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節(jié)
不知為何,宋詩言的雙眼漸漸酸澀不已,讓她止不住想要流淚。她裝作不經(jīng)意地收回視線,轉(zhuǎn)過身去擦拭著眼淚,看著這片被墨色漸染的大海,眼前忽然又閃現(xiàn)出另外一個畫面。 男人用雨水在地上一筆一畫地寫著,三個歪歪扭扭的大字出現(xiàn)在她的面前。 “霍——銘——莘?”宋詩言不自覺地讀出了聲。 聞言,香菇的身形一顫,癱坐在海水中。 宋詩言見香菇忽然坐在水中,急忙將那些莫名其妙的畫面拋之腦后,伸手去拉他,有些驚訝地問道:“香菇,你怎么了?怎么坐在水里?” 香菇震驚地看著面前的宋詩言,嘴唇顫抖著,雙手也顫抖著?!跋?,香菜?”他的聲音之中也有一絲顫抖。 宋詩言看著臉色有些蒼白,身形有些顫抖的香菇,有些擔(dān)憂地開口問道:“香菇,你怎么了?是哪兒不舒服嗎?” “香,香菜,你,你怎么,知道,我,我的,名字?”香菇仰頭看著宋詩言,吞吞吐吐地問道。 “你的名字?難道你的名字是‘霍銘莘’嗎?我只知道你叫香菇,”宋詩言蹲下身來,握著香菇的手,有些擔(dān)憂地問道,“香菇,過去,你的身上究竟發(fā)生了什么事?我留在皋順島上,是因為我失去了曾經(jīng)所有的記憶,連自己是誰都不知道??墒?,你究竟是為什么不愿意離開?” “我,我……”香菇看著宋詩言,欲言又止。 “香菇,我知道,你不可能是壞人。所以,不管你究竟是什么來歷,不管你會遇到什么樣的困難,我都會陪在你身邊,和你一起面對。”宋詩言雙手緊握著香菇的手,堅定地說道。 香菇定定地看著宋詩言的眼睛,猶豫了很久,終究還是點點頭,對宋詩言講述他那段不愿提及的往事。 …… “她是誰?你告訴我,這個女人究竟是誰?”極其豪華的高級公寓里,端莊的女人再也無法維持她的優(yōu)雅,她指著坐在沙發(fā)上的妖媚女人,看著站在自己面前的英俊男人,渾身顫抖著,聲音尖利地喊道。 “林婉,你別鬧了!這么些年了,你心里難道還不清楚嗎?我們的婚姻,是家族聯(lián)姻,我娶你本就是無奈之舉,難道你還指望我真的會喜歡你嗎?淑如她是個好女人,從不曾向我要求什么名分,她只是想要默默地和我在一起,幸福地生活——難道你這都不愿意嗎?不如這樣,你也出去找一個男人,我可以睜一只眼,閉一只眼?!蹦腥死涞乜粗媲暗呐耍行┍梢牡恼f道。 “可是,成烈,我們都已經(jīng)有了孩子啊。就算你不為我著想,至少也得為孩子想想,”女人有些哽咽,而后將男孩從身后拉出,淚眼汪汪地對他說道,“銘莘,你去好好和爸爸說說,讓他不要離開我們。” “爸爸,求求你,不要拋棄我和mama,和我們一起回家吧!”長相乖巧的男孩拉著男人的衣角,眼中是晶瑩的淚,聲音怯怯地懇求道。 “林婉,你立刻帶著孩子回家去!不要再來煩我了!”男人不耐煩地吼道。 “爸爸,你們究竟在吵什么呀?你吵得我都睡不著了?!币粋€穿著睡衣的男孩揉著惺忪的睡眼,打開臥室門,從里面走出來,有些不開心地抱怨道。 “銘揚,是爸爸不好,吵著你睡覺了。別生爸爸的氣,爸爸過幾天帶你去巴黎玩,好不好?”男人聞言,急忙走到男孩的身邊,將他抱在懷里哄著。 “你們竟然,竟然……”女人睜大雙眼,無比震驚地說道。 “銘揚是我和成烈的孩子,只比霍銘莘小一個月而已。林婉,成烈他,從來都不愛你,你又何必再自欺欺人?如果你還有一絲自知之明,那就在離婚協(xié)議書上簽字,帶著你的孩子離開。這樣,對你,對我,對成烈都好!”妖媚女人理了理頭發(fā),從沙發(fā)上站起身來,走到林婉的身邊,趾高氣揚地說道。 “江淑如!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心里打的是什么主意!想進霍家的門?你休想?我林婉決不會離婚,更不會帶著孩子離開!