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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名醫(yī)貴女在線閱讀 - 第118節(jié)

第118節(jié)

    “一會,初螢多半會問,你們的計劃是否告訴我?!睗i漪一邊包著餃子,一邊慢慢道。

    云飛峋繼續(xù)手頭的工作,“哦?!辈唤馓K漣漪為何說這個。

    “若是她真問了,你便說,這件事我一無所知,你沒告訴我。”漣漪斬釘截鐵道。

    “為什么?”云飛峋驚訝,“公主與我們是一派的,為何要隱瞞?”

    漣漪嘆氣,放下手上的餃子,“記住,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你曾經(jīng)對我說過,太子城府極深,而如今初螢的一舉一動你也看在眼里,難道就不怕以后陷入無妄之災(zāi)?”兔死狗烹,不得不防。

    飛峋想著人前人后的金玉公主,又想到那平日里禮賢下士的太子,很是矛盾,“我兄長與太子一起長大,很是了解?!?/br>
    漣漪苦笑,“他們都是皇室中人,從小便在險境中成長,與我們不同,他們可以掩飾得天衣無縫。你告訴初螢說,計劃沒告訴我,只是隱瞞不是欺騙,這是自保?!敝袊鴼v史上擅長作息的皇子比比皆是,最出名的便是隋煬帝,在做皇子時謙虛好學(xué),欺騙了所有人,一旦成為皇帝,便狠戾殘暴。

    云飛峋點了點頭,“知道了,我不說就是。”

    ……

    餃子包完,煮好,出了鍋,漣漪裝了整整一小壇,帶著湯汁,讓飛峋端了去。

    距離漣漪家不遠(yuǎn)的一間小院子,是金玉公主初螢暫時居住的家。

    房內(nèi),置著農(nóng)家小火爐,爐膛內(nèi)裝著足足的炭,燒得旺盛火紅,屋內(nèi)暖烘烘的,還帶著一片馨香。

    初螢一身白衣坐在床上,雖那白衣帶著銀色暗紋,旁人不知其意,但事實上,她是在默默守孝,用另一種方式祭奠自己的父皇。爭權(quán)的是她的兄弟,大家眼中看到的都是皇位,而沒有父皇。

    一代君主、一名父親過世,真正懷念的又有幾人?

    嬰孩已經(jīng)睡去,她柔軟的小手輕輕拍著,垂著的眸子中,有愛憐,也有哀傷。

    屋內(nèi)很靜,初螢的情緒也很低落。

    突然響起禮貌敲門聲。

    初螢眼中的哀傷瞬時消失不見,換成了平日里那天真無邪,那雙大眼滿是懵懂、純真,和剛剛判若兩人。“是誰?”軟糯的聲音動聽。

    “是我,漣漪讓我送一些餃子?!憋w峋在外答。

    初螢眼中裝出的純真淡了一些,“進(jìn)來吧?!?/br>
    門開了,云飛峋入內(nèi),進(jìn)門后馬上關(guān)了門,站在門口不肯向里走,是避嫌,是禮節(jié),也是怕將身上的涼氣帶進(jìn)來,染給嬰孩。

    見嬰孩睡熟了,飛峋才小聲恭敬道,“公主殿下……”

    初螢微微側(cè)過頭,卻未抬眼直視,“叫嫂嫂便可,都是一家子,不是外人?!甭曇綦m還帶著剛剛軟糯的痕跡,更多的卻已是清冷和威嚴(yán)。

    云飛峋點頭,不再拘泥于稱呼,“太子殿下兩日后登基,臣弟想回京一趟,告知他們我們二人的位置。”想到自己兄長增添了一名子嗣便高興。可以想象到大哥的歡愉之情,飛峋看向那床上熟睡的嬰孩,眼中也滿是慈愛。

    本以為金玉公主即將回京能欣喜,但云飛峋從初螢?zāi)樕蠀s沒看到任何高興的神情,相反一直垂著眼,若有所思。

    “嫂嫂,您在擔(dān)憂什么?”飛峋問。

    初螢的濃密睫毛微微顫了一顫,終如同蝴蝶展翅一般打開,看向云飛峋,雙眼直視,那審視的眼神透著凌厲,仿佛將面前之人看透,絲毫不容他說謊。

    “飛峋,你與漣漪的感情如何了?”她問。

    云飛峋臉一下子中了,尷尬得不知說什么是好,他知道,公主一直讓他與蘇漣漪親近。“讓嫂嫂……cao心了,我與漣漪,一切都……好?!?/br>
    初螢的眼微微瞇了一下,“可與她同房?”

