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5節(jié)
須知那宅子是鄭大公子拿了自己的私房錢給張姨娘買的。這也就罷了,為了安撫被去逐出府的張姨娘,他一面安撫她很快就會將人給接回去,一面就干脆將宅子寫在了張姨娘名下! 也就是說,那所宅子是張姨娘的! 那可是位于京城府南邊的一片繁華地段,住在那里的大都是有錢的富戶,地位僅次于東邊皇親國戚們的居所!雖然只是一所小小的二進宅子,也花了差不多一千兩銀子。那足夠買一百個張姨娘了! 由此,便扯出了張姨娘是被鄭大公子安置在外頭的事實。張全抗不過太子那身懾人的氣場,老實交代那房子也是鄭大公子出錢買下的。一口價,一手交錢一手交貨,分毫都沒有拖延。 對此,太子還特地叫了鄭大人過去,笑瞇瞇的對他道:“孤活這么多年,都還沒見過這么多的銀子。貴公子一個還未入仕的公子,居然一出手就能買下這么大一所宅子!可想而知他手頭能活動的錢肯定更多吧?” 鄭大人立時嚇得魂不附體。 要知道,鄭家上下就他一個人在朝為官。他一個月的奉銀也不過三百兩,要支撐一大家子的嚼用,根本就留不下多少。家里名下也有些良田店鋪,但也不是日進斗金的好鋪子。再加上這些年他一直對外宣稱自己兩袖清風(fēng),為了貴妃娘娘,為了整個天鳳王朝死而后已,是分毫便宜都沒占過的??墒乾F(xiàn)在,他的兒子都能隨意支配那么多錢,他該怎么解釋? 鄭大人真是殺了那個蠢兒子的心都有了! 但為今之計,他只能伏地大哭:“太子明鑒,此事微臣毫不知情。肯定是那個逆子趁微臣夫人不備,悄悄將夫人攢下的銀子偷了,悄悄在外頭安置的張姨娘,此事微臣不知,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br> 廢話,就算知道你也肯定一口咬死了不知道。 太子見狀依然保持著他的招牌微笑,輕聲細(xì)語的道:“鄭大人你這是怎么了?孤不過是隨口一說罷了,你怎么就嚇成這樣?難不成孤說對了?” 鄭大人都快嚇趴下了。“沒有的事,絕對沒有!微臣為官多年,一直都是清清白白的,太子若是不信,盡可以著人去查!” “如果鄭大人你非要如此的話,那孤也只好恭敬不如從命了。”太子笑瞇瞇的道。 鄭大人一滯。 偏巧此時,又一隊人馬走進公堂,為首的赫然便是太子的貼身侍衛(wèi)長。 “啟稟太子,屬下等在搜尋鄭張氏的住處時,發(fā)現(xiàn)了這個東西!”雙膝跪地,他雙手將一本小冊子呈上。 鄭大人一見,一顆心瞬時墜入谷底。 這個東西他雖然沒有見過,但不用多想,他也知道這是別人用來陷害他的東西! 太子見了,眉梢一挑:“鄭大人見過這個東西么?” “沒有!”鄭大人趕緊搖頭。 “呵,看鄭大人你方才直愣愣的看著的樣子,孤還以為這東西就是從你手里流竄出去的呢!”太子笑道,揮手示意人將東西呈上來。 等東西到了手上,太子大略翻了翻。一開始翻的還慢,后面卻是越來越快。等到了最后一頁,速度卻又慢了下來,而后又往前翻去,并著急的道:“來人,筆墨伺候!” 自打東西入了太子的手,鄭大人便眼珠子都不錯一下的盯緊了太子的表情。卻發(fā)現(xiàn)太子從一開始的錯愕到后面的好笑,再到無聊,再到驚詫,緊接著焦急,然后又是恍然大悟。到最后,竟然變成了憤怒! 啪! 忽的,一聲脆響,太子手中的筆飛了出來落到地上。筆尖上飽蘸的墨汁四濺,濺了他一臉,他卻不敢擦拭,而是身子一矮,又趴伏在地上:“太子殿下請息怒!” “息怒?鄭大人,你們膽大包天,都做出這樣的事情了,你還讓孤怎么息怒?”太子咬牙切齒,一字一句都包含著怒氣。 太子對外一直溫柔和煦,便是生氣了也只是稍稍放緩一點語調(diào)而已??墒乾F(xiàn)在,他的嗓音竟是冷冰冰的,這說明他是真生氣了,而且氣得不輕! 鄭大人瞬時整顆心都懸到了最高點。他實在是想不到,到底一個什么東西,竟能讓太子憤怒到這個地步? 不用他多動腦筋去想,太子已經(jīng)將東西扔到他跟前:“你們自家干的事,你自己好好看看!” 鄭大人趕緊爬起來,結(jié)果一看封面就愣住了。再翻了翻,他的老臉都變得通紅,一顆心卻是放下了。