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節(jié)
肖經(jīng)緯見著奶奶沒有反對,又驚又喜:“奶奶,你也覺得二花很好是不是?” “那是,二花可是個好姑娘?!毙の娜A婆娘眼里,肖家的姑娘個個好,就是那和離回來的大花也是好得很,只恨自家沒有跟她年齡合適的,要不是娶回來做媳婦,那可是再好也不過了。 肖文華拿著肖經(jīng)緯送他的東西坐了下來,一言不發(fā),肖經(jīng)緯看著他那張黑黑的臉,心里頭有些發(fā)慌:“爺爺,怎么了?” “怎么了?同姓不相婚,你不是沒念過書,咋都忘記了?”肖文華說得很嚴肅,心里頭卻在想,這親事也不是不可以,肖老大家現(xiàn)在是肖家村最闊的了,只是還可以暫時放放,萬一豫州城里有富貴人家看中了肖經(jīng)緯,那可比娶肖二花要強多了。 “爺爺,這同姓不相婚也只是說說,這天下不少人都是同姓相婚了哩?!毙そ?jīng)緯聽著爺爺把規(guī)矩抬了出來,心里著急:“爺爺,我、我、我就想娶二花,其余的姑娘我都不中意!” “你這小兔崽子,翅膀長硬了,敢跟爺爺犟嘴了不是?”肖文華跳了起來,舉起那包煙葉子就往肖經(jīng)緯頭上砸,可畢竟心疼他,高高舉起,又輕輕放下:“經(jīng)緯,好姑娘多得很,你別只盯著一個肖二花!” 肖經(jīng)緯低著腦袋站在那里,輕聲的說了一句:“除了二花,我誰都不娶?!?/br> “好哇,你有出息了,爺爺?shù)脑挾疾宦犃??”肖文華見著肖經(jīng)緯那模樣心中就有氣,將煙葉包包扔到一旁,到處去找棍子:“看老子打不死你!” “經(jīng)緯,你快些走快些走!”肖文華婆娘推著肖經(jīng)緯就往外走:“你爺爺他是沒有拐過彎來哩!等過兩天他就該想通了?!边@同姓不相婚是什么狗屁規(guī)矩,又不是堂兄堂妹,有什么不能結婚的?二花生得好看,家里又有錢,再合適也不過了。 “奶奶,那你跟爺爺好好說說,我只娶二花!”肖經(jīng)緯將珠花塞肖文華婆娘手里,神色堅定的說了一聲,這時就見著肖文華拿著棍子怒氣沖沖的朝外邊走了出來,他趕緊轉身就跑。年輕人腿腳快,肖文華剛剛又已經(jīng)在村子里轉了一圈,沒有追得上。 肖文華婆娘靠在院子門口,冷冷的哼了一句:“就只知道耍威風,肖二花這么好的姑娘,你竟然還不愿意她嫁到咱們家來?” “頭發(fā)長,見識短!”肖文華氣哼哼的蹲了下來,伸手揉了揉小腿肚子:“我有我的劃算哩,你少到旁邊唧唧歪歪!” 第一百三十二章 “二姐,有多少人在你這里報名的?”彥瑩從老屋里邊回來,抱著兩個小壇子,今日她的水果罐頭正式開壇了,嘗了一個,味道不錯,趕緊拿了回來讓家中姐妹嘗嘗鮮。 二花坐在那里,拍了拍幾張紙:“都在這里呢,唉,這寫字可真難,想要寫好,偏偏都寫得歪歪扭扭的,看上去就是一個個飯團子?!?/br> 彥瑩有空的時候就教肖家姐妹認字,五個人里頭,六花最是聰明伶俐,一教就會,寫的字也很有模樣,二花與四花素日里說話牙尖齒利,可輪到念書識字這事情上頭來,卻還不如默不作聲的五花,兩個人都有些吃力,這幾個月下來,堪堪就認識了三四百個字,寫出來的字很是難看。 可偏偏二花是個好勝的,咬著牙非要寫出一筆好字來不可。