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節(jié)
若是再中狀元,可不就是連中三元?父母莫不天天盼望著這樣的美事發(fā)生,可真正做到連中三元的人,自開設(shè)科舉以來,也不過三兩人,鳳毛麟角。 放榜那日,曲氏早早就在市上等候,天氣一下子熱了起來,大家伙又都急著看,鬧哄哄涌上去,把她擠得透不過氣,后見喜訊,激動難耐,剛出了人圍不慎暈倒在路邊。 她病來得急,一幫人都沒有個防備,卻沒有人敢攙扶一把,一則是怕?lián)?fù)藥費,二則是怕惹上麻煩,這不,便有人湊成堆談?wù)撈疬@些事,說這老婦面色不善,小心使詐。 碰巧了,林清譽(yù)的車架經(jīng)過,便使人連忙把她抬到車上,送到就近的醫(yī)館里面去。 初初時還未認(rèn)出她來,畢竟這等兩年多不怎么來往的親家叫人記不住臉,何況又是位婦人,林清譽(yù)見得次數(shù)少,好在一旁有老仆提醒,他這才有些印象,卻沒有想到她蒼老得這么厲害,比自己這流放之人都明顯。 曲氏這回暈倒是因為大喜傷心,她本來就心血不足,情緒激動起來便容易犯病,大夫速為她配了藥服下,未過多久人便清醒過來。 她剛剛一醒,眼珠子轉(zhuǎn)著看屋子里的陳設(shè),感到十分陌生,恰時看到大夫走過來,告訴她是林清譽(yù)把她送到了醫(yī)館。 她囊中羞澀,實在不愿在看病上花太多的錢,心里便有些責(zé)怨,這人當(dāng)真多管閑事,明明掐掐人中就可把她救過來的。 幸好大夫說得及時,告訴她已有人付清了醫(yī)藥錢,她這才安下心來,臉色也平和不少,對著林清譽(yù)連連道謝:“謝謝大老爺救命之恩!” “不必多謝,舉手之勞罷了?!绷智遄u(yù)聽她的話,看來是沒有認(rèn)出他來的,本不欲同她再有什么糾葛,坐在一旁矮凳上自行理了自己的衣襟,又叮囑了一句,“你身子不大好,切記大喜大悲,往后里出門可不要一個人,出了事也沒得人救你。” “是是是,這不是今日高興么,我兒高中會元,將來定是一帆風(fēng)順!”縱是面對不熟之人,曲氏也是掩飾不住自己的滿心喜意,興勁十足。 “原來你就是馬解元……哦不,馬會元的母親吶,真是幸會?!绷智遄u(yù)心里極不是滋味,他一早就覺得馬知文是個讀書的好苗子,將來仕途必定順利,可恨教出了好學(xué)生,卻沒能教出個好女婿。 曲氏聽他知曉這些事,咧嘴笑了起來:“我兒儀表堂堂,又性情溫和,不知大老爺家中可有貴女?”她在說話上倒沒有什么本事,卻能說得動媒,去年還不是說動了員外嫁女兒?看眼前這位老爺,衣服不說華貴卻也細(xì)致,一副做派,似有權(quán)勢。 林清譽(yù)挑了眉,瞇著眼緩緩道:“倒是有一個女兒?!?/br> 曲氏不由得搓了搓手,笑道:“我兒不日高中,若是你有意,可來尋我們母子。” 面對著昔日的親家卻能再談婚事,真是世上可數(shù)的滑稽之事,倒不如再套她些話?!奥犅勸R會元有過兩任妻子,他年紀(jì)輕輕,倒也蹊蹺?!?/br> “唉……世事難料,也是說不準(zhǔn)的,頭一任妻子,成婚一年多,莫名不見了,后來才尋著,第二任,回娘家的路上遇著劫匪,傷了性命,卻也是無緣?!鼻弦贿厙@息著,一邊蜷著手扯自己的衣袖,垂頭不敢看他,她心里忒虛,聲音悶悶的不敢放大。 “原來是這樣?!绷智遄u(yù)眼里的眸光越發(fā)暗淡,成婚一年多,不見了?難不成是跟那個姓蕭的跑了?怕是他的女兒自成婚以后一直與人暗通曲款,做了些不明不白的事情,他眼光毒辣,早就看出他們有事相瞞,卻不抵他們把真相咬得死死的。 