你就別再做白日夢了!”林婉說罷,拭去臉上的淚,抱著孩子,抬頭挺胸地離開了這豪華的單身公寓。 “銘莘,就算你爸爸他再怎么不喜歡我們母子倆,mama也絕不會離開。就算是死,mama也要留在這個家里。你是霍家名正言順的繼承人,mama絕對不會讓霍家落到江淑如和那個私生子的手中!”林婉站在電梯里,哭著對懷中的孩子說道。 年幼的男孩看著流淚的母親,也只能哭泣著。 …… “明天,林婉會帶著孩子去游樂園,我會派人把他們車輛的行駛路線發(fā)給你。一定要一擊致命,不能讓警方的人察覺到這是一起謀殺案,更不能讓他們母子活著回來。這五十萬是定金,事成之后,剩下的兩百萬,我會派人將現(xiàn)金交到你的手上。記住了,一定不能讓他們母子活著回來!”男人冷冷地說道,繼而掛斷了電話。 路過書房的男孩,在走廊里聽到了這段通話,驚恐地睜大雙眼。他正打算離開,把這件事告訴mama,書房的門卻突然被人打開。男人走了出來,看見正打算離開的男孩,面色一冷。他一把將男孩抓住,提著他的衣領(lǐng),將他提到半空,表情陰狠地低聲說道:“霍銘莘,如果,你敢對你mama透露一個字,我現(xiàn)在就把你從這樓上丟下去!你信不信?” 男孩的雙手緊緊捂住嘴,驚恐地點了點頭。男人見狀,這才滿意地將他丟在地上。男孩從地上爬起來,慌慌張張地跑開了。 …… 寬闊的公路上,黑色的轎車為了躲避超速行駛的大貨車,撞上了路邊的護欄,車子嚴(yán)重?fù)p壞。滿地的玻璃渣,猩紅的鮮血在地上四處蔓延著,像是一幅恐怖的畫。受傷的男孩看著緊緊抱住自己、渾身是血的母親,嚎啕大哭。 第55章 他的秘密(3) “先生,車?yán)镉袀€小孩,還活著!”一輛路過的小車緩緩?fù)O?,司機從車上下來打探情況,聽見動靜,對車?yán)锏娜苏f道。 “陳德,你趕緊把那孩子救出來!”男人出聲吩咐道。 “爸爸,我怕——”車?yán)锏呐⒖匆姖M地的鮮血,眼淚汪汪,緊緊地抱住了男人。 “詩言別怕,爸爸會保護你的!”男人將女孩抱在懷里,輕聲安慰道。 陳德使出渾身力氣,才將那變形的車門拉開,把男孩從車?yán)锉Я顺鰜?,放到男人的車上?!跋壬嚴(yán)镞€有一個女人和司機,不過都已經(jīng)沒有生命跡象了。”陳德說道。 “唉——”男人一聲嘆息,而后說道,“這孩子受了傷,你立刻報警,然后我們趕緊送他去醫(yī)院?!?/br> “mama,mama——”男孩滿臉是血,他看著車?yán)锏哪赣H,聲音也哭啞了。 “轟”的一聲,黑色轎車燃起了熊熊大火,nongnong的黑煙與焦臭味四處彌漫著。男孩呆呆地看著這烈火,一時之間竟忘了出聲。 “小哥哥,別害怕!”女孩伸手擋住了男孩的眼睛,一只手輕輕拍著他的肩膀,奶聲奶氣地安慰道。 …… 莊嚴(yán)的墓地,小雨淅淅瀝瀝。 人們穿著黑衣,舉著雨傘,表情肅穆。男孩的頭上綁著紗布,胳膊上吊著繃帶,看著墓碑前的照片,哭紅了雙眼。 男人一臉沉痛地將手中的那一束白菊放在墓碑前,終究是忍不住,伏在墓碑上慟哭。人們輪流走上前去安慰著他,他點著頭,擦去了眼角的淚??墒?,當(dāng)他轉(zhuǎn)過頭去的那一剎那,站在一旁的男孩,卻分明看見了他面上那得意的笑,一閃而過。 …… 宋詩言聽完香菇的身世,有些疼惜地看著他。她一直以為,香菇有些呆呆的,什么都不知道,更不知愁為何物??墒?,當(dāng)她得知了香菇的身世后,愈發(fā)地心疼了。原來,在他呆呆傻傻的外表下,隱藏著一顆千瘡百孔的心。 “如果,當(dāng)時,我,我把事情,告訴了,mama,mama她,就,就不會死了?!毕愎饺缃裾f話還不利索,他低垂著頭,吞吞吐吐地說道,眼角是盈盈的淚光。 宋詩言嘆了一口氣,她抱著香菇,聲音也有幾分心疼,說道:“香菇,當(dāng)時的你,也只是一個孩子而已。這根本不是你的錯。就算你當(dāng)時把這件事告訴了你mama,也沒有什么用。