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9 章
下午放學(xué)后, 學(xué)生們?nèi)绯5角傩猩险n練琴。 西瓜頭偷懶, 坐在鋼琴前著魔般盯著琴譜挖鼻孔。 很忘我。 突然,有人搭住他肩膀。 西瓜頭整個人跳了跳, 斜眼看旁邊,松口氣, 嘿嘿笑:“周老師,你怎么進來都沒聲的?” 周雪塵半蹲著,面無表情問他:“挖完了嗎?” 西瓜頭:“還沒有, 有一塊堵在里面怎么挖都不出來, 難受死我了。” 他不是第一次偷懶挖鼻孔被周老師抓住, 按常規(guī), 周老師會鼓勵他“繼續(xù)挖, 好好挖”, 可通情達理了。 這一回,周老師說:“趕緊練琴?!?/br> 西瓜頭:“?” 周雪塵站起來, 食指關(guān)節(jié)用力地刮過西瓜頭的鼻梁,說:“再挖, 把你鼻子削了?!?/br> 西瓜頭仰臉看他,他唇邊有一抹晦暗不明的假笑, 眼神陰沉。西瓜頭不由得打了個寒顫。 事后西瓜頭找榴蓮妹和其他學(xué)生問:“你們有沒有覺得周老師今天怪怪的?跟以前不一樣,有點恐怖!” 榴蓮妹想了想:“好像有點不太開心的樣子。” 其他學(xué)生說:“我剛才拉錯幾個音,被他拿琴譜扇了一后腦?!?/br> “他沒扇我, 但他說我再出錯的話就把我十根手指剁下來?!?/br> “…………” 一堆小學(xué)生圍起來嘰里呱啦, 無不是非議往日對他們多有包容甚至縱容的佛系周老師, 今天如何前所未見的嚴厲與殘暴。 他們得出結(jié)論:周老師出事了,生人勿近。 榴蓮妹離開琴行時碰見蕭小津,想起什么來,過去問:“蕭老師,周老師今天是不是心情不好?” 蕭小津笑了笑:“有嗎?我不清楚呢?!?/br> 榴蓮妹點頭道:“我覺得他今天不開心?!?/br> 其他人反映的“殘暴”沒有發(fā)生在她身上,但女孩子心思細密。周老師向來樂觀隨和,性情大而化之,仿佛從來沒有煩心事。今天的他臉色卻冷淡繃緊,悶悶不樂。 蕭小津拍拍榴蓮妹的腦袋:“你們周老師是大人了,不用替他cao心?!?/br> 再說了,周老師神不守舍已經(jīng)不是第一天,錢婉走了之后他就沒正常過。 小孩子就是小孩子,到今天才發(fā)現(xiàn)異端。 蕭小津在心里嘆氣,有些羨慕周雪塵可以在學(xué)生面前隨意擺臉色。 其實她也不爽,很不爽。昨晚她跑回自己房間后,周老師沒出現(xiàn)過,她就在沒有床的房間里對付著過了一晚,差點著涼。 今早在客廳碰面,周老師的臉抹了炭一樣,又黑又臭。 蕭小津也沒給他好臉色,冷聲道:“周老師,請你盡快賠我一張新床,否則我報警?!?/br> 之前她自由出入周雪塵的房間,任意躺睡周雪塵的床,好不舒服,賠新床的事她便沒催過沒急過?,F(xiàn)在,不一樣了。 周雪塵理都不理她,轉(zhuǎn)身就出門。 他一出門,把一天三頓飯都出完了。后來蕭小津才知道,周雪塵找鐘皓管飯去了。 蕭小津氣上加氣。 出言不遜態(tài)度惡劣的是他,他卻表現(xiàn)得像個受害者,難道該生氣的不是她蕭小津么? 蕭小津并非被損了還甘愿cao心他一天三頓,只是,只是不給吃飯這個主動權(quán)不應(yīng)該由她這個做飯的來掌控嗎? “滾!我做的飯沒你份!” 這樣充滿力量與威嚇的對白能出自她口的話,光是想,都覺得足夠解恨。 偏偏那男人不給她機會。 蕭小津咬牙切齒,她也想擺出一張“我超級不爽”“我極度郁悶”的臉示人,可瑜伽班的學(xué)員不是小學(xué)生。她若透露半點情緒問題,年紀(jì)幾乎都比她大的學(xué)員們多半會關(guān)心追問,而她不愿多談,不愿惹起各種猜測。 