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含羞聞言沒有立刻接話，莫問所說的這些有些深奧，她一時之間難以理解。

    “莫先生，你要這些藥草不是用來治病的？”龍含羞反應(yīng)過來出言問道。

    “不是，”莫問緩緩搖頭，“你先前猜測的不錯，我們確是被晉國朝廷追捕才來到此處的，不過我們選擇此處安身并不只為躲難，而是想要于這高山大澤之中尋求靈物，煉制丹藥提升我的靈氣修為?！?/br>
    “原來如此?！饼埡呔従忺c頭。

    “龍姑娘的厚意我心領(lǐng)了，這些藥草請帶回去吧，日后若有需求可到此尋我?！蹦獑枦_龍含羞說道。

    “莫先生，不如這樣，你與我們一起回山，你需要何種藥材，我們可帶代為尋找?！饼埡哙嵵匮?。

    “冒昧打擾，怕是不妥?！蹦獑枔u頭謝絕。

    “沒什么不妥，你如果能去，我們定然舉寨歡迎?！饼埡咭笄性傺?。

    莫問聞言微微心動，蠻人熟悉此間地形，知道何種藥草長在何處，有他們幫忙采藥，必然事半功倍，不妥之處是如此一來就與這些蠻人捆綁到了一起，他日蠻人有難便不能置身事外。

    龍含羞見莫問猶豫，知道他已然心動只是不愿與蠻人過從甚密，于是出言再勸，“莫先生，我們幫助你也是出于私心，你的道行越高，來日我們就越安全?！?/br>
    “龍姑娘，你們苗人占了蠻人的幾成？”莫問點頭再問，他欣賞龍含羞毫不掩飾的直來直去。

    “不足兩成，有五個大寨，那四個大寨人數(shù)較多，還有險可守，唯獨我們這個大寨人數(shù)最少，無力抵抗官兵。”龍含羞答道。

    “你們寨子有多少苗人？”莫問點頭再問。

    “大寨和小寨一共兩千余人?！饼埡呋卮?。

    莫問聞言再度點頭，兩千余人不算多也不算少，無法遷徙避禍，不然路上的吃喝生計就成問題，這可能是苗人為什么不逃走而要留在故地的主要原因。

    “這兩處村寨相隔多遠(yuǎn)？”莫問沉吟過后再度發(fā)問。

    “差不多有一百里?！饼埡咛治髦?。

    “為何間隔如此之遠(yuǎn)？”莫問微微皺眉，兩座村寨相隔這么遠(yuǎn)，來日一旦發(fā)生戰(zhàn)事，如何能夠兼顧。

    “若是靠的太近，便無獵可狩?！饼埡哒f道。

    “村寨占地幾何？”莫問再問。

    “大寨方圓五里，小寨方圓兩里左右，莫先生問這個干什么？”龍含羞不解的問道。

    “如此這般便多有打擾了?！蹦獑柌⑽椿卮瘕埡叩膯栴}，他問的如此詳細(xì)是在心中估量能否以符咒庇護村子，這兩處村寨都不大，有天狼毫在手，想必可以畫寫符咒將這兩處村寨隱去。

    龍含羞見莫問竟然答應(yīng)了她的提議，頓時大喜過望，“請先生收拾一下，我們即刻就走?！?/br>
    莫問點頭過后沖一直端著茶盤在旁等候的老五說道，“為我收拾幾件換洗的衣服，我隨龍姑娘出去幾天”。

    “老爺，茶還喝嗎？”老五抬了抬手里的茶盤。

    莫問聞言轉(zhuǎn)頭看向龍含羞，龍含羞搖了搖頭，莫問回過頭沖老五擺了擺手。

    “老爺，這些藥材怎么處理？”老五沖那幾口箱子努了努嘴。

    莫問尚未開口，龍含羞便搶過了話頭，“你們開有藥鋪，這些藥草留下給鎮(zhèn)子上的漢人治病用吧，就算是我們拿這個換他們的糧食了?！?/br>
    “好好好，多謝?！崩衔宀淮獑柾妻o便搶先道謝。

