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節(jié)
他態(tài)度客氣,思歸便收下來,待鑫赫大王子走后對順平道,“本官怎么覺得他雖然挺客氣,但是那眼神火辣辣的,看得人怪不舒服。其實我害了他兩名愛妾,此事大家心知肚明,仇怨都已經(jīng)結(jié)下了,很沒必要再做此等沒事示好的表面功夫。” 順平木著臉道,“也許鑫赫殿下覺得要是能把您弄到手也抵得過他那兩個愛妾了。” 思歸沒有小姑娘的心態(tài),別人便是殷勤討好也騙不到她,心知這里面必然另有因由,怕是鑫赫私底下要有大動作了,所以才會反常示好,想起混淆視聽的蒙蔽之效。 對順平的言論只嗤一聲,很不以為然,隨口道,“鑫赫大王子便是忽然莫名其妙地仰慕了本提督那也得老實等著,雖然本官對他們沒有興趣,但做事總要有個先來后到,前面還有個毓王呢,就算本官哪天撞到了頭,忽然想挑個男人了,那他也該排在毓王后面才是。” 順平望天,心道,“我的大人誒,您這什么記性??!怎么能把最重要的陛下給忘了呢?。?!” 第八十六章 陵豐城是項郡最大一處市鎮(zhèn),處于南北往來要道之上,是南來北往商賈的必經(jīng)之地,其繁華富庶程度不亞于金陵,京城這些大地方。 鑫赫大王子待在陵豐這幾日便要每天去街市上游玩一圈。 頭幾天思歸還陪著,后來發(fā)現(xiàn)他每天去的地方都差不多,正好謀士方凱風(fēng)從京城趕來,給思歸帶了幾件急需處理的事務(wù),思歸便請鑫赫大王子自去游逛,她今日就不陪著了。 鑫赫大王子立刻道,“莫提督盡管隨意,我原就說不必勞煩你趟趟跟著?!?/br> 待鑫赫大王子帶人離開后,方凱風(fēng)望著他的背影奇怪,“大人這段時日與鑫赫殿下相處不錯嗎?我怎么看他對你的態(tài)度好似是客氣了許多?” 思歸十分淡定,“還好,前兩日剛打了一架?!?/br> 方凱風(fēng)挑眉。 思歸道,“方先生,你來得正好,我這幾日有事情想不出眉目,你來了正好能幫我參詳一二。” 方凱風(fēng)道,“大人請說?!?/br> 思歸道,“若我沒料錯,鑫赫大王子恐怕要在項郡有什么大動作,會這么有耐心的和我客氣周旋,大概也是想要混淆視聽的遮掩之效。只是本官自己天天跟著他,又派人私下查了許久,都沒有發(fā)現(xiàn)有異常處,這就有些奇怪了!” 方凱風(fēng)要思歸細細說一遍鑫赫大王子到了陵豐之后的舉動。 思歸便說給他聽:鑫赫大殿下到了陵豐后每日必要帶著人上街游逛消遣一番,先去茶樓中聽說書先生講一段群英列傳。再去書局與字畫鋪中賞玩一番,充充風(fēng)雅。午間在本地最大的酒樓聞香樓吃上一桌陵豐當(dāng)?shù)氐奶厣恕N绾蟊慊稳チ肆曦S城里最大的一間青樓之中,每次都要點樓中最紅的姐兒秀嬛姑娘來唱小曲兒作陪,等玩夠了晚上才回客棧休息,已經(jīng)連著數(shù)日如此,天天這么走一圈,他也不嫌膩煩。 方凱風(fēng)細問,“鑫赫殿下喜歡聽說書?” 思歸,“不錯,每日早早就去,若是不小心錯過了前面一段還會加倍賞銀子讓說書先生再講一遍?!?/br> 方凱風(fēng),“鑫赫殿下喜歡咱們這里的詩書字畫?” 思歸,“應(yīng)該是喜歡的,有些研究,每次與字畫鋪老板都能聊上一會兒。看到書局里有生僻書籍也會命隨從買下來,準(zhǔn)備帶回南疆去?!?/br> 方凱風(fēng),“那鑫赫殿下覺得聞香樓的菜做得如何?” 思歸,“贊不絕口,特別是一道糟溜魚片,是聞香樓的招牌菜,鑫赫每次必點。” 方凱風(fēng),“那他還喜歡聽妓館的姑娘唱曲兒?或是看上那里的哪個姑娘了?” 思歸細想一下道,“說實話,這我倒不覺得,這邊姑娘唱的曲兒調(diào)子太過綿軟,鑫赫王子不太愛聽,他有次都聽睡著了。