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花，咱們可得多攢些！咱們阿爹剛剛不是說了，小筍子就一個(gè)春季哇？如果我們請了村里的人都去幫咱們挖小筍子，莫說是春季，便是到明年的都有了。”

    二花聽著，眼睛里放出亮光來，她激動(dòng)的挽住了彥瑩的手直搖晃：“三花，你想得真多！這樣好，這樣好！”

    四花想了想，眉頭也漸漸的舒展開來，她臉上露出了笑容：“咦，三姐說得不錯(cuò)，我怎么就沒有想到？三姐，我去告訴我玩得好的幾個(gè)小伙伴，像桃花梅花她們，也讓她們能掙點(diǎn)錢補(bǔ)貼家用。”

    彥瑩點(diǎn)了點(diǎn)頭：“你去與她們說，二個(gè)銅板一斤，若是剝了殼的，那我便四個(gè)銅板一斤收?！?/br>
    雖然自己出的價(jià)格低了些，彥瑩一點(diǎn)也不覺得自己在剝削勞動(dòng)力，這成本越低，她才能賺得越多。她轉(zhuǎn)身走進(jìn)了廚房：“咱們快些弄飯菜，吃了飯便干活去?！?/br>
    中午用rou吃，肖家?guī)捉忝贸缘蔑栵柕?，肖老大只夾了兩片rou嚼了嚼，一顆心始終落不了底，這酸筍還有這么多沒賣出去，怎么就要花錢請別人去挖酸筍呢？只是他已經(jīng)說了，這個(gè)家以后就是彥瑩來當(dāng)，他也不發(fā)表反對意見，只能在旁邊聽著，他倒要看看，自家這個(gè)三丫頭能搗鼓出什么名堂來。

    吃過午飯，二花和肖老大去了自家山間的田里去干活，四花與五花扛了籃子出去挖小筍子，大花與肖大娘一邊照顧葉兒與七花，一邊開始裁了布做衣裳。

    “阿娘，我覺得三妹……”大花猶豫了一陣，最終開了口：“怎么有些不像咱們家里的人一樣了，她咋什么都會(huì)？”四花她們回來，將彥瑩大大的夸獎(jiǎng)了一番，說三姐啥子都會(huì)，竟然不要算盤便能算數(shù)，就連雜貨店的老板都夸她吶！

    肖大娘的手一顫，剪刀落到了腳上，趕緊彎腰撿了起來：“三花現(xiàn)在比以前機(jī)靈多了?！?/br>
    “何止是機(jī)靈！”大花有些疑惑：“我瞧她今日用腳去擋那木棍，抬得那么高，出腳那么快，跟學(xué)過功夫一樣的哪?！?/br>
    “還不是那簡公子教的？”肖大娘瞇縫著眼睛，拿著布開始裁剪：“別說那么多了，快些幫我扯住這塊布，別讓它歪了?！?/br>
    見肖大娘拿起了剪刀開始裁布，大花將這話頭丟到了一旁，這么多新衣裳要做，她與肖大娘可要忙活一陣子了。望了望睡在床上的葉兒，她的臉上露出了一絲笑容，葉兒剛剛開始回落，還有些認(rèn)生，這兩日已經(jīng)十分活潑了，小嘴一張，喊“姨姨”十分利索，三花還說要教她認(rèn)字——三花什么時(shí)候識字了？大花很是困惑，那剛剛壓下去的問題又浮現(xiàn)了起來。

    彥瑩帶著六花坐在院子里剝小筍子，六花雖然年紀(jì)小，可剝殼的功夫一點(diǎn)也不差，她手指很是靈活，不住的上下紛飛，才一陣子光景，她身邊已經(jīng)有一堆碧綠色的殼，落在地上不住的被風(fēng)吹得東搖西晃，就如門口的落花。

    “六花真能干?！睆┈摽洫?jiǎng)了她一句，站起身來就往旁邊小屋子走了過去。推開屋門，一種臭味撲鼻而來，她走到屋子角落，看了看那黑黑的一堆，伸手捏了捏，滿意的點(diǎn)了點(diǎn)頭：“再過兩日就可以建堆了?！?/br>
    這種蘑菇可是有講究的，若是培養(yǎng)料好，種出來的蘑菇就會(huì)好，她用牛糞與稻草添加了一些綠肥來發(fā)酵，現(xiàn)在差不多有大半個(gè)月了，發(fā)酵好了以后就能建堆，開始種植蘑菇了。彥瑩挺直了背，長長的舒了一口氣，雖然這屋子里邊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氣味，可她一點(diǎn)也不覺得臭，反而有種快活的感覺。