    莫問本想推辭，見狀也無法再說什么，只是不滿的看了老五一眼，怪他太過貪財。老五佯裝不覺，將茶盤送回東廂，跑進正屋為莫問收拾行裝。

    “老爺，丹罐子拿不拿？”片刻過后老五自正屋喊道。

    莫問聞言走進正屋，親手將那丹鼎包好，隨身攜帶。

    “我走之后你要好生看家，好生對待王姑娘，莫要到處亂跑?！蹦獑柦舆^老五遞過來的包袱出言叮囑。

    “我會的，老爺你就安心去吧。”老五連連點頭。

    莫問聞言微微皺眉，老五不知莫問皺眉是因為他此語不吉，急忙再度保證，“我一定看好門戶。”

    莫問懶得與之多費口舌，走進院子沖等候在外的龍含羞稽了稽首，“龍姑娘，請?！?/br>
    龍含羞側(cè)身抬手，請莫問先行。

    “等等等等，老爺，你再給我留個符，要是有啥事兒我好喊你回來?！崩衔迮芰诉^來沖莫問索要符咒。

    莫問駐足定身，自懷中取出黑盒快速畫符一道遞與老五，“若無燃眉之事，不要召我回來。”

    老五連聲答應(yīng)，將那符紙折疊起來揣入懷中。

    “龍姑娘，請?！蹦獑柺掌鸷诤袥_龍含羞抬了抬手。

    見過莫問畫符的嫻熟與從容，龍含羞對其信心大增，與此同時也大為欣喜，自己果然沒有看錯人，莫問確是高人。

    出門之后龍含羞沖等候在外的族人以苗語說了幾句，眾人聞聲皆是大喜，簇?fù)碇埬獑柹宪?，莫問解釋推辭，蠻人也不管那些，生拉硬按，令得莫問尷尬莫名，最終還是龍含羞出言阻止了眾人，那些蠻人在前方開道，二人步行于后。

    鄉(xiāng)人見到這些蠻人紛紛避開，于墻角街頭處探頭張望，見莫問與蠻人行在一起，紛紛指點不已，莫問唯恐鄉(xiāng)人起疑多心，便低頭不語，怏怏前行，鄉(xiāng)人見之，皆不以為他與蠻人同謀，只道其受到了蠻人脅迫。

    “莫先生，有件事情我一直想不通，你既然要尋找靈草煉丹，為什么不去昆侖山，卻跑到蠻荒之地來了？”龍含羞行于莫問旁側(cè)。

    “昆侖山雖是靈山，其山脈卻大多位于趙國和涼國境內(nèi)，我乃漢人，不愿前往那里?！蹦獑栯S口說道，此時北方崇道，且有靈山昆侖，仙山周南，故此道人多聚集于北方，南方多僧侶少道人。

    “這蠻荒地界窮山惡水，哪里比得上昆侖，我聽說昆侖遍地都是仙花仙草，滿山都是奇異果子?！饼埡咛直敝?。

    莫問聞言微微一笑，他雖然沒有去過昆侖卻知道那里不可能是龍含羞所說的情形，此外他之所以選擇蠻荒棲身還有一個不足為外人道的原因，那就是阿九的無名山就在昆侖山中，若是去了那里自然不能另辟住處，只能與阿九住在一處，屆時免不得情感糾結(jié)。

    “莫先生……”

    “喊我莫問就好?！蹦獑柎驍嗔她埡叩脑挕?/br>
    “莫問，你多大了？”龍含羞立刻改了稱呼。

    “道不言壽，道人的年紀(jì)不可問?！蹦獑柭勓圆挥傻妹嫫ぐl(fā)熱，苗女果然與漢人女子不同，好生爽朗，這般隨性。

    “哦，那你屬什么？”龍含羞饒有興趣的側(cè)目看著面皮泛紅的莫問。

    莫問聞言面皮更紅，閉口不答，龍含羞并不就此罷休，而是側(cè)目湊近了莫問臉頰，莫問皺眉左避三步，龍含羞亦跟了三步，莫問再退，龍含羞再跟，到得路邊莫問無處再躲，氣羞之下轉(zhuǎn)頭而回。

