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9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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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伊非哪懂什么人情世故,他從小便被寵得無法無天。“玉容你突然喊我,嚇我一跳?!?/br> 玉容咬牙切齒,“小漣如此盡心盡力的治療你、照顧你,你非但沒有絲毫感謝,還要刺她痛處?平日里你為非作歹我不管你,但你對恩人如此,你自己覺得應該嗎?” 被玉容罵得有些心虛的喬伊非低了頭,小聲嘟囔了句,“什么恩人,不就是奴才嗎?” 漣漪背對著兩人站著,那抹高挑身影看起來十分孤離、凄涼,讓人忍不住疼惜。但其實,面紗之下蘇漣漪卻笑著——罵得好,這種人就應該罵。 玉容暴怒,“奴才、奴才,你滿口的奴才。誰生下來就是你家奴才?你投了個好胎當了太子,你還真以為自己是天下的主子了?小漣她確實來到這里,卻一沒賣身契二非奴籍,她是自由身,隨時可以離開,不是你口中的奴才!” 蘇漣漪對玉容大為改觀,在這個只因剛剛他所說的“投了個好胎”,她以為他們這些在金字塔頂端的人都有“天賦人權(quán)”的思想。 喬伊非被罵愣了,若其他人這樣說他,其后果定然是侍衛(wèi)們沖進來,將那人就地處死,但罵人者確實玉容,是喬伊非極其相信與尊敬的玉容。 “我……我知道了?!弊屘K漣漪吃驚的是,喬伊非竟收回了姿態(tài)。 不想兩人鬧得太僵,更壓被喬伊非怨恨,蘇漣漪轉(zhuǎn)過身來,笑意盈盈,“玉護衛(wèi)請不要這么說喬公子了,喬公子雖殘暴一些但心思單純,比起那些心機亢深的小人,不知好了多少倍。” 玉容道,“小漣,不用幫他說話。”其實內(nèi)心則是被蘇漣漪的“善良”而折服。 喬伊非偷眼看了蘇漣漪一眼,小心翼翼的,但見其面紗之下,那雙眼仍帶笑意,絲毫不生他氣一般,心中卻有一種莫名的感覺。那種感覺無法用言語詳細描述,就好像母親一般寵溺著他,任由他為所欲為。說來可笑,他真正的母后,怕是連看都沒正眼看他一眼。 喬伊非的眼神黯淡下來。 是啊,父皇和母后怎將心思放在一個瘸子身上,不是他們縱容他為所欲為,而是懶得管束,外加……刻意為之。他喬伊非只是個占位太子,當大事已定,父皇和母后兩人心目中的真正太子重回皇宮,他自然便沒有用處。 而他如今的所作所為,不正是未來“廢太子”最好的理由? 他不怨恨,更能理解。如果他自己身處父皇和母后的位置,也會做出如此選擇,畢竟,作為太子、更作為未來的北秦的皇帝,身殘是小,無后是大! 沒錯,他從臍部向下無知覺,不僅是雙腿,更有…… 玉容發(fā)現(xiàn)喬伊非眼神黯淡,就知他又開始想那件事,“喬伊,振作一些,有小漣在,她定會幫你醫(yī)治好?!?/br> 面紗之下,蘇漣漪一挑眉,心中吭聲。治好喬伊非的腿有什么用,這種人未來登上帝位,北秦不久矣。 抬頭看了看太陽,而后漣漪道,“不僅要注意防曬,還要注意別用眼睛直視太陽,最好用布遮擋眼睛。你們在曬一會,我先回去了,晚些來看你們?!?/br> 喬伊非一皺眉,“女人,你去哪兒?”