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良是我兒子，我自然在乎他！”

    “可是我兒子呢？小優(yōu)他也是你兒子，他也叫了你十幾年的爸爸??！”到了這個時候，潘紅慧依舊不愿改口，雖然她心里也清楚，剛才的話想必韓江什么都聽進去了。

    韓江閉了閉眼，面對她的哭訴，他突然道：“紅慧，有一件事，我從來沒有對別人說過，哪怕是小佳小良他們的mama，我也沒告訴過——”

    潘紅慧哭喊的聲音突然停了，眼淚都似乎停止了流下。

    韓江似是想起了什么，神情微有一點自責(zé)，眼底卻滿是久違的溫熙暖意，“我的事想必你也知道一些，小佳的mama當年高齡懷孕，那個時候她的身體不太好，但她卻不顧我的阻止非要生下孩子，我沒辦法拗過她，所以一氣之下就自己去醫(yī)院做了結(jié)扎手術(shù)！”

    “什么？！”潘紅慧震驚的瞪大眼，臉上血色盡失，就連一邊一直沉默的薛強也忍不住道：“你說……什么？”

    韓江面色平靜，“所以，從一開始我就知道小優(yōu)他不是我的親生兒子。但我這么多年，卻一直是把他當親生兒子看待的，我待小優(yōu)如何，這么多年你也看在眼里，甚至我對他比對小良還要好！不管怎么說，當年的我，確實對不起你……”

    韓江至今回憶起十幾年前的事還似乎歷歷在目，那種心痛如絞，愛人遠離的滋味，仿佛依舊在心間回蕩，那樣的痛，他一生都不會忘記！

    那個時候，當妻子在產(chǎn)房內(nèi)難產(chǎn)，醫(yī)生問他保大人還是保小孩時，他毫不猶豫的選擇保大人！可是，當護士推著病床出來之后，他整個人都懵了！

    病床上，一臉蒼白、毫無情緒的妻子靜靜地躺在那里，而她的懷中，躺著呀呀哭著的孩子！

    醫(yī)生的聲音在他的耳邊回蕩，他卻仿佛什么都沒有聽見。

    “對不起，韓先生，韓太太在里面極力要求我們保孩子，況且當時她的情況很不樂觀，zigong大出血難以收縮，而孩子一切指標都很正?！@個孩子他很健康……抱歉，請您節(jié)哀！我們已經(jīng)盡力了！”

    他的大腦一片空白，眼神空洞無物，只是靜靜地盯著病床上躺著的女人，毫無生氣的樣子讓他一瞬間整個人仿佛都掏空了！

    他沒有流淚，也沒有撕心裂肺的狂喊，他什么都不敢做，什么都不能做，過了好久，他仿佛感覺到旁邊有人拉他的衣袖，他微微轉(zhuǎn)眼，看到心愛的女兒正在叫他，“爸爸，mama是睡著了么？”

    睡著了……是啊，她只是睡著了。

    “爸爸，這就是我的弟弟么？他為什么一直在哭呢？”

    他的眼珠動了動，轉(zhuǎn)向那個躺在妻子懷中嚎嚎大哭的小嬰兒，那一瞬間，他的心中忽然閃過一絲恐怖的想法——都是這個孩子，都是因為他，他才會失去摯愛……

    ……

    此后的日子，他過的渾渾噩噩，整天以酒度日，沒日沒夜的把自己灌的伶仃大醉，可是很奇怪，他卻一滴眼淚都流不出來。

    家里的親戚幫忙辦理了妻子的喪事，而他可愛又乖巧的女兒，在親戚的幫助下養(yǎng)著那個妻子拼了命生下來的孩子……

    就這樣大概過了兩個月，親戚還有同事間有人開始勸他再找一個，最起碼也要為兩個孩子考慮，他還年輕，又要忙工作，找個女人來照顧孩子也好，但他根本無意尋找，在他心中，誰也代替不了他的妻子！

    但是他還是高估了自己，或者，他麻痹已久的神經(jīng)終是讓他做了一件后悔終生的事來！

    那一天早晨，當他從宿醉之中醒來，發(fā)現(xiàn)身邊躺著一個女人時，他震愣了許久，終于想起來自己做的荒唐事——他竟然跟一個酒店小姐發(fā)生了關(guān)系！