只是她又舍不得浪費紙張,一張紙上重重疊疊的寫,寫到四處都是烏黑一塊,再也辨認不出上頭到底寫了些什么。 二花已經(jīng)很節(jié)約了,肖大娘瞧著卻還是覺得浪費,想了又想,拿了根小棍子給二花:“你到河邊弄些沙子回來鋪到地上,就在那沙地上寫字,寫得不好就擦掉再寫。” 就這樣練了差不多一個月,二花的字也勉勉強強能看得過眼了,可今日報名的人多,寫得比往日要快一些,那些字又彎彎曲曲的像蚯蚓一般。彥瑩拿起紙瞅了瞅,一個個努力辨認著,稍微點了下,查不多有兩百來人,心中不由得熱乎乎的一片。 上回請人來幫忙蓋房子,肖家村里才來了四十多個,外村都來了二十來個,那時候大家都有些不相信她家能蓋上青磚大瓦屋,所以都沒興趣,來的人也不多?,F(xiàn)在她家日子過得好了,就一個個的擠著要來幫她做事了,這人呢,真應了那句話: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 正在仔細查看著那幾張寫滿名字的紙,就聽著外邊一陣雜沓的腳步聲傳了過來,彥瑩與二花抬起頭來,就見著肖經(jīng)緯一臉慌張的站在門口,額頭上全是汗珠子。 “二花!”這一回肖經(jīng)緯沒那么膽怯了,大聲喊了一句就沖了過來:“我要娶你吶,二花!” “啥子?”二花一臉驚訝,這肖經(jīng)緯怎么忽然就這么直爽了?彥瑩在旁邊瞧著抿嘴笑了笑,早兩日跟肖經(jīng)緯說了那話,沒想到他還真受了刺激,這般膽大起來。 “我要娶你,我要娶你,你可不能嫁別人!”肖經(jīng)緯沖到了二花面前,本來想去抓二花的手,可還是有些羞怯,最終把手抓住了桌子邊,用勁的掰著,好像想把那桌子掰下一個角來一樣。 “你要娶我?”二花長長的吐了一口氣,她早就瞧中了肖經(jīng)緯,斯文秀氣,比肖家村里那些每天只知道田里低頭干活,沒事的時候喝酒吹牛的小伙子要強得多。肖經(jīng)緯隔三差五的要在院墻外邊和她說上幾句話,雖然肖經(jīng)緯從來都不敢大膽熱辣的向說些什么情話,可她從肖經(jīng)緯的眼睛里卻看出了那種意思。 沒想到,今日這害羞的肖經(jīng)緯竟然沖到她家來說要娶她!素來潑辣的二花忽然就成鋸了嘴的葫蘆,站在那里紅了臉。 彥瑩在旁邊瞧著就覺得好笑,畢竟二花還是一顆少女心,即便嘴巴子再厲害,遇著這樣的事情也羞羞答答起來。她瞅了瞅肖經(jīng)緯,輕輕咳了一聲:“經(jīng)緯大哥,你想娶我二姐,那得要你家派媒人過來嘛!” 肖經(jīng)緯抓了抓頭發(fā),有些為難:“我奶奶說同意,可我爺爺說不讓我娶二花,他說同姓不相婚哩!” “哦,原來是這樣!”彥瑩的手指敲了敲桌子:“那你準備怎么辦?” “無論如何我要娶二花,就是要娶她!”肖經(jīng)緯的眼睛掃了一眼二花,見她臉頰微紅,忽然間更是豪氣如云,拍了拍胸膛:“我爺爺不同意,我自己愿意!他不給我派媒人,我自己也會到豫州城找個媒婆來提親!” 肖經(jīng)緯十三歲就考中了秀才,肖家村的人都說他是神童,他的父母挺看重他,所以平素對他也算得上是千依百順。肖經(jīng)緯心里頭想著,二花模樣好,心地也好,家里條件現(xiàn)在也不錯,他父母肯定是不會反對了。