當(dāng)日回了家,林清譽(yù)便把女兒叫到堂前,再問起對馬知文的意思。 “他對你,可有什么不好?” “他倒是沒什么,只是懦弱了些,由著他娘欺負(fù)我。”對著自己的父親,焉容也不再繞彎子,提起曲氏,她還氣得要死,這等毒婦,上輩子究竟是當(dāng)了多么受氣的媳婦,二十年后自己也得把自己的兒媳往死里治。 林清譽(yù)默了默:“我今日不巧遇上了她,領(lǐng)她去就醫(yī),私下里聽大夫說了,她多年積勞,命不久矣?!?/br> 話已至此,焉容恍然明白過來,她的父親想要給她解決婆婆的問題,其實心里還是盼著她跟馬知文復(fù)合的,首先從感情上,曾為馬知文的老師的林清譽(yù)一直十分欣賞他,師生之情未淡;其次,馬知文眼看榮登在即,前途無可限量,女兒若是跟了他,后半生亦是多福;最后,大概就是“勸和不勸分”的念頭了,女子二嫁,要擔(dān)負(fù)更大的輿論壓力,遠(yuǎn)不如與原配破鏡重圓。 “爹,我不會再嫁給馬知文?!毖扇葑肿智逦?,毫不含糊,“我已跟定了叔岳,恁憑誰棒打鴛鴦,也絕不肯改變初心?!?/br> 林清譽(yù)被她的話猛一激怒,想不到他素來乖巧聽話的女兒也會這樣反抗他,竟還成了棒打鴛鴦?他亦是為了她打算,跟一個商人有什么好的,將來便是生個孩子也不能參加科舉,祖祖輩輩都位低于人。 “大膽,你們倒好,私下里相通應(yīng),夫家不記恨你與人茍合,你倒這般任性妄為了?!绷智遄u(yù)的語氣里很有些恨鐵不成鋼,蕭可錚也說了,兩人在三年前就見過面,還在深山古寺,大概嫁過去也是藕斷絲連。 “爹爹又聽信誰的胡言?我又怎么與人茍合過?”焉容氣不過,抬了嗓音反問兩句。 “你成婚一年,莫名不見了,是去哪了?” “我……”一句話落,焉容頓時愣在那里,感覺肺都要炸開了,卻被一股委屈壓下怒火,漲得自己難受欲死,眼眶也瞬間紅透。 真相,她怎么也不會說出來,除了把所有的委屈咽在心里,何以指望父母為她排解? 她倒也想故技重施,再裝一回懷孕,可一想到她的父親眼光尖利,若是再拆穿了她,更要惹得父母生氣,哪里會有什么安生可言。 ………… 四月里殿試,新帝出了服喪期,便要欽譜皇榜,分三甲,賜進(jìn)士。為國家選拔人才,向來是重經(jīng)義輕詩文,而馬知文前者學(xué)得最好,幾乎盡得林清譽(yù)真?zhèn)鳌?/br> 而前段時間,沉陵把林清譽(yù)寫過的一本文集《清心譽(yù)事》交給新帝閱讀,新帝很是喜歡這種文風(fēng),再拿馬知文的卷子一閱,那種熟悉感頓時涌入腦海。于是,輕而易舉的,狀元落于他的頭上。 當(dāng)晚恩榮宴,又俗稱瓊林宴,席上宴請新科及第的學(xué)子們,馬知文備受矚目,時常被問及婚事,當(dāng)提及自己娶過兩位妻子之后,詢問的人便少了。 林清譽(yù)也在席上,攝政王念及他是焉容的父親,亦端了酒杯同他搭話。他亦有分寸,有些話當(dāng)是不能說的,好在先前幫著焉容處理好了戶籍一時,那淪落青樓的事跡便如被灰塵掩埋一般,人人只記得楚王曾有個相好的,是裙香樓的花魁醉芙蓉,姓林,入獄時記檔也被他所改,那個當(dāng)初欺壓過焉容的縣令已經(jīng)被他尋了個理由發(fā)配出去了。而昔日的戶部尚書黃剛,因為積惡眾多,已被斬首。 他雖然算不上睚眥必報,但恩恩怨怨,總也記得清楚,搶買焉容一夜時,黃途曾與他有了爭執(zhí)打過他一拳,他可忘不了這回事,還有一樁事,便是蕭可錚找人把他推到了水里,他念念不忘,即使不能明著跟他理論,但也要擺他一道,給他添添堵。