    潘紅慧以前是在一家酒店里當小姐的，她長的十分漂亮，很多男人都喜歡她，可是她眼界很高，不是很有錢的男人她都看不上眼，但她第一眼看到韓江時，就被他迷人的外形吸引了，而他那時候心情郁悶，一直不停的喝酒，潘紅慧也耐心十足地勸酒，于是某些事也就自然而然地發(fā)生了。

    韓江痛悔萬分，可是一切都晚了，那個清晨，他也才徹底醒悟過來！坐在床沿邊，對著窗外蔚藍的天空，他痛哭出聲！

    他對不起妻子，對不起兩個孩子，更加無法原諒自己的行為，唯一彌補的辦法就是他要好好撫養(yǎng)兩個孩子長大，這是他的責(zé)任。至于潘紅慧，他當時給了她一筆錢，兩人說好從此銀貨兩訖。

    然而過了一個多月之后潘紅慧突然找到他，稱自己懷孕了，孩子是他的。

    他明白，這個孩子不可能是他的，但是他當時望著她有些心虛的眼，卻并沒有出口否認。

    那個時候他已經(jīng)開始正常的工作，照顧孩子。說實話，他一個大男人，做這些事確實應(yīng)付不過來，尤其是小兒子，他常常手忙腳亂的，而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他們父子天生相克，才幾個月大的小嬰兒，每當他一抱時就哭的撕心裂肺，惹的他心煩又心亂，這個時候，潘紅慧突然接手了，很溫柔地撫拍著，很快就把孩子哄睡著了。

    他看了心中一動，想也沒多想就問她：“你愿不愿意幫我照顧這兩個孩子？”

    潘紅慧當時很震驚，卻是點了點頭。

    “那好，我們結(jié)婚。你以后就當他們的母親，如果你把他們照顧的好，我會給你補償！”

    于是，他帶她去領(lǐng)了結(jié)婚證，連喜酒都沒辦過。

    兩人就這樣住到了一起，但他工作忙，經(jīng)常加班，很少回家，但最少每個月的工資都會如數(shù)上交給潘紅慧，也從來沒對她提什么要求。

    潘紅慧一開始確實對他的兩個孩子還不錯，也很有耐心。尤其是每個月領(lǐng)到他給的不菲的收入之后，更是高興的合不攏嘴。

    那個時候她也懷著孕，兩人又是新婚，兩人獨處時，不免有些夫妻間一些的小動作，而他都一一回避了，只道她現(xiàn)在身體不方便，潘紅慧雖然沒有盡興，但也是理解的，倒也沒多糾纏。直到她生下了小優(yōu)之后，時間一長，親媽與后媽的區(qū)別就表現(xiàn)出來了，而她的脾氣也隨之越來越暴露出本性來……對于這些，他可以忍，只要他三不五時的回家照顧兩個孩子也就沒事，最起碼潘紅慧當他的面前是不敢造次的！

    隨著時間推移，潘紅慧的心思也顯露出來，每當他回家，晚上他從不進主臥房，一直都是睡在客廳的沙發(fā)，而有一天夜里，他睡的迷迷糊糊的時候突然感覺到有人在抱著他，他一激靈，突然驚坐起來，當他看清了眼前情形，心下頓時沉了下來！

    潘紅慧一身性感低胸透明薄紗睡衣，幾乎是衣衫半退地跪坐在客廳地毯上，媚眼如絲地看著他。

    ☆、第四十三章 老婆大人說什么就是什么

    黑暗里，潘紅慧的呼吸有些急促，她似乎很激動，軟糯的嗓音嬌媚地喊了一聲：“老公……”

    韓江坐起身，目光平靜地看了她一眼，“你在做什么？”

    潘紅慧微怔，嬌羞地嗔他一眼，“你說呢？”

    都是成年人，韓江自然明白她的意圖，只不過他冷著臉，毫不留情地說道：“回你自己的房間去睡，以后不要再做這種無聊事了！”

    什么？無聊事？

    潘紅慧不敢置信地瞪大眼，語氣也冷下來，“韓江，你這是什么意思？”

    韓江卻不再說話，突然起身，拿起自己的衣服轉(zhuǎn)身就出了門，臨走之前道：“我去學(xué)校了?！?/br>
    在那之后，韓江便很少再會家里過夜，大部分時間都是在學(xué)校的職工宿舍里住，基本上回家也是為了看望孩子，跟孩子們聊天互動，而跟潘紅慧之間，卻沒有那種夫妻間的親昵。

