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哪兒沒有啊，我不舍得那五百兩金子?！崩衔宓幕卮鹆钅獑柼湫苑?。

    五更時分，二人回到了小鎮(zhèn)，由于離開時間不短，家中招了賊人，物件大部分不見了，連做飯的鍋也被人給揭了去。

    看著空蕩蕩的房舍，莫問心中一片寂寥，他和老五并不喜歡這里，但是眼下無處可去，只能在這里棲身。

    好在細軟還在，天亮之后二人添置物件，重新過活，不過由于鎮(zhèn)子上的人都知道他們與強盜有所交集，藥鋪便沒人來了，也無人再搭理他們，路上見了也大多是躲著走的。

    一月過后帶回來的藥材全部熔煉，各類藥材共計十七份，煉丹時毀去了七份，最后那份補氣藥材也在其列，剩下的十份不多不少恰好煉制了十顆療傷丹藥和十顆補藥。

    將藥材煉完，莫問猶豫許久，最終沒有將那丹鼎送歸原處，那死去的女道想必是一賊人而并非物主，還不如將這丹鼎帶出山去，遇到玉清同門時將其物歸原主，也算代那女道贖去前罪。

    修行貴在持之以恒，但更難的是耐受寂寞，年輕人大多難以靜心，莫問也不例外，心中不時有雜念閃現(xiàn)，但他只能暗自忍耐，每日多數(shù)時間皆用在打坐練氣上，以此煉化滯留于腹中的那枚補氣丹藥。而老五的主要任務(wù)是負責(zé)照顧他的飲食，剩下的時間則在鎮(zhèn)上游手好閑。

    夏去秋來，老五終于被允許進山打獵，不過他也只是在樹林邊緣抓些野雞野兔，不敢往里走，山中多有巨蟒毒蛇，老五對它們很是忌憚。

    八月十五過后，莫問每日打坐練氣的時間更長，除了偶爾的進食和解手之外幾乎足不出戶，他可以感受到自己體內(nèi)靈氣的聚集和變化，日益增長的靈氣是他枯燥修行中唯一的慰藉。

    秋去冬來，氣溫降低，山中草木雖未落葉凋零，葉片卻已卷起了黃邊，就在鎮(zhèn)上的鄉(xiāng)人忙碌著籌備過年事物的時候，莫問沖老五說出了他最想聽到的話，“收拾一下，咱們離開這里……”

