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家的家教一向都是不錯的?！彼厣旱吐暤馈Ｋ芸煊窒氲矫翔p。

    馮窈娘的姘頭應(yīng)該不是他吧。

    早飯是黃玉做的藥膳，白粥里放了山藥熬煮，益氣健脾。小孩子不喜歡藥味兒，素珊盡量給他們食療。石頭和兜子胃口都不錯，吃得特別香。

    吃過早飯，素珊領(lǐng)著兩個孩子出去散步。

    上元節(jié)一過，景蘭山迅速地冷清下來，落石事故也給它帶來了許多影響，很多人都不敢上山了。

    上山的大路依舊封著，三四個差役守在路口在賭錢。

    石頭因為身體不好的緣故，平日里并不多動，走了一會兒便開始喘氣。兜子精神倒還不錯，見石頭走不動了，就巴巴地過來拉他，還用那雙漆黑的眼睛看著素姍，仿佛想要回去。

    素珊卻并不作聲，笑吟吟地看著他們倆。石頭走不動了，她就在一旁等著，待他稍稍緩過勁兒來，又繼續(xù)往山上爬。

    就這么走走停停，足足用了半個多時辰在終于上了山頂。

    難得的一個好天氣，陽光普照，風(fēng)和日麗。

    山頂上有處觀景臺，臺上有個小小的六角亭，據(jù)說是前朝所建，距今已經(jīng)有百余年的歷史。翡翠和玳瑁將亭子里收拾好，還煮了茶，送上點心。

    石頭一改先前蔫蔫的樣子，胃口大開地吃了兩碟子紅豆糕，他還想再去拿，兜子手疾眼快地把桌上剩下的最后半碟糕點搶走了。

    “你吃太多了。”兜子瞪大眼睛一本正經(jīng)地道：“肚子會痛?！?/br>
    素珊也笑道：“點心不能吃太多，不然一會兒噎得慌?！彼焓肿鲃菀ッ^的小肚子。石頭沒躲，只是悄悄吸了一口氣，但小肚子還是圓鼓鼓的，兜子忍不住笑起來，眉眼彎彎，特別可愛。

    兜子是個很有意思的小男孩，一般情況下他不大愛說話，目光總是很警惕，看起來像只戒備森嚴(yán)的貓，但跟他熟了，他就會變得很黏人。下山的時候，他甚至主動過來牽素珊的手，還結(jié)結(jié)巴巴地說起自己的事。

    “我……我養(yǎng)了一只貓，它是白色的，很胖很能吃，晚上還要和我睡一起，石頭也喜歡它?？墒撬蝗痪筒灰娏?，我怎么也找不到它。我大哥說它不喜歡住在府里，所以自己跑掉了。珊jiejie，你說，我以后還能見到它嗎？”

    “你大哥騙你的?！笔^忍不住大聲插嘴道：“肯定是有人把豌豆偷走了?！蓖愣鼓敲纯蓯?，他都忍不住想要偷走呢。

    “才不是，我大哥才不會騙我?！?/br>
    “豌豆不見了也沒關(guān)系，趕明兒我讓我爹再去買一只貓送給你。”

    “你就會哄我?！倍底颖梢暤氐溃骸澳阕约憾紱]有貓?！?/br>
    “我不喜歡貓。”石頭的聲音不由自主地低下來，“我喜歡狗，大狗。我爹不讓我養(yǎng)。回頭我去問二叔要，二叔一定會給我買。是吧，珊jiejie?！?/br>
    居然敢叫“珊jiejie”，回頭看孟二郎怎么收拾你！翡翠默默地想。

    素珊卻笑著點頭，“等下次你二叔過來，你就跟他說。要是他不肯——”

    石頭和兜子立刻瞪大了眼睛一臉期待地看著她。

    素珊卻無奈地攤手，“如果他不肯，那我也沒辦法了?！?/br>
    “珊jiejie——”石頭失望極了，拉著素姍的胳膊甩來甩去地撒嬌，“你要幫我們說話呀，我們可是好朋友?！?/br>
    兜子拽住素珊的另一個胳膊，嚴(yán)肅地使勁兒點頭。

