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茸茸找了一條方便聊天的林蔭小道，她一邊挽著許禾的手走在落葉上面一邊解釋道：“子茵太情緒化了，幫親不幫理，小昕又太善良了，我怕會影響我的判斷，所以想單獨問問你的意見?！?/br>
    許禾挑了挑眉。

    陳茸茸看見許禾的表情連忙解釋道：“我不是說你不善良，關鍵是小昕太善良了，就是那種善良得有些單純?！?/br>
    許禾看見陳茸茸搜腸刮肚想找詞語來形容的模樣，笑了出來：“行了，不用解釋了，我懂?！?/br>
    陳茸茸笑了笑。

    許禾：“你想問我什么意見？”

    話題一旦被起了個頭，陳茸茸也沒有什么不知道該怎么說了：“其實剛剛在宿舍我還有一半話沒說，就是那個給我寄恐怖包裹的女的，她不是被拘留了嗎，她通過警察那邊過來問我，就是想看看這事能不能和解?！?/br>
    許禾沒有著急發(fā)表自己的意見，只是問道：“你自己是怎么想的呢？”

    陳茸茸：“其實我也挺糾結的，一方面我是覺得她也挺可憐的，結婚多年的老公出軌，還為了小三要和自己離婚，我覺得如果我是她的話應該也會挺痛恨小三的。另一方面我又覺得在這件事情上面我很無辜，輕易原諒的話總感覺會有一種說不出來的堵心?！?/br>
    許禾：“像她這種情況一般會被拘留多久？”

    陳茸茸：“五日以上十日以下，而且是行政拘留，也不會留案底，但是如果我同意和解的話她就可以馬上出來了?！?/br>
    許禾：“那她認錯態(tài)度怎么樣呢？”

    陳茸茸：“應該是挺不錯的，要不然那邊的警察也不會在和卜警官打電話說這件案子的時候話里話外都是那個女的挺可憐的，讓卜警官問問我愿不愿意和解?！?/br>
    許禾：“卜警官的意思呢？”

    “她說這要看我自己的意思，她還說明后天那邊的警察可能會直接聯(lián)系我，但我就是擔心如果我咬死不肯和解，她出來以后會走極端，畢竟她知道我們學校的地址，而我也不可能換學校?！标惾兹资旨m結，“如果你是我的話你會原諒嗎？”

    許禾：“原不原諒這個問題我不好說，因為刀劃在每個人身上，痛苦的程度是不一樣的，能不能原諒只有你自己說了才算數(shù)，別人的說法都是站著說話不腰疼。但是如果問的是該不該同意和解，那我倒是可以給你一個假設做參考?！?/br>
    “如果我是你的話，我不會選擇立馬和解，因為一個人如果做錯了事情，但是她又很輕易地得到了被害人的原諒，那無形之中就會給她一種錯覺——其實這件事情也不是什么很大不了，只要賣賣慘，她也可以什么處罰都不受，那她下次說不定還會再犯，而且我自己也會因為違背了內(nèi)心選擇原諒而不舒坦。但逼得太狠也不好，就像你說的，這種人誰也不知道她到底會做出什么極端的事情?！?/br>
    “所以是我的話我就會先晾她一段時間，當然，這種晾我不會明晾，我會在電話里先表現(xiàn)出我受到了很大的傷害，而且這種傷害是不可逆的，直到現(xiàn)在我都沒能緩過來，晚上經(jīng)常還做噩夢，白天精神依然很恍惚。必要時還可以哭幾下，畢竟在這種無親無故的情況下人都會同情弱者，會哭的小孩有糖吃，有的時候沒必要打碎牙齒和血吞。”

    “等那邊警察和我講完她的遭遇后我會再表示出一點同情和松動，然后又為難地和他們表示因為我還是學生，所以這種事情可能還需要問問家長和老師的意見?！?/br>
    “這樣至少能夠拖個兩三天，讓她在拘留所待夠三天，那樣也能讓她受到應有的教訓?！?/br>
    “等她再求那邊警察打電話過來詢問的時候，我會再表現(xiàn)出一點為難，然后告訴他們我家長這邊不同意，直到她本人來哭訴，我再為難地同意和解?！?/br>
    “這樣既能賣到恩情，讓她感恩，又能讓她受到懲罰，自己心里也能舒服一點?！?/br>
    陳茸茸沒有想到還能這樣，頓時豁然開朗，她順著許禾的思路想了想，越想越覺得這個方法不僅可行還能完美地解決她目前所有的糾結，她看著許禾，簡直恨不得給她立馬來一個大熊抱。

