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戲中是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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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狡猾的表情,像足了一只饜足的小狐貍。 想起上次舞會上少女裝傻充愣頻頻與自己作對的樣子,謝洛白不由輕笑出聲。 偏生這聲笑聲讓人誤會了。 贏得已經(jīng)找不著北的顧維生重重把自己面前的牌推翻,氣呼呼道。 “再來!” 張存芝亦是咬碎一口銀牙,加重語氣道。 “小姐真是好運(yùn)氣。” 不過沒有下次了! 溪草依舊淺笑盈盈,完全沒把二人的抵觸放在眼里,只是抬起眼,愉快地接受了對面何副官送上來的贊賞笑意。 然而饒是張存芝繆足了盡配合顧維生,費盡心思要對溪草與何副官趕盡殺絕,然而接下來的一切似施了魔法一般,勝利女神自在溪草座后停留,便再也沒有離去。 眼見手中的籌碼越來越少,張存芝已經(jīng)是賒碼苦戰(zhàn),顧維生的表情越來越不淡定。 再一輪,又是一聲甜甜的胡了。 顧維生只覺得自己撞見鬼了! 幾乎是同時,張存芝從座尚失態(tài)站起。 “不可能,你剛剛明明說自己不會,怎么可能!你,你使詐!” 溪草委屈。 “為什么我贏了就說我使詐,剛剛顧廳長贏了,我們也沒有這樣懷疑他啊?!?/br> 嬌嬌弱弱一句,讓張存芝一拳打在棉花上,簡直要氣死了! 偏生某人還火上澆油。 “顧廳長,莫不是要渾水摸魚吧?” 顧維生一噎,他確實存了讓張存芝出面,把這一邊倒的牌勢破壞的心思。不是他輸不起,只是這次謝二提出額籌碼確實難辦,如果今天交代在這里,回去如何和市長張達(dá)成交代? 于是也不顧謝洛白說話難聽,咳嗽一聲。 “存芝說得也不是沒有道理,方才這位小姐理牌生疏,摸牌下子也頗為緩慢,怎么,怎么后面就……” 不是出千他才不信! 他意味深長一笑,不懷好意地盯著小丫頭,試圖用恐嚇姿態(tài)嚇小姑娘道出始末。 別說這些手上沾過人血的,生氣起來,確實容易帶來悚然的氣氛。 哪知這小姑娘看著稚嫩,卻頗有初生牛犢不怕死的氣勢。 溪草曼聲笑道。 “理牌生疏嘛是因為從前在家里,這些事都是交給旁人做的,她們甚至幫我摸好了牌,我只需要點點下巴就有人幫我把牌打出去?!?/br> 前朝富貴人家的小姐太太們還真是這樣,十指不沾陽春水,就是娛樂打牌都要勞逸他手,富貴窮奢可見一斑。 小姑娘聲線說不出驕縱,嬌憨的聲音頗有畫面感,不由讓人聯(lián)想出四方牌桌上,嬌滴滴的小姑娘逗弄著一只京巴狗兒,吩咐左右為其動作。 “至于打牌緩慢,是因為我對雍州的規(guī)矩不甚熟悉,你們看,我后面不就好很多了” 溪草頓了頓,表情十萬分誠懇。 “顧廳長,還有其他問題嗎?” 顧維生簡直一口老血。 豈止是好很多,那十指纖纖雙手翻飛,利索得完全讓人懷疑換了一個人。 真是見鬼了! “顧廳長,可以開始了嗎?” 何副官催促,心里已經(jīng)樂開了花。 顧維生只得示意張存芝坐下,無奈地硬著頭皮繼續(xù)。 這一次溪草再不藏拙,落花流水間把上下敵手打得臉色越來越難看。 眼見大局已定,溪草心情越來越好,那種勝券在握的快感讓她動作越來越快,引得上下越發(fā)難以招架。 卻忽然感受到耳邊一陣溫?zé)?,甫一回過頭,這才發(fā)現(xiàn)活閻王不知何時竟似一條大型犬一般湊到了自己耳邊。 二人距離極近,近到溪草都能清晰地聽清楚他的一呼一吸。 她耳尖有些紅,稍稍與謝二拉開距離。哪知對方完全就是牛皮糖,才稍微挪開些許,又不要臉地湊過來。 幾番較量無果后,溪草決定無視犬類動物謝二,剛碰上上家張存芝丟出的牌,便撞上對方狠狠一瞪。 于是她廝殺得更加隨心所欲。 看小姑娘把張存芝逼得走投無路,謝洛白只覺好笑,卻聽身側(cè)少女嘟囔道。 “你離我遠(yuǎn)一點,她簡直要吃了我!” 謝司令自動屏蔽少女話中的一語雙關(guān)。 “你讓她輸?shù)脹]臉,她怎會給你好臉色。況且連這點抗壓能力都沒有的話,你如何在陸家立足?便是陸榮坤,你都不是他的對手!” 說完,也不管親昵與否,依舊我行我素八方不動。 這幅理所當(dāng)然的姿態(tài)讓溪草氣急,不過這一點倒是提醒了她。 “說起來,今日是良駒哥給我的戲票,不知他到哪里了,小四哥,你幫我去找找行嗎?” 下首的被殺得慘烈的顧維生好似抓住了什么把柄,猛然抬起臉。 “良駒?你是說陸榮坤家里的小子陸良駒?” 