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瑾暗忖居然還有入職體檢，依言讓那御醫(yī)把脈檢查。

    劉尋在帳中等到御醫(yī)前來，回報說蘇女官身體健康，一切安好時，既松了一口氣，復(fù)又皺起了眉頭，深思起來。

    高永福卻小心翼翼道：“陛下，您今天的傷，讓御醫(yī)給您看看？”

    劉尋還沉浸在思緒中，漫不經(jīng)心搖頭道：“小傷，不妨事，軍中傷員甚多，你們且先顧著他們，先下去吧。”

    高永福愁眉苦臉的走出來，還是悄悄讓御醫(yī)開了藥，吩咐人去熬煮準備讓劉尋服用。

    蘇瑾飯后走出帳篷，發(fā)現(xiàn)自己住的帳篷正是在中軍大帳左后方，距離很近，她好奇的四處走了走觀察地形，卻一不小心碰上了端著藥走出來的高永福，他看到蘇瑾，眼睛一亮，將手上的托盤遞給蘇瑾壓低聲音道：“蘇侍詔來得正好，陛下身上有傷，需要服藥，卻因顧惜兵士，不肯浪費傷藥，你今后就要近身服侍陛下了，就從今晚開始吧，想辦法勸說陛下顧惜龍體，將這藥服下?！?/br>
    蘇瑾端著那托盤，烏漆抹黑的藥躺在瓷白的碗里，散發(fā)出nongnong的藥味，她有些遲疑，高永福卻連忙將她往帳中推去。

    ☆、服藥

    ?　　蘇瑾走入帳內(nèi)，劉尋垂首閉目，一手托額，手肘支于幾上，眉間緊皺如刀刻縱痕，身上的甲胄已經(jīng)解下，里頭露出的戰(zhàn)袍上尚有血跡，之前緊束著的發(fā)髻已經(jīng)松開，黑發(fā)垂到腰間，幾縷額發(fā)垂落，更顯得眉目深蹙，憂思難解。

    不是打了勝仗么？他在發(fā)愁什么？蘇瑾心里想著，一邊悄悄走近，將藥輕輕放在幾上，劉尋想是聞到了藥味，閉著眼睛冷冷道：“朕不想喝藥，拿下去吧?！?/br>
    蘇瑾怔了怔沒動，劉尋睜了眼正要看是哪個不長眼的宮人，看到她卻楞了一下，眉間豎紋陡然一松，臉上雖然仍有些肅冷，卻已緩和了口氣道：“怎么是你？初來乍到，怎么不先好好歇息?！?/br>
    蘇瑾沒有學(xué)過宮廷禮儀面君奏對，只好斟酌著說道：“是高……公公讓我拿進來，勸您喝的?！?/br>
    劉尋皺了皺眉，卻沒說什么，端起那碗藥，喝了幾口，看了看她，忽然開口道：“太苦了?！?/br>
    蘇瑾一愣，對這冷峻凜冽的帝王忽然用一本正經(jīng)的口氣說出這近似撒嬌的話幾不知如何反應(yīng)，想了想覺得古代草藥原本就是收效甚微，她遲疑著道：“我那里有些藥片，很小，一口能吞下，不苦……”

    劉尋嘴角微微一翹，卻不答話，一口氣將那碗藥喝干，然后道：“小傷，不妨事。”

    蘇瑾便要去端那空碗，劉尋卻抿了唇道：“那個不忙，你服侍朕上床歇息了再端出去吧?！?/br>
    蘇瑾抬眼看他，滿眼迷茫，怎么叫服侍上床？

    劉尋嘴角又彎了彎，站起來平展雙手道：“床他們已經(jīng)鋪好，你就替我寬了外衣脫了靴子，扶我上床便好?！?/br>
    蘇瑾注意到他忽然不再自稱朕，仍然有些不習(xí)慣這古代帝皇連自己能做的事情都要人伺候的排場，她站了起來去替他解腰帶，發(fā)現(xiàn)劉尋身量極高，自己已是一米七的身高，這皇帝居然比她還高了一個頭，肩寬腿長，身材極好，若是在她所處的時代，想必是能當模特的。