    云飛峋臉更紅了,“沒……沒有,絕對沒有?!?/br>
    初螢不知是應(yīng)擔(dān)心還是應(yīng)放心,想了片刻,眼中的凌厲更甚,“那你可告知她,我們的計劃?”

    飛峋想起了蘇漣漪的囑托,便不動聲色,“未曾告訴?!?/br>
    初螢緩緩點了點頭,松了口氣,“那便好,雖現(xiàn)在局勢算是平定,但還是有危險,路途遙遠(yuǎn),你要當(dāng)心。”

    云飛峋點頭答應(yīng),將手上陶質(zhì)小壇遞了過去,“這是剛剛漣漪和我包的餃子,給你帶了,漣漪交代,讓你趁熱了吃?!?/br>
    初螢眼中的凌厲少了一些,睫毛微微顫著,伸出兩只纖細(xì)的小手,雙手接過那蓋著蓋子的壇子,將其緊緊抱在懷中,與那壇子相比,她的身子很是瘦弱,那般無助。

    云飛峋想說什么,最終卻沒說出,見初螢不想再語,便默默退了出去。

    飛峋歸來后與漣漪吃了餃子,便收拾了行囊趕路,日夜兼程欲早一些到達(dá)京城,臨行前,將花名冊交給了蘇漣漪。

    夜晚到來。

    漣漪在房內(nèi)愣愣坐著,這是第一次獨自在這房子,她早已習(xí)慣了云飛峋的相伴,如果他突然離開,一種奇怪慢慢在她心中滋生,隨著時間的推移,那感覺逐漸蔓延,越來越大、越來越深,是思念。

    漣漪推開云飛峋的房門,房內(nèi)沒掌燈,沒燒火爐,又冷又黑,但聞到了那熟悉的味道,卻讓她不忍離去。

    嘆了口氣,苦笑著搖搖頭,最終她還是淪陷了罷。

    正窗外大風(fēng)忽起,白日里還陽光明媚,但從傍晚時便烏沉沉的陰下來,漣漪到了客廳,稍稍推開窗子,大吃一驚,不知何時,竟開始飄起了鵝毛大雪。

    雪大風(fēng)急,漣漪心中擔(dān)憂得緊,不忍飛峋在路上受苦,在屋子中走著轉(zhuǎn)著,卻苦無辦法。

    擔(dān)憂也沒有辦法,算算時間,飛峋早已上了管道罷,好在,她在小驢車?yán)镅b了很多被子和干糧。

    又過了一個時辰,漣漪覺得無聊得緊,古代沒電視也沒電腦互聯(lián)網(wǎng),這大晚上的實在沒什么娛樂活動。平日里不覺得,偶爾和飛峋聊聊天,偶爾下下棋,即便是無事可干,也在家中和他呆著,互相默默陪著。

    想了一想,還是睡吧,睡醒了明天日再繼續(xù)無聊。

    洗漱完畢,將屋內(nèi)小火爐又添了些炭,將軟乎乎的新彈棉被鋪上,準(zhǔn)備睡去,屋外的鬼哭狼嚎之音卻讓她有些擔(dān)憂。室內(nèi)溫度驟降,即便是添了爐子,但還是不若前幾日那般暖和。

    漣漪突然意識到一件事——她的屋子是根據(jù)現(xiàn)代房屋建的,南邊有一個大客廳、北面有倉庫,而頭頂?shù)姆宽斠沧隽撕唵蔚蹴?,雖說夏天也許會熱上一些,但冬季是極為暖和的。

    而初螢家卻不是,其為鸞國中部普通農(nóng)家房屋,直通南北,頭上棚頂能見房梁的那種,因房間太大,密封性又不好,取暖的火爐很是吃力,沒風(fēng)的日子還好,若是有風(fēng),那火爐燒與不少便沒什么區(qū)別。

    漣漪想到這,立刻翻身下了床,將衣服披上,沖了出去。

    屋外,風(fēng)甚大,那夾雜鵝毛大雪的狂風(fēng)刮得人眼睜不開,漣漪將身上的綿褂子緊了又緊,掙扎著向初螢家的方向而去。

    初螢家中。

    她本以為自己已很堅強(qiáng),已可以自己燒飯、自己洗衣、自己做家務(wù)、自己養(yǎng)孩子,但此時此刻,面對這狂風(fēng)暴虐,她卻只能瑟瑟發(fā)抖。

    孩童哭嚎著,她將孩子緊緊抱在懷中,爐子里的炭火燒得火紅,但那可憐的熱氣剛一出來,就被冷風(fēng)吹散。

    孩子大哭著,初螢也很想哭,卻不知哭給誰聽。她本應(yīng)有舒適的生活,本應(yīng)奴婢成群,本應(yīng)父疼母愛,但父皇已駕崩,母后與兄長只顧奪嫡,丈夫也是如此,她只能擔(dān)驚受怕的在這農(nóng)家小院。