    第九十一章 侯家老宅

    “老爺，咱還回來嗎？”老五小心的問道。

    “你還想回來嗎？”莫問環(huán)視著房間，房間里并沒有多少擺設(shè)，除了床鋪只有一張吃飯的桌子，由于濕氣較重，桌子已經(jīng)發(fā)霉泛黑。

    “不想了，我都快憋死了?！崩衔宕舐暯腥?。

    “那就不回來了，收拾東西吧，咱們先回西陽縣?！蹦獑枦_老五說道。

    老五聞言連連點頭，他早就在盼著這一天了，他知道臨近年關(guān)莫問會回去祭奠父母，卻唯恐他祭奠完了之后再回到這里來，這里雖然安靜卻太偏僻了，能將人憋瘋。

    這次離開二人沒有攜帶太多的東西，由于路途遙遠只帶了細軟和換洗的衣服，出門時大門也是敞開的，晨露尚未消退，二人已然踏上了歸程。

    “老爺，你現(xiàn)在練到什么地步了？”老五跟在莫問身后。

    “時日太短，先前那枚丹藥并未徹底煉化，此時只可畫寫藍紙符咒?！蹦獑栯S口說道。

    “要是用了天狼毛，是不是可以畫紫符？”老五聞言喜不自勝，莫問修行時少言寡語，故此他并不知道莫問的靈氣修為而今到了何種境地。

    “當(dāng)可勉力為之?！蹦獑柌⑽醇m正老五的語病，在老五看來毫和毛沒什么區(qū)別。

    “可惜這里也沒個妖精給你練練手?！崩衔鍢O其興奮，他雖然不通法術(shù)，卻知道到了可以書寫藍紙符咒的階段，不但可以對付陰魂鬼魅，還能夠降服妖魔精怪。

    莫問微笑搖頭，“國之將亡必有妖孽，此番出山少不得降妖捉鬼?！?/br>
    “那就好，那就好。”老五歡喜點頭。

    前行不遠，莫問看到路旁的樹林中有一顆松樹，便離開大路走進了樹林。

    老五以為莫問要去解手，就沒有跟他前去，不過等了良久仍不見莫問出來，疑惑之下便走進樹林查看究竟，卻見莫問并未解手，而是手拿畫符的硯臺小心翼翼的采集松樹上的露水。

    “老爺，你在干啥？”老五疑惑的問道。

    “天狼毫所用畫符朱砂當(dāng)以未見朝陽的晨露調(diào)和，松樹為陽木，所承晨露更為合用?！蹦獑柍鲅越忉?，松針窄而尖，承接晨露極少，需要一點一點的采集。

    “老爺，我來幫你。”老五見莫問一點一滴的采集進展緩慢，不由得大為焦急，雙手抓著樹干一通搖晃，其結(jié)果是晨露沒有采集多少，倒是扎了二人一頭的松針。

    “怎得如此魯莽，此間少有松樹，無端的浪費了露水?！蹦獑栍?xùn)斥正在為其拔去頭上松針的老五。

    “沒事兒，咱北方有的是。”老五不以為然。

    “北方此時只有寒霜，何來晨露？”莫問無奈的看了老五一眼，轉(zhuǎn)而將那硯臺還歸木盒納入懷中。

    老五聞言咧嘴一笑，也不在意。

    由于事先估算并留足了回程的時間，故此回程時二人走的并不匆忙，傍晚時分方才到了邊關(guān)關(guān)卡，雖然已經(jīng)被圣旨赦免，為了少生枝節(jié)二人還是翻墻而過，前行十幾里后方才回歸大路。

    雖然只有一墻之隔，回到晉國之后莫問心中仍然生出了回歸的溫馨，他是漢人，是晉國人，而這里是晉國，是漢人住的地方。

    前行二十幾里，天色暗了下來，二人歸心似箭便沒有在野外露宿，直到初更時分見到了鎮(zhèn)子方才落腳歇息。

    這處小鎮(zhèn)人口不多，只有一間酒肆，二人來到的時候客棧里已經(jīng)有了一桌食客，莫問自角落里坐下，要了飯食與老五吃飯。

    此處位于晉國邊界，鄉(xiāng)人較為貧窮，另外的那桌食客衣著很是破舊，桌上沒什么像樣的菜蔬，桌旁還放著各種農(nóng)具，想必是此間晚歸的農(nóng)人。

    農(nóng)人沒有讀過孔孟諸子，也不懂得禮儀，喝酒之時喜歡高聲喧嘩，說的多是吹噓言語，莫問原本對他們的高聲喧嘩有些反感，但片刻過后反倒聽出了興趣。

    “你去，你要敢去那侯家老宅住上一夜，明天我送你兩尾紅鯉?！币晦r(nóng)人沖同伴說道。

    “你不要小瞧了我，你當(dāng)我真不敢去？”說話的農(nóng)人喝醉了，已然口齒不清。

    “我們不曾小瞧你，你要是去了，明天我擺酒請你?！绷硗庖晦r(nóng)人在旁幫腔。

    “要不是我今天還有事要做，一定去住上一晚，讓你們知道我寇大膽兒不是吹出來的?！弊砭频霓r(nóng)人擺手高聲。

    此語一出，其他農(nóng)人無不對他大加嘲笑，而那農(nóng)人雖然喝的醉了，卻并不敢賭氣前去，最終找了個借口離席溜走，剩下的農(nóng)人說笑片刻也各自拿著農(nóng)具去了。

    “伙計，再給我盛碗飯來?！崩衔遄ブ胀霙_酒肆跑堂喊道。

    伙計聞聲跑來，接過飯碗跑去盛飯，片刻過后端飯而回。

    “小兄弟，侯家老宅是何所在？”莫問沖送飯的伙計問道。

    “道長怎么問起它來，難不成要去抓鬼？”伙計上下打量著莫問。

    “侯家老宅暗藏鬼魅？”莫問笑問。

    “是啊，是啊，那鬼好生厲害?！被镉嬅鎺忠膺B連點頭。

    “那侯家老宅位于何處？”莫問隨口問道。

    “鎮(zhèn)子?xùn)|北，孤零零的那座宅子就是，門口有棵老楊樹?！被镉嬏謻|指，“道長，那個厲鬼好生厲害，先前我們請來的道長都沒能降的了它，我看你年歲不大，還是不要去了，免得枉送了性命。”

