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東京很容易就尋到他的眼睛。

    燦若繁星。

    伊人在水，溯洄從之。江之永矣，不可方思。

    她掉進(jìn)那雙眼睛里，一瞬不能尋北。

    第28章 街角藏謎

    自高樓望下，段西安的面容一半隱藏在黑暗里，一半被街角的微光染明。

    姚東京摔入那雙如星的眸里，有瞬間的失明。

    眼神交接，靜默遙望。

    她在上，他在下。她俯瞰，他仰望。她沉醉，他癡迷。

    她覺得自己就像萵苣公主，綰著長發(fā)，編織發(fā)梯，接待相望的客人。

    可惜生活不是童話，段西安也不是行經(jīng)于此的王子。

    那個瞬間太短暫，根本來不及銘記于心。

    姚東京彌散的心神被身后突如其來的脆響喚回歸籠，是駱金銀的高跟鞋踩在木地板上的聲音。

    “mama……”姚東京手背在身后，扯著窗簾一角，輕輕一拉，便重新合上了它。

    駱金銀開門見山：“有人告訴我，你提交了競標(biāo)報名申請？”

    望著駱金銀面無表情，雙手抱胸的模樣，姚東京心中咯噔一聲。又來了。

    她的申請經(jīng)過沈?qū)O義的協(xié)助，今日下午才完成，至此不過過去3個小時，駱金銀便被“有人”告知？這樣的速度未免太快。

    可駱金銀偏偏有這樣的本事。姚東京不指望能瞞她多久。

    她在心底苦笑，卻還是小聲爭取道：“我還是想嘗試，公平地和你們競爭?！?/br>
    “可笑?！瘪樈疸y冷哼，“這不是你第一次和我提起‘公平’二字，我不介意再和你講一次：所謂‘公平’，不過是勝利者揚(yáng)言的‘正義’。衡量‘公平’的標(biāo)尺是‘財’、‘權(quán)’、‘利’，而非‘法律’?；蛟S你覺得這不正直，可事實(shí)就是如此。”

    她抬著食指，輕輕地揉按眉心：“東京，就算你審核通過了那又如何？你個人爭得過我們？爭得過我們你爭得過沈氏？爭得過沈氏你爭得過段氏？這有什么意義？不要虛度時間，把你的青春浪費(fèi)在無利可圖的事情上面。你能不能理智一點(diǎn)？”

    她長嘆一口氣，似有萬般無奈，那眼中點(diǎn)點(diǎn)星辰，望向姚東京時唰地暗滅。她一定對她深感失望。

    姚東京的一腔熱火，也跟隨著那亮光的覆滅而冷卻。巨大的無力感仿佛網(wǎng)罩，將她裹在其中。同駱金銀的博弈，和以往的每一次都不太一樣，她從前生氣、憤怒、不甘，現(xiàn)在她失落、沮喪、哀頹。

    她接受不了mama用這樣的語氣和她說話，內(nèi)心進(jìn)入暗幕，連心跳都變得安靜。

    駱金銀垂著目轉(zhuǎn)身離開，輕輕地帶上門。

    姚東京怔愣地蹲下，抱著膝蓋出神。

    半晌，她從地上站起來，套了大衣來到家門外。

    段西安還等在那里，仰著頭，看著二樓的窗戶。他并沒有發(fā)現(xiàn)身邊已然多了一個人，直到他的肩頭被人拍了一下。

    姚東京收緊大衣，目光落在花叢里、石板上、半空中，偏偏沒有落在段西安的眼里。

    “請你不要再來找我，我拜托你?！彼穆曇舻偷偷模鹑缍拘掖娴南x鳴。

    段西安定定地望著她，一瞬不移：“請你給我一種可能，我也拜托你?！?/br>
    這是他第一次用請求的口氣與她說話，他忽地想用心了，想試試看掏心挖肺會是怎樣的結(jié)果。

    姚東京低頭望著石板路，一只腳輕輕地踢了踢某一塊凸出來的石面：“我也祈求可能，我自己都沒有可能，我沒法兒給你可能，也不想考慮?！彼聊蹋龅靥ь^：“看見你我不開心，這是真心話?！?/br>
    段西安頓感憋悶，心頭仿佛梗著異物，堵得他呼吸困難。在姚東京漠然卻堅(jiān)定的目光中，他愈發(fā)頹喪，他將手探進(jìn)自己的胸腔，那顆心已然被他攥在掌心，他還沒將其掏出來分享給她，她便拒絕了他的整腔好意。

    她說：“我不喜歡你，從一開始見到你，至今。我不喜歡你。”

    她的語氣太堅(jiān)定了，她在闡述一個事實(shí)。

    段西安卻不死心：“你不能預(yù)言未來，萬一哪一天……”

    她忽地蹙眉打斷他，似乎是被糾纏得煩了，聲音低了幾分，冷得刺骨：“我很理智，我很清楚自己想要什么，不想要什么。我想要好好工作，我不想要你。就算你再堅(jiān)持，再不愿意相信，這就是事實(shí)?！?/br>
    她的聲音越來越沉，最后變得惡狠狠的，從冷空氣中飄散過來，刺入段西安的心底：“我們根本不是同路人。我敢打包票，這輩子，我都不會喜歡你這樣的男人?！?/br>
    姚東京的神色淺淡，語氣卻帶著輕蔑。

    恍惚間，段西安在她身上似乎看見了沈?qū)O義的影子。一樣的高傲，一樣的視他為異己?；盍?5年，他哪里聽得到這樣的話，哪里受得到這樣的對待。他仿佛看見自尊像落葉一般飄零，被她狠狠地踐踏。

    他是段氏的獨(dú)子，哪里想到追求一個女孩子會這么艱辛。并不是沒有想過放棄，只是這一秒剛放棄，下一秒便心有不甘。這樣循環(huán)往復(fù)地交替，姚東京便成了他的習(xí)慣。

    站在原地，他囁嚅著，發(fā)不出一個音節(jié)。姚東京轉(zhuǎn)身離去，背影越來越小。

    他不知道這句話是對她說，還是對自己說：“一輩子，你又把話說得這樣滿。如果我說，我愿意用一輩子來證明這句話是錯誤的呢？”

    *

    宗以文一通電話，就把段西安喊到會所來了。

    已至12月，氣溫愈發(fā)地低，寒風(fēng)颯颯，陽光又弱，這種天氣不窩在空調(diào)下，日子不好過。

    段西安停好車，披著一身冬風(fēng)，鉆入會所包廂，暖氣撲面而來，裹著人身，暖意立刻襲上心頭。

    包廂里沒多少人，就是幾個玩得熟的朋友。見段西安攜風(fēng)而來，照舊各玩各的，不拘束，不局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