    潘紅慧一開始還堵著氣，也有點驚訝和不相信韓江竟然會這么絕情，她那時候更是對自己年輕貌美的身材有信心，可是隨著時間推移，韓江卻一年復(fù)一年的如此，她的心也總算是冷了，也看清楚了這個男人的決心絕情！可是她好不甘心，她被他娶回家，除了因為她懷孕了要負責(zé)，還有就是給他當幾個孩子的母親。在他的眼中，她從來不是他的老婆，只是一個家里需要的保姆而已！

    潘紅慧認清了這個事實，心里也漸漸扭曲起來，起初她對韓佳和韓良的好都收了回來，她趁韓江不在家的時候?qū)λ麄儠r不時打罵虐待，可是韓佳卻把這些事告訴了韓江，因此韓江回家跟她大吵了一次，那一次之后，她雖然不敢再明目張膽的打他們了，可是罵的話卻沒少說，甚至更是克扣韓江給他們的生活費。那時候，她知道自己已經(jīng)沒辦法得到韓江的身心，所以她只能靠花著他的錢來維持心理的平衡！

    一晃眼，十幾年都過去了。

    潘紅慧從沒對外人說過，這十幾年她和韓江不過是空有夫妻之名的假夫妻罷了！他不碰她，一次都不曾碰過！這么丟臉又戳她心窩子的事實，她根本開不了口??！

    可是，令她更加沒有想到的是，這個男人比她想象的還要心狠！他竟然明知道她懷的是別人的孩子還要娶她，把她娶回家之后，卻冷落她，只把她當個保姆一樣使喚了十幾年！她這十幾年的青春歲月，竟然就這樣盲目凄然地過來了！

    “哈哈哈哈……”她突然大笑出聲，眼角卻滴落了無數(shù)的淚。

    “韓江，你好狠心！”

    “你根本就是個沒心沒肺的男人！”

    “你騙了我！騙了我十幾年！你騙的我像個小丑一樣，你心里是不是早就厭惡我是個不干不凈的女人，所以才一直都不想碰我？”

    “你知道小優(yōu)不是你的兒子，所以你對小優(yōu)表面上很好，卻從來沒有跟他多么親近對么？你知不知道，其實小優(yōu)小時候跟我說過，他說他好羨慕爸爸可以每天跟哥哥那么親近，就算你不給他好臉色，可是你對他又打又罵的眼里卻都是關(guān)心和擔(dān)憂，但是你對小優(yōu)呢，你從來都是微笑以對，鼓勵他好好學(xué)習(xí)，除此之外再無任何親密的行為！你知不知道小優(yōu)其實也很想你能對他再多一點親密？你從來沒有抱過他，可是你卻會抱著韓良……我還記得有一次他們倆都生病了，你半夜從學(xué)校回來抱著韓良就去了醫(yī)院，而我，當時抱著小優(yōu)跟你一起去了，可是事后你只是關(guān)心地詢問了一下小優(yōu)的狀況，卻是不吃不喝地守在韓良的身邊一整天！”

    “呵呵……是我傻！是我蠢！那個時候我竟然還沒察覺出來什么！只是會在心里埋怨你——原來你不過是早就知道了小優(yōu)不是你的親生兒子而已！”

    “韓江，你是我見過的……最沒有心的男人！”

    她一聲聲，一句句，字字泣血般的控訴響徹在這冬夜舊房之內(nèi)，伴隨著一滴滴流下的淚，仿佛是這么多年壓抑過后的釋放，她說的聲淚俱下，嗓音沙啞，淚眼凄迷的盯著面前跟他做了十幾年夫妻的男人！

    其實她最恨的是還是自己，恨自己直到這個時候了還是無法狠心同意跟他離婚。她這輩子，經(jīng)歷過的男人數(shù)不清了，可是她最后的一個男人是他，她永遠記得清楚，十幾年前的那一夜，雖然他醉酒迷糊，而且他的嘴里一直叫著他前妻的名字，但是她還是覺得前所未有的快活。從第一眼看到他，她就醉心于他了，她這么多年的忍耐和不甘心，不都是因為她愛他么？否則以她的外形條件，離了他，她未必找不到好男人了。