    到這屋子里頭料理了一陣，她邁開步子走了出去，剛剛舀水洗了下手，就聽到一陣嘚嘚的馬蹄之聲，那聲音越來越近，幾乎就在耳邊響起一般。

    “肖姑娘，肖姑娘！”門口響起了簡亦非的聲音，彥瑩心中有幾分高興，簡亦非應(yīng)該是來告訴她今日如意酒樓里的事情了?？觳阶叩介T口，就見簡亦非牽著馬站在那里，臉上掛著一絲微笑。

    “簡大哥，你從哪里來？”彥瑩朝他眨了眨眼睛：“是不是從如意酒樓過來？”

    簡亦非哈哈一笑，摸了摸馬鬃：“這么晚了，怎么還會(huì)是如意酒樓那邊來？我送了世子回別院，特地過來跟你說一句，肖姑娘，你很快就要賺更多的銀子了！”

    “怎么樣怎么樣？”六花拿著一根小筍子跑了過來，短短的腿動(dòng)得飛快，就如兩個(gè)小輪子一般：“那如意酒樓的大廚，有沒有我三姐做的好吃呀？”

    “不及你三姐做的?！焙喴喾且馕渡铋L的看了彥瑩一眼，臉上的笑意更深。今日中午他與許宜軒一道去了如意酒樓，掌柜的件他們過來，趕緊畢恭畢敬的將他們請到雅間，伙計(jì)大聲報(bào)出了菜名：“豫王世子要吃酸筍炒rou末！”

    酒樓的人個(gè)個(gè)抬頭仰望，有人小聲說：“這酸筍炒rou末味道真不錯(cuò)，難怪豫王世子這般心心念念！”

    “可不是嘛，這酸筍有一種說不出來的香味，又酸又爽口，最最下飯！”有人夾起了酸筍嚼了嚼：“還有些勁道，不是軟爛的那種?！?/br>
    簡亦非低頭看了看大堂里邊，約莫有三十來張桌子，幾乎每張桌子上都有一份酸筍炒rou末，他不由得笑了笑，肖姑娘說，一壇能炒五十份出來，那如意酒樓這五壇用不了多久就會(huì)賣光，估計(jì)只消三日不到又要去肖家村問肖姑娘買酸筍了。

    那酸筍炒rou末送了上來，許宜軒與簡亦非夾了兩筷子嘗了嘗，兩人都覺得沒有彥瑩做的好吃，可不過也算是爽口下飯了。掌柜的戰(zhàn)戰(zhàn)兢兢站在一旁，眼睛斜覷著許宜軒：“世子爺，這味道……咋樣？”

    廚師做出來的他也嘗過，怎么就不如肖姑娘做的好吃，他有些心上心下，唯恐這刁鉆的世子爺再鬧出什么事情來，那他這掌柜也就不用做了，趕緊自己滾蛋回去養(yǎng)老好了。

    “唔……這個(gè)嘛……”許宜軒看了看簡亦非：“師父，你覺得呢。”

    “不及原來咱們吃的，只不過還算勉強(qiáng)?！焙喴喾且娭乒竦哪歉蹦樱闹邪档?，總不能將他逼急了，肖姑娘還等著他去買酸筍呢。

    “師父說得沒錯(cuò)！”許宜軒點(diǎn)了點(diǎn)頭，朝那掌柜的呵斥了一聲：“今日我便放過你，只是你這酒樓里的廚師，該請個(gè)好些的，我看你們不如去請了肖姑娘來掌勺好了！”既然肖姑娘不愿意開酒樓，那自己便給她找份廚娘的活兒干，這樣也能讓她家的生活改善些。

    簡亦非與許宜軒兩個(gè)人都在熱心的給彥瑩籌劃，掌柜的卻是滿頭大汗：“世子爺說的是，說的是?！边@請廚師，而且是請個(gè)廚娘，怎么著也該與李老爺通個(gè)氣兒，他說不請，自己又怎敢自作主張？