至于每次都點的秀嬛姑娘,我看他興趣也不是很大,連人的小手都不曾摸過?!痹捳f連她都順便摸過幾次了,鑫赫那點了姑娘的正主卻一次都沒想起來摸,可見是一點興趣都沒有。 方凱風(fēng)慢慢踱步,捻須沉吟,“喜歡聽說書,買字畫,吃招牌菜——這些都好說,他本就是來游玩的,——但不喜聽曲兒,卻也要日日去聽……也并非是看上了那姑娘……這倒有點奇怪……”片刻后停下來看向思歸,斷言道,“妓館里有問題!” 思歸經(jīng)他這般一梳理也反應(yīng)過來,“不錯!不錯!妓館中定然有問題,趁今天本官沒跟著,他只怕就能————” 不及說完,轉(zhuǎn)身大步出去,一邊喊,“順平!順平!立刻召集人手跟我去群芳院!” 鑫赫大王子這幾日在群芳院中豪擲千金,被老鴇子奉為上賓,安排在妓館最精美奢華的一間房中,香茶美點,陳年佳釀流水般送上來。 思歸到時,鑫赫大王子又和往日一樣,慵懶靠在那里聽秀嬛姑娘咿咿呀呀的唱曲兒,見思歸去了便一招手,“莫提督快來坐!” 等思歸坐下后裝模作樣客氣道,“你事情忙完了?怎不干脆歇歇,又要趕來陪我,這小王多不好意思!” 別有深意一笑道,“若是你能與小王同樂也好說,可是偏偏你定然不會喜歡此處,天天硬坐在這里也樂不起來,我這個情可承得大了?!?/br> 思歸不動聲色,“誰說我不喜歡!” 坐下后順手在一旁伺候的姑娘臉上結(jié)結(jié)實實摸了一把,然后命她給自己斟杯茶。 那女子嬉笑著從桌上的細白瓷茶壺中斟出一杯熱茶捧給她。 思歸接過一試,入口guntang,顯然是才剛沏出來的,應(yīng)該是自己進妓館后,鑫赫王子和這幾人才急急沖過來,擺出個正在聽曲兒的架勢,心中冷笑,我讓你裝! 對鑫赫大王子道,“殿下不要看不起人,若論到在這種地方的玩樂,你只怕還不及本官。” 鑫赫差點要怪叫,“怎么可能?。。 ?/br> 思歸揮手命樂師與秀嬛姑娘都停下來,對鑫赫大王子道,“這曲兒沒什么勁兒,咿咿呀呀的聽得人都快睡著了,不如咱們來聽‘春筍尖兒鬧’?!?/br> ‘春筍尖兒鬧’是首風(fēng)月場中廣為傳唱的yin詞艷曲,比之流傳最廣的‘十八摸’‘眼兒媚’更加香艷露骨,一般妓館里的姑娘們都不會在陪酒時唱,只在陪客入房后私下里助興時才用得到,鑫赫睜大眼道,“大白天的,你要聽這個???” 思歸眉毛都不動一下,“正是?!?/br> 將老鴇子叫來,命她將樓里所有姑娘都聚集起來,大家挨著個給本大人唱,且要依著歌詞詞義邊唱邊跳,拍出了一千兩銀票,“誰能唱作俱佳,博得頭籌,這一千兩銀子就賞她!” 老鴇一看竟有一千兩賞銀,樂得眉花眼笑,立時將樓中所有沒在接客的姑娘全都叫了來,大家挨著個的給兩位貴客唱那堪稱艷曲之最的‘春筍尖兒鬧’。 開頭兩個姑娘還沒搞清狀況,只假作嬌羞狀的將曲兒唱了一遍。 后面一個姑娘心思活絡(luò),看上了那一千兩銀子!若得了這賞銀,她給自己贖身都可以了,日后去留隨意,捏著錢后半世可以吃香喝辣再不用伺候人!因此分外賣力,邊唱邊寬衣解帶,按著歌詞之意搔首弄姿,擺出各種姿勢。 后面的人受了啟發(fā),跟著大膽表演起來,一個個無師自通的都演繹出了些許后世脫衣舞的撩人風(fēng)情。 思歸看得興味盎然,一高興,又豪爽拍了一千兩出來,將賞銀翻倍! 這一下群情激奮,不但姑娘們唱曲跳舞更加賣力,連樓中的客人,甚至龜奴,丫頭,還有廚子們都聞風(fēng)而動,趕過來看熱鬧。畢竟這么多人賣力大跳艷舞的場景難得一見,因此但凡能偷空來瞅一眼的,全都擠了過來。 老鴇共叫來了三十余個姑娘,這一場大跳,從午后直鬧到了掌燈時分才結(jié)束,最后眾人一致評定一位名叫紅杏的豐滿姑娘歌喉婉轉(zhuǎn),舞姿最佳,將兩千兩銀子賞了她,圍觀人等才滿臉興奮,議論紛紛地漸漸散去。 