    許禾看出了陳茸茸的想法，她當機立斷，急忙伸出一只手擋在她和陳茸茸之間制止道：“別！我后天要去露營，如果因為你撲過來崴了腳而去不了，我會記恨你一輩子的！”

    陳茸茸解決了心頭大事，整個人都光明輕快了起來，她狠狠地抱住許禾在她腦袋上蹭了蹭：“禾啊，就憑你這套路，這手段，相信我，你肯定能追到季樺瑜！季樺瑜他絕對不會是你的對手！”

    剛幫老師清點完帳篷和天文望遠鏡、從許禾背后的那條林陰路迎面走來的季樺瑜：“.........”

    第24章 有對象的人多了一個哄對象……

    許禾福靈心至, 如有神助，她驟然回頭，結果正好和季樺瑜四目相對, 那一瞬間，她也在宇宙的奧妙中感受到了人生的無常。

    她永遠都無法忘記她艱難地掛起微笑和季樺瑜狀若無事相互打招呼時那種恨不得時光倒流的尷尬心情。

    不過好在季樺瑜是一個永遠能夠顧及他人感受并且從來不會讓人難堪的人。

    “你怎么在這？”季樺瑜先開口打破了尷尬。

    許禾笑容訕訕, 還沒有從剛剛的絕望中緩過神來，只能憑本能的回復道：“下來丟垃圾，順便和室友散散步......”

    許禾頓了頓，才反應過來這句話很容易讓人接不下去, 她連忙收拾好恍惚的心情, 又加了一句：“你呢，怎么到這里來了？”

    季樺瑜看見許禾的反應, 眼底浮起一點淡淡的笑意：“幫老師清點一下裝備和器材......”

    ......

    陳茸茸對人臉特征不是很敏感, 再加上她就從表白墻上看到過兩次季樺瑜的照片, 其中一次是許禾拍糊了的, 另外一次就是專門拍給懂的人看的側臉和背影, 所以她剛開始并沒有認出季樺瑜, 還以為只是許禾的一個普通朋友，結果越聽他們倆的對話越覺得不對勁。

    她看了看這個, 看了看那個, 最終，一個無比慘烈的猜想在她腦海中浮現(xiàn), 她想起前面這個男生剛過來時她抱著許禾說出的話，恨不得一榔頭敲失憶他們倆個再一錘子砸暈自己。

    她到底都說了些什么啊?。?！

    因為要陪陳茸茸，所以許禾和季樺瑜打了個招呼后也就沒聊太多，季樺瑜顯然也看出了這一點。

    “我晚上還要去實驗室，就先走了啊?！?/br>
    許禾：“嗯嗯, 行。”

    季樺瑜：“我看天氣預報周六會降溫，記得帶件厚衣服，晚上說不定會冷。”

    許禾心底有點甜，臉上漾起一抹笑意：“嗯，好，你自己也是啊?！?/br>
    陳茸茸自從從許禾和季樺瑜的對話中窺探出了某種恨不得以死謝罪的真相后，就完全沒有心思再去觀察隱藏在隨意的表面之下這倆人之間那種細微且不足為外人道的關系進展。

    直到季樺瑜走遠，陳茸茸才徹底哭喪出臉。

    “禾禾，你罵我兩句吧，我感覺我真的真的太對不起你了！”

    “你說他到底有沒有聽到我說的那句話??？他不會對你產(chǎn)生什么看法吧？要不要我?guī)湍闳ソ忉屢幌?？陳茸茸頓了頓，又否定了自己的想法，這樣也不好，關鍵是我和他不熟，強行解釋就怕起到反作用?！?/br>
    “你點子多，能不能想出個什么辦法？陳茸茸是真的要哭了，只要是我能做的，上刀山下火海我都可以幫你。”