    第三十八章挖筍

    微風(fēng)輕拂，桃花樹上不住有花瓣飄飄揚(yáng)揚(yáng)的飛落了下來，有些落在簡亦非的肩膀上，有些落在馬背上，一人一馬站在那里，身后有金燦燦的陽光，仿佛將他與他的馬都鍍上了一層金邊兒，十分惹眼。

    彥瑩望著面前站著的簡亦非，雖然他沒有許宜軒穿得富貴逼人，可眉宇間的英氣卻讓他依舊顯得豐神俊逸。她心中暗自想著，說不定，這簡亦非或許是哪個(gè)落魄世家的公子，等著他以后去重整門楣呢。

    “肖姑娘，要不要我?guī)椭闳ネ谛」S子？”簡亦非挑起了劍眉，嘴角彎彎：“我看如意酒樓今日賣酸筍炒rou末實(shí)在賣得好，估計(jì)過不了幾日他又會(huì)來買了?！?/br>
    “簡大哥，不用了，你自己去忙吧，我花了錢請村里的小姐妹給我挖呢?！睆┈撉浦喴喾堑男δ槪闹形⑽⒁粍?dòng)，簡亦非笑起來實(shí)在有些好看，全然不似平常那憨厚的模樣。他微微一笑，整張臉?biāo)坪醵忌鷦?dòng)了起來，看得她都有些發(fā)呆。

    “啊，這樣?！焙喴喾倾读算?，忽然不知道接下來該要說什么才好。彥瑩面對面站著，他幾乎能數(shù)得清她長長翹起的睫毛，一雙眼睛黑葡萄一般，又如那一泓春江水，有水波蕩漾，讓他的腦袋忽然有些發(fā)暈。

    “那、那、那……我先回去了?！焙喴喾切睦铩皳鋼洹敝碧?，臉色有一些發(fā)紅，他翻身上馬，又有些不舍，轉(zhuǎn)過頭來：“肖姑娘，有什么事兒，記得來捎個(gè)信。”

    “好。”彥瑩點(diǎn)了點(diǎn)頭，靠在門口笑微微的望著簡亦非揚(yáng)鞭打馬，飛快的跑開了去。這青蔥少年，怎么忽然就臉紅了，彥瑩揪住了伸到自己面前的桃樹枝子，低頭看了看粉色的花瓣，心中長長的嘆了一口氣，自己怎么便想這些事情了？最先要做的，難道不該是帶著一群姐妹好好賺錢？

    “三姐?！鄙磉呿懫鹆思?xì)細(xì)的聲音，彥瑩低頭一看，才發(fā)現(xiàn)六花手中攥著一根小筍子，正在笑瞇瞇的望著自己：“三姐，你怎么臉紅了？”

    “我臉紅了？”彥瑩伸手摸了摸臉蛋，是有些燙，只不過她嘴上依然強(qiáng)辯：“我哪有臉紅，你看錯(cuò)了，是日頭照在臉上，曬熱了吶?！?/br>
    六花疑惑的看了看彥瑩，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臉：“怎么我的臉沒有曬熱？”

    “……”彥瑩一時(shí)語塞，馬上反應(yīng)過來：“你個(gè)頭矮，日頭沒照到你?！?/br>
    六花笑了起來，露出一口潔白的牙齒：“我要快快長高，要和三姐一樣高，也能做好多好多的事情，賺好多好多的銀子，買好多好多的新衣裳穿！”一口氣說了幾個(gè)“好多”，六花的眼睛更亮了幾分，似乎看見了不少雪亮亮的銀子在眼前不住的跳躍。

    “會(huì)有那么一日的?！睆┈撐兆×肆ǖ氖?，抬眼便望見小路上影影綽綽的走來了好幾個(gè)人，仔細(xì)一看，卻是四花五花與村里幾個(gè)小丫頭走了過來，她們每人臂彎里挎著一個(gè)竹籃，瞧著便很是沉重，吊在胳膊上頭，墜墜的往下落了去一般。

