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節(jié)
隨后日子,整個京都陷入歡樂之中。 乾元帝封后了。 宮內(nèi)舉行大典,扎緊四品之上女眷都可以進宮朝拜飲宴。 除了謀反罪人,余者一律赦免。 一時間,京都監(jiān)獄空置。 迎春的十六抬大花轎顫顫巍巍,編鐘、編磬、笛子簫,齊齊鳴奏中和韶樂,花轎繞過御街,最后經(jīng)過乾清門,進了乾清宮。 賈迎春兩個孩子娘了,已經(jīng)不是大姑娘了,卻終于坐了一回大紅花轎,成了乾元帝的正頭娘子了! 第172章 尤其讓迎春驚訝的是,當(dāng)迎春手捧著玉如意上轎之時,全福太太給迎春蓋上紅蓋頭。 迎春雖然覺得高蓋頭坐花轎十分有趣兒,覺得人生體驗一次也不錯,心里卻只覺好笑,自己身下都養(yǎng)下一子一女了,跟祈乾元帝坦誠相對也不是一次兩次,如今卻來蓋蓋頭? 無奈,八位全福太太根本不依分說。 迎春遂提議:“如此,不如改用珠簾抹額,用哪種珊瑚珠子,紅火火,閃亮亮,又吉慶又漂亮?!?/br> 幾位全福太太笑盈盈的否決了。 “大婚要蓋大紅蓋頭,可是太后娘娘親口吩咐下來,圣上也吩咐內(nèi)務(wù)府宗人府,一切禮儀都要按照元后的標(biāo)準(zhǔn),娘娘可不要辜負(fù)太后娘娘與圣上的美意?!?/br> 太后娘娘一番好意,意在給迎春一個完整的婚禮。 迎春再要多說就是不識好歹了,乖乖頂著紅蓋頭。 卻說迎春頭上這頂皇冠,名曰十二龍九鳳冠,珠光寶氣,光華燦爛,華貴至極,端的是富貴至極。無奈這皇冠上綴著幾千顆東珠,幾千塊寶石,重達五斤九兩,對于深閨夫人,那是擰在手里也困難呢,迎春卻要頂在頭上,還必須脊背挺直,坐姿端方,儀態(tài)萬千。 這對于一貫直插戴簡單玉鳳釵的迎春來說,無異于酷刑。 當(dāng)初為了應(yīng)付選秀,迎春的卻訓(xùn)練過儀態(tài),可是,那時候賈母并不知道迎春有要當(dāng)皇后的命啊,那用作訓(xùn)的頭飾,賈母已經(jīng)做了大膽的鋪墊,上綴著三十六顆寶石,七十二顆東珠,當(dāng)時迎春怨聲載道,覺得那鳳冠太重了,脖子差點被折斷。那重量不及這頂皇冠十之一。 自從坐上了鳳輦,迎春一直咬牙挺著,努力支撐自己的脖子,不叫鳳冠有一絲絲歪斜,免得被人嚼舌說她儀態(tài)不端方。 乾清宮交拜天地行大禮,迎春梗著脖子,面上笑意盈盈,調(diào)集渾身內(nèi)力與腿腳,努力是自己步履輕盈,身子敏捷飄逸。 蒼天不辜負(fù),迎春端方的身姿,完美的儀態(tài)贏得一贊譽。 行過大禮,迎春上了特制的花轎,除了乾清宮,直奔坤寧宮。 不一時,迎春的花轎到了坤寧宮,以太后娘娘為首,宗室內(nèi)的各家宗婦誥命,齊聚一堂。 各種恭賀,笑語盈盈,不絕于耳。 迎春乃是新婦,不好與人寒暄,正低頭裝羞,盈盈淺笑。 驀地,寢宮之中想起一道酸溜溜的嗤笑:“哎喲喲,瞧瞧這新皇后喲,這相貌生的,天仙一般,活脫脫把徐皇后甩到古北口去了,怪不得皇上喜歡呢?!?