而今,機(jī)會就在眼前。 “聽聞,狀元郎曾是林主簿的女婿?!背亮攴畔戮票?,眼角含笑看向二人。林清譽(yù)為官多年,也不爭什么政績,若不是有一遭劫難,還得在議事這芝麻官上待一輩子么,故此,給升上來了,年過四十的男人,未有大災(zāi)病,還能在任十幾二十年的,往后,只要不差什么,還會有提升空間。 林清譽(yù)頷了頷首:“確有此事。” “那又為何分離呢,狀元郎?” “一場誤會而已,林氏與我成婚不久,不幸走失,尋了好久才找回來,那時我卻另娶他人,與她錯過了。”馬知文已經(jīng)將理由在胸中擬了多遍,一旦說出,十分流暢。 沉陵搖頭嘆息,眼里透著幾分戲謔之意:“造化弄人,而今尋回了,是該好好對她,不如本王做媒,再促成你們可好?” “多謝攝政王。”馬知文心頭激蕩,幾乎想要跪下來拜謝,沉陵一揚(yáng)手,止住禮。 “林主簿的意思呢?” 林清譽(yù)思量一會,點點頭:“尚可考慮。”心里想著,既然成了狀元,這孩子的前途還是可定的,光明一片,女兒托付給她沒有什么不妥,況且他的官職不算高,連中三元的新科狀元可是搶手貨。 沉陵心中暗笑:“倒也促成了一樁好事?呵呵……”這可足夠蕭可錚心里發(fā)堵了吧?沉陵很是煩他那副孤高不可一世的模樣,正要殺殺他的銳氣,想要改變他的決心,那便來好好同他道個歉。 放皇榜之日,幾家得意幾家愁,中有一家本該是最得意的,不料突然生變。 曲氏大喜過度,情緒亢奮,突然中風(fēng)猝死。其實對她而言,奮斗這一輩子供出一個狀元,已經(jīng)是耗盡了心血,再也沒有元氣活下去,這也算她心愿已了。 也有說曲氏福薄的,但有些執(zhí)念對人而言,一旦成功,便再沒有堅持活下去的意義。 古人四大美事之一,便是這金榜題名。而更悲催的,是經(jīng)歷了連中三元的喜訊之后……丁憂去職,古今只有這一人。 作者有話要說:第100章,給自己上支香。 今明兩天一定要把結(jié)局?jǐn)]出來qaq! 本來構(gòu)思著讓曲氏死得慘一點,但是我下不去手,總覺得有個東西叫因果報應(yīng),做了惡事,惡果不一定要受傷害的那人來償還,上天自會懲罰她。 ☆、第101章 結(jié)局:私奔 林清譽(yù)打瓊林宴上回來,便是鐵了心要把焉容再嫁回去。以他的角度來看,女兒往后的日子定能好過,她暫時不答應(yīng),也只是一時想不通罷了,往后還是能理解的。 面對父親的橫加干預(yù),焉容默默垂著頭,心里恨的,她和蕭可錚才叫真正的情投意合,從前不知情為何物,嫁便嫁了,只過尋常夫妻該過的日子,可一旦真正開了情竅,領(lǐng)悟到那般如癡如醉的滋味,便再難割舍下去。相思已然成了大煙癮,熬得心肝欲裂。 她表面上也不敢頑抗什么,在家從父,也是沒有辦法的事,她聽了父母一輩子的話,從來沒有過真正的違背,那是沒有到走投無路的環(huán)節(jié)。 趁著父母皆在,焉容拉著姚氏的手懇求:“娘,咱們許久沒有去過知自庵了,慧音大師念你得緊,也該去拜一拜?!?/br> 姚氏用手掌摸了摸她的頭發(fā),看著女兒滿眼期待的神色,連忙答應(yīng)了。母女連心,她能體會焉容的感受,可是萬事要遵從丈夫的意思,不可忤逆。同為女人,亦是理解她那份真情頗深,鐵了心要跟定一個男人,再去改委實不易。 當(dāng)晚下了一場細(xì)雨,春天里剛到的毛毛雨,也只是把地面淋了個通透而已,林焉澤受焉容所托,將小紙條遞了出去。