你爸爸有心想要你們的命,一次不成,還有第二次,第三次,難道每一次你都能提前知道嗎?這是根本不可能的——所以,你也不必再自責(zé)了。” “可,可是,我……”香菇還想說些什么,卻被宋詩言出聲打斷了:“香菇,過去的,就讓它過去吧。人要朝前看,不能一直被過去束縛。香菇,你想想,你mama她當(dāng)初為什么不離開那個家?她這么做,就是為了替你保住你應(yīng)該擁有的東西??墒侨缃?,你卻一直逃避著,連家都不愿意回,你mama在天有靈,又怎么可能會安心?” 一片沉默,只有凜冽的風(fēng)聲,以及遠(yuǎn)處的海浪拍打礁石的聲音。 宋詩言知道,香菇他逃避了這么多年,一時之間,是不可能做出決定的。于是,她瑟縮著肩膀,笑著對香菇說道:“香菇,好冷呀!我們得趕緊回家去了,要不然感冒了,又得聽好一陣子老伯的嘮叨?!?/br> 香菇聞言,點點頭。宋詩言牽著他的手,一步一步朝回走去。 第56章 離開小島(1) “香菜,回來了??!我已經(jīng)聽說了,你剛才救了那落海的二狗子。沒想到,你這女娃子看起來柔柔弱弱的,水性卻這么好,竟敢游去那兒!”一踏進門,老伯便對宋詩言說道。 “這消息怎么傳得這么快,連你都知道了?”聞言,宋詩言有些羞澀地說道。沒想到,不過一會兒的時間,竟連老伯都已經(jīng)知道自己剛才救了人,看來這小島,還真的是小?。?/br> “那二狗子手臂骨折了,他父母就把他送我這兒來接骨了,才離開不久——這不,那盆雞蛋,就是二狗子他媽送來當(dāng)謝禮的!”老伯指著院子里的那一大盆雞蛋說道,“這么多,不知得吃多久才能吃完。” “老伯,救那小孩是我應(yīng)該做的,你怎么還當(dāng)真收了人家送來的雞蛋?”宋詩言有些郁悶地說道,“要是傳了出去,島上的人估計還以為我是那種喜歡拿人好處的人呢!” “香菜,咱島上的人都這樣,喜歡送些東西!再說了,你救了他家二狗子的命,人家心底實打?qū)嵉馗兄x你,這才想送你些東西——我要是不替你把這盆雞蛋收下,到時候,你可才是真的麻煩了。”老伯笑著解釋道。 宋詩言思索了一會兒,覺得老伯說的也確實有理,便也心安理得地接受了二狗子家送來的這盆雞蛋。 “我已經(jīng)把熱水燒好了,藥也在這鍋里熬著,你和香菇趕緊去洗洗,等會出來把藥喝了,以免感冒?!崩喜钢馉t上的藥罐子,說道。 “嗯,知道了,我們這就去。”宋詩言有些感動地說道。 …… 宋詩言和香菇洗完澡,喝了藥,老伯已經(jīng)擺好了飯菜,招呼著他們坐過來吃飯。 宋詩言和香菇聞言,坐到了桌邊,正要動筷,老伯忽然說道:“香菜,今天我出海打了好些魚回來,明天,我準(zhǔn)備去市里的碼頭市場,把這些魚賣給魚販子,你和香菇也跟著我一起去。都已經(jīng)入冬了,你們倆都沒一件像樣的冬衣,明兒個咱去買些冬衣回來。所以,咱明天一大早就得起床,香菇他喜歡賴床,你一定要把他叫醒了,知道嗎?” “嗯,我知道了,我會讓香菇早些起床的。”宋詩言點了點頭,說罷,便埋頭吃飯。只是,她以往最喜歡吃的花蟹粥,今天她竟食不知味。宋詩言的心中不由得升起了一絲不祥的預(yù)感。為什么,她總覺得明天會有什么不好的事情發(fā)生? “香菜,發(fā)生什么事了?怎么沒胃口?”老伯見宋詩言皺著眉頭沉思,開口問道。 宋詩言搖搖頭,勉強笑笑,說道:“沒事?!彼谛闹心匕参恐约海蟾攀且驗樵诤@锱萘撕靡粫旱木壒?,所以,自己今天才總是胡思亂想。 清晨,宋詩言拉著睡眼惺忪的香菇,坐著老伯的漁船,離開了皋順島。今兒個還是這兩個多月來,她第一次離島。 宋詩言回頭望去,島上彌漫著朦朧的晨霧,寧靜而美好,像是不被世俗打擾的世外桃源。天色漸漸明朗,在海上翱翔的海鷗發(fā)出一陣陣清脆的叫聲,漁船的發(fā)動機轟鳴著。宋詩言躺在船上,看著這片湛藍(lán)色的大海與天空相連,安逸地閉上了眼。 