    “三花姐！”走在四花身邊的桃花十分開心，將籃子舉起來讓彥瑩看：“你瞧，我今日挖了不少小筍子吶?！?/br>
    彥瑩朝她笑著點(diǎn)了點(diǎn)頭：“快些進(jìn)來歇歇?dú)鈨海疫@就去旁邊家里借一桿秤出來稱，到時(shí)候就知道要給多少銅板給你了?！?/br>
    桃花聽著笑彎了眼睛：“好的好的，我們先進(jìn)來等你?！睕]想到三花姐說話算話，今日真的要給她們銅板，桃花十分開心，原來還以為四花說著玩呢，想著順便幫幫忙就是了——可是，真的有錢！

    彥瑩走到村口的屠戶家里，問屠戶娘子借了一桿秤，屠戶娘子有些好奇：“三花，你要稱啥東西喲？”

    彥瑩笑了笑：“我秤點(diǎn)米糧?！蹦弥油依镒?，彥瑩心里頭想著，只怕自己要去買桿秤才行，總不能每天都來借秤吧？忽然之間便有些懊悔，剛剛簡亦非說要不要幫忙，自己該請他幫忙去買一桿秤的。

    屠戶娘子站在門口望著彥瑩的背影，有些奇怪，嘟囔了一句：“肖老大家秤米糧？這時(shí)候？他家有錢了？竟然能買大米了？”

    心中十分好奇，屠戶娘子慢慢吞吞跟著彥瑩走了一程，站在離肖老大家不遠(yuǎn)的地方，不住的往院子里邊張望。

    “你在這里做啥子？”屠戶娘子正看得入神，就聽有人在她身后說話，轉(zhuǎn)過臉來，卻是肖來福的婆娘：“探頭探腦的，看啥？”

    屠戶娘子朝那土磚屋呶了呶嘴：“肖老大家三丫頭剛剛跟我借秤哩，說是要稱米糧。我卻是有些不相信，想到這里站著看個(gè)究竟?！?/br>
    “這肖家三丫頭，最近不知道怎么，忽然就有銀子了！”肖來福婆娘撇了撇嘴：“你曉得伐，今日她喊了我家來福的騾車進(jìn)城，給她們家姐妹每人扯了一塊花布，割了老長一塊豬rou回來。我們家來福說，還買了不少東西，他都沒來得及細(xì)看！”

    “喲，怎么來的銀子？肖老大最近都沒出去干活哩！即便是出去干活，一個(gè)月起早摸黑的，不過賺個(gè)一兩二兩的，怎么舍得這般買？”屠戶娘子驚訝的睜大了眼睛：“這銀子……來得很蹊蹺哇，肯定不是什么正路子來的！”

    肖來福婆娘不住的點(diǎn)著頭，一雙眼睛都快要瞪了出來：“我琢磨著，應(yīng)該是上回來的那個(gè)神氣活現(xiàn)的什么世子給了銀子?！?/br>
    “嗯吶，我也聽說了這事兒！”屠戶娘子也覺得應(yīng)該是這樣，上次那個(gè)世子來的時(shí)候，自己跟著自家男人趕集賣rou，沒親眼看到，可回來以后，大家都不住的紛紛議論著這事，即便她不想知道也知道了。

    肯定是那世子爺給她的銀子，要不是肖三花怎么能這般大手大腳的給姐妹買新衣裳？屠戶娘子的眼睛里頭差點(diǎn)要冒火：“那肖三花有什么好看的？還不如我家二妮生得樣子美?！?/br>
    肖來福婆娘“噗嗤”一笑：“你就算了，你們家二妮，光看著那圓滾滾的腿腳……”

    “我呸！你說啥吶，胖一些是福氣，福氣，你懂不？”屠戶娘子聽了十分不舒服，她的二妮，可真是個(gè)美人，臉上rou多，身上rou多怎么了？那是自家有錢，喂得好，才會(huì)結(jié)實(shí)！哪里像肖家三丫頭，那手腳瘦嶙嶙的，好像風(fēng)吹就會(huì)倒一樣！

    兩人正在拌嘴，就見肖老大院子里飛快的沖出了幾個(gè)小丫頭，笑聲歡暢，就像那銀鈴兒似的。屠戶娘子一把扯住從身邊跑過的桃花：“你們咋這么著急呢？什么事兒這樣高興？快些說給我們聽聽！”