    “你哪里去？”龍含羞探手拉住了他。

    “男女授受不親，龍姑娘自重。”莫問正色說道。

    “好了，好了，不要生氣，我有一族妹，與你年紀(jì)相仿，長的十分美貌，你去了之后由她伺候你?！饼埡咚墒珠_口。

    莫問站立片刻，沒有再回返，轉(zhuǎn)身向前走去，也不搭理龍含羞。若不是先前多日尋藥未果，此番他絕不會與苗人有所交集。

    “你年歲不大，為什么總是一副老氣橫秋的樣子？”龍含羞快步趕上。

    “我此番隨你們進山只為采藥煉丹，不為其他，也不需人伺候。”莫問快步而行，龍含羞身上的香氣令他極為忌憚，忌憚的原因是內(nèi)心深處似乎很是喜歡這種女人香氣，不過正因為喜歡才更加忌憚，修行中人應(yīng)克己修心，若是動了情欲旖念，勢必影響修為的精進。

    “好好好，一切隨你。”龍含羞見莫問真的動氣，不敢再調(diào)笑于他。

    動身之際是上午辰時，步行速度較慢，午時進山，西行數(shù)十里之后進入密林，沿林間小路再行數(shù)十里，待得下午申時，前方山腳下出現(xiàn)了一處村寨，這處宅子莫問先前進山的時候曾經(jīng)在遠(yuǎn)處見過，那次只是遠(yuǎn)觀，此番才是近看，這處寨子與外界的村落不同，所有房屋皆為木制，多為圓頂，木屋四足皆有粗木支撐，離地尺許，如此安排想必是為了防止蛇蟲進屋。

    進村之后莫問發(fā)現(xiàn)了一個奇怪的現(xiàn)象，這處村子里的人不論老少全是男子，無有婦人，亦無幼童。

    龍含羞見莫問面露疑惑，便出言解釋，原來這些苗人是男女分居的，男子住小寨，女子住大寨，男子每年只有數(shù)日可以前往大寨尋女子歡好，他們并無固定妻妾，女子為尊，若是愿意可以與多名男子同好，生下孩童由婦人一同撫養(yǎng)，養(yǎng)到十歲便交還給小寨。

    聽得解釋，莫問大是不以為然，久聞蠻荒多未開化，今日一見果真確有其事，此等陋習(xí)極不人道。然龍含羞對于莫問的微詞亦有反駁理由，如此行事，族人便無私心，待誰都一樣厚薄。

    莫問聞言不再與對方爭論，此次進山只為采藥煉丹，糾風(fēng)正習(xí)不歸他管……

    第八十一章 御人

    莫問的到來令得整個寨子一片喧騰，連那幾個被毆至鼻目青腫的苗人也未記仇，高喊著對他的到來表示歡迎，莫問本來對于這些妄圖搶奪王元嫆的苗人抱有成見，而今也多有理解，夫妻敦倫乃天綱人事，不可或缺，這些男子一年之中只有幾日能夠得以與女子親近，憋急之下做出搶奪女子之事也就不難理解，有情可原也就不那么可惡了。

    苗人好客，莫問一到，寨子里立刻宰羊搬酒籌備宴席，龍含羞將寨子里的壯年男子召集一處開會議事，入會者當(dāng)有數(shù)百，龍含羞站立木臺，直表明要，“莫先生是有道行的高人，現(xiàn)在是我們的朋友，這次進山是來采藥煉丹的，我們要舉寨群起，幫助尋找，這次我們幫助了莫先生，等到官兵前來圍剿的時候莫先生才能保護我們周全。”

    龍含羞作為寨主極俱威嚴(yán)，此語一出，臺下苗人齊聲答應(yīng)。

    “莫先生，你需要什么藥草，盡管說出來，我們前去尋找?！饼埡邲_站于臺下東側(cè)的莫問說道。

    莫問并不喜歡這種人多的場合，也不喜歡發(fā)號施令，但龍含羞既然請他說話自然得說些什么，故此沉吟過后開口說道，“我所需要的藥材不一而足，但凡是珍奇之物皆可能合用。”

