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重新打開翻了一半的微觀經(jīng)濟學課本，看著上面的各種需求曲線、供給價格彈性、基數(shù)效用，看了半天，難得一句話都沒能記住。

    許禾深吸一口氣，將種種或激動或甜蜜的心情強行存檔，然后硬逼著自己心無雜念地一頭鉆進了微觀經(jīng)濟學的海洋。

    待許禾從微觀經(jīng)濟學的海洋與作業(yè)中撲騰上岸，已經(jīng)五點半了。許禾一邊收拾東西一邊給江雨焉發(fā)了一條微信消息。

    [下課了嗎？我來請你吃飯啊。]

    江雨焉不知道在忙什么，許禾等了十多分鐘，都沒有等到她的消息，許禾看了看時間，又問了一句。

    [還沒下課嗎？]

    又過了十多分鐘，就在許禾以為今日飯局泡湯，打算自己去食堂的時候，江雨焉打來了一個電話。

    “怎么了？”

    許禾在圖書館門口接起電話：“我還想問你怎么了呢，你這節(jié)不是視奏課嗎？平日每到這種課老師都對你一片贊揚，怎么今天這個點都還沒下課？”

    江雨焉那邊聲音很雜，她走了一會兒才找到一個安靜的樓道，她避開人和許禾吐槽道：“別說了，最近不是有個很有名的外國樂團來我們城市演奏嗎，正好我們老師認識那里面的大提琴首席，她就帶他來我們學校參觀，順便指導一下。”

    “結果那個大提琴首席看完我的表演后就來找我，說什么看得出我的技巧很熟練，感情表演也很充沛，但他就是從我的眼中看不出我對大提琴的愛，”江雨焉講到這里就感覺很無語，“你說我學大提琴是我媽的意思，被她從□□到大，我能有什么愛？我本來就不愛?。　?/br>
    許禾笑道：“所以呢？他把你留下來告訴你，沒有熱愛在這條路上是走不遠的？”

    江雨焉木著臉：“不，他讓我留下來一起探討大提琴，他想用他前半生對大提琴的理解來激發(fā)我對大提琴的熱愛?！?/br>
    許禾被江雨焉生無可戀的語氣都逗笑了。

    “真的！你能想象一個中年男人拖著唐僧一樣的語調(diào)，在你耳邊用英語喋喋不休地念叨兩小時嗎？關鍵是你全程還得保持微笑，不能顯示出絲毫不耐煩，偶爾還得禮貌地應上一兩句——'對，您說的在理’或者‘啊，這樣嗎，我原來都不知道呢’......”江雨焉撐著腦袋絕望道，“你知道嗎，我現(xiàn)在腦袋都還在嗡嗡作響！”

    江雨焉一人分飾兩角，表演得惟妙惟肖，許禾在她滔滔不絕的吐槽中聽出來了，這孩子，確實是被憋得不輕。

    許禾一邊笑著一邊問道：“其實我一直很想不通，以你的性格，如果你真的不喜歡大提琴，怎么會一練就練這么多年呢？”

    江雨焉站在藝術系樓道的窗戶邊，她拿著手機，望著窗外梧桐大道上那些來來往往有說有笑的同學們，她想起她那常年寂靜的家，和那個只有在她拉大提琴時才能露出點笑容的母親，自嘲地笑了笑。

    “小的時候不懂事，總覺得不管是東西也好，還是他人的喜歡也罷，只要付出足夠的努力，都能爭取得到，長大后才知道，并不是這樣。”

    江雨焉嘴角露出一點嘲意，也不知道是在嘲笑自己還是在嘲笑誰。

    “而且我總要生活不是？小的時候因為練琴我還離家出走過，結果發(fā)現(xiàn)離了父母我連口熱飯都吃不上，”江雨焉笑了一聲，話音一轉，用一種輕松又不過分的語氣玩笑道，“所以我只能忍著饑寒交迫乖乖回家練琴，結果誰知道一練就練到了現(xiàn)在?！?/br>
    每個人都或多或少有些不愿意諸于人前的事情，許禾沒有追問，只是順著江雨焉的話頭笑道：“這樣也挺好的，至少你現(xiàn)在還有一技之長，再離家出走還能找個音樂學院當老師，餓死是不至于了?！?/br>
    江雨焉就喜歡許禾這一點，知情知趣，會傾聽但永遠不會過分追問，不管關系多好都能保持在一個讓你舒服的距離。