    莫問聞言尚未答話，老五便放下碗筷瞪眼開口，“胡說八道個啥，抓鬼還要看年紀嗎，胡子一大把，沒本事有啥用？”

    那伙計見老五神色不善，急忙借故忙別的去了，莫問見老五飯碗吃空，便掏出銀兩付了飯錢，帶著老五出了酒肆。

    此時天色已然徹底黑了下來，莫問出門之后徑直向東走去。

    “老爺，也不知道那鬼厲不厲害，你能降的住嗎？”老五知道莫問要前往侯家老宅。

    莫問搖頭笑道，“我還未曾細問你就嚇跑了那伙計，我怎知道降不降的住?！?/br>
    “那咱還去嗎？”老五有些退縮，此時鎮(zhèn)子上一片漆黑，即便能夠夜間視物，心中仍然大為忐忑。

    “看看也不妨事?！蹦獑栯S口說道。

    老五見莫問言語平靜，也就不再擔(dān)心，跟在他的身后往鎮(zhèn)東尋那侯家老宅。

    鎮(zhèn)子不大，片刻過后二人來到了鎮(zhèn)子?xùn)|首，轉(zhuǎn)望東北，只見一座占地頗廣但極為破舊的宅院坐落在鎮(zhèn)子邊緣。

    “老爺，有楊樹，就是那兒?！崩衔逄种钢锿獾哪亲险?/br>
    莫問并未接話，而是皺眉打量著遠處的那座宅院，遠處的那座宅院占地頗廣，樣式也并非祠堂廟宇，這種宅院不應(yīng)該建造于郊外，唯一合理的解釋只有一種，那就是這座宅院是很久以前建造的，后來出現(xiàn)了變故，無人敢在其周邊再建房舍，久而久之便將它孤立了起來。

    要孤立一座宅院短時間內(nèi)是做不到的，至少也需要上百年的時間，不管這座宅院里面藏有何物，在百年前便可以作祟，到得此時必定更加厲害。

    “老爺，里面的鬼很厲害嗎？”老五見莫問皺眉不語，以為那老宅內(nèi)的鬼魂很是難纏。

    “里面或許藏有妖物，卻絕對不是陰魂，楊樹乃陽性樹木，那院外的楊樹如此繁茂，陰魂怎能潛伏此處?！蹦獑柍脵C向老五講解玄門常識。

    “剛才那酒肆的伙計明明說是厲鬼?！崩衔宀唤獾恼f道。

    “不是陰魂，當(dāng)是能夠幻化人形的妖物?！蹦獑枔u頭說道。

    “老爺，你看到妖氣了嗎？”老五有些驚慌，他一直跟著莫問，知道妖物比鬼魅更加棘手。

    “不曾?！蹦獑栠~步向夜幕中的那座老宅走去。

    老宅前靠近道路的區(qū)域茅草都被鄉(xiāng)人割了去，前行兩里之后莫問停了下來，前方的茅草并沒有被割走，高至齊膝，不過令他停下的原因并不在此，而是直至此刻他仍未感覺到那老宅內(nèi)有妖氣存在，這一情形只有兩個可能，一是那老宅內(nèi)并無妖物，二是老宅內(nèi)的妖物已經(jīng)幻化人形，藏去了大部分的妖氣。

    “老爺，拿著家伙?！崩衔迦〕鼋疱X劍遞向莫問。

    “收起來吧，金錢劍克制陰魂還有效力，對付妖物用處不大?！蹦獑柧彶较蚰抢险呷?。

    “那我拿著。”老五見莫問步履從容，知道他胸有成竹，胸有成竹自然可以空手，不過像他這胸?zé)o成竹的，手里總得抓點兒什么才安心。

    片刻過后，莫問到得老宅門前，宅院的院墻很高，當(dāng)有六尺，雖然久經(jīng)風(fēng)雨卻較為完整，只是所用磚石有些泛黑，而褪色的院門也無損壞，由于大門緊閉，看不到宅院內(nèi)的情況。