這幾日,不知不覺,他開始期盼這個女人的出現(xiàn),每一次她離開,心中都是不舍。 蘇漣漪無奈地笑,“我留在這做什么,難道占你們兩個大男人的便宜?”而后神色認真下來,“我去休息一下,順便翻閱下醫(yī)術,看看能不能再找些針對你的特效藥?!?/br> 玉容感激道,“小漣,你費心了。” 蘇漣漪笑著搖了搖頭,便轉(zhuǎn)身款款離去。 佳人的倩影消失在帳布圍墻的盡頭,兩人依舊躺著,一時間沒說話。 “哥,”喬伊非突然道,聲音不大,語調(diào)中沒有平日里的狂妄囂張,很平靜?!澳莻€女人,她從前長什么樣?”接觸的越深,他便越是對她好奇。 提到小漣的容貌,怕是玉容比小漣本人更要痛苦。他平躺在躺椅上,閉著眼,伸手抓了件衣服蓋在頭上,不知是為了抵擋刺眼的目光還是自己難以解釋的悲哀表情。 “美……很美,她是我見過最美的女子,全天下,絕無第二個女子可以與她平分秋色。”為何心里越來越難過? 喬伊非若有所思的望著窗外,“也許,我來晚了?!比羰窃缫徊絹?,應該能見到她的容貌吧,想來此時,也會和玉容一般痛苦。 兩人又安靜許久。 “那個人,抓到了嗎?”喬伊非的聲音突然陰狠起來。 玉容嘆了口氣,“沒有找到那人蹤影,那名為蘇大虎的人,仿佛憑空消失了一般?!?/br> “那一日為何不追?”喬伊非氣憤道。 玉容再次嘆氣,“第一時間沒追,是因我當著營地所有人面承諾過,放開小漣不追,但后來我再派人去追,那人已沒了蹤影?!?/br> 喬伊非狠狠一拍躺椅旁的梨木桌,“可惡!為什么當時我不在這,若我在,管他媽承不承諾,放了小漣我立刻派人將那人剁成rou泥!” 玉容苦笑,“殺了那人又如何?小漣的傷已成事實。” 喬伊非想到那名蕙質(zhì)蘭心的女子,整日蒙著面紗,心中的悲痛難以解釋,這是他從前并未經(jīng)歷過的,即便是那時知道自己身份真像,也沒像這般難受過。“那以后,她怎么辦?” “你指什么?”玉容問。 喬伊非答,“這奉一教,只是我一時興致搞著玩的,難道還永遠搞下去?今日我有興趣,明日卻不知還會不會想玩了。當我們回北秦,她怎么辦?”當時他只是想搞個游戲玩,而玉容來此幫他管理,也只是對他的愧疚罷了。 玉容想了一下,“帶她走?!苯o了答案。 喬伊非眼神閃爍了下,“你要娶她?” 玉容愣住了,想到一切。又是沉默,許久之后,方才回答,“應該……不會?!?/br> 喬伊非難以置信,“哥,我能看出來,你是喜歡她的,為何不娶?”在喬伊非的單純的世界里,喜歡就是喜歡、不喜歡就是不喜歡,哪有什么既喜歡有不能接受的。 玉容長嘆一口氣,“她……她跟著我,會很危險。先不說容貌,還有便是她已經(jīng)被……已經(jīng)……沒了清白,若端木家族人知道這件事,便會千方百計的除掉她。” “哈哈哈……”喬伊非第一次如此嘲笑自己一向尊敬的兄長,“是端木家族在意,還是你在意?我想,是后者吧?!?/br> 玉容渾身僵了下,卻不知如何反駁。也許心底深處,他是在意的吧,他原本就是這般追求完美的人,身側(cè)的女子,怎可有瑕疵。若是之前的小漣,可以伴他左右,但如今…… 喬伊非也發(fā)現(xiàn)自己嘲諷得過了分,趕忙道歉。“哥,對不起,要不然……要不然……要不然這么辦怎樣?”他吞吞吐吐、猶猶豫豫。 玉容眼神一凌,“什么?”弟弟很少這般猶豫。 