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瞬間的反應(yīng)，可是下一秒，古玉書又感覺到丹爐傳來一股拉扯般的燙意，像是在抗拒那股涼氣進(jìn)入他的身體一樣，想要將涼氣通通吸回去。

    古玉書眉心一擰，本能地調(diào)動這些涼氣，往回一扯——

    “我靠！”

    伴隨著一聲清脆稚嫩的叫罵，他不光輕松的將涼氣吸回，就連那股熱氣也被扯了出來。不過那熱氣倒是沒有吸入身體，只是覺得手心像是被什么撞了一下，下一秒眼前出現(xiàn)了一個像個球一樣彈出去的物體。

    “我靠靠靠靠靠靠……”那物體邊滾邊叫，從古玉書的手邊一路滾過水坑，又在古玉書目瞪口呆中撞上山壁，消失不見了，可是耳邊卻還依舊不傳來那稚嫩的罵聲。

    什么東西?。?/br>
    古玉書反手將大日湮丹爐收進(jìn)儲物戒中，起身就走。

    不管是什么東西，都讓他感覺很不舒服，這處禁地里活著的東西不是看門的靈獸，就是初初修成的小妖，退一萬步說，那“東西”如果是古寰宇，他更想在腳下按上個輪子跑快點(diǎn)！

    他不好奇！真的不好奇！一看就是麻煩的東西還離得遠(yuǎn)遠(yuǎn)的為妙！

    可是，他剛走出五步，眼前一花，就被一個小小的物體擋住了去路。

    古玉書定睛一看。

    只見眼前飄著一個不過手掌般大小的嬰兒，全身赤裸，盤膝而坐，懷里抱著一把金色小劍，頭頂還頂著同樣款式的八把小劍，像是開屏的孔雀一樣金光閃閃，華麗非常。

    嬰兒很肥，高高地鼓著腮幫子，瞪著黑白分明的大眼看他，怒斥道：“孫子！給本尊站??！”

    “……”古玉書面無表情地看他。

    嬰兒見他這樣，橫眉立目地舉起了蓮藕般的手，戳著古玉書的鼻子罵：“忘恩負(fù)義的孫子！偷了丹爐就想跑！本尊要滅了你！”

    “……”古玉書瞳孔微縮，無法把這個自稱本尊的小嬰兒與那個那豐神俊朗的老祖宗相提并論……

    但是仔細(xì)分辨，眉眼確實(shí)是一模一樣，即便縮小到了這個程度，也掩不住那份上天偏寵般的容貌，更甚至說，這乖巧的模樣就像仙神座下的童子，天生天養(yǎng)鐘靈毓秀。

    小寰宇鼓著腮幫子，將那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瞪的溜圓，抱起金色的小劍就朝著古玉書的腦袋戳去，大喊：“看招！”

    眼看著金色小劍迎面飛來，古玉書瞬間回神，側(cè)身讓開，可是他的動作哪有小寰宇的動作快，一念間金色小劍便穿透了他的身體?？晒庞駮鴧s只覺得額頭一熱，便沒了什么感覺。

    難道沒有受傷??？古玉書疑惑地抬手摸上額頭。

    “哈哈哈！乖孫子！！你這樣真傻！！真傻??！哈哈哈哈哈哈！”小寰宇抱著劍又從他腦后穿出，看著他驚魂未定的表情，笑得滿地打滾，光溜溜的屁股就那么在他的面前晃來晃去滾來滾去……

    這性格，怎么……

    古玉書微瞇眼睛，收斂所有情緒，笑上嘴角，恭敬拜道：“前輩?！?/br>
    小寰宇正笑得做跪地敲打狀，聞言停下動作，扭頭看他，然后吸了吸鼻子，裝模作樣地擦了擦眼角不存在的眼淚，盤膝坐好，烏黑的眼珠神氣地轉(zhuǎn)來轉(zhuǎn)去：“不好玩不好玩，你怎么不哭呢？”

    “？”古玉書挑眉。

    小寰宇抱著劍，老氣橫秋地問道：“你多大了？”