    “你們倆在干什么？”一個硬邦邦的聲音忽然插了進(jìn)來，眾人俱是一怔。

    居然有人不動聲色地走近，而她們居然沒有發(fā)現(xiàn)！

    素珊瞳孔微縮，凝眉朝來人看去。翡翠的臉色也有些難看，石頭和兜子則不約而同地松了手，甚至還往后退了一步，將手背在身后，腰桿兒挺得筆直。

    “叔公?！笔^一臉嚴(yán)肅地朝來人招呼道。

    這突然冒出來的人竟然是孟鑠！

    這是素珊第一次正式面對面地見到此人，他的相貌和孟緒有幾分相似，照理說幾乎可以稱得上俊朗的，但他卻完全不會給人這種感覺，整個人就像一座冰山，不僅僅是外表，連眼神都是冷的，風(fēng)一吹，嗖嗖地散著寒氣。

    素珊的心跳得厲害，面上卻不露半分，略顯驚訝地看著孟鑠，訝道：“這位是——”

    “是石頭的小叔公，”兜子嗓門壓得低低的，小聲與素珊道：“他好兇的。”

    孟鑠朝兜子掃了一眼，兜子立刻捂住嘴，眨巴眨巴眼睛，一臉無辜地使勁兒搖頭。

    “原來是孟將軍?！彼厣嚎涂蜌鈿獾爻卸Y，又解釋道：“孟大人說石頭身體不適，便將他送到別院讓我?guī)兔φ{(diào)養(yǎng)一陣，不想竟在山上遇著了您。孟將軍這是要下山？”

    孟鑠怎么忽然到景蘭山來了？莫非他真與馮窈娘有首尾，馮窈娘派了他來查桂嬤嬤失蹤的案子？

    孟鑠似乎并沒有要與她寒暄的意思，淡淡地“嗯”了一聲，就這么走了過去。

    石頭和兜子齊齊地呼了一口氣。

    但他們倆顯然放松得太早，孟鑠走了幾步，忽然又扭過頭來，冷冷地看著兩個孩子，毫不客氣地教訓(xùn)道：“這么大的人了，還扭扭捏捏作女子之態(tài)，也不嫌丟人?！?/br>
    石頭和兜子低著腦袋大氣也不敢出，更不用說反駁了。

    素珊倒是想幫他們倆說句好話，但被孟鑠冰冰涼的眼神一掃，所有的話又全部咽了回去。

    她是發(fā)了瘋才會去招惹孟鑠。

    ☆、第二十六章

    二十六

    回別院的路上，石頭心有余悸，拍著胸口不安地道：“慘了慘了，方才與兜子拉拉扯扯被叔公看到，回去一定會挨罵?！?/br>
    兜子一臉同情地道：“挨罵還算輕的，說不定還會挨打呢?！彼纯词^的屁股，露出同情的神色。

    “啊——”石頭郁悶地大聲喊，“我怎么這么倒霉?！?/br>
    眾人見狀，只覺好笑。

    翡翠笑著安慰道：“你們還這般小，孟將軍頂多也就是嘴里說說，怎么會真的動手。府里不是還有別人在么，豈會眼睜睜地看著你們挨打?！?/br>
    玳瑁也道：“是呀是呀，我可不信那孟將軍回了自己屋，沖著他媳婦也是這么冷冰冰的。”

    石頭哭喪著臉攤手，“我小叔公可沒媳婦?！?/br>
    “什么？”眾人齊齊驚呼，玳瑁心直口快地道：“孟將軍沒成親？他年紀(jì)可不小了吧?！?/br>
    “小叔公成過親的，后來叔婆死了，他就沒再娶?！笔^小大人似地嘆了口氣，搖頭道：“所以我們就倒霉了。小叔公發(fā)起火來誰都怕他，連二叔都拉不住?！?/br>
    素珊拍拍他的小臉蛋，柔聲安慰道：“別怕，你又沒做什么要命的錯事，過不了幾天他就會忘了。他總不會跑到我家里來訓(xùn)人吧，真要來了，我也不怕他，叫人把他轟得遠(yuǎn)遠(yuǎn)的，讓他看看我們的厲害。”

    兜子一臉崇拜地看著素姍，“珊jiejie你好厲害?！?/br>
    石頭也有些激動，小臉蛋漲得紅紅的，握著拳頭道：“我小叔公很……武功很厲害的，珊jiejie你的護(hù)衛(wèi)打得過嗎？我……我叫二叔悄悄幫你好不好。”