    許禾的心情還一直停留在季樺瑜最后那一句降溫提醒上面，她一邊回想那句話一邊品味自己的微妙心情，直到聽到陳茸茸的話，她才反應過來這段溫馨的結尾還有一段令人尷尬的開場。

    她回想起四目相對時季樺瑜的表情，“應該是聽到了，”許禾頓了頓，又細細回想了一下剛剛她和季樺瑜說話時季樺瑜的反應，“但應該沒事，反正我在他面前也不止這一件尷尬的事情，比起表白墻、加微信那些，這個也不算什么。”

    陳茸茸懷疑許禾在安慰她。

    許禾見狀笑道：“真沒事，如果他介意的話，他雖然當時也會狀若無事地停下來打招呼說句話，但肯定不會是前面那種反應。”

    陳茸茸聽見許禾篤定的語氣，終于安下心來。

    “那他反應得也太自然吧，如果不是因為我說那句話的時候太激動沒控制好音量，再加上距離又確實不遠，光看他的反應我都差點以為他沒聽見呢。”

    許禾講起季樺瑜的優(yōu)點比講起自己的優(yōu)點還開心：“他那就是教養(yǎng)之下本能的反應，就是為了照顧別人的心情，給大家一個臺階下，讓大家都不至于尷尬。”

    陳茸茸想起季樺瑜剛來和許禾打完招呼后還有走之前分別向她微微頷了頷首的那兩個禮貌性動作：“不錯不錯，作為你的娘家人，季樺瑜在我這里的這一關算是過了，好好加油，爭取早日把他拿下！”

    許禾笑了笑，一邊和陳茸茸打趣一邊回想剛剛她轉過頭去第一眼看到季樺瑜那一瞬間他的眼神，她剛剛沒有和陳茸茸講全，其實根據(jù)她多日觀察，無論是下意識照顧身邊人的心情也好，還是盡量不讓別人尷尬也罷，這些都是刻在他骨子里的教養(yǎng)和禮貌，并不是他真實的本性。從他和丘旻飛的相處還有偶爾在她面前流露出來的反應，許禾覺得季樺瑜的本性還是有點小皮的。

    就像剛剛，許禾隱約能夠感受到在季樺瑜狀若無事的體貼眼神之下還有一絲想要揶揄的玩味，可能比起一帶而過他更想調(diào)侃個什么？是因為有她的朋友在旁邊還是因為在她面前他還是不能完全放開呢？

    許禾原本帶著一點雀躍的心情漸漸平靜了下來。

    一旁的陳茸茸在做最后的感慨：“不過說實在的，這還是我第一次見到他真人，我感覺你眼光真挺不錯，長得又高又帥就算了，關鍵是性格還好?！?/br>
    許禾：“茸茸，你說一個人如果一直對你客氣有禮是不是證明他和你關系并不親近？”

    話題太突然，陳茸茸沒有反應過來：“??？”

    “因為我看他和他朋友相處好像更能放的開，”許禾兀自思考，“是因為男生之間相處和男生與女生相處本來就會有一點不一樣嗎？”

    陳茸茸這時候已經(jīng)知道許禾話中的“一個人”指的到底是誰了，問題是作為一個母胎單身多年的人，這種問題她真的不懂?。∷门乱痪湓挍]說對就造成什么不可挽回的后果，這是她第一次如此希望自己能被周子茵附身。

    另一邊，季樺瑜走在去實驗室的路上，他其實感覺許禾注意到了他一開始那一點一閃而過的調(diào)侃想法，他總有一種直覺，感覺許禾會因為這個多想。

    許禾是一個心思很細膩的人，因為她總是能夠很好的體察到周圍人的情緒，但她同時又是一個很瀟灑很能想得開的人，因為即使能夠看出周圍人的想法，但她也不會因為周圍人的想法而左右自己想要做的事情或者影響自己的心情——除了這個人是她想要去在乎的人。

    季樺瑜知道其實以許禾的性格她可能會糾結但很快就能讓自己想的通并且將事情翻篇，但不知道為什么，他不太想因為自己讓許禾多想或者不開心。

    季樺瑜想了想，還是拿出手機，只是很多話時過境遷打趣起來也有些不尷不尬，他琢磨了一會兒，打字。

    “?！?/br>
    許禾手機響起了微信消息提示音。

    [季樺瑜：剛剛你室友在沒來得及說，周六早上七點就要出發(fā)，你起得來吃早飯嗎，要不要我?guī)湍銖氖程脦c？]

