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好看，到底是大戶人家嬌養(yǎng)出來的?！?/br>
    “嬌養(yǎng)不嬌養(yǎng),婚嫁見真章,如此容貌如此身家,偏是還未許人……也不知道沈家夫妻把她許給誰。平常親親愛愛都不算,這個時候真舍出幾車嫁妝，那才是按照親女兒待呢。”

    小紅聽了這些話,扭過頭去狠狠瞪他們,然后跟著榮燭飛快進去。

    盛夏時節(jié)，太陽紅的早，榮燭從大門走到內(nèi)院已經(jīng)微微有些出汗，她先去拜見沈夫人，把自己在山上求得平安符送給她。

    沈夫人捧著看了半晌,示意丫鬟放到枕頭下壓好。

    “姑娘在山寺中帶了這么多日子，不知在佛前許愿，可問佛要了些什么”

    榮燭沉默，她滿心都是林落,何曾抬眸看佛，于是輕輕笑道：“就是單純的住了些日子，山寺清幽，林密鳥清，對我精神極有好處?！?/br>
    沈夫人笑了：“不曾問過姻緣？你這一推二辭的，不愿見人也不愿說親，我還以為你心中有了人?！?/br>
    榮燭心頭忽地一跳，抬頭看沈夫人，沈夫人微微皺眉道：“這么多年，你和林公子青梅竹馬，娘親也不是瞎的，只是我當日去試探過齊夫人的口風，齊夫人卻并未松口。她是個極聰明的女人，若不明說，基本已經(jīng)可以表明態(tài)度了?！?/br>
    沈夫人嘆了口氣：“這其中的緣故，不必我細說你也知道，若是眼下這種局面一直維持下去倒也便罷，但齊夫人也好，林公子也罷，都不是甘心老于屋囿的人，往后她們變數(shù)太多?！?/br>
    話中未盡之意非常明顯，變數(shù)太多，實非良配。

    老實說這個答案榮燭并不意外，但難過還是有一點，一點點，她微微垂著頭不說話，眼睛努力睜大，這樣眼淚便不會被擠出來。

    “去看看齊夫子吧，她已經(jīng)向我辭行，單等你回來了?！?/br>
    榮燭吃了一驚，立即站起身來匆匆去往西院，齊氏坐在窗前繡花，明凈的窗紙在太陽下反光，四下清亮一片，讓她往日溫柔的面龐露出一些難以窺見的清冷。

    “師父！”榮燭放慢了步子壓著裙擺走過去，到了她跟前，屈膝行禮，身段流利，姿態(tài)婉約。齊氏見了她就笑，伸手招呼她過來?！拔医o你做了幾件衣裳，你過來看。春夏秋冬一年四季，一季四套，桃花紅，楊柳綠，碧天青，湖水藍……試不試看？呀，你竟然瘦了些，想來寺廟清苦的很?！?/br>
    她并不說要離開的事，只笑著跟她講些閑話。

    “這松花色跟大紅色是絕配，別看這兩種顏色都俗，放在一起就是大雅了，出席宴會的時候可以穿，明媚又莊重，還壓場子。那件繡了小桃紅的做得很嬌嫩，很適合跟小姐妹一起游園子。杭綢裁得那條裙子沒有用重工刺繡，是燙壓些暗花，穿起來很舒適，夏天的時候，就這時候，靜臥閑坐，穿一穿，無處不熨帖。哎呀，對了，還有大紅羽紗雪氅衣……”

    齊氏打開柜子，拿出一頂漂亮的厚絨毛披風，特別紅，又鮮亮，像一朵蓬勃的石榴花。

    “當初我跟小落去省城，辦完正事逛店子，小落一眼看中了這匹料子，非要買下來，嗨，弄得我們車馬錢都沒了，我說這顏色太紅了，平日穿不出去，他非要說榮jiejie穿上定然很好看?！饼R氏撫摸著料子笑：“東西倒是好東西，可惜我要繡只鳳他不愿意，非要自己畫圖，讓我繡個畫?！?/br>
    榮燭輕輕笑了，如果是小落的話，應(yīng)該會選擇畫一只胖胖滾滾的兔子，然而齊氏把氅衣一抖抖開，那衣襟上嘩啦一下露出一副荷葉蓮花，那圖案頗大，蜿蜒半幅衣衫，也不知耗費了多少功夫，荷葉亭亭靜植，一荷花冉冉綻放，荷花下有一只碩大的……田螺？

    雖然心情有點凝重，但此刻榮燭還是想吐槽林落看著挺聰明的，審美怎么這樣不靠譜，學(xué)了幾日畫圖就敢動手做服裝設(shè)計，幸好乙方是他親娘，不然真要被打出去。

    不過多虧了這一打岔，榮燭瞬間沒有那么傷心了。她輕輕抱住齊夫子，笑著問道：“老師是要讓我一年四季都穿著你做得衣服嗎？”

    齊氏輕輕摸她的頭：“小丫頭已經(jīng)比我高了，你應(yīng)該還能再長一二寸，全穿也就一兩年了。等這些衣物都穿不上，衣柜里的東西全部更換掉，心情也會更換掉。”

    “所以”榮燭哽咽道：“若是一兩年你們都沒有消息，我把衣服全都換掉，就算這一頁翻篇了嗎？”

    齊氏嘆息：“傻孩子，年紀輕輕的，哪里來那么重心事。”

    ……

    讀書人不論黃道白道，齊氏雖是女子卻是讀書人脾性，當天收拾完東西，次日就出發(fā)了，沈夫人親自看著人出門，送她去坐船，等榮燭醒來，她的小舟大概已經(jīng)越過了好幾重山。

    這樣也好，榮燭穿著她做的衣服坐在庭院里，又在這里彈上一套琴譜，結(jié)束以后，便帶著小紅把西院所有東西收起來，封好。

    林落應(yīng)該還會在廣濟寺禪院待一段時間，但榮燭已經(jīng)不再去看他了，偶爾她看著看著書會發(fā)起呆來，然后感慨明明知道男主必然要興旺發(fā)達的，結(jié)果還把自己整的這么傷感，當真是入戲太深。

    遇到有人上門提親，沈夫人也會笑著幫她回絕，問了就說還想把姑娘留兩年?！八绺邕€沒說親，她自然就不急?！?/br>
    這原本也不過沈家家事，只是漸漸地傳言有點不好聽起來，竟有些風言風語說沈家夫妻是要把這女兒待價而沽，往上面孝敬孝敬。養(yǎng)這么多年了，金嬌玉貴，總要發(fā)揮點作用……不然怎么東拖西拖的，若是親生的，早尋了好人家定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