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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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手,阿梅!”張熙的父親趕緊過來拉開妻子,“虞總也不是故意的,她怎么知道會發(fā)生這樣的事……你放開她,放開她……” 他一面說,一面將妻子往后拖,張熙mama還在哭著大罵,他沒有辦法,只得先將受不住打擊的妻子送回家,再去陪護轉入icu病房的女兒。 而虞錦瑟,仍一個人呆呆坐在手術室外,從白天到黑夜。 夜里十點的時候,何盛秋急匆匆地趕來。虞錦瑟還怔在長廊里,不知在想些什么,何盛秋連喊了她幾聲,她才從恍惚中回過神來。 何盛秋走到她身邊,面帶心疼,“錦瑟,怎么出了這么大的事也不告訴我?” 虞錦瑟轉了轉眼珠,慢慢看向何盛秋,“我怕說了你擔心……” “男朋友擔心女朋友,是天經地義的事?!焙问⑶镉謫枺骸澳阃盹埑粤藳]?” 虞錦瑟盯著腳尖,搖頭。 “就猜到你沒吃?!焙问⑶飶陌锾统鲆粋€熱騰騰的便當盒,“哪,給你帶了你喜歡的鐵板牛rou飯,快吃吧?!?/br> 透明的塑料盒打開是香氣撲鼻的飯菜,虞錦瑟感動于他的貼心,卻實在沒有胃口,何盛秋見狀,直接挖了一勺子,像喂小朋友似的:“啊,張嘴。”又道:“這可是來之不易的牛rou飯啊,我從城東帶到城西,開車的時候怕它冷掉,揣在懷里足足四十分鐘,剛放進衣服時,熱得皮膚都燙紅了?!?/br> 虞錦瑟心中驟然一暖,再不好拒絕他,眼瞅著勺子都送到了嘴邊,張開嘴,將那一口飯咽了進去。 吃了這一口后,她不好意思再讓何盛秋喂,接過了飯盒,自己一口口的吃,何盛秋在旁安靜看著,時不時遞點水。 虞錦瑟將飯吃完后,對何盛秋道:“何大哥,我沒事了,你快回去吧,朵朵還在家等你呢?!?/br> 何盛秋道:“今兒阿姨在家,朵朵你不用擔心?!边^了一會,又佯裝不滿道:“錦瑟,咱倆現在既然在一起了,你總得給我這個男朋友一點實權吧?” “什么實權?” 何盛秋道:“人家女孩子難受的時候不都抱著男朋友哭啊鬧啊瞎折騰的嗎?可你怎么不呀,我這心里不踏實?!?/br> 虞錦瑟抿唇沉默了好久,終于道:“我不知道該怎么說,心里又害怕又自責……你知道嗎?小熙不僅是我的同事,更是我高中的學妹,我認識她快十年了,心里早把她當做了半個姊妹……她才二十五歲,那么聰明,那么能干……我不敢想象,如果她被截肢,下半身都在輪椅上度過,會是怎么樣的日子……” 她捂住臉,哽咽道:“小熙是無辜的,是別人想害我,她卻替我擋了這個災……都是因為我……” “別那么想,這事不是你的錯……”何盛秋拍著她的背脊安慰道:“你也不想這樣的對不對?” 虞錦瑟搖著頭,仍是抽噎,“如果真是人為車禍,我會恨死自己……” “別難過了錦瑟……”他伸手去捧她的臉,她并沒有哭,一直將眼淚忍在眼眶里,他更加心疼,伸出雙臂摟住了她,“調查結果還沒有出來,你先不要給自己瞎定罪,把要做的事做好,一要顧張熙的情況,二要調查車禍原因。這個緊要關頭,千萬不能自亂陣腳……” 許是他的懷抱寬厚而溫暖,許是他低聲細語的安慰能予她特別的心安,虞錦瑟的情緒慢慢平緩下來,額頭抵在他肩上,道:“你說的對,我不能慌……” …… 走廊這頭,修長的身影靜靜著注視著長椅上那對偎依的男女,薄唇緊抿,一言不發(fā)。 王秘書輕輕走過去,低聲道:“沐總,要不要去那邊,把我們剛才查出來的情況跟虞總說說?” 沐華年靜默半晌,道:“算了,她本來就愛胡思亂想,那些事情讓她知道,又得難過好久?!?/br> “您不過去?那您就看著她跟那何設計師……” 沐華年道:“這事沒解決完,我不知拿什么跟她解釋?!?