    “周歲十二。”古玉書恭敬道，視線又繞在了那孔雀開屏般的八把小金劍上，庚金之氣閃爍刺眼，只是那么看著就仿佛會被割傷了般，他急忙斂目，不再看了，眼睛火辣辣的疼。

    似乎看他斂下發(fā)紅的眼眶，小寰宇眼眸頓亮，滿意笑開了一口白牙。

    “咳！嗯嗯！”小寰宇醒了醒嗓子，清亮說道，“報上名來吧?！?/br>
    “古玉書。”

    “嗯……名字太弱氣，斯文有余而勇猛不足。本尊叫古寰宇，享譽(yù)寰宇的寰宇！你可以叫本尊老祖宗?！?/br>
    古玉書掀起眼皮，看著這比手掌都大不了多少的嬰兒，那細(xì)胳膊細(xì)腿兒的小樣，實(shí)在是很難心悅誠服地叫上一聲老祖宗。

    “你想好了嗎？想要修劍還是修藥？”

    “容在下想想……”這是正事，必須謹(jǐn)慎決定。

    小寰宇也不說話，眼睛撲閃撲閃的，一直掃著古玉書的儲物戒指。

    等了一會，古玉書抬頭，蹙眉問道：“定要現(xiàn)在做出決定嗎？”

    “是啦是啦?！毙″居畲叽佟?/br>
    古玉書隱蔽地摸了摸手心里的黑痣，那里又熱了起來，就像在呼喚著自己一樣，自己該做出什么樣的選擇不言而喻。只是畢竟關(guān)乎未來一生，以他的習(xí)慣，開口總是會思索再三。

    等著的時候，小寰宇來回?fù)Q了兩次手，百無聊賴地支著下巴，眉心蹙的極緊，那模樣像是恨不得幫古玉書做出決定一般，焦慮無比。

    終于，古玉書抬起了頭，面色凝重道：“藥修?！?/br>
    小寰宇聞言，眼底閃過一絲不愉，苦著臉說道：“那么大日湮丹爐就是你的了。把它拿出來吧?！?/br>
    古玉書遲疑，但還是將大日湮丹爐從儲物戒中拿了出來。

    小寰宇飛上前，伸出小爪愛惜地摸了摸大日湮丹爐的爐頂和爐身，揚(yáng)起頭，說道：“這……算是本尊的家吧。”

    “？”

    “你拿走了本尊的家……”

    “……”

    “本尊便也只能跟著你走了。”

    “……”古玉書微愣。

    “本尊千年前身受重傷，被迫兵解，三魂六魄丟了大半，被迫寄生在這丹爐之中，住的久了也有感情了，你如今將他拿走，自然要把本尊一起帶走。”

    看著眼前的嬰兒，莫名的，古玉書對自己的決定有些后悔了。

    小寰宇依依不舍地摸了丹爐許久，視線掃到他的身上，不可置疑地站了起來：“你怎么還是個凡人？”

    古玉書猶豫了一下，解釋道：“因?yàn)椤笨蓛蓚€字才出口，他便閉了嘴，因?yàn)楹鸪瞿蔷湓挼男″居钚∽煲幻颍膊还芩推搁_算。

    只見小寰宇嘴中念念有詞，短小的手指頭移動的甚至rou眼難以看清，只是隨著時間流逝，小寰宇的小臉五官皺起，好像很痛苦般。

    古玉書本來也好奇著，可是當(dāng)推衍之術(shù)到了后半段，小寰宇面露痛苦，身形開始忽隱忽現(xiàn)后，他緊忙喝道：“老祖宗！”

    小寰宇肩膀晃了下，推衍之術(shù)被強(qiáng)制打斷，正要發(fā)怒，卻感覺到此刻自己的狀況，那神情頓時變得復(fù)雜了，深深看著古玉書，幽幽說道：“看來你我命數(shù)牽扯太深，我已經(jīng)無法將你算出來了，這對于你來說可未必是個好事，我是天道的變數(shù)，如今，你也成了變數(shù)，仙之一道危機(jī)重重，若是不能自算禍福，便是九死一生，即便如此，你也要選擇修仙？”

