢女嘛！現(xiàn)在那群道姑也許在議論我是妖怪呢，這不是自找的嗎！”

    國師聽了不以為然，“世上好多人不如妖，妖有無雙的智慧驚人的美貌，他們有嗎？妖抬腳就能從中原踏到江南，他們能嗎？被人說成妖怎么了？還有人背后叫本座妖道呢，那又如何？他謗由他謗，你同他一般見識，你也像他們一樣心智不全？”

    蓮燈被他堵住了話頭，自覺無法反駁，甩袖道：“國師早些回去吧，我有點困了，恕不遠送?！?/br>
    他驀然沉下臉，“整夜不睡蹲在人家房頂都不困，見了本座就喊困？快到子時了，看過了焰火才許走！”

    于是沒辦法，被迫站在凜冽寒風里呆呆望著天上，間或看到幾戶人家的炮仗咚地上了天，在半空中綻開霎那的火花。

    黑暗里的兩個人保持著仰頭的姿勢站了很久，幸好沒有月亮，否則就是一副對月修煉的詭異畫面。國師等得有點失去耐心了，慢聲慢氣說：“去吃點東西吧！”

    蓮燈空著肚子，他也沒吃晚飯，這樣的提議實在很應(yīng)景，于是一拍即合，往巷口的馎饦擔子走去。

    博士是個六十多歲的小老兒，非常簡便地設(shè)了一個攤，爐子鍋碗放在平頭車上，旁邊擺了兩三個矮桌，五六張胡床。見他們?nèi)チ藷嵝牡卣泻?，問來點什么，蓮燈說兩碗馎饦，怕國師吃不飽，又對他比了比，“再給這位郎君加個蒸餅。”國師斜了她一眼，沒有說話。

    博士響亮地答應(yīng)了，撩起袖子從面團上摘面片，動作又快又準。那種薄薄的面食下鍋片刻就可以撈上來，盛在碗里灑上一撮波棱菜的碎末，形雖不好，但味道極佳。

    蓮燈餓得厲害，出于敬老，頭一碗還是讓給了國師。國師也不客氣，取了筷子再三擦拭，像試藥似的抿了一口，看得蓮燈一陣由衷的唾棄。

    第二碗上來，她也顧不上吃相了，易容后面部動起來總覺得有點牽絆，不過也還好，看看國師的五官，很是生動自然，一點都不顯得別扭。她放心大膽嘬起了面湯，呼呼聲入耳，國師又厭棄地瞥了她一眼。

    和斯文人同桌就是麻煩，他大概沒見過胡人邊吃邊捶桌的激昂，和西域人比起來，她這樣的已經(jīng)無可挑剔了。

    博士把蒸餅從爐膛里掏出來，放到他們面前的時候絲絲冒著熱氣。國師的手是尊貴的手，經(jīng)不起炙燙，便指使她撕成小塊，一片一片給他泡在湯碗里。

    蓮燈一邊侍候，一邊試著打探，“上次說要為曇奴尋藥的，有什么進展嗎？”

    國師搖頭，“毫無進展。”

    “那怎么辦……”她細聲喃喃著，“已經(jīng)過去十來天了，萬一瓶子里的血失了效，曇奴就死定了?！?/br>
    想起這個連東西都吃不下了，推了碗筷只管在那里惆悵。國師今天心情好，吃完了掖著嘴角道：“過陣子再看，屆時還沒消息，大不了本座再替你討一回血就是了?！?/br>
    她臉上立刻云開霧散，“真的么？”

    他指了指碗，“吃完。”

    她忙道是，筷子把碗沿扣得當當響。國師略牽了下唇角，第一次吃市井里的東西，并不比想象的難吃。第一次和女人一起用飯，女人的吃相也不是書上寫的那樣端莊。

    忽然遠處響起一陣鐘聲，猝不及防的，漫天的焰火潮水一樣席卷過來，聲勢浩大令人心悸。他站起身，負手往遠處看，火樹銀花織造出一個錦繡長安。以前除夕從來沒有進過城，從神禾原望過來，再輝煌也不過是極遠極微弱的光。現(xiàn)在身在其中，才體會到一種龐大的，無處可藏的震撼。

    身后的人也是初見這種景象，愉快地歡呼一聲，趕過來和他并肩而立。他側(cè)過頭看她，五彩的光點亮她的眼睛，她說真好看，“我來長安這么久，第一次覺得這個都城有煙火氣。即便是過客，現(xiàn)在也有些喜歡它了?！?/br>
    他的唇角涼下來，喃喃道：“我一直很喜歡這里，喜歡……甚至是渴望……”

    這場光與火的盛宴持續(xù)得不算久，大概兩盞茶工夫吧，漸漸平息下來，只在空氣里留下?lián)]不去的硫磺的味道。曲終了，人也該散了。國師摸了摸袖袋，發(fā)現(xiàn)沒帶錢，于是定眼看著蓮燈。

    蓮燈一直很獨立果斷，這是她身上最可愛的地方，覺得自己應(yīng)該擔負自己，從來不因為性別的嬌柔給別人造成任何負擔。她根本就沒想讓他付錢，大大方方解下自己的荷包擱在桌上，像個初學數(shù)數(shù)的孩子一樣把銅錢倒在掌心里，一枚兩枚，數(shù)得極其認真。