/br> 話雖這么說,他的視線仍是凝在那對男女身上,過了一會,他像是自我安慰般道:“我讓這一步,何盛秋又能得意多久?我跟她,畢竟是七八年的感情?!?/br> 他移開視線,轉身朝回走,“把證據送到公安局。還有,無論付出多少代價,都得將季弘謠找出來。”他的眼神迎著夜風漸漸變冷,“這帳,我要一筆筆的算?!?/br> …… 虞錦瑟命人去查車禍的事,自己則在icu病房沒日沒夜的陪護,德國之行自然就此擱淺。 這樣七上八下的煎熬了好幾天,突然柳暗花明又一村,何盛秋居然替她聯系到了法國的一位名醫(yī),那位名醫(yī)在何盛秋的陪同下來到g市醫(yī)院,在仔細察看了張熙的病情后,他表示接收過幾例類似的傷患,若將張熙送到法國,他可以在不截肢的情況下救治。 虞錦瑟大喜過望,拉著名醫(yī)連連道謝,戴維醫(yī)生道:“你不用謝我,是你男朋友的誠意打動了我,你要謝他。” 虞錦瑟瞅著何盛秋不知說才好,剛想說謝謝,何盛秋已笑瞇瞇地道:“不用謝,為女朋友排憂解難,是男朋友的義務。” 有了何盛秋與戴維醫(yī)生,法國那邊的醫(yī)院很快便聯系好了,眾人商量著選個合適的時機,將張熙送往法國。 就在虞錦瑟對未來又充滿信心與期盼的時候,她意外地見到了好久未見的季弘謠。 是季弘謠約的她,在一家偏僻的酒吧。季弘謠坐在最角落的椅子里,容顏依舊,只是精神看起來有些萎靡,她面無表情地道:“虞錦瑟,如今我像過街老鼠一樣東躲西藏,你滿意了吧?!?/br> 虞錦瑟只是看著她,這些天,虞氏尋出的所有證據皆指向季弘謠,虞鴻海怒不可遏,可要找季弘謠算賬的時候,卻發(fā)現她失蹤了,原來她躲在這樣偏的小酒吧里。 虞錦瑟想了很久,道:“我的車子,是你做的手腳?” 季弘謠干脆地道:“是?!?/br> 虞錦瑟又想了會,問:“兩年前,我因為纜繩斷裂而摔入河里,也是你干的?” 季弘謠點頭,“是,都是我?!?/br> 虞錦瑟沉默良久,將杯中冰水慢慢喝下去。她一反常態(tài)的鎮(zhèn)靜,讓季弘謠不安,季弘謠再也按捺不住,道:“虞錦瑟,你為什么不生氣,你為什么不憤怒?你來打我呀,罵我呀!我對你做了那樣的事,你還忍什么,你還裝什么爛好人!” 虞錦瑟道:“我要打要罵,只對良心還沒有泯滅的人,對你這種人,打罵有什么用呢,只會臟了自己的手。不過你別急,你做的一切,自會受懲罰?!?/br> “那你就不好奇我為什么要這樣對你嗎?” “好奇?!庇蒎\瑟道:“但橫豎不過那一個字——恨?!?/br> “你說對了?!奔竞胫{道:“虞錦瑟,你知道這些年來我有多恨你嗎?你知道嗎?” 虞錦瑟搖頭,“我怎么會知道,從前我一直將你當做好朋友來著?!彼S刺地笑:“可誰知,我的‘好朋友’原來竟那樣的恨著我呀!”提起過去,她心中難免有氣,將那好朋友三個字咬的重重的,極具譏諷之意。 季弘謠對她的反應視而不見,她端起酒杯,大口飲下:“這么多年,我一直沒想明白,明明我們是一起愛上沐華年的,可為什么,他卻對你另眼相看?論長相論身材論頭腦,你哪里比我好?就因為你是含著金湯勺出生的富家女,就因為你那不可一世的家室,就因為你能揮霍著你的錢給他買各種昂貴的禮物,討他歡心?就因為你在他困難的時候,給他外婆送去了幾萬塊錢手術費?” “虞錦瑟,你知道為了接近他,我有多努力嗎?我從早到晚的讀書,只為了能跟他考取國外的同一所大學,我為了他的事業(yè)快點發(fā)展,起早貪黑,晝夜不睡,我陪他吃過那么多苦,跟我比,你算什么?”她苦笑,“可為什么無論我怎么努力,他都不接受我?是因為你嗎?既然你是我的障礙,我當然得除掉你?!?/br> 虞錦瑟冷冷道:“所以,你在纜繩上做了手腳?!?/br> ☆、第八十四話惡有惡報 “是啊,誰知你命硬,這么高摔下去居然都沒死!”