/br> 這人說話間夸張的一拍手,放肆的笑道:“哈!我總算想起來今日這場婚宴的特別了,卻是新娘子特別,這新娘子上轎自帶金童玉女,壓轎壓子都不帶麻煩別人家,這更是大雍立國以來頭一份兒喲!” 這話暗含著嫉妒憤恨與譏諷,與今日這結(jié)婚盛宴喜慶氛圍十分違和。 眾人齊齊凝眸,說話者是宗令果親王家里的繼王妃。 一眾宗親心中了然,卻是并不贊同。除了極少數(shù)人,大多命婦看向果親王王妃的眼神帶著不屑責(zé)備。 帝后合巹,乃是人生志喜,社稷大事,果親王王妃卻在今日找茬,實在是不合時宜。 果親王王妃卻并不覺得自己過分呢。 迎春明明跟她一樣的處境,或者說比她還不如些,他進了果親王就當(dāng)今愛做主,果親王再沒看過別的女人。 迎春則要跟許多女人爭奪一個皇帝,實實在在就是一個小妾的存在。 如今受封皇后,那也是一個真真確確的繼后填房,偏生太后與乾元帝要抬舉她,恁是按照元后的規(guī)格cao持,實在讓人心中不平。 原配們心中不過感慨幾句迎春好命罷了,那些繼室填房心里就如滾油煎熬了。 大家明明一樣的身份處境,待遇卻是如此天差地別,他們兒子只有低頭附小,迎春的兒子就能夠得封太子,怎不叫人憤懣? 新婚三日無大小,新娘子沒有動怒的道理。雖然國親王妃言語不善,迎春卻是端坐如松,紅蓋頭之下容顏更是沒有變一變。 不招人妒是庸才。嘰歪幾句也不會少rou掉皮兒,權(quán)當(dāng)是在聽女先生說書了。 說話的是果親王王妃,她跟元春同歲,相公卻是當(dāng)今圣上的叔父。是太上皇幼弟的填房王妃,果親王的長子還要比她年長幾歲,王府長孫子比叔叔姑姑還要年長,這讓她十分膈應(yīng)。 所幸老夫少妻,很得老王寵愛,果親王并未狠心絕了她的子嗣,如今她兒女雙全,心重的怨懟稍稍平復(fù)。 只可惜,她想進一步謀求未來之時,卻被果親王果斷的掐斷了。 原本她以為只要自己天天的枕下吹風(fēng),遲早一日把原配長子打成忤逆之子,孰料,一貫千依百順的果親王并未被她迷昏頭,不僅在她挑唆之時嚴(yán)厲斥責(zé),更是鴉雀不聞之間,乘著皇上立后的東風(fēng),上了折子,給已經(jīng)產(chǎn)下嫡子的原配嫡長子請封了世子位。 果親王繼王妃聞訊,差點一口老血吐出來。 果親王雖是太上皇族弟,卻跟太上皇感情甚篤,是故,太上皇當(dāng)初登基,因忌憚忠順王府功高蓋主,揪了老忠順王一個錯兒,褫奪了屬于忠順王一系世襲幾代的宗令之職,轉(zhuǎn)而委以果親王。 是故,果親王在老一輩王爺之中甚有體面。 這一次乾元帝立駁眾意,獨斷乾綱,冊立皇后之舉,讓果親王警醒了。 正所謂一朝天子一朝臣,他們這一批王叔再要腆居朝堂指手畫腳就是不識時務(wù)了。 果親王以為到了自己交出手中權(quán)柄的時候了。 再者,隨著幼子年齡漸長,繼王妃的貪念也越來越大,也越來越不安分,小動作不斷,甚至想借用自己之手?jǐn)嗨烷L子前程。 