他還以為什么事呢,原來就是這個! 連忙帶上幾分輕松快意的道:“犬子無狀,在房中藏了這等東西,是微臣教子無方。回去微臣就好好教訓(xùn)教訓(xùn)他,再也不許他拿這等東西來污了太子殿下您的眼!” 太子聽了眼中的笑意更冷?!瓣惔笕四闶钦娌欢€是假不懂?這份小冊子里的消息已經(jīng)夠多了!” “什么消息?”鄭大人不解,低頭又翻了翻,還是沒發(fā)覺什么啊! 太子輕嗤?!澳悴灰嬖V孤,你在乎觀察混跡這么多年,還看不出這每一頁上做的標(biāo)記。在最后一頁,那看似雜亂的總評,其實就是將前頭的字再重新排列的暗語!” 竟是這樣? 鄭大人一愣,連忙照著他的指點看過去,果然發(fā)現(xiàn)那些看似雜亂無章的字被連成了一句句的話,而且那些話…… 啪! 手一抖,冊子掉在地上,他不停的磕頭大叫:“冤枉??!太子殿下請明察,下官再膽大包天,也不至于做這等賣國的賊人!” “那你的意思是說,此事只是鄭大公子一人所為?”太子冷聲問。 鄭大人下意識的就要點頭。但轉(zhuǎn)念一想,他又差點嚇出一身冷汗——太子居然下了個套給他!如果他點頭,那么自己兒子就完了!兒子通敵賣國,那么他們整個鄭家又能好到哪里去? 連忙搖頭,快把脖子都給搖斷了?!安豢赡?!犬子雖然不學(xué)無術(shù),但也不是這等不知廉恥忠義的人!” “那鄭大人你說,這本冊子是哪里來的?”太子的聲音已然越來越冷。 鄭大人欲哭無淚。“此事微臣不知。但是微臣知道,這一定是別人嫁禍給微臣的!” 而那個人,不出意料的話,是李瀟然! 真沒想到,他們不過是給他們個打擊而已,他們居然就想出了這么毒辣的招數(shù)!通敵賣國啊,那是要誅九族的重罪!不止他們姓鄭的保不住,就連宮里的貴妃娘娘都保不住!現(xiàn)在他倒是慶幸九皇子早早的就離開京城去了封地。不然,只怕九皇子的結(jié)局會比現(xiàn)在更慘! 這種話綿軟又無力,太子自然不信?!班嵈笕四闳羰悄贸鲎C據(jù)來說明你是被嫁禍的,那孤就信你?!?/br> 證據(jù)?他能拿出什么證據(jù)? 既然那對母子都已經(jīng)打定主意要陷害他了,那么必定方方面面都已經(jīng)布置好了,就如他們一開始設(shè)計楊光遠(yuǎn)一般。 更何況…… 鄭大人無力閉上眼:“微臣拿不出?!?/br> “既然拿不出,那少不得就要讓孤來幫你找了?!碧映谅暤馈?/br> 鄭大人睜開眼,正好看到太子臉上一抹詭譎的笑一閃而逝。 立馬心中一驚! 只怕,這件事太子也橫插了一腳! 原本以前在諸位皇子之中,就只有九皇子最得皇上寵愛。鄭貴妃更是為了九皇子不停的上躥下跳,甚至還私底下給太子以及皇后使了不少絆子。上次九皇子之所以會遭皇上厭棄,甚至逼得鄭貴妃不得不提早暴露自己懷孕的事實,導(dǎo)致最終跌倒流產(chǎn),九皇子也被趕出京城,這些也都是太子一手主導(dǎo)的! 而現(xiàn)在,他分明就是要趕盡殺絕了! 所以,這一次,好容易給他抓住這個機會,他們怕是難以逃脫了! 想到這一層,鄭大人心里一凜,忽的站起身來,昂首大聲道:“微臣說沒有就是沒有!微臣行的正坐得直,現(xiàn)在就可以對天起誓至今從未做過有損我天鳳王朝利益一分一毫的事!如有半句假話,天打雷劈!” 說罷,一把奪過一名侍衛(wèi)的佩刀,便往脖子上抹去。 太子見了,卻是連眼神都沒變動一下,只嘴角越翹越高了。 鄭大人是想以自己的一條命來換取整個鄭家的生存機會,最好還能給他自己留下一個忠君愛國的美名??墒牵釉诖?,他又豈會讓這個人就這樣在自己跟前死掉了? 不用開口,便有侍衛(wèi)搶先一步一腳踹過去,順便一把握住他抓著刀的手,用力一擰! 只聽咔擦一聲脆響,鄭大人的胳膊就這樣唄捏斷了! 那刀他自然也握不住,哐當(dāng)一聲墜地。 隨即,鄭大人一個踉蹌,也跌撲在了地上。 “你!”抬起頭,他一臉痛苦的看向上頭的太子。 太子面帶淺淺微笑,端坐上頭仿佛一尊沉靜的佛,“鄭大人你這是何苦呢?孤也不過是說了幾句懷疑的話而已,事情都還沒有定案。