    “這倒是，”她笑了笑，“不過我要聲明一點啊，我前面說的不是所有努力都有結果不包括你和季樺瑜啊，我覺得你們倆還是挺有希望的?！?/br>
    許禾：“哈哈哈，借你吉言?！?/br>
    江雨焉笑了一聲：“我還沒問你呢，你干什么突然要請我吃飯？無事獻殷勤，非jian即盜，說吧，你是不是有什么事要找我?guī)兔?？?/br>
    許禾：“你怎么能這么看我呢，作為熬夜都要一起的好姐妹，我請你吃餐飯不是最平常不過的事情嗎？”

    江雨焉冷笑：“但是你昨晚還要求我把你從我好姐妹的人選中開除出去。”

    許禾絲毫不介意仰臥起坐：“可是我最終還是陪你熬了夜，所以我們還是好姐妹?！?/br>
    江雨焉“噗呲一聲笑了出來：“行了行了，好姐妹就好姐妹吧，不過我今天是不能和你吃飯了，等會兒我還要陪我的老師和那位大提琴首席'共進晚餐'，所以還能再給你五分鐘的時間，要我?guī)褪裁疵挖s緊說吧，只要和季樺瑜沒關系就無所謂，感情不順的人看不得你們倆在我面前散德行?！?/br>
    許禾：“......”

    第13章 “我怎么能這么愛你呢？”……

    江雨焉聽見許禾那邊的沉默，十分無語：“不會真和季樺瑜有關吧？！”

    許禾故作為難道：“emmm......是這樣的，說有關也可以是有關，說無關也可以是無關?！?/br>
    江雨焉心好累：“你說人話吧......”

    “就是宇宙與星空探索那門通識課的事情啦，”許禾企圖賣萌，“任課老師想找一兩個沒有學過大學物理的或者文科生來幫他看看課件內(nèi)容能不能看得懂、內(nèi)容會不會太枯燥。”

    江雨焉冷笑：“你不知道女生在女生面前賣萌是沒有任何用處的嗎?！?/br>
    許禾收回萌態(tài)，奶兇奶兇：“你就說你幫不幫吧！”

    “幫，你開口了，我能不幫嗎？”江雨焉哭笑不得，“說吧，什么時間，我要做什么？”

    許禾滿意了：“我約了周五下午三點半，一起看個課件寫個反饋，emmm，然后再一起吃個飯?！?/br>
    江雨焉冷笑：“所以我的任務就是陪你們一起看個課件，等到飯點的時候再找個借口麻溜地自己離開，對嗎？”

    許禾一臉羞澀：“哎呀，果然還是你最懂我?！?/br>
    江雨焉氣笑了：“我怎么能這么愛你呢？”

    許禾故作嬌羞。

    江雨焉沒好氣地道：“行了，你的精神我收到了，看在你數(shù)次為我兩肋插刀的份上，到時候我會考慮做一個識趣的電燈泡?！?/br>
    許禾趕在江雨焉說再見之前叫住了她：“等等，你選課之前知道這門課是學什么的嗎？”

    江雨焉面對“責問”比許禾預想中的更加淡定：“天文物理學吧，什么白矮星、黑洞、宇宙相對論之類的?！?/br>
    許禾木著臉：“可是當初你拉我和你一起選這門課的時候告訴我說這門課是看星星的?！?/br>
    江雨焉：“你放心，選之前我打聽過了，課堂小組展示會占總成績的百分之六十，只要展示做得好，期末不會掛的。而且這門課最大的亮點就是會在學期中間挑一個周末包車帶大家去南潯山露營觀測星星，要不然你以為為什么所有通識課里面就它最火？就憑它長得不錯的任課老師和枯燥乏味的宇宙相對論？”

    江雨焉講到這里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語氣帶上了微微調(diào)侃與不正經(jīng)：“感謝我吧，如果不是我忽悠你選這門課，你要熬到什么時候才能有和那誰一起露營看星星的機會？宇宙與星空是這世上最浪漫的事情，和喜歡的人一起露營看星星啊，嘖，就這場景，還不夠你發(fā)揮嗎？”

    江雨焉的一席話引發(fā)了許禾無限遐想，直到買完飯回到宿舍，許禾還沉浸在腦海中模擬的上百種山頂星空月夜下的場景中。

    “啊！我實在受不了了，”陳菲菲忍無可忍地從床上坐了起來，“禾啊，我知道你現(xiàn)在是處于一段感情最炙熱的時期，但是你能不能不要總笑得這么詭異，你好歹也考慮一下宿舍里面的另外兩條單身狗??！”