    狂風(fēng)還在鬼哭狼嚎,風(fēng)之大,是她這一生第一次見到的,那狂風(fēng)根本無視墻壁和窗子,呼嘯入了房內(nèi),那窗紙嘩嘩響著,她只能暗暗祈禱窗紙萬萬不要吹破,房頂發(fā)出咚咚的聲音,她懷疑是屋頂?shù)耐咂恢芰碎_,不知那房頂會不會被狂風(fēng)掀起。

    當(dāng)蘇漣漪掙扎著到初螢家時,還沒入屋子便聽到了孩子的哭聲?!俺跷?,開開門,是我?!彼弥T。

    這一刻,初螢只覺得在身陷絕望的漩渦中無法脫身時,一道曙光射入,她憋了已久得淚水終于涌了出來,此時此時,她只覺得蘇漣漪是上蒼派來拯救她的天兵神將。

    拉開門,見門外的漣漪,頭上、眉上和睫毛上滿是雪花,一張唇被凍得發(fā)青發(fā)紫,“初螢,沒事吧?”說著,趕忙入了門,回頭將門關(guān)上。

    初螢都不知自己要說什么,鼻頭酸著,心中好大的委屈。

    漣漪見初螢咬著唇無聲哭泣,想到她明明身為高高在上的公主,如今卻遭遇如此,心不免一疼,之前心中的隔閡早已忘卻,“別哭,快收拾收拾帶孩子去我那吧?!?/br>
    初螢瘋狂地點頭,趕忙轉(zhuǎn)身去用被子將孩子包上,漣漪則是熄了爐子中的火,怕人不在,出什么意外起了火災(zāi)。

    初螢費力將用棉被裹好的熙瞳抱在懷中準(zhǔn)備出門,卻被漣漪搶了去,“我來抱吧,我體力比你好?!睂嵲诳床涣藡尚〉某跷灡е@么大一團(tuán)的孩子,外面雪大路滑,何況初螢剖腹產(chǎn)后剛剛幾個月,在這醫(yī)療設(shè)施為零的古代,恢復(fù)得不算好。

    初螢?zāi)昧撕⒆拥囊挛镉镁?,兩人便出了門,向漣漪家而去。

    初螢家和漣漪家仿佛是兩個世界,一個是在冰酷的嚴(yán)寒,另一個則是在溫暖的春季。

    房子是春天翻修的,墻壁都加了厚,房間格局設(shè)施也是十分現(xiàn)代化,再大的寒風(fēng)也吹入不了幾分,風(fēng)在南面的客廳和北面的倉庫緩沖到幾近全無,根本入不到臥室中去。

    關(guān)上了門,便如同將呼號的寒風(fēng)狠狠拒之門外,房內(nèi)只有安逸和溫暖,那小火爐噼啪響著,干燥又溫暖。

    漣漪將孩子放到自己床上,將一層層的棉被打開,哭喊的久了,聲音也小了下來,卻還小聲哭著。

    漣漪見初螢直愣愣站在房門前,眼中迷茫,若有所思。

    忍不住嘆了口氣,牽著她的小手到了自己房內(nèi),“廳里冷,大虎不在,就沒燒那么多火爐,你在我房間里暖和暖和,一會給熙瞳喂奶,好讓他安安穩(wěn)穩(wěn)睡上一覺?!?/br>
    初螢猛地抬頭想說什么,但當(dāng)看到漣漪那關(guān)切的眼神時,還是活活吞了下去,垂下頭。

    其實,她想問——大虎去哪里了。但當(dāng)看到漣漪那關(guān)切的眼神時,卻不忍欺騙,雖然這欺騙,是迫不得已,是為了自保。

    她從小長在宮中,雖是公主,但也是有危險。宮中陰險,不是外人可想象得到,那瓊樓玉宇之下,哪里沒有白骨?哪里沒有冤魂?死過宮女、死過太監(jiān)、死過妃子、死過公主、死過皇子,也曾經(jīng)死過皇后。

    就連父皇都時刻防備,哪怕是自己的親生兒子。

    從小到大,見過太多皇子夭折,見過太多不明不白死去的女子,她也不知不覺學(xué)會了萬千自保之法,哪怕是碰見再危急的情況,她為了活下去、為了安全都會無所不用。

    她一直都喜歡蘇漣漪,無論是從前那般混賬的女霸王還是如今這睿智的女商人,她都喜歡。從前喜歡,是因蘇漣漪不掩飾心中惡念,想要什么,伸手去搶,討厭什么,開口就罵,壞得干脆,壞得徹底。