紅杏姑娘今日喜從天降,忽然發(fā)了一注橫財,高興得滿臉放紅光,偎在思歸身邊不住的嬌聲謝賞,思歸笑微微地聽著滿耳軟語,再看到門外順平朝她做了個一切順利的手勢,深覺這點銀子沒白花,既干了正事又過了把癮。 鑫赫大王子沒想到她說到做到,還真的是比自己會玩,很是無話可說,看思歸嘴角噙著微微笑意垂目聽著那女子在她耳邊嬌聲嗲氣,貌似還挺享受,心里的感覺越發(fā)奇妙。 思歸看看天色已晚,便將人都打發(fā)了,轉(zhuǎn)向鑫赫大王子道,“殿下是要留在這里繼續(xù)消遣還是同下官一起回去了?” 鑫赫大王子看著她淡定自若地臉忽然很是胸悶。 和思歸比武比了兩次都輸不說,竟然在這種必然,肯定,絕對會占上風(fēng),絕沒有可能不如她的地方也被比了下去!這還有天理么! 坐著不動,硬擠出來一個壞笑,“莫提督果然是妙人,連風(fēng)月場中的玩樂都如此精通,本王十分佩服,甘拜下風(fēng)。”說著語氣一轉(zhuǎn),“只是剛才稍有遺憾。” 思歸看他,“什么遺憾?” 鑫赫大王子用很帶侵略性的赤裸裸眼光在她身上上下掃了一圈,“本王心里在想,這些女子不過是些庸脂俗粉,怎及莫提督風(fēng)采之萬一,你要也肯上去唱跳一段,定然不會比那什么紅杏姑娘差!”故意幽幽嘆口氣,“唉,若是莫提督肯為本王跳上那么一段,本王就此生無憾,再無所求了?!?/br> 話音剛落,就覺眼前人影一晃,被思歸忽然欺到了面前,伸手一把捏住他下顎。 鑫赫先是自然而然地往后一仰,想要躲開,隨即覺得捏住自己臉的手十分小巧,有些力度卻并不會傷到人,心里一蕩,便不再躲閃。 思歸附身逼視著他,面無表情看了一會兒,忽然露出個笑容,嘴角勾起,眼神中卻滿是威脅之意,問道,“大殿下這是在調(diào)戲本官?” 鑫赫喉頭滾動一下,自覺聲音有些發(fā)干,“哪里,本王是傾慕莫大人。” 思歸眼神犀利,不過依然帶著點迫人笑意,“你搞錯對象了!本官不吃這一套!”大拇指曖昧在鑫赫的臉頰上滑動,隨后輕輕拍一拍他的臉,放低聲音好似耳語般說道,“記住了,只有本官調(diào)戲人,沒有人調(diào)戲本官的!” 鑫赫大王子被她一摸一拍,再低聲在耳邊似調(diào)戲似威脅地說了兩句話,幾乎能感覺到莫提督吐出的氣息擦過敏感的耳廓,不由腿都軟了,眼睜睜看著思歸再似笑非笑深看他一眼,然后痛快轉(zhuǎn)身離去,昂首闊步,步子走得穩(wěn)當(dāng)又不失矯健,腰身挺得勁松般筆直。 鑫赫大王子又坐了許久,直到他的百夷侍從在下面?zhèn)浜民R卻不見他下去,等得有些急了,上來看看時才緩過勁來,長出一口氣,心道我的天!真是開眼,天底下竟有這么夠勁兒的人物,本王剛才別說腿上沒勁,好似連腰都軟了。 此時看來,自己在丹東損失的那兩個愛妾與思歸一比,根本什么都不是。別說兩個,一百個也抵不上! 第八十七章 思歸一回到客棧就把方先生和順平一起叫到了自己房里,關(guān)上門后問順平,“怎么樣?” 順平道,“在秀嬛姑娘的房里發(fā)現(xiàn)了幾箱噴毒霧的噴筒,王副將已經(jīng)全部做了手腳,保管他們用的時候會出故障?!?/br> 思歸與方凱風(fēng)一起滿意點頭,“干得好?!?/br> 順平又拿出一張滿是字跡的紙來,紙上的字跡歪歪扭扭,還滿是炭黑,“還有一通書信,我們看不懂,就用炭條照著描畫了一份?!?/br> 思歸接過,發(fā)現(xiàn)她也看不懂,遞給方凱風(fēng),“方先生,你看看?” 方凱風(fēng)一看就笑了,“是夷文,只是你們這也畫得太粗糙了些吧?!?/br> 順平有些不好意思,摸摸腦袋,“我們這不是得動作快點嘛?!?/br> 方凱風(fēng)微笑搖頭,仔細辨認了一會兒,神情不由凝重起來,“大人,這————” ====== 京城,皇宮,明德殿中。 苻祁看著手中的一份密報,臉色深沉,久久不語。 