    “是啊，”周子茵幽怨地回頭，“你這樣弄得我也好想談戀愛??！”

    “啊，抱歉抱歉，”許禾從某度上各種露營看星星時要提前準備的東西和浪漫場景中抬起頭來，“我剛剛有笑得很大聲嗎？”

    陳茸茸看著許禾眼角眉梢上掛著的未褪去的甜蜜笑意，無比滄桑道：“聲音倒是不大，但傷害屬性極強，你周身冒出來的粉紅色泡泡都快把這間屋子填滿了，你看見我和子茵兩個人躲在各自的角落里瑟瑟發(fā)抖了嗎？”

    許禾被陳茸茸十分有畫面感的形容給逗笑了，她一邊抱歉一邊玩笑道：“我去洗碗冷靜一下，要不要幫你們開窗散散泡泡？”

    “散吧，”陳茸茸絕望得躺平，“順便把這滿屋的戀愛酸腐氣也散散......”

    許禾笑了起來，她拿著碗剛起身，突然想起了什么，她拿出手機看了看時間，不解地問道：“哎，你今天怎么沒有直播？好像已經(jīng)過了你開播的時間了。”

    陳茸茸活寶似地和周子茵一唱一和地嘆道：“所以說這室友情啊，就是這么的脆弱?！?/br>
    周子茵：“是?。∫荒甑某ο嗵?，還比不上一個認識了幾天的男人?！?/br>
    陳茸茸：“可不是！什么打水情啊，帶飯情啊，占位情啊，害，說忘就忘！”

    周子茵：“是?。∮辛四腥司腿徊活櫴矣褌兊乃罨馃?。”

    許禾一頭霧水，差點被陳茸茸和周子茵這倆個捧哏和逗哏給氣笑了：“滾蛋吧你們倆，什么亂七八糟的？發(fā)生什么了？”

    周子茵和陳茸茸自己也沒有忍住笑了起來。

    周子茵：“哎，你肯定沒有關注茸茸的微博和直播間吧？”

    許禾：“別污蔑我啊，我早就關注了，只是今天下午在圖書館沒上微博?！?/br>
    陳茸茸想起這個事情還是感覺有點煩悶，不過這是她自己的事情，也不好讓室友們太擔心，于是用半開玩笑地語氣簡單地概括道。

    “也沒什么，就是網(wǎng)絡上什么人都有，有一個女的她男朋友要和她分手，她不肯，就各種偷查她男朋友的社交賬號，結果發(fā)現(xiàn)她男朋友這個月頻繁看我直播，還給我刷了禮物，于是就認定是因為我她男朋友才和她分手的?！?/br>
    “我都差點給氣笑了，”陳茸茸既無語又無奈，“她開始是私信來找我，然后又追到我的直播間和微博下面，我就給她看她男朋友的禮物記錄，就送了兩朵玫瑰花，直播平臺上最便宜的禮物，加起來也就五塊錢?！?/br>
    “結果她非說她男朋友平日里一毛不拔，他們在一起了五年，她男朋友才給她送了第一個禮物，她不相信她男朋友會給一個陌生人刷禮物，堅持認為肯定是我和她男朋友有私情?！?/br>
    “天地良心，如果不是她給我發(fā)她男朋友的賬號，我連她男朋友是哪個都不知道好嗎！而且這種男的，對女朋友都一毛不拔，五年才送第一個禮物，這種男的她竟然也稀罕，我感覺他們倆真是絕配，我跪求她趕緊收了，省得放出來禍害廣大女性同胞?！?/br>
    許禾再次震驚于人類這個物種的多樣性，她有些一言難盡：“我記得你粉絲里面也有不少女性玩家吧，你別告訴我這種事情她們也相信？她們就沒幫你說說話？”

    陳茸茸：“幫了，各種嘲，游戲圈嘛，你懂的，說話比較直，各個都是祖安一姐，結果可能嘲得有點狠了，那人一氣之下，就把我直播間給舉報了?！?/br>
    許禾：“這能怎么舉報？舉報的理由是什么？”

    “說我直播色/情/yin/穢內(nèi)容，”陳茸茸的表情就像是吃了翔一般，“我真是，日了狗了，我直播個英雄聯(lián)盟能怎么色/情？是女槍穿的太暴露還是琴女穿的太性感了？[注]”