你現(xiàn)在就搶著尋死,倒是叫孤要以為你是畏罪自盡了?!?/br> 這么說,他竟是連死都不行了嗎? 鄭大人渾身冰冷。 活著,他要眼睜睜的看著鄭家被冠上通敵賣國的帽子。死了,他就是畏罪自盡,那頂帽子被扣上的速度會更快! 所以,他是活也不是,死也不是了! 上頭那個周身都似乎散發(fā)出淺淺柔光的男人,他身上哪有半點佛性?他就是個惡魔,吃人rou喝人血,用人命為自己超度的惡魔! 對上他怨毒的目光,太子繼續(xù)淺笑:“看來鄭大人是同意孤的說法了。既如此,那你就還是好好活著吧!孤既然已經(jīng)說了,那就必定會將事情一查到底。如果你們真是無辜的,孤一定還你們一個公道!” 公道?這年頭,世上還有何公道可言? 鄭大人想仰天大笑,可是他卻發(fā)現(xiàn)自己根本就笑不出來。 —— 繼鄭大公子在京城街頭裸奔的熱鬧過后,京城里很快又爆出依著更加勁爆的話題—— 鄭家通敵賣國,他們居然就是當(dāng)初那群在京城禍害百姓的羅剎人的接應(yīng)人。陳家三老爺,高家小公子,以及各家各戶或死去或失蹤的公子,全都和他們家有著糾纏不清的關(guān)系! 隨著太子的進一步調(diào)查,不止張姨娘在京城的宅子被挖了出來,還有張全在南城的大宅子,鄭家其他家奴在其他繁華地段買的鋪子等等,也都被一一挖了出來。大概估算一下,價值已經(jīng)超過五十萬兩了! 病床上的皇帝聽說了這件事,當(dāng)即又吐了一口血。 這些年他勵精圖治,為了發(fā)展國力幾乎將國庫都給挖空了。自從登機之后,他手頭就沒有穩(wěn)定的存在過超過十萬兩的銀子,可這個鄭家,他們手頭就有價值五十萬兩的東西! 說不是貪腐的,那又是怎么來的? 隨后,又有各路官員檢舉揭發(fā),竟是將鄭家的老底翻了個底朝天,所有的一切都曝光在了世人跟前。左都御史以及吏部的劉大人等人也又紛紛上奏,歷數(shù)鄭家人以及鄭貴妃乃至九皇子的幾大罪狀。大家才赫然發(fā)現(xiàn),原來不知不覺之中,他們在京城里的根基以及這么深了! 于是,皇帝發(fā)話,將鄭家全族以及同鄭家過從甚密的家族全數(shù)羈押,抄家! 這一抄,不想又抄出不少好東西來。其中便有鄭貴妃和鄭大人的一匣子來往信件,其中大半都是在密謀如何扶持九皇子,并打壓太子的。甚至,大家也都知道了,當(dāng)初發(fā)生在太子身上的幾樁無頭懸案的真正幕后主使! 得知消息,皇帝直接就起不來床了,連叫了五六生殺,才咳嗽著閉嘴。 不過幸得太子寬仁,又見皇帝病重,不忍心再犯殺孽,便只是將罪魁禍?zhǔn)椎泥嵈笕私o砍了頭,其他一干人等都貶為庶民,族中子弟三代之內(nèi)不得參加科舉,一齊流放至嶺南。鄭貴妃也因為此事被褫奪了封號,打入冷宮。至于遠(yuǎn)在封地的九皇子,也被一詔圣諭召回京城,接下面面對他的蔣氏一輩子的囚禁。 此舉一出,民間對太子的又是一片贊譽之聲。 “寬容大度?慈善如佛?我呸!”聽到外頭傳來的消息,李瀟然只有這么一個反應(yīng)。 “他就是個未達(dá)目的不擇手段,殺人不見血的陰險小人!那些人都被他的虛偽面具給騙了!” 看著義憤填膺的小表情!不知情的還以為被騙的人是他呢! 秦明蘭無語看了看這個一邊吃著新鮮瓜果一邊憤憤不平的小男人,小聲提醒:“你吃的這些東西還是太子特地命人送來的?!?/br> 在這個農(nóng)牧業(yè)以及交通都不發(fā)達(dá)的地方,能有這么一筐新鮮的瓜果是很不容易的一件事了。 但李瀟然對此渾不在意?!澳嵌际撬麘?yīng)該做的!小爺我可是幫他開了個好頭!他能順利鏟除勁敵那都是我的功勞,這點瓜果算什么?” “那你還想要什么?” “我想要……”李瀟然一頓,“好像真沒什么想要的了。” “那你還生個什么氣?”秦明蘭好氣又好笑。 李瀟然又用力想了想?!笆桥?,那我生氣干什么?可是,我心里就是不舒坦!”說著,狠狠咬了一口瓜。 秦明蘭失笑。“算了,你愛生氣那就繼續(xù)生氣吧!”反正她已經(jīng)習(xí)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