喬伊非白凈的臉上爬上了淡淡緋色,不知是因太陽曬的,還是其他?!白屗野桑凑乙膊荒堋瓊髯诮哟?,女子清白與否,我不在乎。” 玉容猛的將蒙在臉上的衣服甩了出去,“你說什么?” 喬伊非下意識后退了下,神色慌張,雖然害怕,卻沒真正退卻,“我……我的意思是,反正你也無法接受她,我不想……看哥那么為難,所以……”眼神閃躲,在隱瞞什么。 玉容深深地看了喬伊非一眼,多年相處,自然了解喬伊非。心中自嘲起來,他早一步認識小漣,最終卻沒有弟弟這般干脆。 喬伊非忐忑地等著,一方面怕兄長生氣,另一方面則是怕兄長不肯放棄小漣。 “我在想想吧。”許久,玉容才吐出這么一句話。 …… 兩兄弟如此背后討論蘇漣漪,而當事人卻全然不知,在營內(nèi)查閱大量醫(yī)書,找尋醫(yī)書記載的特效藥。 其實,看書只是表面,若有人在蘇漣漪身旁便會發(fā)現(xiàn),有時,一頁最多百字,蘇漣漪能足足看上一炷香的時間,因為,她的心思根本不在醫(yī)書上面,而是在東塢城。 “小漣姑娘,您在嗎?”帳外婦人的聲音,是李嬤嬤。 如今,整個營地除了玉容和喬伊非外,便只有李嬤嬤和孫嬤嬤兩人還稱呼她為小漣而非圣女,這是她的要求。 漣漪一雙美目微瞇,眼中迸發(fā)一絲冷,卻轉(zhuǎn)瞬即逝,又回復了平日里那般溫和。“李嬤嬤,請進吧,我在房內(nèi)?!?/br> 帳簾撩開,李嬤嬤進來來,眼神帶著警惕。 “李嬤嬤,有什么情況嗎?”自從接到云飛峋的“貓頭鷹信”,她便暗暗命令李嬤嬤和孫嬤嬤兩人暗中觀察她周圍的一切情況,只要有風吹草動,便及時向她回報。 “有,”李嬤嬤一眼嚴謹?shù)攸c了點頭,而后湊近蘇漣漪?!靶i姑娘,這幾日不斷有貼身侍衛(wèi)被叫去逼問,逼問內(nèi)容都是關于您的。” 漣漪心中暗笑,贊嘆飛峋布的好局,果真如他猜測的那般,東塢城守城將軍被控。 雖然這么想著,但蘇漣漪仍舊表現(xiàn)出驚訝,“關于我的?關于我的什么事?” 李嬤嬤道,“還能因為什么?自然是小漣姑娘您在徐府的事,聽可靠消息說,因為您的離開,徐府人大發(fā)雷霆,竟派人買通了您身邊的護衛(wèi),將您的情況報告給了徐府。小漣姑娘您可千萬要小心,我真怕徐府那些喪心病狂的人派人來暗害你?!?/br> 蘇漣漪緩緩點了點頭,雙眼若有所思,卻又帶著笑意,“李嬤嬤,剛剛你說,有人來逼問我的貼身侍衛(wèi),是什么人?” 李嬤嬤道,“是周立、周侍衛(wèi)的人?!?/br> 一塊大石終于落下,如今人贓俱獲、鐵板釘釘,守城將軍確實與奉一教有瓜葛,而使手段那人不是別人,正是玉容。 “知道了,謝謝李嬤嬤了。”因為謎底解開,漣漪心情大好,語調(diào)也輕松許多。 李嬤嬤笑了下,“嗨,有什么謝的,我與我那老姐妹的命都是小漣姑娘救的,我們自然是站在你這邊?!?/br> 漣漪放下書,走到梳妝臺前,將那抽屜拉開,其內(nèi)是滿滿的金銀首飾。這些東西都不是她的,是安蓮留下來的,如今她也正好做了順水人情。 從抽屜里取出兩對晶瑩剔透的玉鐲子,塞到李嬤嬤手中,“這兩對鐲子,你一對、孫嬤嬤一對,以表彰你們的忠心?!崩瓟n一人,只靠感情投入是不夠的,還不如來點實惠的恩惠。 李嬤嬤高興壞了,安蓮那些首飾都是高等貨,平日里只有她們看的份兒,從未想過竟能得到一些。千恩萬謝,李嬤嬤揣著鐲子離開,與那孫嬤嬤分贓去了。 