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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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于這件事兒,文武百官諱莫如深,一場風暴似乎在京城上空醞釀。 至此,到永慶十四年的二月,戶部尚書俞峻等人已在詔獄中被關(guān)押了近半年有余。 也就在這一年,萬歲爺北征無功而返,回京后病重,自冬迄翌年春,持續(xù)大旱,梁武帝陳淵下罪己詔求雨。 詔下七日,雨降。 或許北伐的不順和這一年的天災終于動搖了梁武帝的決心,三日后,梁武帝陳淵終于命人將俞峻等人從牢里又給撈了出來,許是面子上抹不開,也不官復原職,就這么晾著。 時至日暮,帝國的落日在寒風中徐徐降下,北風冷得幾乎能掉下冰渣子下來。 朱紅色的宮墻馱著茍延殘喘的霞光。 俞峻立在丹紅的宮墻下,身形隱于了一汩暮色中,淡得幾乎與這蒼茫的暮色融為了一體。 他在朝野上下頗有威望,哪怕身處令文武百官聞風喪膽的詔獄,這半年來獄卒也不敢拿他如何。 在詔獄這一年,基本上便是看書寫字就過去的。 雖沒吃太大的苦頭,身形卻消瘦了不少,愈發(fā)顯得五官深邃,鼻梁高且挺直。 在這長長的宮墻前當真是“冰骨清寒瘦一枝”。 纖長的眼睫如鴉羽般卷翹,半遮半掩著底下這寒色凝碧的雙眸。 垂在袖口的指節(jié)如玉,一襲青色的十二團鶴紋直身,因為常年握筆打算盤略有些畸形。 一個聲音從身后傳來,嗓音尖細,卻是個小太監(jiān)。 小太監(jiān)嘆了口氣,端詳了他的神情一眼,見俞峻他神色極為平靜,小太監(jiān)面上似有感慨,恭恭敬敬地說:“大人,請吧?!?/br> 照慣例,戶部尚書為正二品大員,出行都有轎子,不過如今他只能算是個白身人,俞峻也不在乎,眼睫一垂,腿一邁,快步出了宮門。 寬大的袖擺被風一吹,貼在這蒼白的手背上,又勾勒出手背指節(jié)這勁瘦的線條。 索性家就住在東華門外錫拉胡同里,離皇宮不遠,雙腿走倒也方便。 走在熙熙攘攘的大街上,細細留意著街邊兒的動靜,見百姓安居樂業(yè)一如往昔,心里這才稍稍安定了些許。 在詔獄里不見天日地關(guān)了這大半年,好不容易終于能回趟家了,俞峻他卻在門口頓住了。 府邸也不似當年的榮光,階前雜草橫生,敗甑頹鐺,寥落悲涼得緊。 他躊躇了半會兒,推開半掩的門走了進去。 “當”地一聲,一個陶土的花盆倒在了靴前,花盆子里的花也早就枯了。 蹲下身,那常年握筆略有點兒畸形的手指,將花盆一托,扶正了,擺到道邊兒去了。 家里唯一的老仆錢翁這兩年身子不大好。 當初抄家的時候被人推了一跤,落了病根,已然不能再下床。 俞峻找了半天這才在角落里翻出個木盆來。 家里本來就沒什么東西,多是布衣瓦器,抄家的時候嫌棄寒酸基本沒帶走,但也摔碎了大半。 挽起袖子,打滿了水,將帕子放在木盆里浸透了。 絞干了帕子,俞峻這才坐下替錢翁擦臉,擦手。 完了,又去幫他脫鞋。 那雙骨節(jié)分明的大手剛碰上鞋面,錢翁就睜開了眼。 和當初在越縣時那副中氣十足,必溜必辣大罵“三妮兒你個敗子”的小老頭兒不同,這一年的功夫,他老得飛快。 俞峻只看了一眼,心下便知曉他時日無多了。 錢翁睜開眼,看到了是他。 動了動唇:“回來了?” “回來了?!?/br> 俞峻頭也不抬,親自幫老仆脫下了鞋襪。 熱毛巾覆在后腳跟,錢翁cao勞了一輩子,腳后跟皸裂,腳皮厚,不使勁兒很難擦干凈。 錢翁點點頭:“回來了好,回來了好。” 又問:“還回去嗎?” 擦完左腳,把毛巾放進盆子里搓了一把,絞干凈了擦另一只。 俞峻:“回去。戶部那兒的爛攤子我不放心。” 人活在世上,不能光靠這一口意氣活著。 如今國事未定,他若是為了這一口意氣,辭官遠走,到頭來苦得還是百姓。其實他也知道,他不是那個必須的,離了他,這個龐大的帝國依然照常運轉(zhuǎn)。 不過是在這位子上做得久了,不放心。 錢翁苦笑著捶了把大腿:“三妮兒你從小就有主意,性子又傲,個犟驢,我勸不動你?!?