    她替他解開外袍，便聞到他身上濃郁的草藥味，恍然想起他是傷者，倒是多了一分心甘情愿服侍他，便扶著他到床邊，手才觸到他肩膀卻怔了一怔：“你在發(fā)燒？”隔著衣衫都能感覺到他肌膚的熱度不同尋常。

    劉尋坐在床沿，抬頭看她，似是沉浸在別的思緒里，有些茫然問：“嗯？”

    蘇瑾伸了手去覆在他額頭，皺了眉：“你在發(fā)熱，傷口……想必化膿了。”她斟酌著將發(fā)炎變成化膿。

    劉尋卻有些留戀地看著她的手收回去，滿不在乎道：“沒事，小傷，睡一覺明天起來就退燒了?！?/br>
    蘇瑾看劉尋臉上果然有著潮紅，嘴唇紅而干，受傷后發(fā)熱必是有了炎癥，在古代沒有抗生素，炎癥也是會死人的。她搖了搖頭從腰間摸出了一粒膠囊，這是消炎藥，平時放在身上以備不時之需的，她將藥包裝撕開，將那膠囊放在手心遞給劉尋，一邊發(fā)愁如何說服一個皇帝吃下這來歷不明的藥。

    劉尋卻出乎意料地沒有任何質(zhì)疑，低下頭，在她手心舔了一下，將那藥片含入口中，吞了下去。蘇瑾被那手心軟而熱的舔舐之感驚了一下，看劉尋卻一本正經(jīng)的看著她，眼睛里因為發(fā)燒起了血絲，威嚴的帝王看上去也多了一絲可憐。蘇瑾垂下眼躲開那灼灼目光，去倒了杯水過來讓劉尋喝下去，一邊低聲道：“傷口在哪里？讓我看看行么？可能也要處理一下?！?/br>
    劉尋將絲綢中衣揭開，蘇瑾看到他左手臂上包著繃帶，她便解開繃帶一看，倒吸了一口氣，長約十多厘米的刀傷，傷口翻卷，只是敷了一些黑乎乎的草藥糊在上頭，勉強止住血而已，一看就知道很疼，看他之前行動如常，沒想到手臂上居然有這么長的刀傷，因為沒有及時縫合，想必引起了細菌感染，傷口化膿感染，他居然還一直強調(diào)是小傷。

    她嘆了口氣，低聲道：“要重新?lián)Q藥……最好是重新清理下傷口……”

    劉尋指了指旁邊矮柜上的藥箱道：“那里有繃帶和藥粉?！?/br>
    蘇瑾卻返身出去，吩咐外頭的侍衛(wèi)去拿燒滾后又放溫的水進來，親自拿了毛巾替他擦洗傷口，然后將自己隨身攜帶的外傷藥粉撒了上去，皺著眉頭重新替他包扎，一邊低聲道：“如果沒有繼續(xù)化膿，最好還是縫合一下，這些天盡量不要用這只手臂。”

    劉尋一直一瞬不瞬地看著她替他處理傷口，仿佛完全感覺不到疼痛，一聲呻吟都沒有，蘇瑾軍人出身，對硬漢原就佩服，一時對他方才連脫衣服都讓人伺候的惡感減輕了許多，手上又輕又快地替他包扎好后又穿上中衣，扶著他躺下，一邊試著他的體溫，弄了濕毛巾來替他敷額頭，看著他手指上的琥珀戒指，猶豫了一下，想替他摘下，劉尋卻躲開了她的手，將手指握起收入了被內(nèi)。

    蘇瑾有些無語，看閉上眼睛的劉尋，長而密的睫毛減輕了他眉目之間那冷肅之感，脖子上起了層細汗，她站起來找了帕子替他擦汗。

    發(fā)熱讓劉尋昏昏沉沉，熟悉的人柔軟的手替他敷額擦汗，讓他迷迷糊糊睡著了，卻恍恍惚惚好似又回到了小時候。

    那年他幾歲？八歲，什么都懂了，身上發(fā)了高熱，然后全身出了密密麻麻的紅痘，宮人們大驚失色，再不敢接觸他，御醫(yī)來了也是驚駭而迅速的捂住口鼻，然后喊著封宮，宮人們驚慌失措的遠離他，迷迷糊糊躺在床上，口渴欲死，門卻緊閉著，屋內(nèi)空無一人，屋外哭聲不絕于耳，那是伺候他的宮人太監(jiān)們在哭泣哀求著。