    現(xiàn)在喜歡,是因蘇漣漪的睿智和義氣,幫助身邊的朋友,為朋友可以兩肋插刀。她永遠(yuǎn)不會忘她分娩之時漣漪說過的話——若是她死,她也陪著死。

    剛剛在家中,她無比絕望、無比恐懼,甚至比當(dāng)初被追兵追殺時還要恐懼萬分,此時想來,應(yīng)該是因熙瞳吧。她無所謂,但卻不希望看到熙瞳有危險。

    在她最無助時,又是蘇漣漪出現(xiàn),將她從彷如冰窟的困境中救出。

    她初螢低下頭,無法開口繼續(xù)欺騙,又不想露餡,便干脆保持沉默,不去說。

    漣漪深深看了她一眼,最終嘆了口氣,像從前那般伸手撫了撫她的頭頂,寵溺地笑了,“笨蛋,別想了,已經(jīng)安全了?!?/br>
    初螢不敢抬頭,不想讓她看見自己又哭了,點著頭。

    漣漪告訴自己,放下吧,放下她之前的顧及和隔閡。她為了種種原因隱瞞飛峋,而初螢不也是因為種種原因隱瞞她?

    謊言不可怕,是善意的謊言,真心為人著想的謊言,難道不正是另一種保護(hù)?

    就好像,她在現(xiàn)代在醫(yī)院做的一件事一般——安慰絕癥患者:堅持住,還有幾個月就要出院了。只有她和家屬知道,這患者的生命也僅僅只有幾個月。

    漣漪打來了溫水,讓初螢洗臉洗手,而后解了衣襟為熙瞳喂奶,自己則是將客廳和飛峋房間的爐子生起,燒得火熱。

    嬰孩還小,但作為動物卻天生有一種危機(jī)感,大哭是為了得到家人的重視,希望快快脫離危險。如今到了安全舒適的地方,又吃飽喝足,便安穩(wěn)地睡了去,小臉安詳,絲毫看不出剛剛經(jīng)歷了什么。

    初螢輕輕拍著熙瞳,而后悄悄站起身來,推門到屋外,見漣漪正坐在桌前,慢慢煮茶,也在桌旁坐了下來。

    漣漪因放下了心中的隔閡,舒服了很多,看向初螢的笑容也是發(fā)自內(nèi)心的,倒了一壺香茗,推了過去,“喝茶暖暖身子吧,這幾日大虎不在家,說他遠(yuǎn)房叔叔過世,去奔喪了,你和熙瞳就在這睡吧。若大虎回來后天氣還是這般,你也在這。我的房間很大,實在不行就讓木匠趕制一張嬰兒小床放在一側(cè)?!?/br>
    “漣漪……”還沒等蘇漣漪說完,初螢便出聲打斷。

    初螢的淡淡眉頭緊緊皺著,一雙大眼滿是無助和猶豫,她在掙扎。一邊是自己從小到大自保的習(xí)慣,另一邊則是自己今生第一個也是唯一一個好友的忠誠,在過去和現(xiàn)在之間,她猶豫不定,不知何去何從。

    漣漪也微微觸動,有些尷尬,“時候不早了,你早些睡吧,我睡大虎的房間?!?/br>
    就在蘇漣漪準(zhǔn)備起身離開時,手腕被初螢一把拽住,“你……你能聽我說一些話嗎?”軟糯的聲音,帶著迷茫和無助。

    漣漪的心柔了下來,暗暗嘆了口氣,坐了回來,“你說?!?/br>
    初螢皺了皺,口中銀牙暗咬,“其實,我不姓黃,黃通皇,皇帝的皇,我是正鸞國當(dāng)朝金玉公主,即將登基的新帝孿生meimei,夏初螢?!彼獙⒁磺卸颊f出來,這是她這一生第一次劍走偏鋒,若是消息這么泄露了,她也認(rèn)了。

    蘇漣漪聽了她的話,心底的嚴(yán)冬過去,春暖花開。臉上的表情是驚訝的,但心中卻是笑的——她沒看錯人,她也沒受騙,她從前的真心并未付之東流。

    初螢低下頭,“漣漪,我知曉你這個人不貪圖富貴虛榮,我也知道,我的身份即便說出也不會引起你的追捧,反之,你會埋怨我欺騙你,”說到這,她有些激動,一把拉住漣漪的手,“但我不是故意隱瞞你,漣漪你不知,當(dāng)時我被追殺時有多害怕,如今我更怕了,雖然我皇兄已即位即刻登基,但危險尚存,若是我被捉到,那便真真威脅我的夫君?!?/br>
    漣漪自然能理解,“我不生氣,放心吧,你還是我的初螢?!蔽兆∷氖?,安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