    破舊的房子內(nèi)，潘紅慧哭訴的聲音幾乎傳遍了每一個角落，而屋內(nèi)的薛強和韓江，都沒有說話。

    薛強除了震驚，除了有一些心疼潘紅慧，更多的是對眼前這個男人的怒恨！

    韓江則一直面無表情，眼眸深濃，猶如窗外漆黑的夜色，冷寂而幽涼。

    ……

    屋內(nèi)的聲聲控訴，俱都傳進了屋外的梁語佳和宋言耳中。

    剛才他們并沒有離開，只是站在了門外。

    梁語佳是不可能放心留下爸爸一個人面對潘紅慧和薛強這兩個人的，當她聽到了爸爸和潘紅慧的對話之后，她整個人震驚的難以站立，身體晃了晃，直到宋言扶住她才勉強回過神！

    原來爸爸……他早就知道小優(yōu)不是他的親生兒子！

    而他會娶潘紅慧，也都是為了她和小良！

    正在這時，樓道上有腳步聲傳來，梁語佳一愣，抬頭就看到了慢慢舉步上樓來的身影。

    是韓良。

    他的眼角似乎有些潮濕，一步步慢慢走來，眼睛一直盯著那道門。

    “小良……”梁語佳有些擔(dān)憂的輕聲開口。

    “他很擔(dān)心你，剛才我在來的路上接到了他的電話，他非要知道地址，我就告訴他了?！彼窝栽谒亩呡p聲解釋了一句。

    梁語佳握住韓良的手臂，目光對他的對視一眼，想不到韓良突然微微一笑，“姐，我沒事兒。”

    于是，梁語佳知道他剛才一定也聽到了潘紅慧跟爸爸說的那些話。

    也是，那么大聲，這里房屋破舊，早就沒什么隔音了。

    韓良要推開門，梁語佳阻止他：“別，還是讓爸爸自己處理吧?！?/br>
    ……

    屋內(nèi)，當潘紅慧的情緒漸漸平靜下來之后，韓江才緩緩開口：“所以，離婚吧。”

    潘紅慧的身軀微怔，卻也沒有說話。

    韓江站在潘紅慧的面前，語聲平靜，卻也無情。

    “紅慧，你當年自知自己懷孕了，恰巧遇到了我，所以把我灌醉，趁機……我沒話說，有些事發(fā)生了就是發(fā)生了，我無法辯駁。所以，當你謊稱懷了我的孩子找到我時，我沒有異議地娶了你，那時候確實也是因為我的兒子女兒他們需要一個母親，我知道你不是最合適的，但我依然決定娶你，這是我欠你的，我也有心想對你補償，所以我可以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地看你拿著我的錢去各種揮霍?！鳖D了一下，他接著道：“我承認，我對不起你，但是這么多年下來，我想我們之間早就兩清了?！?/br>
    最后他嘆一口氣，“離婚——對你，對我，對小優(yōu)，也許都是一樁好事。小優(yōu)這孩子不錯，他真的很聰明，你們是他的親生父母，好好培養(yǎng)他吧。對于你們今天對語佳做的事，我沒資格追究什么，但是如果語佳追究起來，我也會去當她的證人?！?/br>
    說罷他站起身，高大的身軀依舊挺立，眼里卻透著一絲滄桑和喟嘆。

    “不，不要走！”潘紅慧突然一把抱住了他的手腕，“老韓，我不想離婚的，我不要離婚，我以后都會改好不好？我絕對不會亂花錢了，也不會再做錯事了，我還會對韓良很好的，還有……你要認那個梁語佳當干女兒，我就會把她當女兒，我一定會對他們好的，求求你不要離婚好不好——”說著說著眼淚就又流了出來。

    一邊的薛強忍不住氣來，“紅慧，你——”

    “你閉嘴！”潘紅慧罵他一句，再次淚眼祈求地看著韓江。

    韓江只是平靜地掙開了她，“對不起！我的心里，早在小良他mama走了之后就已經(jīng)空了！”

    潘紅慧怔愣著，淚眼迷離地看著這個年近五十卻依舊風(fēng)度翩翩的男人，內(nèi)心終于絕望了。

    其實她一直都明白的，這個男人的心里，從來只有他的前妻，可是她一直都是不甘心的，一個死人而已，她怎么也能爭的過！卻不知道，原來男人的心是死的，她再爭也沒用！

    她知道，這一次他是真的決心離婚了！

    這時候，她真的很后悔做的這一切，她到頭來，什么都沒有！

    ……

    韓江拉開門，一眼看到屋外的梁語佳和韓良他們。

    眼睛里都是紅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