既然知曉了消息,漣漪自然要將消息反饋給云飛峋。那么,如何反饋?貓頭鷹? 自然不是!只有云飛峋那個變態(tài)才能cao控那種變態(tài)的鳥類,她蘇漣漪自認是正常人,自然不會采用那種變態(tài)的方法,再者說,她也實在不知道怎么把送信的貓頭鷹招來。 細細想了一想,漣漪有了主意。 一刻鐘后,漣漪已煥然一新,換了一套赭色衣裙,配了同色系面巾,“李嬤嬤在嗎?” 李嬤嬤聽見蘇漣漪喚她,趕忙進了來,極其諂媚,“小漣姑娘,叫我有什么事嗎?”因為有了物質(zhì)獎勵,干活更賣力氣了。 漣漪為難道,“有件事,想辛苦下李嬤嬤和孫嬤嬤。” “小漣姑娘的安排,有什么辛苦不辛苦的,只要您囑咐便是?!崩顙邒呙Φ馈?/br> 漣漪笑了笑,“經(jīng)常吃廚子做的飯菜,口淡得很,想吃一些點心,但在這荒郊野外的,先不說廚子能不能做出,即便是材料也是難尋。我想請兩位嬤嬤幫忙,去鎮(zhèn)子上幫我買一些回來,如何?”離營地不遠,來回三個時辰,有個不小的鎮(zhèn)子。 李嬤嬤忙道,“好,只要小漣姑娘想吃,就算是去京城買,我們也去。” 漣漪笑笑,取出一張單子,單子上列著密密麻麻的小吃名稱,“一會你們找名侍衛(wèi),趕馬車送你們?nèi)ゾ秃?,列出的東西有些多,你們要辛苦了。”說著,拿出一袋子銀子,“如今物價飛漲,也不知這些銀子夠不夠,若是不夠,那便隨意挑幾樣買,若是夠了,剩下的,兩位嬤嬤也買一些吃食?!?/br> 李嬤嬤接下銀袋,掂了掂,好家伙,足有五十幾兩,若放在從前,能買個大院子了。“好嘞,小漣姑娘您別著急,我們快去快回?!闭f完,便出了帳子找上孫嬤嬤,請了侍衛(wèi)趕著馬車離去了。 蘇漣漪親眼目送那馬車走遠,這才再次走出房間,向玉容的住處而去。只不過,這一次她不是找玉容,而是找周立。 當周立知道蘇漣漪找他時,一頭霧水,“圣女大人,您是說,讓我?guī)┦绦l(wèi)陪您在附近轉(zhuǎn)轉(zhuǎn)?” 漣漪笑著點了點頭,“是啊,最近不知為何,憋悶氣短,總想出去走走、運動一下,在這么缺乏運動下去,怕是我也要病倒了?!?/br> 周立自然拿不了主意,“圣女大人稍候,屬下去詢問下玉護衛(wèi)的意思?” “好,麻煩了?!碧K漣漪永遠一副溫和謙遜的摸樣。 少頃,周立出了來,“不知圣女大人要去何處散步,殿下也想跟著去。” 蘇漣漪目露惋惜,“幫我轉(zhuǎn)告喬公子,實在抱歉,我上山走走,只帶幾個人就好,就不勞煩他相陪了?!?/br> 周立點頭,又轉(zhuǎn)身進去匯報。 帳內(nèi),傳來摔東西的聲音,想來是某人不爽,而門外的蘇漣漪聽見了,卻權(quán)當沒聽見一般。 周立面色為難地出了來,“不知圣女大人準備何時出發(fā)?!?/br> 漣漪道,“現(xiàn)在吧,早點去,也早點回?!?/br> 就這樣,周立帶了四名武功高強的侍衛(wèi),陪著蘇漣漪出了營地,穿過茂密樹林,向一旁的山坡上而去。 一路上,眾人只跟著蘇漣漪走著,而漣漪卻目不斜視,好像在思索著什么,也是一聲不吭。整個過程,沒一人說話,能聽見腳踩落葉的沙沙聲。 到半山腰處,漣漪突然停了腳步。 周立趕忙上前,“圣女大人,您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