季弘謠道:“不過我也并非全無收獲,畢竟你的身體不能再要小孩,四代單傳的沐家自然不會再接受你這樣的兒媳。”她驟然一怒,“本來我還挺高興的,我以為華年很快就會想通,會接受一個健康完整的我,可為什么他沒有,為什么?” 虞錦瑟無奈地笑,“他為什么我怎么知道,你遷怒到我身上,不覺得很可笑?” “是啊,我也覺得可笑!哪怕我離間你們的關系,讓你們離了婚,可他仍對我冷冷淡淡,不理不睬……我心里難過,跟幾個朋友去澳門賭幾局,散散心。誰知就這樣上了癮,那些混蛋看我出手闊綽,居然聯合起來設圈套,在最后一個晚上,我輸掉了兩千萬,那是我全部的家當啊,我只能跟賭場的人借錢扳本,不料本沒有回來,我輸掉了整整六千六百萬!” “近七千萬!我哪有那么多錢還!他們逼我寫下高利貸的欠條,就這樣,在一年多的時間里,不斷的利滾利,最后我居然欠下了他們一億五千萬!” 虞錦瑟一怔,著實被這個數據驚了驚。 季弘謠道:“這么大的數目,我壓根不敢跟華年講,只能借東墻補西墻,賭場的人還時不時派出一些黑道的人來追債,我怕極了,只得偷公司的資料,賣給強盛,換錢還債。最后事情鬧大了,高層都知道了我是內鬼,我被趕出了鴻華?!?/br> “呵,你走到這個地步能怪誰呢?誰逼你去賭了?”虞錦瑟冷笑道:“其實你說這么多,我還是不明白你要說什么。你為什么要恨我呢?沐華年不愛你,他也不愛我呀,我并沒有搶奪他的情感,相反,站在女人的角度,我跟你一樣,都是不被愛的可憐蟲。對于一個這樣無辜的我,你怎么就能下手一次不夠,還再來第二次呢?” “我沒有那么十惡不赦!”季弘謠道:“第一次對你下手是因為華年,第二次只是我想自保而已。有人發(fā)現了我當年害你的證據,以此要挾我,向我勒索一億,我身負重債,哪還有錢給他。為了防止你發(fā)現證據,我只能一不做二不休,解決掉你,來個死無對證算了。沒想到你命好,來了個張熙替你頂罪……” “總之,我犯下的錯,都是因為你和沐華年……如果沒有你,我的心理不會那么扭曲,如果沒有沐華年,如果不是因為我這樣愛著他,我不會一錯再錯,錯到離譜……” 虞錦瑟的口氣夾雜著憐憫與同情:“季弘謠,從前婉婉說你蠢,我不贊同。如今,我真的覺得你蠢?!?/br> “你什么意思?” “你真的愛沐華年嗎?”虞錦瑟道:“如果你愛他,你不會大學的時候換那么多男朋友,如果你愛他,你不會跟別的男人同居甚至墮胎……” “你少站著說話不腰疼!像我這種貧民出身的下等人,大學里不找?guī)讉€男人傍著,就靠家里那點生活費,怎么養(yǎng)得活自己!還怎么談出國,怎么談未來!” “季弘謠,沒錢就得靠男人嗎?”虞錦瑟道:“你知道我大三下學期為什么休學嗎?因為我一天打三份工,每天只吃一頓飯,我得了嚴重的胃病,我瘦到只剩下八十一斤,可我不后悔,因為我所省的所賺的錢,全部支援我喜歡的人!我跟你,同樣是在一無所有的情況下,同樣是在追逐愛情的情況下,我選擇出賣自己的頭腦和體力,可你,卻只愿出賣自己的身體!” 季弘謠的臉唰地一下慘白。 “承認吧季弘謠,你從來都不愛沐華年,那只是你的征服欲占有欲而已。你生的美,你便認為天底下的男人都得對你另眼相看,偏偏沐華年不這樣,于是你的征服欲便開始作祟。你越得不到,就越要得到,你的心理扭曲了,你不愿承認自己的失敗,便將得不到的痛苦發(fā)泄到我的身上,你一次次陷害我,想尋求一個心理平衡。最后,你走上了這條不歸路……一切都是你咎由自取,可如今你還在拼命的給自己找借口,將過錯全推給我與沐華年……你真是無可救藥……” “你胡說!胡說八道!”季弘謠大聲爭辯,她搖著頭,灰敗的臉色卻將她的心跡顯露無疑,她慢慢向后靠去,仿佛所剩的力量已支撐不住自己。 “有沒有胡說,你自己在牢里好好想吧?!