繼王妃的意圖果親王非常清楚,同樣的自己長子也很清楚,自己自己活著一日,摁住一日,長子尚能容忍一二,一旦自己去了,長子得勢勢必會清算欠賬,那時幼子將如何安身? 同根相煎,歷來就是家族興亡之大忌! 果親王知道自己該有所決斷了。 果親王決定快刀斬亂麻,預(yù)備于五月萬壽節(jié),自己七十歲生辰之際,學(xué)習(xí)太上皇,讓長子提前承襲王位,再憑著自己老臉,去往太后面前討個情,給幼子討個公爵,如此,自己家宅平安,也不招帝王忌諱。 果親王繼王妃這些年仗著寵愛,早就控制了王府,得知果親王的意圖,頓時天塌地陷一般。跟果親王吵鬧無果之后,心里恨上了太上皇跟乾元帝這對父子,前者亂點鴛鴦,斷送了自己青春,后者亂施恩惠,斷送了自己兒子前程。 果親王一招提前承襲,徹底粉碎了繼王妃的謀算。 她自己低頭做小,每逢年節(jié)要給原配磕頭行禮,將來死了,墓碑不僅不能跟老王爺并頭,要比原配矮一頭不說,陰宅還只能則居,形同妾室給正室磕頭一般。 花樣年華嫁給白頭翁,也便罷了,死了還要受作踐,兒子好要繼續(xù)受作踐,實在讓她不能忍了。 只是,她自知一個繼王妃對仗帝后,無疑螞蟻撼樹,不過實在是心中憤恨難消,遂乘著酒水蓋臉,吃柿子撿軟的,譏諷迎春狐媚惑主。 她年紀(jì)雖小,卻跟太后娘娘是平輩,太后娘娘當(dāng)初奉命指婚雖然是君命難違,到底連累她紅顏伴老翁,故而,也不好當(dāng)面如何她。 太后娘娘雖然不能處罰她,卻也不準(zhǔn)備讓她繼續(xù)放肆下去,一句話將之禁足:“果親王繼王妃吃醉了,天寒地凍別病了,快些攙扶她下去歇息去吧?!?/br> 驅(qū)逐了國親王妃,太后奶奶跟著一般老王妃自去湊臺子打馬吊,漫天撒喜錢去了。 后頭的全福太太們便將洞房之中一干姑嫂悉數(shù)請了出去,吃酒飲宴去了。 太后發(fā)話,國親王妃不得不病。 這日夜晚,果親王府就傳來繼王妃偶感風(fēng)寒,需要臥床靜養(yǎng)。 隨后,宮中認(rèn)親家宴,就失去了果親王繼王妃的蹤跡,代之出席認(rèn)親宴的果親王女眷則變成了果親王府新出爐的世子妃。 世子妃姓柳,是子爵府柳子方之妹,公婆聚在,父母健全,她自己又兒女雙全,唯一不足,嫡親婆婆死得早了些,公爹又貪戀后妻顏色,使得她進門許久,還要在繼母婆婆手里討生活,十分壓抑。 宗室挑選全福太太時候,讓她看到了翻身機會,她便使出十八般武藝把自己擠了進來,為的就是在太后與新皇后面前露個臉,以便將來跟繼母婆婆爭鋒的時候,得到太后與皇后的支持。 如今繼王妃自己作死,她樂得取而代之。 迎春封后成全了他們夫妻,她是郡王妃在握,而今繼王妃奉旨生病,她是王府中饋在望,今后再也不用在那個女人的手心里過日子了。一切的一切都是拜帝后所賜,她心中對于帝后的感激可謂滔滔不絕,對于迎春這個新皇后的姿態(tài),那叫一個恭順,只差沒當(dāng)面磕頭盟誓,誓死效忠了。 這是后話,卻不說了。 回頭卻說迎春,對于這次大婚,迎春成就感大于幸福感。 端坐在紅彤彤的寢宮之中,迎春腦子還是一陣陣暈眩,如夢如幻,不知身在何處。 