    許禾：“平臺那邊呢？怎么說？”

    陳茸茸嘆了一口氣：“把我直播間封了一周，說是要徹底清查?！?/br>
    許禾眉頭微蹙，露出幾分擔憂，直播平臺的舉措倒是也在意料之中，如今網(wǎng)絡風氣整改，全網(wǎng)都在掃/黃/打/非，到處都怕被抓成典型，遇見這種舉報，大主播還行，馬上就能處理，小主播沒人權，一般都是先封再慢慢查。

    陳茸茸看見許禾一臉憂心的模樣笑了起來：“沒事兒，就是封幾天而已，其實這樣也好，好久都沒休息了，我正好可以借機名正言順地休息幾天。”

    許禾雖然沒有深問過，但通過平常大家一起聊天時陳茸茸偶爾透露出來的只言片語，她知道陳茸茸家庭條件不太好，一直都靠自己直播來賺平常的生活費。

    而直播本來就是一個積累的過程，一點一點地積累觀眾，每天定時定點開播養(yǎng)成觀眾到了這個點就來看你的習慣，幾天不播可能都會讓不少人轉戰(zhàn)其他直播間，一周的禁播說不定就會直接流失大半的觀眾，讓半年甚至一年的心血都付諸東流。

    然而她們才剛剛上大二，還沒有正式步入社會，這種事情對于她們這種還沒有任何社會人脈的學生來說確實又有些無能為力。

    許禾嘆了一口氣：“行吧，有什么我能幫得上忙的事情一定和我說?！?/br>
    許禾頓了頓，又補充道：“還有啊，我總覺得這人有些極端，你自己小心一點，私信也最好別看了，你若是擔心錯過正事，也可以讓我?guī)湍阆冗^濾一下?！?/br>
    人有的時候很奇怪，有些委屈明明自己也能消化，但只要身邊有人安慰了一句，就感覺這委屈好像是天大的一樣，怎么憋都憋不回去了。

    陳茸茸感覺自己有些哽咽，她借著床簾擋住了自己的半張臉，深吸了幾口氣，嗓子才恢復平常，她半開玩笑地笑道：“知道了，就你cao心得多，你們學生會搖滾音樂會的策劃做完了沒有？那誰看起來應該很好摸的腹肌你摸到了沒有？有時間還是多琢磨琢磨這些事情吧，我還等的你請客吃飯呢！”

    “這事是過不去了是吧？”許禾笑罵道。

    第14章 那這應該是漢語言文學和語言……

    時間過得很快，轉眼就到了周五。這兩天許禾除了忙自己的事情，還注冊了幾個小號和周子茵沈昕一起偷偷在陳茸茸的微博底下幫她帶節(jié)奏控評。

    雖然這件事情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是那對情侶奇葩，但總有幾個完全不想了解真相、看到點“小三”“小四”“主播圈”關鍵字就要站在道德制高點噴幾句的噴子，也不知道是不是在現(xiàn)實生活中過得太不如意了所以總想到網(wǎng)上來刷刷存在感。

    對此，許禾她們?nèi)说墓ぷ鞣峙浜苊鞔_，沈昕作為乖寶寶就負責解釋前因后果，周子茵作為日日撕逼的粉圈少女就負責對噴，許禾作為投骰子輸了的人只能選擇她們剩下的那一部分——“陰陽怪氣”內(nèi)涵人。

    “陰陽怪氣”內(nèi)涵人其實是一個技術活，因為首先你要能氣到人，其次你要能讓和你站在同一陣營的人爽到，最后你還得通過有梗幽默調(diào)動大家的積極性快速加入戰(zhàn)局。

    許禾為此在網(wǎng)上查了不少如何陰陽怪氣內(nèi)涵人的方法，最后發(fā)現(xiàn)強中自有強中手，各家的段位都太高，像她這種初學者只能勉強學會多用“噢~”、“呢”，“哇”這類的語氣詞。

    [無風哪能起浪，如果不是真有點什么，怎么別人就會往她身上潑臟水？]

    [許禾（人丑就要多讀書）：根據(jù)科學研究，海底地震、火山爆發(fā)、天體引力、大氣壓力變化、海水密度分布不均等都會引起海水的波動?？吹贸鰜順侵鳑]讀過幾天書，但書可以不讀，藥可不能不吃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