    此語一出，臺下頓時鴉雀無聲，原因無他，只因山中雖然多有各種藥草，卻少有珍稀靈物。此外珍稀靈物大多價值不菲，即便有誰知道何處有所生長亦不舍得輕易的交給莫問。

    “幫助莫先生就是幫助我們自己，如果官兵打過來，你們誰能抵抗的了？區(qū)區(qū)藥材有什么舍不得的。”龍含羞見無人應(yīng)聲，抬高聲調(diào)出言訓(xùn)斥。

    龍含羞此語一出，臺下的諸多苗人紛紛開口說話，由于所說都是苗語，莫問不得其詳，不過觀眾人神情想必說的是不知何處有靈物生長。

    “住口，你們每日上山打獵，怎么可能不知道哪里有珍稀藥草，都給我挖來，誰也不準(zhǔn)藏私?！饼埡邭馀裳郏蟀l(fā)雌威。

    那些苗人見龍含羞發(fā)怒，皆面露懼色，不過仍然畏縮支吾，觀其情形可能真不知道哪里有靈物生長。

    “龍姑娘，不要為難貴族族人，想必他們是真不知曉?！蹦獑柌蝗瘫娙耸苡?xùn)，便上前和事。

    “他們每人都知道靈物的所在，只是不舍得拿出來，只想著拿去鬼市換錢偷腥?！饼埡吲凯h(huán)視眾人。

    龍含羞目光所及，臺下眾人無不低頭。

    “龍姑娘，我也薄有積蓄，若是有靈物異草，我可用銀兩換買?！蹦獑柎苏Z雖然是沖龍含羞所說，但聲音很高，為的是讓臺下苗人聽到。

    莫問此語本想和事，未曾想龍含羞聽聞之后怒火更盛，以苗語高聲喊了幾句，喊過之后臺下一片喧騰，隨即便有人離開人群，離開人群的苗人越來越多，到得后來幾乎是一哄而散，紛紛離開村落跑向深山。

    “龍姑娘，你和他們說了什么？”莫問環(huán)視村寨，此時村寨之中只剩下了老幼病殘，連先前炙烤羊rou的伙夫也跑上了山，而那羊rou下方的木柴則被眾人當(dāng)做進山火把搶了個干凈。

    “你猜?！饼埡呙嬗械蒙?。

    “我如何猜得到?！蹦獑枔u頭說道。

    “走吧，回大寨等著，明日一早，保你挑花眼睛?！饼埡哌~步向馬匹走去。

    莫問心中大為疑惑，奈何龍含羞心存戲弄，不愿告知，既然如此他也不再發(fā)問，免得受到她的調(diào)笑。

    “只有這一匹馬，你可愿意與我同騎？”龍含羞牽過馬匹出言問道。

    莫問聞言挑眉看了龍含羞一眼，轉(zhuǎn)身走向村寨西側(cè)的小路，龍含羞騎馬追上開口再道，“這里到大寨還有百八十里，你得走到什么時候？”

    “你前方帶路，我跟的上。”莫問沒好氣的回答，這個苗女不時調(diào)笑揶揄于他，令他心中不快卻又無可奈何。

    “此話當(dāng)真？”龍含羞笑問。

    莫問聞言沒有搭理她，龍含羞見莫問執(zhí)拗便策馬前行，莫問施出身法跟隨在后，追風(fēng)鬼步玄妙非常，這匹馬又非黑裘公主騎乘的那種神駒，故此他跟的極為從容。

    龍含羞見莫問移閃之間竟然能跟上奔馬，不由得既驚且喜，驚的是莫問竟然有此神技，喜的是有莫問相助，這一干族人當(dāng)無安全之虞。

    驚喜過后龍含羞狂催馬匹試探莫問的本領(lǐng)，莫問知道她的意圖，冷哼過后急速行進。

    西行數(shù)十里，天色漸暗，龍含羞慢了下來。

    “走了這么遠(yuǎn)，莫先生想必也累了，咱們慢些走吧?！饼埡吣贸鲭S身攜帶的水囊遞向莫問。

    “多謝龍姑娘關(guān)心，還是前往大寨再歇吧?！蹦獑柌⑽唇幽谬埡哌f來的水囊，他生平有諸多不喜，其中之一便是他人分明為了自己卻偏偏讓他承情，龍含羞此舉便犯了他的忌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