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誒……”

    女人慢條斯理拉長尾音：“我還以為悟會很高興呢?！?/br>
    她聲音里忽然帶了些愉快的笑意：“因為之前只有書信聯(lián)系嘛，而且悟始終也沒給我寫過回信的關(guān)系，我還以為大家都很生疏了呢……我后來想想，十年時間里哪怕我只是給你打一次電話也好，也許我們當(dāng)時第一次重逢的時候至少我能認(rèn)出你的聲音啊?！?/br>
    白鴻停頓片刻，安靜聽著電話對面像是不小心弄掉什么的突兀聲音，體貼的留下了幾秒的空余緩沖時間，再次開口時語氣微微放緩了幾分，莫名有些惆悵的意味：“說起來，當(dāng)時是真的想過你是不是忘了我呢。”

    電話對面沉默許久，好一會才響起她壞脾氣的小朋友小小聲的解釋：“……我沒有?！?/br>
    白鴻輕笑。

    然后她對電話對面的小孩用再溫柔不過地語氣說道：

    “——我知道啊?！?/br>
    她當(dāng)然清楚五條悟為什么沒有寫信。

    那是個不善聯(lián)絡(luò)感情的孩子，高高在上不識人間歡喜的神子，素來只需要攤開手掌等待別人將糖果放在掌中就好；施與，給予，這是對與曾經(jīng)的五條悟來說相當(dāng)陌生的詞匯；與其說是五條悟不愿意寫信給她，不如說是少年時期的五條悟不覺得白鴻的感情是需要自己刻意維系才能繼續(xù)存在的東西。

    她傲慢的、純粹的、壞脾氣的小朋友。

    ——面對自己只會張開手等待的小朋友。

    電話對面這一次沉寂了許久，才語氣僵硬的轉(zhuǎn)移了話題，干巴巴的問道：“……你打電話給我不會就是為了說這個吧？”

    “嗯？當(dāng)然不是?！卑坐欇p飄飄的回答道：“只不過覺得既然都已經(jīng)決定好下一步了，那么我這邊也要先給出點誠意不是嘛？”

    五條悟嗤笑一聲：“你能拿出什么給我?！?/br>
    白鴻輕飄飄地回答。

    “——我呀?！?/br>
    她趁著電話對面聲音瞬間戛然而止的空檔，又跟著補(bǔ)問一句：“我把我自己給你，你要不要?！?/br>
    五條悟很明顯沒有反應(yīng)過來她說了什么，幾乎是本能地在反駁：“你怎么給我？”

    女人抬頭看了一眼天空，又低頭看了一眼地面。

    “我會給你發(fā)一個坐標(biāo)等你過來接我，無論你來不來，一個小時后我會從這里跳下去?！?/br>
    這回五條悟沉默了大概五秒左右的時間，才重新找回了聲音。

    “——哈??？？？”

    “你等等你在哪兒?。?！”

    “橫濱最高的高樓這里，目測一下高度……大概是十八樓左右？”

    電話對面瞬間咆哮起來：“如果我趕不過去怎么辦！?。　?/br>
    “跳呀——畢竟信任是婚姻的第一步。”白鴻若無其事地蕩著腿，對著對面振振有詞的解釋著，“一個小時趕過來時間上綽綽有余啦，畢竟你是五條悟嘛~”

    五條悟深吸一口氣，強(qiáng)自鎮(zhèn)定：“……你是不是耍我？”

    “嗯，我不否認(rèn)有這個成分在。”

    白鴻語氣愉快。

    “雖然無論如何，一個小時后不管我看不看到你我都會跳下去就是了?！?/br>
    她聲音帶笑，“要賭嗎，悟？”

    五條悟咬牙切齒地問，白鴻在這邊已經(jīng)能聽見他身邊嘈雜混亂的背景音，不說是狂奔，聽著聲音感覺也差不多了：“賭我過不過去？”

    “怎么會——！”

    白鴻大笑起來：“賭我會不會相信你，選擇一個小時之后從這里跳下去?！?/br>
    她放下電話，坦然自在的觀察著高樓令人目眩的恐怖高度。

    信任，生命，自我。

    這是白鴻最先給出的價碼——只屬于五條悟的價碼。

    她知道他會要的。

    割裂六眼，割裂五條家，無視家境與資質(zhì)，他要求自己只去看單純的五條悟。

    可以啊，多么簡單的問題。

    ——與之相對應(yīng)的，她也會放棄自己在這期間奪來的一切榮耀與地位，戰(zhàn)鬼也好，少將也罷，如果五條悟最想要的是白鴻，那么就給他好了。

    一個小時的時間說快不快說慢不慢，白鴻聽著秒針走動的聲音在心里慢慢計算著倒計時，十八樓的高度要看下面是否有白頭發(fā)的年輕人過來多少是有點勉強(qiáng)，白鴻其實如果需要的話也可以看清楚，但是她沒低頭。

    ——用盡手段，最后一段距離甚至舍了車輛靠著雙腿一路狂奔趕到坐標(biāo)地點的五條悟猛地抬頭，便看見了令人目眥欲裂的一幕。

    高處大樓唯一一扇大開的窗戶上，白鴻正坐在那兒蕩著腿優(yōu)哉游哉地等著時間——她說要信他當(dāng)真就是一點也不摻假，看也沒看下面一眼！

    距離一個小時的時間還差十秒，六眼清楚瞧見坐在窗戶邊上的女人輕輕松松一拍手，連半分遲疑也沒有，直接就跳了下來——！

    ——那個瘋子?。?！

    五條悟幾乎是立刻被她驚出一身冷汗！

    無下限術(shù)式反射性開到最強(qiáng)，銀發(fā)的咒術(shù)師甚至不知道自己是何時沖過去的，滯空時再也沒了昔日游走天地的暢快，他只聽得耳畔風(fēng)聲獵獵，下意識伸出的手臂墜壓上鮮活的重量，直至女人的輕笑聲打破了僵滯的神經(jīng)，五條悟的眼睛才得以重新聚焦。

    他恍惚垂眼，第一眼看見的是落入懷中的白鴻，她笑得眉眼彎彎，睜著一雙寶石般瑰麗的藍(lán)眼睛，眼睛亮晶晶地看著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