元辰高高大大地垂手站在他面前,靜等了半日才聽陛下道,“百夷人這次胃口還真大!竟然勾結(jié)了珉王,蜀王,想要三家聯(lián)手!” 元辰道,“是,早知就不應(yīng)該讓那鑫赫王子離京,扣在手中做人質(zhì)還能讓夷王有所顧忌。” 苻祁擺擺手,“兩位王叔公許給了夷王大好處,此等巨利誘惑,只怕就算是兒子被咱們扣住也不一定能讓他罷手?!甭曇絷幊料聛恚爸皇莾晌煌跏骞珵榱艘患核接?,竟然勾結(jié)外虜,引狼入室!實在是太不應(yīng)該了!” 珉王和蜀王都是先帝的叔叔,被封在丹東以西的慶山郡與靈武郡。雖然被先祖政令束縛,不得私自屯兵,但這兩位都是苻祁叔祖輩的人物,在地方上經(jīng)營了多年,勢力非同一般,一直有些不服管制,蠢蠢欲動。 元辰豪氣道,“陛下礙著兩個王爺?shù)妮叿致曂?,這二年原本不便動他們,這次既然他們自尋死路,自己將理由送到了陛下的面前,那就沒什么好客氣的了,派兵剿滅,削了他們的王爵??!” 苻祁點點頭,心里是一樣的想法,珉王和蜀王資格太老,先帝初年時還鎮(zhèn)得住,后來便慢慢桀驁,在地方上將勢力越做越大,說是不得屯兵,但兩人手下私募豢養(yǎng)的兵勇絕不在少數(shù),到先帝駕崩的前幾年就已經(jīng)不怎么好管了,留在那里遲早是個心病,不如借著這個理由徹底鏟除! 輕輕合起手里的密奏,往御案上一敲,“兩位王叔公大方得很,私下鑄造了大批兵刃送給夷王,已經(jīng)派人送往項郡要與夷王的人交接,難怪鑫赫王子一定要去項郡呢!翻過陸茗山只有兩日路程便能到蕁江渡口,帶著一批輜重走水路回去自然是最便捷不過了。” 元辰想起思歸還陪著鑫赫大王子在項郡,有點擔(dān)心,“如此看來,莫提督只怕會有些危險,他就算一直小心提防著只怕也不會想到會有如此大陣勢。畢竟鑫赫若只是為了兩名小妾之死找他麻煩,不過是點私人恩怨,但這次是代夷王去接收大批兵器,那就大不一樣了。” 苻祁道,“命穆將軍帶五千騎兵去截住珉王,蜀王派往項郡的車隊!”沉吟道,“至于莫提督那邊——” 元辰知道他對莫提督十分重視,加上前段時間那喧囂塵上的傳言,幾乎全京城的人都知道了,沒可能袁大將軍還不知道,因此曉得這重視之外還必然有些偏愛,因此打算自己替君分憂,親自跑一趟,正想說臣去一趟吧。 就聽陛下已經(jīng)做出了決定,“朕親自去項郡,京中還是讓安南老王爺主事,元將軍你與宋中丞協(xié)理,若有急務(wù)就派八百里加急送與朕批?!?/br> 元辰險些沒控制好,要做出個呲牙咧嘴的表情給苻祁看,勸道,“這點事兒讓臣去就足可以了,不必勞動皇上御駕親臨了吧。”心道您出趟京,興師動眾的得有多麻煩??!且這事兒還不能耽擱,得要速去才行,下面的人還不知得趕羅成什么樣呢! 苻祁道,“朕做太子時也去過不少地方,但項郡卻從不曾涉足,正好可以去看看陸茗山風(fēng)光,拜祭七賢遺跡?!?/br> 元辰腹貶,“您是心里想得慌,所以要去看看莫提督吧!”沒想到那姓莫的小子還挺勾人,陛下為了他可以如此不辭辛苦! 虧得自己以前和莫思遠相熟,算得上知根知底,否則這會兒肯定也得跟著那班老臣一起將佞臣的帽子給他戴在頭上。 元辰很清楚思歸的為人,因此幾乎可以肯定這事兒定然是陛下追著莫提督的,搞不好還有點仗勢強霸之嫌。他自然不能說陛下的不是,因此深深覺得莫思遠頗為倒霉,怎么就被這位從來不會好色的主兒給看上了呢! 雖然苻祁看似還挺有情意,得知莫提督會有危險便能動大駕親自去救。但元辰認為莫提督除了長相外,其余地方都大男人得不能再大男人了,這樣的脾氣秉性,只怕會對陛下這種才分開月余就忍不住要追去盯人(元大人竊以為略嫌膩膩歪歪)的情意吃不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