爺爺畢竟是隔了一杯,這親事不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他暗地里讓父母來提親,他爺爺也沒辦法。 “經(jīng)緯大哥,你跟我阿爹阿娘說去,跟我二姐說,她雖然想嫁你,可總要家里長輩點頭不是?”彥瑩瞧著肖經(jīng)緯忽然就跟換了個人一樣,瞬間便形象高大了許多,只覺有覷,偷偷擰了二花一把:“二姐,你也說句話!” 二花這時已經(jīng)沒有那樣羞羞答答的了,一雙眼睛撲閃撲閃的看著肖經(jīng)緯,微微的笑了起來:“你去跟我阿娘說哩!讓你爹娘打發(fā)媒婆過來!哪有空著手上門來提親的?我們家可把我們當成寶貝吶!” 肖經(jīng)緯聽著這話,知道二花同意了,朝二花深深的鞠了一躬,青色的衣袖垂到地上:“二花,你放心,我一定會好好對你!要是以后我對你不好,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彥瑩笑著踢了踢桌子腿,發(fā)出了砰砰砰的響聲:“經(jīng)緯大哥,你要是敢不對我二姐好,我們家姐妹幾個絕對饒不了你!” 肖經(jīng)緯唯唯諾諾的應了一句,抬腿就往院子里走,彥瑩撲到二花身邊,一把勾住她的肩膀,朝她擠了擠眼睛:“二姐,怎么樣?高興不?” 二花忽然便醒悟了過來,伸手擰了彥瑩一把:“是你去和他說了什么?我還在奇怪,他這書呆子,怎么就知道要沖到我們家來提親了!” “二姐,你也十七了,也該議親啦!我瞧著肖經(jīng)緯是個不錯的,雖然他可能以后一輩子都考不上舉人啥的,可是能在州衙里頭做個文書,混得幾年成知事主簿什么的,也算是差不多了。每月能拿一筆俸祿銀子,就算你不做事,家里也夠花了,小富即安,這樣不很好?” “哼,死三花,這么著急趕二姐出門?難道不要二姐幫忙了?”二花笑著將三花的肩膀給摟住:“你是不是嫌二姐笨,連個字都寫不好?” “二姐,我哪有嫌你?你成了親一樣可以繼續(xù)做事情嘛!難道成親以后你就關到家里頭,再也不出來了?該相夫教子的時候你就相夫教子,該出來做事的時候就出來做事!肖經(jīng)緯他爹娘都還年輕,到時候可以幫著帶帶孫子,你也不累?!睆┈撆牧伺亩ǖ募绨颍骸霸蹅兛刹荒芤猿捎H就大門不出二門不邁,該做啥就做啥!” 二花想了想,笑著點了點頭:“那也是,成天坐到家里,其實也沒什么事情好做的?!?/br> 彥瑩心里頭想著,要是二花跟肖經(jīng)緯成親,住到豫州城去了,剛剛好百香園就由她去管著,自己主要管肖家村這邊的開發(fā)就是了,要是二花依舊住到肖家村,那就更是得力的好幫手,哪樣都行!反正女人不能成親以后就關在內(nèi)宅不出來,如果女人失去自主,只依附與男人,那前景就會有些黯淡。 再美的女子,總有年老色衰的一日,若是遇人不淑,自己又五一技之長,那就如一顆塵埃,時時刻刻會隨風飄走。女人只有自立自強,無論走到哪里,都能高高的昂著頭,微笑的面對這個世界,這樣的女人,才是真正活得精彩。 “二花、二花!”肖大娘抱著七花喜滋滋的從外邊走了進來,見著二花與彥瑩兩人亭亭玉立的站在那里,掀起衣裳角兒擦了擦眼睛:“二花,剛剛肖經(jīng)緯跟我來說他想娶你?!