溪草佯作驚訝,“原來顧廳長認(rèn)識陸叔叔?”說完又覺得失言,一派天真道。 “看我糊涂的,陸叔叔是巡捕房探長,顧廳長自然認(rèn)識他啦!” 那討打的口氣,仿佛巡捕房探長的職位比警備廳廳長還大,顧維生認(rèn)識他還是什么榮幸似的! “他前幾天已經(jīng)被降為普通警員了!”顧維生不耐煩地丟出一張牌。 “怎么,你和那家伙很熟?” “是嗎?”溪草故作驚訝,手下卻不含糊,又依次碰了牌桌上其他人的幾張牌,把顧維生殺得片甲不留。 “陸叔叔對我可好了,那真是太遺憾了?!?/br> 終于,這一局又在溪草毫無懸念的壓倒性勝利中結(jié)束了。 看著顧維生氣急敗壞的模樣,溪草笑得愉快,如果顧廳長把失敗的不滿和怒意發(fā)泄給陸榮坤,那真是太棒了。 顧維生手中的籌碼所剩無幾,而張存芝已經(jīng)負(fù)債累累,離約定的三圈還剩最后一局,已經(jīng)不難想象后面的結(jié)果。 忽然窗外傳來一陣婉轉(zhuǎn)清麗的歌喉。 溪草渾身一震,不經(jīng)意間停了手中的動作。顧維生的下屬見廳長輸?shù)闷鄳K,一個個早就冷汗連連,注意到溪草走神,不免賣力分散她的注意力。 “剛剛有人向梅老板點了一折《長生殿》的《月宮重圓》,想來是梅老板換好衣裝重新登臺了!” “這位梅老板,扮相可是萬分俏麗啊,小姐您不妨看看?!?/br> “前面有一個叫陸云卿的小姐也不知是何方神圣,竟給他那么多打賞銀……” “莫不是……畢竟那位可是是比女子還要勾魂!” “如果小姐感興趣,一會下戲了,不妨讓他過來讓您仔細(xì)瞧瞧?” 這人似乎知道些什么內(nèi)情,壓低了聲音。 “新政府不是講究男女平等嗎?這位兔兒爺興許很會討女子歡心?!?/br> 說完,幾人對視一眼,發(fā)出一陣輕佻的猥笑,連張存芝都有些看不下去。 “夠了!” 溪草氣得把桌子掀了。 蹬蹬蹬往外走,被耳邊那幾乎能輕唱出來的熟悉唱詞,壓抑得天旋地轉(zhuǎn)。 她想哭。 恨梅鳳官不自愛,淪為旁人身下的兔兒爺,被人輕慢蔑笑。 更恨自己無能為力,無法改變什么,連說服人的理由都顯得幼稚蒼白。 溪草隱在暗處,呆呆地看著那個方向。 臺上的一折《長生殿》,他扮相美艷,依舊是貴妃,和明皇在月宮重逢,咿咿呀呀說不出的圓滿;而那畢竟只是遙不可及戲,他們現(xiàn)實中也重逢了,卻千瘡百孔,往事不提。 “你知道你做了什么嗎?” 一陣猛力把溪草呆怔的身體強(qiáng)硬扯了過去。 溪草轉(zhuǎn)過頭,看著謝洛白怒不可遏的臉,一瞬明了過來自己剛剛的沖動想來破壞了他的大事。 溪草張了張嘴,這才發(fā)現(xiàn)喉中哽咽,再看向身旁人只覺得一片模糊。 “……對不起?!?/br> “對不起?”謝洛白冷笑,想起方才顧維生大聲嚷嚷虛張聲勢想抵賴不忍,面色更冷。不過即便溪草這局沒有結(jié)束,顯然已是大獲全勝。 謝洛白明白,就算沒有這一出,顧維生也不會束手認(rèn)栽。 溪草方才的動作,不過給了他一個起事的借口。 然而,就算他默認(rèn)了溪草和那個叫梅鳳官的戲子的行徑,然在大事面前公私不分,這點讓謝洛白很是不快。 對,一定是這樣。 再怎么放肆,前提是要幫他干完活!把他一個堂堂司令丟在后面這是什么話? 就算要泡男人,也要分清主次,時刻記住誰才是掌握她命運(yùn)的人! 謝洛白如此解釋自己胸腹中那股莫名要捏碎她的沖動,以及無來由泛起的酸意。 “等我處理好上面,再來收拾你!” 謝洛白牽著溪草轉(zhuǎn)身,溪草還沒有晃過神,只覺得重重一撞,下一秒竟被謝洛白抱在懷里就地往前打了幾個滾。 隨著空氣中聲聲搶響,溪草只看到方才他們站立的地方已經(jīng)被打成篩子。 正隆祠戲樓中除了警備廳的人,剩下的便是謝洛白的人馬。 難道顧維生惱羞成怒,打算設(shè)鴻門宴欲致謝洛白死地? 很多人都這樣想,謝洛白之前也防了這一著。幾乎沒有人令下,很快便有人拔出搶,謝洛白帶的人便與警備廳的人雙雙對峙,一時勝負(fù)難分。 混亂間,總算讓謝洛白爭取出一方時機(jī)。 他眼疾手快拉起溪草,把她緊緊地護(hù)在懷中,混入戲樓中混亂逃竄的人群,朝門外撤去。 先讓這小丫頭脫離危險。 不行……梅鳳官! 溪草急切地尋找他的身影,然而就在這時,視線中卻捕捉到一洞對著他們的槍口。 溪草想也沒想,猛地推開謝洛白。 倒地的瞬間,她仿佛看到梅鳳官錯愕的臉。 溪草只覺得肩上一陣不受控制的潮涌,唇齒間再難說出一句話,意識也漸漸模糊。 是那個扮演明皇的戲子,怎么會……梅鳳官和他…… ……他們?yōu)槭裁匆獨⒅x洛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