庇蒎\瑟晃晃手中錄音筆,“我想這些證據,足夠讓你判個十幾年了?!?/br> 季弘謠自嘲一笑,眸中是死灰般的頹敗,“呵,不用你動手,警察馬上就到,你來的時候,我已經報警了——反正我欠這么多債,躲哪都躲不了,比起黑道輪流不休的sao擾,牢里還相對安全些?!?/br> 她推開椅子,退后一步,面上的絕望漸漸染上一層凄哀:“就算不去牢里,沐華年的人也找到了我……知道過去的事,他肯定恨毒了我,不會放過我的……” 她話剛說完,外面警笛聲大作,幾分鐘后,一群警察齊刷刷沖了進來,團團包圍住季弘謠。 當季弘謠被手銬拷上即將帶走的一霎,虞錦瑟突然道:“知道昨天夜里,我知道真相后,第一反應是什么嗎?” 季弘謠的腳步一頓,“能有什么,恨我唄!” 虞錦瑟搖頭,“我想起大一那年的三月五日,你生日,我跟樊樊還有婉婉,跑遍大街小巷訂蛋糕買禮物,然后我們409一起吃火鍋,頭碰頭,肩碰肩,那天你說,我們要做一輩子的好姐妹……” 虞錦瑟的話頓住,留下一聲嘆息,轉過身去,再不看季弘謠一眼。 季弘謠臉上什么表情也沒有,可在被塞入警車的霎那,封閉的車門,陡然傳來一陣尖銳的哭聲。 警車呼嘯著漸漸遠去。虞錦瑟還坐在方才的位置上,仰著頭,去看窗外的藍天。窗外的天空蔚藍一片,很清透,像被潺潺的清水洗過,跟她十九歲第一天初入大學時一樣澄澈明凈,那天,宿舍里站了一個扎馬尾的秀美女生,她對自己說:“你好,我叫季弘謠,以后請多多關照……” 時光如白駒過隙,那時場景還歷歷在目,清晰地仿佛就像昨天??梢晦D眼,雙方就走向了南轅北轍的交叉路口。那曾難忘的友誼,是青春年華里綻放的美好花朵,隨著時間凋謝,過了,就再也沒有了。 好久后,虞錦瑟站起身,向門外走去。酒吧的門口,一左一右站著兩個人,左邊是沐華年,右邊是何盛秋。兩人都在臺階下靜靜地看著她,沒人開口,可都在等她的抉擇。 虞錦瑟慢慢走下臺階,在正中間的時候頓住腳,然后朝右轉,挽住何盛秋的手,“走吧,何大哥,我餓了。” …… 兩人離開酒吧,去了幼稚園接朵朵。 這是虞錦瑟第一次接朵朵,小蘿莉見兩人一道來,高興的不行,張開雙臂喊著mamamama,就往虞錦瑟身上撲,一路非得讓虞錦瑟抱,何盛秋這個親生爹已徹底打進了冷宮。 因為小家伙吵著要吃披薩,三人便找了一家意大利餐廳吃披薩。飯至一半,小蘿莉突然跟虞錦瑟說:“mama,今天rose老師教了我們一個魔術?!?/br> 虞錦瑟替她擦擦嘴邊的果汁,“是嗎?” 小家伙頭點得像雞啄米,“我表演給mama看!mama把手伸出來,然后閉上眼睛?!?/br> 虞錦瑟見她說的神秘,便將眼睛閉上,伸出手。 手上一陣溫熱,是小蘿莉小小的手握上了她的,隨后無名指處劃過一陣冰冷,似有什么冷而硬的東西正往上套,隨后聽到一聲驚訝的低呼“咦?”——是何盛秋的聲音。 虞錦瑟覺得不對勁,剛想睜眼,小蘿莉卻在耳畔喊:“mama不許睜眼!睜眼就變不了了。” 不忍拂孩子興致的虞錦瑟便由著朵朵繼續(xù)搗鼓去了。過了會,小蘿莉歡快的喊道:“鐺鐺鐺!成功了,mama快看!” 虞錦瑟睜開眼,無名指上一圈細窄的銀色,中間鑲嵌著一顆亮閃閃的鉆。朵朵清鈴般的笑蕩漾在耳邊,“mama,好不好看?” 虞錦瑟愣住了,看看朵朵,再移目向何盛秋,何盛秋無奈地笑道:“我藏在柜子里,打算到了法國再送你,不知怎么竟被她翻了出來?!?/br> 朵朵托著笑臉笑瞇瞇地說:“陳阿姨告訴我,如果mama戴了這個,就會永遠陪著朵朵跟爸爸了?!?/br> “這個……”虞錦瑟有些為難,不由自主地撥了撥那枚戒指,奈何戒指卡得緊,試了幾次都沒有成功,朵朵見她要摘下來,小眉頭皺起,“mama,你不喜歡嗎?為什么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