毙ご竽飿返煤喜粩n嘴,肖經(jīng)緯家算得上是家境好的,肖文華當了十來年村長,平日多多少少攢了些好處,他家的青磚瓦屋也用了琉璃瓦,雖然沒自家的成色好,可也通明透亮的哩。 撇開家境不說,光是看肖經(jīng)緯這個人,肖大娘也是越看越中意。 肖經(jīng)緯這娃她是看著長大的,人本分老實,又聰明好學,十三歲就進了學,是肖家村這么多年里出的第一個秀才。現(xiàn)在他又去州衙里做了文書,是官家的人了,每月都有銀子好拿,等著時間長了熬到九品八品的官兒,以后別人見著二花都要尊一聲夫人,不會喊她婆娘了吶!肖大娘想著這事就有些激動,看著二花的眼睛更是熱切了。 “娘!”二花見著肖大娘這神色,忽然間也有些害羞:“沒什么大不了的事情,成親嘛,不就是兩個人住到一塊?” 肖大娘抱著七花在屋子里走來走去,嘴里一個勁的念叨:“不成不成,我得去告訴你阿爹才行,這可真是大喜事!” 肖經(jīng)緯也是姓肖,到時候二花生出的娃也姓肖,當家的就不要擔心絕后了,肖大娘咧嘴笑了個不停,眼角那里有眼淚珠子滴滴的落了下來,伸手一抹,掌心熱乎乎的一片,攤開手掌,晶瑩發(fā)亮。 第一百三十三章 “簡公子,你有一封信?!惫苁耺ama笑著遞過了一封信給簡亦非:“剛剛到別院的?!?/br> 簡亦非說了一聲多謝,接過信來,看了看上邊的字,一顆心不由得噗噗的亂跳了起來。他從兜里摸了幾個大錢塞到管事mama手中:“多謝mama了。”捏著那封信,快步走會了房間。 是母親寫過來的,簡亦非將門關上,撕開了信的封皮,將信從里邊抽了出來,抖了一抖,趕緊看了起來。一邊看著,他的臉色變得格外難看,眉毛也緊緊的皺了起來。 難怪母親一直沒有遣人過來向三花提親,原來是她生了重病。 簡亦非緊緊的捏著信,心中滿滿全是內(nèi)疚,母親自小含辛茹苦的撫養(yǎng)他,現(xiàn)在她得了重病,正是需要人到床前侍疾的時候,自己卻在這豫州城里流連忘返,還在埋怨為何母親不快些遣人過來全了他的心意。 他失神的望著那盞燈光,模模糊糊的一團,里邊映出一張芙蓉粉面來。母親的臉是那般光潔動人,不管是她在鄉(xiāng)村做農(nóng)活,還是養(yǎng)在深宅里做貴夫人,她都是那樣美。微風從窗戶的縫隙溜了進來,就如小時候,她的手輕輕的拍打著他的背部讓他入眠:“非兒乖,早些睡著吧。” 母親信上說她病得很重,覺得自己時不久矣,希望他能盡快回去瞧瞧。簡亦非“呼”的一聲站了起來,他要趕著回去,他要去見母親,他不能讓母親孤單寂寞的躺在床上,身邊沒有一個可以信賴的人。 這夏日天黑得晚,即便現(xiàn)在戌時初刻,天上還有著一點點暮色的光,沒有完全黑下來。豫王妃吃過晚飯不久,正在園中散步,身邊伴著許宜軒,一邊走著一邊與她說著閑話。 “軒兒,我過幾日便準備要回京城去,你在別院里可要好好的,別到處亂跑,惹是生非,知道否?”豫王妃見著許宜軒的臉瞬間亮了起來,不由得暗自嘆氣,不是自己的孩子就跟自己不親近,自己再怎么貼心貼肺的寵著他,他卻依舊對自己沒有一點該有的親熱,好像自己在他身邊,他就渾身不自在一般。 原來豫王妃從來沒有這樣的感覺過,她只是一心一意的將許宜軒當成自己的親生兒子來撫養(yǎng),慢慢的,一年又一年的過去,她恍恍惚惚的覺得,好像許宜軒真是她自己生下來的一般,全然忘記了她生的是個女兒,早已就不在人世。 