他對蕭可錚這個姐夫,是從心里接受的,在父親面前沒少說過他的好話,可縱是如此,林清譽(yù)已有自己的決斷。 第二日一早,路雖見著濕,走上去卻不覺得泥濘,焉容陪著姚氏上山,手里執(zhí)兩把油紙傘,動作纖纖巧巧。人間四月,山花爛漫,各色芍藥開在橋邊路沿,嬌嬌艷艷,美不勝收,綠葉相襯,隱隱的有幾分濕意,更顯盈澤之光。焉容擇了一把綠葉在手里把玩,神情有些怔忪。 “上一回來這知自庵都是三年前的事情了,那時候容兒還不及現(xiàn)今窈窕,臉也沒有長開,性子活潑得很。”姚氏輕聲一笑,落在焉容面上的眼神里滿是寵溺,卻也搖搖頭,“三年呢,你總是花一樣,我卻老了?!?/br> “娘親不老,我記得那回上山,我走在你前頭,現(xiàn)在咱倆走得一般快了,這是娘越活越年輕!” 姚氏愛憐地摸了摸她的衣裳,十分心疼道:“你這是心思太重,墜得自己走不動路了。” 是啊,她日思夜想,寢食難安,滿腦子里塞了一個男人,心思能不重嗎?她從母親話里聽出幾分傷感,卻硬是強(qiáng)笑著,嘴角彎出甜美笑容來。 到了知自庵,院落里飄著裊裊檀香,十分清心安神,“晨鐘暮鼓”,很多人以為寺廟是早上敲鐘晚上敲鼓。其實不然,不論早晚,寺廟都既要敲鐘又要擊鼓。所不同的是,早晨是先敲鐘后擊鼓,晚上是先擊鼓后敲鐘。她們來得很早,正趕上整的時辰,鐘聲響完,鼓聲又響。 焉容在心里默數(shù)著響聲此時,緊張感越發(fā)迫近。 尼姑們勞作過,用過早飯,現(xiàn)正在舍里讀經(jīng),大殿里并沒有多少人,姚氏滿是歡喜,這說明,佛祖的靈氣還沒有被太多人蹭光了。 拜過佛祖,捐了香油錢,姚氏就著蒲團(tuán)隨著慧音大師念起經(jīng)來。焉容不比以往,不敢隨意亂動什么,只用眼的余光掃著四周,耳邊留意每一個腳步聲。 “四月初八,是釋迦牟尼誕生日,有事纏身未能前來祭拜,不知大師可有贖罪之法?”清冷的嗓音徐徐道出,空曠的大殿里還有回音,焉容繃緊了心,睜大了眼睛看著慧音大師。 她恰時睜開眼,道:“去東邊的屋子里,領(lǐng)一個蓮花燈罷。” “是,多謝?!毖扇輧墒趾鲜?,向著慧音大師拜了一拜。隨后她看向她的母親,姚氏只是溫和一笑,并不生疑,她的女兒素來喜歡蓮花燈,小時候拿到了手,都舍不得放進(jìn)河里,現(xiàn)在長大了,喜好倒是沒變。 “去吧?!?/br> “哎……” 焉容連忙從蒲團(tuán)上起身往東邊去了,這知自庵她熟悉得很,還在這里住過,進(jìn)了東邊還能繞出來到院子里。這頭便小心翼翼掀了簾子,甫見案頭上放了粉色的蓮花燈,她剛轉(zhuǎn)過身,便被晃到眼前的黑影捂住了嘴。 心跟著猛地跳動了好幾下,瞬息過后,腳已經(jīng)落到了平地上,焉容吃驚一呼,怨責(zé)道:“是你!嚇?biāo)牢伊耍 ?/br> “容容……” 她聽他這般叫他,心里一軟,眼眶便酸得想要淌眼淚,淚眼朦朧里,看他一身玄衣越發(fā)顯得身姿清瘦不少,想來沒她,他亦過得不快?!拔蚁肽懔恕?/br> 二人差不多一個月沒見過面,只靠著零星的幾張紙條排解相思,壓根是不夠的,他猛地?fù)溥^去把她按在懷里,力度之大幾乎讓她的肋骨感到生疼,越是如此,越能體味這般真實,原來相遇,并不是一場癡心夢。 “你決定好了么?” “決定好了,我們離開吧?!睕]錯,她昨日給他的字條里說過:“私奔”。 “聘者為妻奔者妾,你可想過后果,若是被抓回來,重則浸豬籠,被亂棍打死,輕則父母不認(rèn)你,蕭家也不會認(rèn)你為正妻?!彼麤]有半句恐嚇,這是實話。 焉容目光變得晶亮如火,一寸寸燒在他的面上:“你是怕了么?