    梅花停住腳，笑嘻嘻的將手里挽著的竹籃子捧了起來：“你瞧，你瞧?！?/br>
    竹籃里有幾十個(gè)銅板，被要落山的日頭照著，閃著亮兒。屠戶娘子與肖來福婆娘都有些發(fā)愣：“這么多銅板！哪里來的？”

    梅花指了指肖老大的院子：“三花姐給我們的！我們幫她挖小筍子，她就給我們銅板。一斤能有兩個(gè)銅板呢，要是剝了殼的，能值四個(gè)！”

    桃花一把將梅花拉了過來，朝她瞪了一眼：“別亂說！”

    要是讓村里人知道了，大家都去挖小筍子了，那自己也就賺不到錢了。桃花拉著梅花飛快的往家里跑，今天兩姐妹一共賺了八十個(gè)銅板，可是一大筆錢，阿娘阿爹見了肯定樂呵得合不攏嘴！

    “梅花，咱們明天一邊挖一邊剝殼，這樣下來，一個(gè)籃子就裝得多些了?！碧一L(fēng)風(fēng)火火的走著，一邊劃算著：“你瞧，要是咱們今日賣的全是剝了殼的，那能賺多少？”

    梅花“呀”了一聲，激動(dòng)得全身發(fā)抖：“好多銅板哩！”她兩條腿走得飛快：“咱們?nèi)ジ嬖V阿娘，明日咱們一家全出去挖小筍子?！?/br>
    “嗯?！碧一ㄓ昧c(diǎn)了點(diǎn)頭：“咱們要是能挖十日，肯定就能攢出一個(gè)二兩銀錠子來了?！?/br>
    屠戶娘子與肖來福婆娘看著桃花梅花兩姐妹的背影，有些疑惑，互相望了望：“咱們?nèi)バだ洗蠹掖蚵牬蚵牐恳钦嬗羞@樣的好事，讓家里的丫頭出去挖小筍子，也能掙些銅板回來！”

    兩人蹭蹭蹭的走到了肖老大家的院門口，就見著院子里邊放了兩個(gè)大木盆，四花五花與六花坐在小杌子上頭，正在低頭剝著小筍子，她們的腳邊已經(jīng)堆起了一層高高的小筍子殼。

    “你們?nèi)銋?？”屠戶娘子笑了笑：“我來接秤了?！?/br>
    彥瑩從屋子里走了出來，手里拿著那桿秤，笑著朝屠戶娘子點(diǎn)了點(diǎn)頭：“嬸子嫂子，你們先坐坐，我去沏茶出來。”

    屠戶娘子與肖來福婆娘互相看了一眼，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這肖老大家，也能喝上茶了！這可真是一件玄妙的事情。

    喝茶，是那些有錢的閑人家才有的習(xí)慣，像村長肖文華家里，就喝茶，雖然大部分是粗茶，可畢竟那也是茶！可是來肖老大家也能喝上茶了，這課真是一件匪夷所思的事情！

    ☆、挖筍

    銀色的月光靜靜的傾瀉在地面上，地上有著被拉得很長的樹影，黑黝黝的一片，晚風(fēng)一吹，那樹影便不住的搖晃著，仿佛是妖魔鬼怪在伸著長長的胳膊舞動(dòng)一般。

    一個(gè)農(nóng)家小院里，有著昏暗的燈光，廚房的桌子旁邊坐了兩個(gè)人，兩人都皺著眉頭，臉上露出不歡喜的神色。

    “婆娘，你這到底是怎么了？”肖來福望著自家婆娘那若有所思的神色，只覺得有些不尋常。今日他回來得晚，回來便瞧見冷冷的灶臺，自家婆娘正蒙著腦袋睡覺，丫頭小子圍住了他：“阿爹，你怎么才回來？阿娘躺著不肯起來做飯！”

    肖來福心里著急，趕緊將自家婆娘身上的褙子扒拉開，伸手在她額頭上貼了下：“婆娘，你沒有哪里不舒服吧？”

    肖來福婆娘將被子一掀便翻身起來，眼睛鼓鼓的瞪著他：“心里頭不舒服！”

    “咋的啦？你有啥不舒服跟我說說！”肖來?？戳丝锤谏砗蟮膬蓚€(gè)孩子，有些莫名其妙：“再有哪里不舒服，也得給孩子做了飯吃！”