可是這次來別院,自從李mama提到那肖姑娘的長相有些和她相似,算著年紀,也恰恰好是他生女兒的那個時候,豫王妃心里就有一種說不出的興奮感,或許那個肖姑娘真是自己的女兒——盡管李mama暗地里去尋訪過不少人,大家都說肖姑娘是土生土長的肖家村人,可她還是覺得那就是她的女兒。、 心里有這樣的想法,看著許宜軒就沒有像往常那般親昵,即便旁人看不出她的變化,她自己卻能感覺到內(nèi)心的變化。以前她對許宜軒的親昵,雖然是裝出來的,可卻是發(fā)自內(nèi)心,而現(xiàn)在她裝得卻有些敷衍,有時候瞧著許宜軒,慢慢的好像變了一個人,變成一個巧笑嫣然的姑娘,正扶著她的手站在這精雕細琢的長廊之下。 “母親,你放心,軒兒不會惹是生非的!”許宜軒興致勃勃,一點沒看出豫王妃此時的不快,只是想到豫王妃不在了,那他又可以為所欲為,想什么時候去肖家村找肖姑娘,就可以什么時候動身了。 “王妃,世子?!币粋€人影匆匆從前邊趕了過來,許宜軒興高采烈喊了一聲:“師父!”真恨不能撲到簡亦非面前告訴他這個好消息,以后師徒兩人都輕松了! 簡亦非朝許宜軒笑了笑:“世子,什么事情這樣高興?” 豫王妃站在一旁,臉上沒有半分旁的神色,心中卻在幽幽的想著,還不是我要走了,他便欣喜若狂了。簡亦非見著氣氛有些微妙,不知究竟發(fā)生了什么事情,也不與許宜軒多說,朝豫王妃抱拳行禮:“王妃,我母親來信,身患重病,亦非只能先請辭一段時間,回家侍疾,還請王妃恩準?!?/br> 簡亦非是豫王妃花了重金請過來給許宜軒當師父的,現(xiàn)在要走,自然也得向王妃說一聲,也好全了禮數(shù),否則就這樣拍拍屁股走人,也太失禮了些。 許宜軒聽了這話驚跳了起來,拉住簡亦非的衣袖不放:“師父師父,你不讓你走?!彼喴喾菍W了些粗淺的功夫,還沒學到精髓呢,簡亦非就要走了,怎么可以! 豫王妃的眉毛動了動,有些不悅:“軒兒,你放手,都這么大的人了,怎么還像個孩子一般?”望了一眼簡亦非,豫王妃微微一笑:“既然簡師父家中有急事,那我也不再挽留,簡師父先回府侍疾,若是得了空再來豫王府教軒兒便是?!?/br> “多謝王妃體諒!”簡亦非行了一禮:“亦非明日一早便走?!?/br> “好?!痹ネ蹂c了點頭,吩咐李mama:“mama,你且去備下白銀三百兩送去給簡師父,權作盤纏?!?/br> 簡亦非心中感激,朝豫王妃抱拳行禮:“亦非多謝王妃關心?!?/br> 告辭歸來,簡亦非站在院子里邊,只覺得有些心中不安,一種說不出的情緒從心底涌起,讓他焦躁的在院子里走來走去。他抓著房門,開了又關,關了又開,一陣“吱呀”作響,在這夜色蒼茫里,聽著十分悠長。 最終他急急忙忙的跑了出去,到了馬廄牽了馬,悄悄的往角門那邊去了。 守門的婆子見著他,眉開眼笑:“簡公子又要出去散心了?” 簡亦非很有默契的扔了一個銀角子給她,守門婆子飛快的打開了門:“簡公子,老婆子給你留著門吶?!?/br> 他不是第一次晚上出去,老婆子也不是第一次得打賞銀子,根本不用多說。 縱馬奔跑在銀色的月光下,輕風將簡亦非的衣裳吹拂了起來,一片片的白色映著如水的月華,更是清晰可見。天空里有一輪即將殘缺的月亮,只有一半,就如美人的半面妝,格外妖嬈。 見了三花我該怎么說?簡亦非皺著眉,心里頭沉甸甸的。 