    許禾看見信息的那一刻所有糾結和躊躇頃刻煙消云散，她眉眼漾出一抹抹了蜜的笑意，繼而被又自己這種一會兒惆悵過一會兒又歡喜的心情弄得有些啼笑皆非。

    怪不得都不提倡高中談戀愛，除非不是特別喜歡對方，要不然這種一會兒喜一會兒愁的心情，確實還蠻容易影響成績的......

    ****

    周六清晨，丘旻飛剛醒就看見季樺瑜一副已經(jīng)穿戴整齊的樣子，他心里一緊，以為自己起晚了，連忙拿起手機看了一眼時間，隨后松了一口氣，繼而無語道：“才六點半，你起這么早干什么？”

    季樺瑜穿好鞋子后抬頭道：“我去買個早飯，如果趕不及回來，你就幫我拿下我的包，我們直接學校大門口見?！?/br>
    丘旻飛感覺自己剛睡醒腦袋供血不足，聞言半響都沒反應過來：“平常八點鐘上課你都不愿早起去食堂吃早飯，今天七點集合你怎么還吃上早飯了？況且食堂不是六點四十才開門嗎，你現(xiàn)在出門不是還要等嗎？”

    季樺瑜：“起都起了，我打算去排隊買個棗糕。”

    丘旻飛：“？？？”

    a大第一食堂有一個廚師師傅做棗糕一絕，多少校外的人都曾慕名來買過，也不知道是哪個不干陽間事的校領導目睹了早餐棗糕窗口的盛景，然后靈光一現(xiàn)，覺得可以以此為契機督促大家早起。

    于是他當天便向第一食堂的負責人下達了兩條指示，一，棗糕限量，每日兩屜；二，即使有剩余，七點以后也不再往外買，他將此美其名曰早起的鳥有蟲吃，早起的孩子需要獎勵。

    兩屜有多少，丘旻飛不知道，但自從這個規(guī)定實行以后，物以稀為貴，有對象的人多了一個哄對象的方法，沒對象的人多了一個賺代購費的賺錢途徑。

    只是季樺瑜很明顯不屬于上述兩類人，而且丘旻飛也不覺得季樺瑜是一個會為了吃棗糕而選擇早起排隊的人......

    早起還好，但要是加上排隊，別說棗糕了，仙桃都不可能......

    季劃瑜無視了丘旻飛不解又疑惑的眼神：“你吃不吃？去都去了，不能白排隊，幫你也帶份？”

    “噢噢，行啊，”丘旻飛愣愣地道，直到季樺瑜離開后他起床洗漱，他才在一邊刷牙中一邊后知后覺地反應了過來。

    他們今天是去露營......

    露營的部隊里有誰呢......

    有許禾......

    “我去，咳咳咳——”吃瓜吃得有些突然，丘旻飛嗆進了一口牙膏水。

    另一邊，季樺瑜終于見識到了限量的引發(fā)經(jīng)濟效應和群體效應，才六點四十——離食堂窗口開口還有五分鐘，就已經(jīng)有不少人在賣棗糕的窗口前排隊等著了。

    其實季樺瑜不是很能理解，因為去年他和丘旻飛打賭的時候丘旻飛輸了曾早起來買過這個棗糕，味道雖然比食堂其他早飯好上不少，但就在棗糕這一大類里橫向對比，充其量也就中等偏一點點上，到不了絕味，所以為什么總有這么多人愿意早起來買這個呢？

    季樺瑜以己度人，想了想自己，所以他為什么會愿意早起來排隊呢？

    可能是覺得起都起了，反正也不差這十幾分鐘，與其買個每天都在吃雞蛋不如買個七點前才有的棗糕......

    但是他本來可以雞蛋棗糕都不買，直接吃面包的......

    所以歸根結底還是因為前天擔心許禾會多想，想找個借口哄她開心吧......

    那在這個角度上他和這些他想不通的人又有什么不一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