/br> “圣上信你,太子也信你,你回頭記得跟陛下道個錯兒,等陛下氣消了,也差不多啦?!?/br> 俞峻幫他穿上了襪子,套好了鞋:“知道了?!?/br> “人老了,你看現(xiàn)在倒好,讓你這個主人家伺候我這個老不死的賤奴。” 俞峻聽聞,不發(fā)一言,站起身端著木盆走到花臺子里倒了,這才開口說:“這幾天不回,這幾天在家陪你?!?/br> “我知道你戀家。當初你爹娘兄弟走得早,留你一個,不過這世上哪有不散的宴席,如今老仆我也陪不了你多久了?!?/br> 錢翁闔上眼,良久才嘆了口氣:“我要是走了,三妮兒,你也別太傷心?!?/br> 錢翁這病來得兇險,本來年紀就大了,又在抄家的時候傷及了根本,這半年來,為了他上下奔走,忙得心力交瘁了。 陪著錢翁說了一會兒話,夜色深了,俞峻這才回到書坊,翻了半天,找出半截拇指大小的蠟燭點燃。 等蠟油化了,滴了一滴在桌角。端著蠟燭往蠟油里一摁,略一使勁兒,牢牢地黏了上去。 這才一邊兒翻開賬本,一邊打算盤,核驗著這半歲以來戶部的賬本。 忙活了一宿,到半夜的時候這才擱筆歇口氣兒。 望外一看,外面燈火通明,恍若白晝,俞峻這才猛然記起來今天似乎是元宵。 目光微微一閃,眼里頓時流露出了一氣兒復雜。 許是年紀大了,當年沒想過成家立業(yè),如今對著這頹敗的小院,竟也久違地嘗到了點兒孤寂。 月色如霜色落滿了鬢發(fā),映在墻上的人影兒被風一吹,一晃,如有兩個。 寒夜漫漫,寥落冷清,更深漏重,形影相吊,若有個妻子在家里幫襯,倒也熱鬧些。 當然也只是想想,他打小就習慣了自己一個人對著這一面素壁,到底是習慣了,若多一個人在家里反倒不舒坦。將腦子里這些烏七八糟的念頭趕了出去,又繼續(xù)執(zhí)起筆,神色極其平靜,不動一點兒感情。 那點淡漠的印象就被月光鐫刻在了素壁上。 直到三日以后,終于被打破了。 三日后,俞峻送了錢翁的終。 從幼年喪親,到如今又成了煢煢孑立的一人。 也是這一日,宮內(nèi)的大殿里,梁武帝陳淵難得問起了俞峻的消息。 “俞峻他怎么樣了?” 司禮監(jiān)的另一位秉筆太監(jiān)黃芳忙躬身回話:“俞峻他什么也沒說。” 梁武帝頓了一下,笑道:“這是你干兒子說的?什么也沒說?” 又問:“他沉得住氣么?” 梁武帝語氣古怪,黃芳一時遲疑,拿不定喜怒,沒敢回話。 這一愣神的功夫,梁武帝便開口道:“好、好!他竟如此能沉得住氣,既然如此就給我下了他這烏紗帽,剝了他這身官服,給我滾,滾得越遠越好,這一生都別給我回京??! 黃芳心里一驚,瞥見梁武帝這憤怒的模樣,慌忙跪下來,本來就不知道說什么,如今更只是跪著,不敢多說一個字了。 三日后,一直沒發(fā)話的梁武帝,終于又下了一道旨意。 旨意褫去了前戶部尚書俞峻的官銜職位,并勒令即日出京,遣返原籍,終身不得回京。 永慶二十一年,前戶部尚書俞峻離京往江南越縣。 第20章 此時此刻,越縣的吳家也不怎么平靜。 在與陸承望同年考中舉人之后,吳朋義不愿意再上京去了。 或者說不想這么早上京去了。 砰??! 一只上好的青瓷茶杯重重砸在了門板上,guntang的茶水四濺開來。 隨后從門里傳來了聲兒明顯氣得不輕的怒喝。 “好好好!你如今長本事了,翅膀硬了!” “你這便走!有多遠走多遠!省得你日日待在家里吃糧不管事!日后是餓得頭昏眼花,也休想得那粒米的周濟!” 吳朋義臉色遽變,從屋里沖了出來。 將那怒吼聲遠遠地甩開了,坐在廊下吳小sao年失魂落魄,心中茫然。 這已經(jīng)不是吳小少年第一次和吳老爺吵架了。 這一次,吳朋義,還是頑強地,堅挺地堅持了本心,挑戰(zhàn)了父權(quán),把吳老爺差點兒給氣厥過去,大罵不孝子。 爭吵的原因,說來說去還是因為舉業(yè)這事兒。 抿了抿唇,吳朋義其實也知道自己這個性子。 他打小就聰明,怎么也算得上個小天才,學東西快,干啥都不費勁兒,這也導致了他干啥都是三分鐘熱度,cao三歇五的。 硬生生是被他爹摁頭逼著考上了舉人??忌现螅瑓桥罅x風中龜裂了,內(nèi)心油然而生一陣森森的危機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