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臨川和紅衣同時(shí)看過去，見伏在門邊的小萄亦是面色慘白。

    “賤婢……”“紅衣”怔怔望過去，神色恍惚，聲音低弱。

    已顧不上仍自淌血的胸口，她的目光凝在血流極快的腕上，似在沉思地看了一會(huì)兒，忽地一聲低笑。

    而后，一聲輕得難尋的赫契語傳入眾人耳中。雖則極輕，卻不難覓得那份森然的恨意。

    “什么？”席臨川蹙眉看去，甫要追問個(gè)明白，卻見癱在地上的人已然眸光渙散，氣息快速地弱了下去，胸口短促的幾番起伏之后，再無半點(diǎn)生機(jī)。

    “她、她說了什么？”紅衣也因她最后那句話而莫名不安，抬頭看向席臨川，席臨川則看向聿鄲。

    聿鄲已然被她那最后一句話驚得面容煞白。

    “君侯？”席臨川輕喚一聲，眉頭緊蹙著等了一等，聿鄲才回過神來。強(qiáng)咽了口口水，他舉步走上前去，在“紅衣”的尸體邊蹲下身，掰開她緊握的左手，頓時(shí)怒罵：“該死！”

    “那是什么？”席臨川問道，目光落在她手中的東西上。

    那是一枚滾圓的寶石，色澤殷紅似血。應(yīng)是時(shí)常撫摸的關(guān)系，表面無比光滑，光芒看上去甚至有點(diǎn)詭異。

    “‘最后的毒咒’?！表侧愔刂貒@息，又解釋道，“這些個(gè)巫師在赫契也被人痛恨，人人得而誅之。他們便都有這樣一顆寶石，用自己的血和冤死之人的血浸泡數(shù)年，據(jù)說怨氣極重，臨死前用這寶石所下的詛咒……”

    不聽完也知道大概是“陰毒至極”之類的描述，席臨川心下一沉，直接問說：“那她下了什么咒？”

    “春風(fēng)習(xí)習(xí)，瘟疫來襲，同一日里，你如上一世一樣死去?！?/br>
    沉悶道出的話語撞入每個(gè)人耳中，除卻席煥因?yàn)檫@“上一世”的說法大感迷茫之外，其余幾人皆只剩震驚。

    “臨川……”紅衣眼中的恐懼蔓延得尋不到邊際，她一呼一吸皆帶顫抖地望了他許久，掙扎著看向聿鄲，“一定、一定有解的……是不是？”

    “不知道?！表侧惿裆j然地跌坐在地上，凝視那顆滾圓的紅寶石須臾，又道，“有人說毀了這石頭就可以，也許吧……我可以著人呈去赫契王廷看看?！?/br>
    席臨川抑制著盤旋不止的懼意，氣息稍緩：“王廷會(huì)幫忙嗎？”

    “不知道?！表侧惾允沁@般頹然，啞一笑，只說，“新汗王的母親死在巫師手里，把他們的尸首送去……他大概會(huì)幫忙吧?！?/br>
    章節(jié)目錄 第154章 暫寧

    著人通知了禁軍來清掃這一片狼藉，席臨川的手下各自告退離去。席臨川、紅衣連同聿鄲、席煥、小萄一起往席府走，同在一輛馬車上，卻各自沉默到了死寂。

    “將軍和指揮使大人知會(huì)一聲，我和禁軍一起送那些巫師的尸首回赫契，我去求見汗王?！?/br>
    馬車停車時(shí)，聿鄲才終于說了這樣一句。席臨川一滯：“君侯的身份……”

    于大夏而言是“歸降”，但對(duì)赫契來說，可就是“叛逃”?？v使新汗王算起來是他同父異母的弟弟，但也……

    “無妨?！表侧惿砸活h首，神色平靜，“早些年赫契被大夏打得太慘，民間不是沒有怨言。新汗王已透出求和的意思，不會(huì)殺我?！?/br>
    席臨川點(diǎn)點(diǎn)頭，道了一聲“多謝”，又說：“我會(huì)囑咐指揮使大人，多派些人護(hù)君侯周全?！?/br>
    言罷便下了車，厚重的府門打開，幾人走進(jìn)府中，皆覺得一陣輕松。