你是怕被抓之后跟我一起死了,還是怕日后把持不住再娶正妻?” “當(dāng)然不是?!彼Φ脽o奈,代價這么嚴(yán)重,他哪里舍得讓她去冒這個險?“我只是覺得,其實你嫁給馬知文也沒有什么不好,以后能得誥命,生了兒子亦能再考科舉,跟著我,一點出息都沒有?!彼纳ひ魶鰶觯犉饋硐袷侨荒吧?,指尖亦是涼涼的觸在她的臉頰上。 從心底滲出陣陣寒意遍布全身,刺入骨髓,幾乎讓她疼得站不穩(wěn)腳,她揚(yáng)起嬌小的臉,目光森然如置了冰,快速又不失條理地道:“我不相信你說得是真心話,我不相信,我日日思念的叔岳會有這樣自卑的顧慮,我亦不相信,那個曾在杏花樹下誘著我答應(yīng)不論什么情況下都不改便心意的人當(dāng)先改變了心?!?/br> “焉容?!彼ひ粢粏?,輕輕道,“任何情況下我都不愿改變了心意,我這一輩子在生意上不知冒了多少兇險,可是我有哪一次敢在你身上冒險?我成全你的性命,成全你的名聲,所以,我不想帶你走。” “狗屁!”焉容當(dāng)下紅了眼眶,叱問,“你知道么?我能冒險到這一步能有多么不容易!自小到大,我都聽父母的話,嫁到夫家,我聽婆婆和丈夫的話,這是我頭一回忤逆他們,這是我第一次想做我自己!” 她扯了他的衣袖,耍無賴一般蕩在半空里,“什么大家閨秀,什么名門淑媛,我一點點也不稀罕;什么誥命,什么狀元,我亦是不愛!我一心看中了一個擺弄石頭的人,我愿意陪著他冒險,愿意陪著他傾家蕩產(chǎn),喪盡性命,我不要什么名聲,我也可以不做焉容,你可以么,你可以要我么?” 他本就猶豫不定,見她哭得這么厲害,心里更是動搖得狠了,他做下決定太不容易,艱難到痛得撕心,可不愿以他的自私賭二人的下場?!拔以趺茨堋灰??!?/br> “那就不要猶豫好不好,我們離開,你說過要帶我去江南,我們四處游走看遍天下,沒有人認(rèn)識我們對不對?”焉容眼神里全是期盼,從前里,她決計不信什么話本,凡是私奔的情人,莫不是死得慘痛,莫不是嫁得凄涼,或者最后變成了什么蝴蝶什么鳥,連個人形都沒有了。她不是做夢,她只是愿意為了這樣一個夢下一個莫大的賭注。 她想要真正的自由,突破所有思想上的桎梏,愛她所愛的人,做她想做的事,這樣的念頭在被她的父親逼到傷心欲絕的時候滋生出來,然后發(fā)了瘋似的擠出狹窄的心包,掙脫了原有的三從四德的枷鎖。 覺醒,這種酣暢淋漓的滋味是由覺醒帶來的。她不知道自己究竟突破了什么,但是隱隱地感覺到了,不久之后所有被壓迫的女性都要突破。 “你沒有帶什么必需之物么?”蕭可錚看她兩手空空,衣衫輕薄,像是毫無準(zhǔn)備。 “我不想再拿林家的東西,但我不覺得我還需要依從他們?!痹掚m無情,卻說了實話,按理說出嫁之后便與娘家兩情,是一盆潑出去的水,但她淪落青樓,費盡心機(jī),不辭辛苦將林清譽(yù)救回來,也為他掙得十分榮光與名譽(yù)。親情還在,是無法用錢物衡量的,她只是在用自己的方式謀求自己的幸福。 焉容之前還覺得自己感性過了頭,現(xiàn)在倒是十足理智:“我什么都不帶,我把自己帶給了你,抱緊。”說完話,她用力撲進(jìn)他的懷里。 蕭可錚勾唇一笑,打橫將她抱起,心里是十足十的滿足,她從未如今天一般袒露心跡,往日只如涓涓細(xì)水,今天則是洪流巨浪,直接將他淹沒。 他抱著她一路下了山,在一個偏僻處上了馬車,他用暖和的毯子給她蓋住,讓她的頭枕在自己腿上,馬車顛簸著跑遠(yuǎ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