迎春原本的理想跟許多后宮女人一般,生個兒子,然后在后宮中挺著、熬著,一直熬到兒子成年,自己再跟隨兒子出宮,去做王府的老祖宗,一如北靜王老王妃那般。 迎春曾經(jīng)幻想過出宮做太妃的美好日子:每年出去周游,春天下江南去走一走斷橋,看看蘇堤,夏季則去西安洗一洗華清池,然后去云南看蝴蝶、看洱海,看千年不化的雪山?;蛘呷ニ拇ň耪瘻?,然后順著巴峽穿巫峽,去感受兩岸猿聲啼不住,輕舟已過萬重山的玄妙意境。 冬天就去海南,伴著椰風(fēng)飲美酒,穿著夏衫過春節(jié)。 哈,想一想都美,那是何等愜意! 雖然,主宰自己的命運,是迎春穿越以來,乃至宮之后的終極目標(biāo),但是,迎春從來沒有想過乾元帝建在的時候能夠成為后宮之主。 迎春從來不曾小視過古人智慧,元春那等本土悍將都被人斗斗死了,遑論迎春這種從小即被嬸娘繼母養(yǎng)殘了的庶女? 她甚至從未想過要凌駕于元春之上。 事實上,若非元春自己求全則毀,讓徐氏趁機下手,元春身下龍鳳胎根本不會夭亡,皇后之位也就沒迎春什么事兒了。 太上皇辭世之前,迎春從未幻想過的成為后宮之主。 準(zhǔn)確說,因該是在去香山為太上皇祈福之前,迎春的理想還是北靜郡王老王妃。 佑哥兒雖然目前是最為尊貴的皇子,也是唯一一個冊封親王的皇子。但是,佑哥兒既不居長,也非嫡出,迎春對于兒子的期待就是一如英親王或者是熙郡王。 乍然間,自己竟然成了皇后,迎春的震驚大于幸福! 這日夜深人靜,洞房之中所有人等都被勸退出去,迎春被吵得嗡嗡亂響的耳朵終于清凈了。 迎春頭頂著龍鳳呈祥紅蓋頭,收腹挺胸端坐在龍床最中央。 據(jù)說這個位置最為吉祥,占據(jù)這個位置,標(biāo)志自己才是這張龍床的真正主人,其余人等別想覬覦。 至于靈不靈的,說也不知道了。只不過從古到今,從來沒有人敢公然置喙過。 繡橘與司棋照舊作為陪嫁丫頭,跟著迎春的大紅花轎一路進了坤寧宮。 夜深人靜的時候,全福太太退出寢宮,與敬事房以及禮部官員敬候在偏殿,偌大的寢宮只剩下只剩下迎春主仆三人。 這般時候,迎春終于可以稍微轉(zhuǎn)動一下脖子,抿抿嘴巴,聳聳肩了。透過不甚嚴(yán)實的蓋頭,迎春瞧繡橘司棋兩丫頭嘴巴差點就要咧到耳后跟了。 迎春起初還在端著不動聲色,可惜,司棋繡橘似乎一笑再笑,不知疲倦,迎春終于吃不住,被兩個丫頭傻樣逗樂了,忍俊不住撲哧一笑,自己個摘下蓋頭:“行啦,再笑就真成了歪瓜裂棗了!” 繡橘司棋一人一個守著兒臂粗的龍鳳燭呢,老輩子的規(guī)矩,洞房之中的龍鳳燭昭示帝后今后的日子美好與和諧,需要徹夜明亮。 司棋繡橘二人雖然目光時刻追隨著迎春,人卻不敢稍離,就怕哪里忽來一股打頭風(fēng),把蠟燭滅了,破壞了主子的喜慶吉祥。 錯眼間,卻見迎春自己個揭了蓋頭,頓時大驚失色:“哎喲我的好主子喲,這蓋頭則么能夠自己摘呢?您的等到皇上親手來揭開,這樣子才吉祥,也才有驚艷效果,叫皇上一輩子不能忘記主子您的天仙之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