    有時候那種笨拙幼稚的動作更能打動人心，這是長安精于世故的女郎們學也學不來的一種魅力。國師抱著胸在旁觀望，她笑嘻嘻把錢送到博士手上，吃得滿意，很樂于感恩，一定要說一句“很好吃呢”，簡直有點傻。然后辭了馎饦擔子往回走，邊走邊左右觀望，“神使們怎么還不來接國師？是不是把國師忘了？夜已經(jīng)很深了，不知曇奴回去沒有，我有點放心不下?！?/br>
    國師吃飽之后沒什么脾氣，人也感覺乏了，抬手擊了兩下掌，身后一晃便多出幾道身影。蓮燈松了口氣，恭恭敬敬向他們做揖，“我把國師交到神使們手上了，請神使護衛(wèi)國師回宮?！?/br>
    國師掩口打了個呵欠，系上披風的飄帶，也沒作什么交代，轉(zhuǎn)身往坊院那頭去了。

    蓮燈終于能夠舒展一下筋骨了，這半天拘束著手腳，覺得人都不靈便了。于是施展身形回到山門前，先褪下面具再入觀內(nèi)，進門見曇奴和轉(zhuǎn)轉(zhuǎn)都在，她心里就安定下來了。

    她回身掩上門問：“怎么樣？那位御醫(yī)是什么說法？”

    曇奴倚著褥子搖頭，“和弗居說的一樣，解鈴還需系鈴人。蕭將軍問我哪里中的毒，我不敢提起陰陽客棧。畢竟是條人命，大理寺恐怕還掛著案子呢?！?/br>
    也是個兩難的境地，人已經(jīng)死了，就算知道哪里中的毒也沒用，寧可不說，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蓮燈撐著臉哀嘆，“我問了國師，他那里也沒有消息。我想過兩天再去趟陰陽客棧，摸清那人師從何處，屬于哪個門派。就算毒是他自己研制的，同門總能知道些內(nèi)情的。”

    轉(zhuǎn)轉(zhuǎn)幽幽道：“如果有人殺了我的同門，我才不會把解藥交出來。太上神宮那么大的聲望都查不出端倪，靠你一個人就行了么？”

    曇奴卻很樂觀，“我現(xiàn)在很好，用不著擔心我。弗居那天說了，毒不能一輩子盤踞在身體里，兩年后如果我還活著，那時候毒應(yīng)當已經(jīng)消退了。至于那根芒針，長短只有兩三分，就算在筋脈里游走，也不至于要人命的。多虧了有那壺血，好歹茍延殘喘著，捱到毒盡的那一天，也許就好了?！?/br>
    說起這個純陽血，同樣讓人頭疼。要喝兩年，別人怎么能夠長期供養(yǎng)？如果沒有那么多的限制，就算要蓮燈天天割自己兩刀也不要緊，現(xiàn)在國師不肯說出那人是誰，她想打商量也無從談起。

    曇奴見她們都愁眉苦臉，有意岔開話題，“好啦好啦，不說我，轉(zhuǎn)轉(zhuǎn)和春官相談得如何？可有進展？”

    轉(zhuǎn)轉(zhuǎn)干干一笑，“那人很會裝糊涂，看來是個老狐貍。不過不要緊，我可以用我的美貌和才智降服他?！闭f到這里想起了剛才的事，急急忙忙告訴蓮燈，“我今天看見那個小郎君了，回來的時候他正從我們房里出來，倒是不客氣，還讓婢女煎了茶湯，據(jù)說是來這里找你的。你什么時候認識他的？就是那個比春官還要俊一點的，看樣子十七八模樣?！?/br>
    蓮燈窘得厲害，“我只同你說，別再惦記人家了，忘了吧！”

    轉(zhuǎn)轉(zhuǎn)疑惑地覷她，“怎么？難道你也看上他了？”

    蓮燈頓時一個頭兩個大，索性問她，“是不是還有個胡女跟在他身邊？穿著和我一模一樣的衣裳？”

    轉(zhuǎn)轉(zhuǎn)驚訝起來，“你怎么知道？”

    蓮燈扶住額頭說：“那個胡女就是易容后的我，還有那小郎君，他是國師?！?/br>
    這下轉(zhuǎn)轉(zhuǎn)和曇奴同時啊了聲，“國師是個老妖怪！”

    “我早就同你們說過國師不老了，那小郎君是他易容的，不過他本身的模樣也差不了多少，略微年長些，更好看些罷了。”

    轉(zhuǎn)轉(zhuǎn)說天吶，“可坑死人了！”言罷嗚嗚咽咽哭起來，捶胸道，“我的心要碎了，小郎君怎么是國師呢！他怎么能這么騙我！為什么為什么……”

    另兩個哀致看著她，除了給她遞手絹，什么忙都幫不上。

    第二天來了兩個家仆打扮的人，驅(qū)車到山門上，送了好幾匹花色艷麗的衣料，還有首飾香囊并錢兩千貫。

    三個窮酸圍著一堆東西贊嘆，國師好大的手筆，國師好俗的眼光！花紅柳綠的緞子，很難想象穿在身上是個什么樣子。

    弗居和長安的貴婦有往來，據(jù)她說這些都是最時興的紋樣，只有買不起的緞子，沒有做不成的衣裳。比如纏枝與團花可以做訶子和窄袖，小簇花和卷草可以做襦裙，銀花紗羅做畫帛等等。她們?nèi)鐗舫跣?，各扯了幾尺料子送給弗居，弗居歡歡喜喜抱著去了。

    曇奴看著那張飛錢贊嘆，“國師為什么這么大方？我們辦的事有風險，同我們有銀錢上的往來，不怕對神宮不利？”

    “所以派來的人不是侲子打扮?！鄙彑糇屑毾肓讼耄耙欢ㄊ俏易蛲碚埶粤艘煌腭A饦，他有心感激我，哎呀這種涌泉相報的性格可真討人喜歡?！?/br>
    ☆、第29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