她睜開眼,卻發(fā)現(xiàn)眼前的景象不再是將才她看到的那一番模樣。 白色的游艇,穿著婚紗的女人躺在甲板上,看著一旁的男人,有些哽咽地說道:“我曾萬分感謝上蒼,因為它讓你我相遇??墒?,年少無知的我卻未曾料到,上蒼早已暗中書寫了結(jié)局,你我之間,注定只能是一段孽緣。而上蒼筆下那個以悲劇收尾的人物,由始至終,都只會是那個交付真心的人” 宋詩言有些好奇地打量著那個穿著婚紗的女人,卻受到了莫大的驚嚇。因為,那個女人的臉,被人用尖刀劃爛,慘不忍睹。而那個女人,最終卻被她眼中那個儒雅的男人連著保險箱一同丟進了那遼闊的海中。 “?。 彼卧娧灾挥X得自己喘不過氣來,她驚恐地睜開眼,驀然坐起身,環(huán)顧四周。哪里有什么白色游艇?哪里有什么穿婚紗的女人?她還是在老伯這艘破舊的漁船上。剛才,不過是她做的一個夢罷了!只是,為什么,這個夢,卻讓她感同身受? “香菜,你,怎,怎么了?”香菇見宋詩言驚叫著坐起身,有些擔(dān)憂地看著她,問道。 宋詩言擦去額頭上的冷汗,對香菇搖搖頭,笑得有些勉強,說道:“沒事,我只是做了一個噩夢罷了?!?/br> 香菇讓宋詩言倚在自己的肩膀上,堅定地對她說道:“香菜,我會,保護你?!?/br> 宋詩言靠著香菇的肩膀,看著那片依舊有些霧蒙蒙的天空,雖然相距甚遠(yuǎn),但她已經(jīng)看見了那片喧囂而忙碌的碼頭。她心中那種不安的感覺越來越強烈,令她忍不住想要退卻。 香菇看著遠(yuǎn)方的碼頭,臉色也不是很好,他的手心滲出了汗水。他和宋詩言都沒有再說話,似乎連空氣也沉默著。 不一會兒,漁船便到了碼頭。 老伯將漁船泊好,把兜里的錢拿出來,遞給宋詩言,對她說道:“香菜,從碼頭直走出去,往西邊再走一小段路,就是一個市場。市場里面什么東西都有,你這就和香菇去買冬衣,我在這里等顧客來,等我賣完了這些魚,就去找你們。要是沒找著你們,我就直接回這船上等你們,知道了嗎?” 宋詩言從老伯的手中接過錢,點了點頭,對他說道:“知道了,老伯!”說罷,宋詩言便牽著香菇,一同朝外走去。她按照老伯所說的路線,終于離開了碼頭,來到市場。 偌大的市場,形形色色的人在這里來來往往。宋詩言一臉新奇地打量著市場里的一切,她想,自己大概是頭一次見到這種市場,所以,她心里才會這么激動。香菇比她也好不到哪兒去,也是一臉好奇寶寶的模樣,東看看,西瞧瞧。 “香菇,先給你選一身衣服吧!”宋詩言拉著香菇,走到一個小攤前,笑著對他說道。 “喲,小姐,你看這件衣服怎么樣?還喜歡嗎?小姐的男朋友又高又帥,簡直就是行走的衣架子,這樣的衣服,真是再適合不過啦!”小攤的老板娘見宋詩言拉著香菇走過去,拿起一件黑色的衣服,萬分熱情地對她推銷道。 第57章 離開小島(2) 香菇聞言,臉色有些發(fā)紅,他背過身去,看向一邊。 宋詩言一邊挑選著衣服,一邊對那老板娘解釋道:“老板娘,你說錯了,他不是我的男朋友,是我的……弟弟?!?/br> “哎喲喂,我還以為這小伙子是小姐你的男朋友呢!沒想到,竟然是小姐你的弟弟,真是不好意思?!蹦抢习迥飳擂蔚匦α诵?,有些歉意地說道。 “沒事?!彼卧娧圆灰詾橐獾匦π?,她一邊說道,一邊在小攤的衣服堆里翻找著滿意的衣服。 “香菇,你過來,試試這件衣服怎么樣。”宋詩言從衣服堆里翻出一件白色的冬衣,笑著轉(zhuǎn)過身去,對站在一邊的香菇說道。 香菇聞言,聽話地走到宋詩言的身邊,接過她手中的白色冬衣,正準(zhǔn)備穿在身上。誰知,一只肥胖的手卻伸了過來,一把拉住衣服不撒手。一道跋扈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這件衣服,是本大爺先看上的!你,一邊待著去!” “不,不行!”香菇死死揪住冬衣的一只袖子,不愿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