    這一夜，神經(jīng)實(shí)在太緊張了?？v使現(xiàn)在尚有后患未除，回到熟悉的府中的瞬間，也仍是倏然覺得輕松了。

    那道詛咒大可先行放一放……殫精竭慮之后，先好生歇息一番才是要緊的。

    幾人一同到了席臨川的廣和苑，在案邊一并坐了下來，吩咐婢子上些安神的茶來。

    片刻，端著茶水進(jìn)來的卻是小萄。這些事情她做得熟練，頭一盞茶先擱在了席臨川面前、次一盞呈給了紅衣、第三盞奉與聿鄲……

    到了第四盞，茶盞落到席煥面前，將手收回時(shí)衣袖卻不經(jīng)意地拂到杯盞，又是冷天穿得厚實(shí)，茶盞經(jīng)此一刮便落到地上，一聲脆響后瓷片四濺。

    正都是疲勞之時(shí)，誰也沒心思跟她計(jì)較這個(gè)。紅衣沒說話，席臨川略一笑，輕言了句“去休息吧”，卻是席煥陡一擊案，大有慍惱地切齒道：“你也太過分！”

    幾人皆一怔。

    小萄面色微白地滯了一會(huì)兒，見席煥仍有慍色，眼見面前就是碎瓷片可不敢刻意去躲，貝齒一咬便跪了下去：“公子恕罪。奴婢……不是有意的。”

    “一整日下來，事事都是這樣，我沒怪過你吧？但這回……我知道兄長(zhǎng)帶的人多，應(yīng)是不會(huì)出事，還是順著你的意去一探究竟……”席煥本也年輕，又不似席臨川見過那么多大風(fēng)大浪，不高興起來口吻中的怨惱便很明顯，大是少年賭氣理論的樣子，“他們是我兄嫂，我也沒指望你謝我，可你就不能好好給我端杯茶么？我就這么讓你不待見？！”

    一番話說得席臨川和紅衣皆有點(diǎn)懵。

    席煥皺著眉頭別過臉去，惱意未減地又道：“正好現(xiàn)下也回來了，你既這么不樂意……自己求兄長(zhǎng)嫂嫂讓你回來好了！煩！”

    “……”紅衣直被他這賭氣的樣子弄得一聲啞笑，復(fù)看向小萄，見她跪在地上雙眼泛紅，眼眶里顯有眼淚打轉(zhuǎn)，忙是一笑，打著圓場(chǎng)道，“今天這一番折騰，都不容易。小萄想也是累了……席煥你別跟她個(gè)小姑娘計(jì)較，我?guī)バ?，你們先聊便是?！?/br>
    她說著就去扶小萄起來，余光掃見席煥面色一陣紅一陣白，礙著她這嫂嫂的面子又不好硬頂，只念叨了一句“不是這么回事！”

    紅衣只做沒聽見，拉著小萄就出了房門。行出廣和苑外她才停了腳，看一看小萄，溫聲笑問：“怎么了？可是有什么誤會(huì)？”

    先前那一出，難免讓小萄有些怕她，聽她這么問了也不敢說，搖一搖頭：“沒什么……明天奴婢自己跟少公子解釋去。”

    “你們今天為什么會(huì)去韓氏鏢局？”紅衣直言問道，小萄一僵。

    “你說就是了?！奔t衣一喟，“我讓你去了少公子那里，就不能越過他對(duì)你怎么樣，你怕什么？”

    小萄抿了抿唇，踟躕了許久，喃喃道：“奴婢就是放不下心……怕公子出事。”

    紅衣心底一聲長(zhǎng)嘆。

    小萄抬眸覷一覷她，猶豫著又說：“娘子，奴婢和少公子到的時(shí)候，外面的將士不敢攔著，所以……奴婢在門外，聽到了一些話?！?/br>
    紅衣微愣，遂心平氣和道：“聽就聽了吧。我信你們不會(huì)說出去，不怕你知道?！?/br>
    “娘子您不是紅衣?！彼纳裆珡?fù)雜起來，話語停頓良久，才又說，“那您……昨日回府后突然說不留奴婢了，是不是……有什么別的原因？”

    紅衣再度一愣，迎上她含著期盼和疑惑的水眸，心下滋生的猜測(cè)讓她輕吸了口涼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