慈善晚會對周雪塵的邀請,肖主任分外上心,蕭小津罷工,他只好又親自來琴行做說客。 他一連串“對不對”的質(zhì)問在琴行咆哮,與之對應(yīng)的,是周雪塵漫不經(jīng)心默如死水的反應(yīng)。 拳頭打在棉花上就是這種感覺,肖主任想爆怒,可又怕真惹怒周雪塵無回旋余地,進退兩難。 焦頭爛額時,見蕭小津施施然從二樓下來,往琴行門口直走。 “蕭老師,蕭老師。”肖主任熱切地呼喚,盼她能拔刀相助。 蕭小津假裝聽不見,照走不誤。 “蕭老師!”肖主任急了。 蕭小津馬上拿手扶額,“哎呀”一聲哀叫:“頭好疼,好疼,真疼,要去看醫(yī)生?!?/br> 她一邊“疼”一邊急步撤離,扔下肖主任不管。 大不了居委的瑜伽課她不上了,事業(yè)有無限可能,臉皮卻就巴掌那么大,她不是抖m,誰樂意被那男人一損再損啊呸。 肖主任搞不懂了,蕭老師和周老師的關(guān)系那么好,怎么突然說不管就真不管呢? 他找周雪塵抱怨:“周老師,那蕭老師怎么回事,越叫越跑不像樣啊對不對!” 周雪塵咬著手指餅癱坐,雙眼望著琴行門口不作聲。 自從周雪塵找鐘皓管飯,蕭小津在家做飯的興致大幅下挫。有時候只身游蕩于菜市場,會生出一種無菜可買,無菜可吃的無欲感。 很沒意思。 她懶得動手了,寧愿在外面的快餐店吃個10塊錢的盒飯解決。 今天的午餐也是如此安排。 點了一個例牌的蔥油雞飯,雞rou嫩滑,蔥油拌飯一流,蕭小津的食欲卻難以被調(diào)動起來。她了無生氣,拿一次性筷子挑來挑去,夾起來又放下,反反復(fù)復(fù)才勉強吃下一口。 快餐店里的食客忽然低呼一聲,全望向外頭。 蕭小津無聊跟風(fēng),見店門口被一輛偌大的黑色車身堵住。 車窗降下,露出錢婉端莊清麗的臉。 “蕭老師?!卞X婉坐在車里,笑著溫聲打招呼。 蕭小津愕然,生硬地笑:“hi,真巧?!?/br> 確實是巧。 錢婉今天去琴行,琴行卻鎖門了不見有人。她在門外等了半小時后吩咐司機回程。路上見對面快餐店有蕭小津的身影,又吩咐司機調(diào)頭走一圈看仔細,果然沒認錯人。 快餐店離琴行不遠,蕭小津趕回去,見琴行玻璃門的確罕有地在中午落鎖了。 那男人滾哪了? 蕭小津去隔壁理發(fā)店問鐘皓找人。理發(fā)店里一目了然,只有鐘皓與理發(fā)的客人。鐘皓說他今天沒見過周雪塵。 蕭小津拿鑰匙開門,對尾隨的錢婉說:“周老師可能在樓上休息了?!?/br> 她不太肯定,因為周雪塵的午休一般都是在一樓躺折疊床睡的。 “你有周老師的電話嗎?可以先打給他?!笔捫〗蚪ㄗh。 錢婉說:“我打過了,他關(guān)機?!?/br> 蕭小津:“噢。” 她猶豫了下,決定把錢婉領(lǐng)到二樓走廊末端的居室。 進去前,敲了三次門,沒人出來應(yīng),蕭小津掏鑰匙開門后往里招呼:“周老師,你朋友來找你了?!?/br> 屋內(nèi)一片安靜,周雪塵的房間關(guān)著門。 蕭小津指了指說:“那是周老師房間,他也許在里面睡熟了沒聽見聲音。” 錢婉意會,主動走到周雪塵房前敲門,輕聲叫:“雪塵?” 蕭小津站在客廳很遠的地方等著,她有點躊躇。她早把周雪塵房間里她所有的衣物用品搬走了,錢婉進去后應(yīng)該不會發(fā)現(xiàn)什么痕跡。 希望是這樣希望,可始終心虛不太踏實。 過了會,吃閉門羹的錢婉轉(zhuǎn)身無奈道:“他應(yīng)該不在里面。” 蕭小津迅速拿手機:“我給他打電話,開機了就好?!?/br> 她打開擴音器功能撥打號碼,電話那端“你所撥打的電話已關(guān)機”的女中音全屋都能聽清。 