自己一直說要娶她,可現(xiàn)在母親不僅沒有遣媒人過來,自己還要回京城了。簡亦非覺得實在有些愧疚,也有幾分緊張,若是自己回了京城,有人向三花提親怎么辦? “不會的,不會的?!焙喴喾青哉Z:“三花還沒滿十五,要今年秋末才及笄吶,她們家肯定不會這么著急就給她議親的?!?/br> 他伸手摸了摸馬的鬃毛,有些硬扎扎的刺手,這馬的毛發(fā)真是硬,簡亦非心中嘟囔了一句,想起彥瑩坐在自己前邊,柔軟的長發(fā)擦著臉過去的情景來,三花的頭發(fā),那才叫又細又軟,蹭著他的臉頰,還有些幽幽的香氣。 踏著那銀色的月華,一路飛奔,不久便來到了肖家。 長長的青磚院墻上邊有閃亮的琉璃瓦,那月華落在上頭,就像水一般在流動,簡亦非吸了一口氣,翻身下馬,將馬系在樹上,腳尖點地,飛身翻過墻去。 他還是不喜歡晚上去敲肖家的門,更喜歡這樣悄悄的走進去,有時候悄悄的躲在樹上,瞧著她們幾姐妹在院子里頭歡聲笑語,心里頭就有說不出的快活。 晚上彥瑩經(jīng)常教姐妹們識字,簡亦非看著她一臉的認真,捉著幾姐妹的手在教她們寫字:“你們瞧瞧,就是這樣的,開始寫一橫,再豎著下來……”她的口氣十分溫柔,一點也不像她白天和旁邊說話的那般大聲,就像一陣春風,吹進了他的心田。 這世上沒有誰能比得過他的三花,體貼溫柔,又很能干,真是打著燈籠都找不到。簡亦非藏在樹上,聽著彥瑩在與姐妹們說故事,笑著咧了咧嘴,攀著樹枝的手晃了晃,上頭掉下了幾個杏子,骨碌碌的滾到了彥瑩腳邊。 “三姐,好奇怪,沒有刮風,怎么杏子就自己掉下來了咧?”六花抬頭看了看杏子樹,見著里頭一個黑黝黝的身影,有些吃驚:“三姐!”她的聲音又尖又細,讓簡亦非都嚇了一大跳,趕緊飛身從樹上跳了下來:“六花莫叫,是我過來了哩?!?/br> 簡亦非來無影去無蹤,有好幾次都是忽然就出現(xiàn)在肖家院子里,開始肖家姐妹還覺得驚奇,后來也就慢慢習慣了他的這舉動,見著是他,大家這才平靜下來。六花埋怨的看了他一眼:“簡大哥,以后你走前門來嘛,這不是要嚇死人?” “是是是,是我考慮不周。”簡亦非很真誠的朝六花道歉,這大晚上的,從樹上掉下個人來,這事兒擱到誰身上,誰都會吃驚,更別說是這些小姑娘了。他有些不好意思的望了一眼彥瑩:“三花,我有話要跟你說吶?!?/br> 他的神色有些不大對勁,彥瑩有一種很不好的直覺,一顆心忽然間沉了沉,好像有什么抓著她的五臟六腑,一松一緊的痛。 “三花,簡大哥要跟你單獨說話吶?!倍ㄐ那橛鋹?,拍了拍彥瑩的肩膀:“你咋就呆站著?還不快些領著簡大哥到旁邊去?” 彥瑩朝著二花笑了笑,今日肖經(jīng)緯親自登門來求親,肖老大與肖大娘都點頭同意,就等著肖經(jīng)緯家的媒婆了,現(xiàn)在二花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做啥事情都是笑瞇瞇的。 “三花?!焙喴喾桥c彥瑩站到了一旁,他吞吞吐吐喊出了她的名字:“我……要回京城去了。” “哦?!睆┈摵鋈挥X得心里空落落的一片,但是瞬間她又極力將心情扭轉了過來:“你是來向我辭行的?” ☆、6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