    無需深思，古玉書眼觀鼻，鼻觀心，斂目答道：“愿意?！?/br>
    小寰宇點(diǎn)頭，轉(zhuǎn)身飛向宅院之中，開口：“隨我來吧，你的傷勢必須先治好?！?/br>
    古玉書眼睛一亮，嘴角的笑真切了幾分。

    老祖宗出手，總該有些好東西吧？

    再次走過那處真正寸土寸金的藥園，定下心來的古玉書四處望了望，視線便定在了一處。

    在蔥翠的雜草中若隱若現(xiàn)地露出結(jié)的有如葡萄般的紅色果實(shí)，指頭般長短，飽滿殷紅，每顆小果上都有兩個黑白小點(diǎn)，若是放大了看就像是一雙眼睛，惟妙惟肖。

    “蘿眼果？”小寰宇順著他的視線看去，“倒還有點(diǎn)兒眼力勁，那果子對現(xiàn)在的你確實(shí)能起點(diǎn)用處，不過也爾爾罷了，效果慢的緊，還不如不吃，快隨我進(jìn)屋?！?/br>
    第11章 腦殘的老祖宗

    第十一章

    古玉書笑著點(diǎn)頭，心里卻震驚無比。

    先不說這仙藥院內(nèi)的那些天材仙草，光說這蘿眼果在外面便難得一見的寶貝。

    它是被高階修士喜愛并收藏的無量養(yǎng)精丸的主要藥材，是拍賣會和黑市居高不下的上等藥材，一旦出現(xiàn)便被馬上收走，哪怕古玉書上一次經(jīng)營古家生意百年，也不過在盛大的場合見過幾次，連購買的資格都沒有。

    蘿眼果除了可以煉成修士服用的藥材，也可以經(jīng)過簡單處理后生吃。

    就像大多數(shù)的天材地寶一樣，凡人若是不小心吃了一串，血液便會變得渾厚凝實(shí)，由而成為力大無窮的大力士，所以其對血液的作用對現(xiàn)在的古玉書是有用處的，說不得只要吃上一串休養(yǎng)個十天半個月的，這次流失的血液就能補(bǔ)回來，甚至還會增加力氣。

    可即便是這樣，小寰宇也看不上，果然差一步便能成仙的人物，眼界自是不一樣。

    小寰宇在前面飛的很快，光溜溜的身子若仔細(xì)了看有些模糊，不過在頭頂上展開的那八把小金劍實(shí)在是太刺眼了，被照明符晃過，與其說是華麗，不如說是土俗，至少古玉書對靈石那種乳白的光澤更加喜歡。

    說起乳白，小寰宇這嬰兒的肌膚倒也有點(diǎn)那個意思，瑩亮豐潤的，像是戳下去就會破掉一樣。

    眼看著小寰宇就要飛到門口，突然停住，不耐煩地轉(zhuǎn)頭看他：“快點(diǎn)快點(diǎn)，手?jǐn)嗔硕延植皇悄_斷了，在身后磨唧什么？”

    古玉書點(diǎn)頭笑，加快了腳步，快走了上去。

    小寰宇身形一晃，嗖的一下就不見了，顯然是進(jìn)了屋去。

    古玉書進(jìn)到屋里，就見到小寰宇一會鉆進(jìn)床下，一會兒跑到木柜里，一會兒又飛到了房梁上，也不知道在找什么。古玉書看著他上躥下跳的動作，也不催促，拿出一顆補(bǔ)血丹吃下，又彎腰扶起了歪倒在地上的椅子。