蕭小津無法,掛了線,“抱歉,愛莫能助?!?/br> 錢婉搖頭笑:“沒關(guān)系?!?/br> 她沒有馬上離開的意思,站在周雪塵的房間前打量這個居室,蕭小津也不敢趕,靜靜等著。 居室很明亮,收拾干凈規(guī)矩,有淡淡的家的味道。 “蕭老師,”錢婉忽問:“你也住在這里?” 蕭小津心中警鐘炸響,她指指與周雪塵房間隔廳相對的另一扇門說:“是的,我租住周老師這邊的房間?!?/br> “這邊的”三個字她用力強調(diào)了一下,又接著說:“我求了很久很久,他老人家才同意把房間租給我。你不知道,果批這一帶不好租房,我又在這里教瑜伽,想著離得近方便省錢嘛,所以厚著臉皮求周老師放租的?!?/br> 蕭小津說得連自己都信了,幾乎沒想起來當(dāng)初是周雪塵主動邀租的。 擔(dān)心錢婉多慮,蕭小津走到自己房間門前請她:“你要不要進來看看?” 錢婉沒拒絕。 蕭小津的房間不大,東西擺放整齊,一張沒有床腳的床鋪置在房中間的地面上。 蕭小津連忙解釋:“日式床,我喜歡榻榻米的風(fēng)格哈哈哈?!?/br> 周雪塵賠新床之前,她總不能老睡地板,只好費勁把舊床的床架拆了,拿床板墊地面鋪上被褥將就著過。 錢婉表情平靜,看不出異樣。 “床”這個家具,有說不清的敏感,以防夜長夢多,蕭小津索性換個話題:“錢小姐,你和周老師認識很久了?” 錢婉的目光從地上的床鋪收回來,輕聲道:“14年零3個月?!彼D(zhuǎn)目看向蕭小津:“蕭老師,我那天走了之后,他有聊起我嗎?” 蕭小津張嘴頓了頓,最后吐了個字:“有。” 錢婉的眼睛笑彎了,很感興趣地追問:“他聊我什么了?” 蕭小津在心里狂罵自己,這不是給自己挖坑跳嗎#¥@#%?!臉上卻從容地笑著說:“他說你是一位很出色的鋼琴家?!?/br> 錢婉眼里有什么閃動,但很快,眼白泛起一片淺紅。 蕭小津沒來得及看清楚,錢婉背過身了,低聲道:“比起他,我算什么?!?/br> 蕭小津聽出什么,一時接不上話。 錢婉的身份背景,她猜出大概。至于周老師與錢婉的關(guān)系,蕭小津想來想去,覺得沒有比“舊愛”更加有可能。 周老師親口跟她說過:“你不可能是小三?!?/br> 蕭小津曾經(jīng)推測周老師這男人,怕不是百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的主。 可錢婉的出現(xiàn)對周老師的影響,每一天都在說明,錢婉不是普通的花,有可能是一片特殊的葉。 每個男人的心中都住著一輪白月光。 蕭小津控制不住,替他們腦補出幾場“愛而不得”“誤會分手”“一別數(shù)年”等等主題的戀愛大戲。 而這些場大戲的女主角,登場了。 蕭小津不知道自己在這些戲里擔(dān)任哪種角色,也許過客,也許見證者,總之別是惡毒女配就好。 她慶幸錢婉是個溫柔大方的人,見面兩次了,蕭小津沒有感覺到她對自己有敵意。 錢婉沒有把她當(dāng)敵人看待,那多好啊,至少不會惹起爭風(fēng)吃醋之類的吵鬧。 蕭小津亦明白,她不過與周老師相處了半年,如此短暫的時間,房東房客的關(guān)系,又哪能威脅14年零3個月的相識相知? 蕭小津微微嘆氣,自嘲道:“你們都很出色,相反我就是一個徹頭徹尾的音樂渣渣,連唱k都五音不全呢?!?/br> 錢婉回過身來,眼底已無異緒,臉上有淡淡的笑,她問蕭小津:“蕭老師,你愿意幫一個忙嗎?” ※※※※※※※※※※※※※※※※※※※※ 感謝灌溉營養(yǎng)液的小天使:nebula 1瓶; 下更待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