    肖來福有兩個(gè)娃，女娃今年七歲，男娃五歲不滿，兩人都還是懵懵懂懂，只知道張著嘴巴要吃的年紀(jì)，所以肖來福的婆娘不弄飯菜，他們只能餓肚子。兩人攥著肖來福的衣角，就聽著“咕嚕咕?！钡穆曧憽?/br>
    肖來福婆娘沒吭聲，可能是自己也餓了，趕著起來，讓肖來福燒火，她烙了幾張餅，給兒子的那張餅里頭還加了個(gè)雞蛋：“狗蛋，這個(gè)是你的，趕緊拿著到旁邊吃，可別再給你jiejie吃了，這是阿娘特地做給你的?！?/br>
    肖來福聽著這話就有氣：“你不會(huì)烙兩張雞蛋餅？一張給枝兒，一張給狗蛋，干嘛要讓枝兒吃得差些？”雖然枝兒是個(gè)女娃，可因?yàn)槭切砀５玫谝粋€(gè)孩子，過了兩年才有了狗蛋，他心里頭自然先疼愛了些。再說他兩年前想岳父家借了銀子弄了輛騾車，去豫州城拉貨，送村里人進(jìn)城，也掙了些銀子，家里的日子還不是那般拮據(jù)，兩個(gè)孩子吃張雞蛋烙餅還是能吃得上的。

    “烙兩張雞蛋餅？你說得輕巧！”肖來福婆娘將鍋?zhàn)忧玫枚．?dāng)響：“家里有多少錢？還能讓枝兒吃上雞蛋烙餅？你可真是心大，人家都是死命攢錢，你倒好，這般大手大腳的！”

    肖來福啃了一口烙餅，只覺得干巴巴的：“給我倒杯水！”

    躲在角落里吃烙餅的枝兒趕忙站起身來，摸著走到一邊放水壺的角落，倒出了一杯水來：“阿爹，喝水。”

    肖來福接過水杯，摸了下枝兒的頭：“枝兒乖，吃了烙餅帶著弟弟去玩一陣子，然后就回屋子去睡覺?！?/br>
    “好?！敝旱囊浑p眼睛骨碌碌的轉(zhuǎn)，在這昏暗的光線下，顯得格外的大了幾分，她默默的轉(zhuǎn)過頭去，走到一旁繼續(xù)啃著烙餅，心里有一種說不出的難受，娘自己也是女的，為什么她還不如爹這般疼愛自己？

    肖來福喝了一口水，望了一眼婆娘：“今日誰惹了你？這么大的火氣？”

    “喝水喝水，人家肖老大家都喝上茶了，你曉得不！”肖來福婆娘將手拍著桌子砰砰的響：“咱們家還是喝冷水，人家喝茶吶！”

    茶葉要錢買，燒水沏茶要費(fèi)柴火，這茶葉，哪里是一般人家能喝得上的？盡管肖來福家住著土磚屋子，可人家卻吃著rou，穿著新衣裳，喝著茶！肖來福婆娘越想越氣，實(shí)在不知道該怎么表達(dá)自己悲憤的心情。

    她是遠(yuǎn)嫁過來的，娘家姓文，離這肖家村還有四十多里路。剛剛給肖來福的時(shí)候，肖家啥也沒有，只比肖老大家好一點(diǎn)點(diǎn)。挨著受了幾年苦，她娘家兄弟不知道怎么忽然就發(fā)達(dá)了，家里有了些余錢，肖來福便慫恿著她回去借錢，好說歹說借了些銀子，肖來福便買了輛騾車，小日子這才慢慢過得好了起來。

    要是運(yùn)氣好，肖來福一日能賺得三四百文錢，只不過也有沒事情做，就在家中歇?dú)獾墓饩?。這兩年肖來福起早摸黑的做事，總算在今年將娘家兄弟的銀子還了一大半，剩下也沒多少了，再緊把細(xì)用的攢著，估摸著再過一年就能還清了。

    自從肖來福趕騾車以后，肖來福婆娘就覺得很是得意，總覺得來銀子快，只要肖來福碰得好，一個(gè)月就能攢下五六兩銀子。她從肖來福手里接過銀子的時(shí)候，心里頭很是高興，總覺得這村里，除了村長肖文華家，村口的屠戶家，四斤老太家，算來算去，能比她家有錢的人也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