    看來這倆孩子在孟鑠手里頭吃過不少虧，還真想看著他吃癟。

    回別院吃了午飯，玳瑁哄著兩個小家伙去睡午覺。珍珠悄悄進(jìn)屋，一臉警惕地道：“娘子，有人監(jiān)視?！?/br>
    素珊并不意外，“接連失蹤了兩個人，馮氏若是半點反應(yīng)也沒有那才奇怪了。不必在意，就當(dāng)不知道。馮氏也未必是在懷疑我們，只是隨便查一查罷了。吩咐下去，最近不要與七叔和小虎他們聯(lián)系，除此之外，大家該做什么還是繼續(xù)做什么，若他們一直不走，就讓府里的護(hù)衛(wèi)們出面解決。”

    誰知那些盯梢的人頗不謹(jǐn)慎，第二日便被府里的護(hù)衛(wèi)給逮了個正著。護(hù)衛(wèi)們怕嚇著素珊，并未稟告，私底下將那人打得半死，審問一番后才把人給扔了出去，然后又悄悄使人去國公府報信。

    “馮家派人監(jiān)視大娘子？”王氏簡直是暈了頭了，半天沒想明白，琢磨來琢磨去，決定還是把這事兒告訴丈夫。

    倪大爺聞言也是嚇了一跳，“馮家這是想做什么，好端端地盯著大娘子作甚？”

    “護(hù)衛(wèi)來報說是馮貴妃身邊伺候的桂嬤嬤在景蘭山出了意外，馮家懷疑有人搗鬼。不是正巧大娘子住在別院么，他們竟然懷疑上了她。大娘子一個姑娘家，知道些什么，這分明就是在懷疑我們！”王氏生氣地道：“不是我說，那馮家現(xiàn)在真是越來越囂張了，好歹大皇子還沒繼位呢，這就開始擺起國舅的譜了?！?/br>
    倪大爺也氣得不行，怒道：“還不都是老三屋里鬧出來的事，父親對他不理不睬這么多年他也不曉得悔改，竟縱著一個姨娘把嫡親的女兒逼走。這都是什么事！”

    就因為家里頭有這么老三，弄得他都不敢去御史臺找朋友參馮家一本，不然，人家還要反咬一口說鎮(zhèn)國公府家風(fēng)不正。

    王氏無奈道：“都已經(jīng)這樣了，連母親都拿三弟沒轍，我們還能說什么。照我說，大娘子避出去也是好的，不然，謝氏真有個什么萬一，少不得要懷疑到珊丫頭頭上去。就算我們知道珊丫頭心慈，可外頭的人要怎么想。謝家那些人都是些混不吝的，什么話不敢說。上回謝家太太登門，居然還有臉沖著母親喚親家太太，惡心得我都快吐了。她算什么親家，說出去簡直讓人笑掉大牙，母親那么好的脾氣都險些就跟她翻臉?！?/br>
    攤上這么個弟弟，倪大爺也沒轍，生了半天氣，最后又叮囑王氏道：“府里再多找?guī)讉€人上山，若是再有人窺探，別管誰家派的，見一次打一次?！?/br>
    王氏立刻應(yīng)下，略一猶豫，又道：“還讓珊丫頭住在山上么？”

    “她走都走了，這會兒急急忙忙地把人接過來，不曉得的還以為我們怕了馮家呢。你方才不是也說，珊丫頭避出去是好事，省得謝氏有什么事都往她身上推。且讓她安生住著，我倒要看看那馮家到底還敢做什么？”

    王氏聞言趕緊附和，“大爺說得是?！?/br>
    倪大爺心里頭依舊憋得慌，氣沖沖地在院子里轉(zhuǎn)了兩圈，正巧撞著了倪三爺，立刻叫住他，劈天蓋地地把他臭罵了一通，這才神清氣爽地回了屋。

    倪三爺三天兩頭地挨罵，心情自然十分不爽，偏又不敢與倪大爺狡辯，只得低著腦袋由著他訓(xùn)。待回了院子，剛一進(jìn)門就聽見謝氏在說素珊的是非，“……我早就說了那死丫頭和我犯沖，她一回府我就渾身不自在，頭痛肚子痛，吃不好，睡不香，夫人還不信，偏要護(hù)著她。老天爺保佑她可算是走了，最好以后再也別回來……”