    “老爺，你看，這截院墻好像剛被人修過?！崩衔逯钢鹃T東側(cè)的院墻低聲說道。

    莫問聞言側(cè)目打量，果不其然，院墻有用泥土壘砌過的痕跡，所用泥土還未干透，而院墻外的雜草并無踩踏痕跡，這表明院墻是被人自里面修補的。

    “老爺，妖怪怎么還會修房子？”老五疑惑的問道。

    “想必要在此處常住?！蹦獑桙c頭笑道。

    莫問話音剛落，便聽得院內(nèi)傳來了開門的嘎吱聲，隨即便是沉重的腳步聲，聽其聲響當(dāng)是沖著門口來了……

    第九十二章 人非草木

    “老爺，妖怪出來了?！崩衔逡荒樋謶值闹钢险?。

    “不要怕，幻化為人形的妖物不會比陰魂更難看?！蹦獑枖[手笑道。

    老五聞言立時心中大定，實則令他心定的主要是莫問從容的神情。

    老宅內(nèi)的腳步聲并不急促，甚至有些緩慢，幾聲過后莫問便聽出了異常，常人的腳步聲雖然輕重緩急有所差別，卻都有一定的節(jié)奏，但老宅內(nèi)傳出的腳步聲卻并不是常人的步速和節(jié)奏，落腳的聲音很不勻稱。

    片刻過后腳步聲到了院門處，老五越發(fā)的緊張，甚至開始發(fā)抖，與之相比莫問要從容的多，這種從容有一半源自于對自己實力的自信，還有一半得益于青陽子和古陽子的教誨，道人者代天行事，行止要有度，遇事當(dāng)從容。

    院內(nèi)隨即傳來了抽拉門閂的聲音，老五聞聲更加緊張，直視著老宅的木門，雙手緊握金錢劍凝勢聚力。

    此時的大門都是往內(nèi)開的，門閂被拉開之后大門隨之向內(nèi)打開，一個幾乎與院門等高的巨人出現(xiàn)在了二人面前，入目所見，這一巨人下身圍有粗陋的草裙，上身赤裸，其胸前的兩處偌大凸起表明它乃是雌性妖物幻化，身上的肌膚呈灰黃顏色，較人要粗糙很多，其面孔為偌大的苦瓜長臉，有七分像人，只是五官很是丑陋，猛然一看著實嚇人。

    那妖物見到院外的二人先是一愣，隨后便瞪眼咧嘴甕聲開口，“嗚……”

    “嗚你個頭啊?！绷钅獑枦]有想到的是妖物話未說完，老五便沖了上去，高喊著揚起手中的金錢劍向站于門內(nèi)的妖物砍去，實則真正的恐懼源于不可預(yù)知，一旦見到妖物的真面目，恐懼反倒會大大消減。

    老五這一劍是卯足了力道的，一劍過后只聽得一陣噼里啪啦，金錢劍乃是由絲線串聯(lián)而成，哪能像尋常刀斧一樣使用，一劍過后瞬時散架。

    那妖物開門之后注意的只是站位靠前身穿道袍的莫問，未曾想到其身后的老五會忽然發(fā)難，事發(fā)突然不由得愣了一愣。而老五一出手就失了兵器也是一愣，不過他的反應(yīng)較那妖物要快，一愣過后隨即回神，彎腰拾起一塊石頭沖那妖物扔去。

    那妖物見狀抬手想要抵擋，卻是慢了半拍，已然被石塊打中了腦袋，老五一擊得手，立刻低頭再找，院門外多有石塊，想必是頑童扔砸所積，老五抓起其中瓜瓢大小的石塊再度向那妖物沖去，劈頭蓋臉一通猛砸，那妖物雖然高大，反應(yīng)卻很是緩慢，一時之間只是抬臂抵擋，并未出手攻擊。

    “老爺，快動手。”老五手上不停，轉(zhuǎn)頭高喊。

    莫問聞言并未動手，而是饒有興趣的打量著門內(nèi)的妖物，這個妖物行動如此緩慢，當(dāng)不是禽獸變化，此外它開門之后并無陰氣散出，反倒是陽氣撲面，此妖究竟是由何物幻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