    細(xì)微的聲響驚動了正在房梁上飄著的小寰宇，低頭看他，說道：“床頭柜的第二個抽屜，里面有個黑匣子，你拿出來，黑的是奇經(jīng)斷續(xù)丸，褐色的是洗髓生肢丸，都是凡人也可以服用的丹藥，續(xù)肢生骨的效果極好，只是過程肯定有些痛苦，你忍住便是?！?/br>
    古玉書見小寰宇說完就又往角落飛去，他也猜不出小寰宇想要找什么，而且以他如今這種純粹靈魂體的形態(tài)，怕是也摸不到這世上的東西吧？說不定是有什么寶貝要確認(rèn)一下，卻又不方便讓自己看吧？

    他也不好奇，古玉書這人向來知情識趣，該自己的就自己的，不該的也不會強(qiáng)求，更不會覬覦別人的東西。

    就像他上一世，明明曾經(jīng)親手拿起過天地間的至寶大日湮丹爐，卻能克制貪婪之心將其放回原處，這一份自制力已經(jīng)不可小看。

    按照老祖宗指示，古玉書來到床頭，拉開了從上往下數(shù)的第二個紅漆抽屜，里面果然裝了一個紅匣子和兩個黑匣子，他伸手摸上光滑冰冷的匣子，神情復(fù)雜。

    這種匣子叫靈匣，專門用來裝放天階的丹藥，具有溫養(yǎng)和保藏丹藥中蘊(yùn)含的鴻蒙靈氣的作用，單是這匣子本身就價值不菲，更不用提老祖宗隨身藏著的丹藥了。

    至少那奇經(jīng)斷續(xù)丸和洗髓生肢丸他便從未聽過，只是憑借藥名倒是能隱隱將那玄妙作用猜出一二來。

    打開一個黑匣子，清香撲鼻，卻是一顆金燦燦珠圓玉潤的丹藥。

    古玉書見不是，便小心蓋好，打開了另外一個，里面果然放著兩顆褐色的藥丸，見顏色與所說的不對，古玉書有些猶豫，有些丹藥經(jīng)歷時間流逝，成色也會發(fā)生不大不小的變化，而且在遍尋不到更多的黑匣后，便只能問道：“老祖宗，可是這兩顆丹藥？”

    “兩顆？”小寰宇的聲音從遠(yuǎn)處傳來，“那就是了?！?/br>
    “那先服用哪個？”

    “隨便隨便了！”小寰宇重哼了一聲。

    古玉書捏起一顆丹藥放在鼻下嗅了嗅，又看了眼小寰宇發(fā)聲的方向，顯得有些猶豫。他對這位老祖宗的戒心還未消除呢。

    “怎么，怕本尊害你？”小寰宇在不遠(yuǎn)處現(xiàn)出身形，小臉染滿不愉，懷里的金色小劍光霞流轉(zhuǎn)，溢出殺敵前的庚金之氣，“既然不信，不吃也罷，反正廢掉一只手的也不是本尊，到時候要是得個什么獨(dú)臂大俠之類的外號，本尊倒是樂得看你后悔痛苦的臉色。”

    古玉書苦笑：“老祖宗，您這話說嚴(yán)重了，我怎么會想那么多？玉書實(shí)在是舍不得這些價值連城的寶貝啊?！?/br>
    小寰宇眨巴著大眼睛，瞪著古玉書看了好一會，鼓起腮幫子嘟囔道：“小家子氣！我古家怎么出了你這一孫子！吃吃吃快吃！你祖宗我寶貝多著呢！輪不到你來幫本尊持家！”

    古玉書不動聲色地打量小寰宇的表情變化，一張嘴，就將丹藥吞了下去，然后轉(zhuǎn)身去拿第二顆……

    “咦?。康鹊?？？”小寰宇驚訝地飛過來，“怎么又是一顆褐色的？”

    古玉書捏著丹藥的手頓住。

    小寰宇的視線滑向靈匣，瞪著看了兩秒，“哎呀媽呀！”一聲慘叫，突然一縮脖子，嗖地飛上了梁頂，探頭探腦的一副做錯事了的模樣。

    古玉書眉心一擰，站了起來，仰頭看向小寰宇，壓著聲音輕淺問道：“老祖宗？怎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