    素彩眼睛尖，最先發(fā)現(xiàn)了門外的倪三爺，見他一臉鐵青，素彩頓覺不好，趕緊朝謝氏使眼色。謝氏不明就里，反而愈發(fā)地得意，摸著肚子道：“到底還是你弟弟重要，那死丫頭算什么東西，你祖母護(hù)著她又怎么樣，日后嫁了出去，連個撐腰的兄弟也沒有?！?/br>
    “你又算什么東西！”倪三爺咬牙切齒地進(jìn)了屋，指著謝氏厲聲罵道：“素珊是我嫡親的女兒，府里唯一嫡出的娘子，就算嫁了出去也有國公府撐腰，你是個什么玩意兒敢說她的不是。我看你這些年真是越來越?jīng)]上沒下，不知進(jìn)退，自己荒唐無知也就罷了，還把女兒也教成這副德行。”

    這話可不僅把謝氏罵了進(jìn)去，連素彩也沒放過。素彩萬萬沒想到一向?qū)λ€算寵愛的倪三爺居然會說出這種嚴(yán)苛而刻薄的話來，頓時面如金紙，身體搖晃了兩下，險些沒暈倒過去。

    謝氏委屈得大哭，“三郎你怎么能這么說我，妾身跟著你十幾年，為你生兒育女，cao持家務(wù)，在府里受盡了委屈，而今懷了孕還被人欺負(fù)，你就是這么對我的。你這個沒良心的，以前說得多好聽，什么過兩年就把我扶正，我等了這么多年，結(jié)果呢，這府里頭隨便什么阿貓阿狗能沖著我吆喝。我不活了——”

    她作勢就要朝柱子撞過去，屋里的下人嚇得不輕，慌忙上前攔住。

    “三爺，您少說兩句。姨娘大著肚子，最是危險的時候，這萬一有什么閃失可如何是好。”外頭的嬤嬤聽到動靜趕緊沖進(jìn)屋向倪三爺勸道，見素彩一臉煞白地癱軟在椅子上，又皺眉朝蘭草吩咐道：“趕緊送二娘回屋，若是哪里不舒服就去請大夫看看?！?/br>
    蘭草慌忙應(yīng)下，攙扶著素彩離開。

    屋里謝氏依舊在大哭大鬧，刺耳的聲音仿佛要把耳膜震破，倪三爺揉了揉太陽xue，狠狠一跺腳，躲走了。

    謝氏見狀，愈發(fā)地哭得厲害。

    三房的哭鬧聲很快傳開，王氏自然得了信，心中甚是痛快，與韓嬤嬤道：“怎么沒把她肚子里的孩子給折騰掉，真是可惜?！?/br>
    韓嬤嬤也頗覺意外，“奴婢一直想不明白，大娘子有那么多機會向謝氏下手，怎么一直沒動靜。再這么下去，等謝氏生下兒子，想要動她可就沒那么容易了?！?/br>
    關(guān)于這點王氏也有些納悶，想一想又道：“大娘子心里頭亮堂著呢，豈會不知道這個。那謝氏肚子里懷的到底是倪家的骨rou，真要出了事，恐怕她心中也不好，畢竟老太太對她不薄?！弊o(hù)國長公主可是把價值十多萬貫的家產(chǎn)全都給了她，所以她才不好算計倪家的子嗣吧。

    “反正謝氏蹦跶不了幾天了?！蓖跏侠湫Φ溃骸熬退闵藘鹤佑衷趺礃?，只要三爺不再看重她，她就一點力氣也使不出來。這些年是國公爺不愿意搭理三爺，真要他老人家發(fā)起火來給三爺續(xù)弦，那兒子她都保不住?！?/br>
    韓嬤嬤撇嘴，“這么多年國公爺都沒管呢，怎么會忽然想起給三爺續(xù)弦?！?/br>
    沒過兩天，倪大爺滿臉春風(fēng)地從外頭回來了。

    王氏見狀，笑著問：“大郎不是去橫山書院與吳山長下棋么，怎么這么高興，這是贏了？”

    倪大爺哈哈大笑，“吳山長的棋藝非我能敵，我早就甘拜下風(fēng)了?！?/br>
    “輸了還這么高興？”

    倪大爺捋著下頜的短須，眉開眼笑地道：“馮家被人給參了！”

    王氏一愣，旋即也跟著笑起來，幸災(zāi)樂禍地道：“活該！”罷了又問，“是哪位英雄做的好事，真是大快人心?！?/br>
    “孟緒，孟二郎?！?/br>
    ☆、第二十七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