    哭聲中他聽到外頭聲音隱隱傳來，似在宣旨：“陛下有口諭，體仁宮宮人誰自愿貼身伺候大皇子的，即刻提為大皇子的貼身侍婢，品級提為四品，若是不幸被染上天花的，厚葬且厚賜家人?！?/br>
    然后宮人們可怕的沉默著，他感覺到呼吸困難，迷迷糊糊地想：若是沒人愿意，難道他們要讓自己無人服侍死在床上么？服侍的宮人為主子死，不是天經(jīng)地義的么？

    這時有個女子的聲音響起：“婢子愿伺候大皇子?！?/br>
    然后聽那傳旨太監(jiān)道：“倒還是有忠仆的，你叫什么名字？原是哪里當差的？”

    那女子清澈的聲線回答：“婢子蘇瑾，原是體仁宮外園伺候花草的?！?/br>
    太監(jiān)道：“既如此，你便貼身伺候大皇子吧，擢升為體仁宮四品宮女，外間大皇子用過的東西全數(shù)焚毀，伺候過他的宮人先在外間隔離，待到確定沒染病方可再當差?！?/br>
    下頭宮人們?nèi)玑屩刎?，稱頌感謝那太監(jiān)，那太監(jiān)卻道：“莫要謝我，要謝就得謝皇后娘娘仁慈，體仁宮宮人哭聲震天，皇后聽聞憐憫勸說陛下，天花本是不治之癥，又極易過人，宮人太監(jiān)們也是人生父母養(yǎng)的，如今讓你們無端端染病送死，也是不仁，說是要為小皇子積福。娘娘還說，曾聽外邦海客說過有種牛痘法，可預(yù)防天花，只是需經(jīng)過實驗方能用在人身上，不敢在皇子身上輕試，還請陛下讓御醫(yī)試試，說不定來得及救回大皇子，陛下當時就贊皇后娘娘善良仁愛，博聞強識，有大慈悲心呢?！?/br>
    人們稱頌的聲音漸漸遠去，只有一個輕巧的身影開了鎖推開門，進了來，看見他睜著眼睛看她，臉上似乎有些意外，卻從懷里掏了個帕子過來替他擦臉道：“殿下很難受么？莫要哭，病很快就會好的。”

    他才發(fā)現(xiàn)自己臉上都是淚水，她絲毫不嫌棄他身上的紅疹子，端了水過來扶起他給他喝水，替他擦汗，然后從身上拿了個藥片出來，柔聲哄著：“殿下，這是糖，吃下去就會病好了?！?/br>
    他知道那是藥，他都八歲了，但是自母后死后，已經(jīng)很久沒人這樣溫柔的哄他了，他沒有揭穿，將那藥片吞了下去。

    后來他迷迷糊糊地睡著，那少女一直守在床邊，替他擦汗，服侍他方便，喂水喂藥，到了晚間他瑟瑟發(fā)抖覺得冷，那少女干脆上床擁著他睡，手包著他的手，不讓他抓撓那些紅疹，痙攣得不能控制自己的時候，她甚至將手伸入他嘴中防止他咬傷。

    那些天食水都從窗口開的小洞里送入，蘇瑾一直不眠不休地照顧他，又冷又熱中，他曾軟弱地問她：“我死了就能看到母后了吧？”

    蘇瑾手勤話少，眼神卻溫柔堅定：“殿下不會死的，先皇后會保佑殿下成為千古明君?！?/br>
    他一直不知道蘇瑾哪里來的自信這樣說，這樣大逆不道的話她只說過一次，但他卻牢牢記住了，在他被所有人拋棄，陷入人生最悲慘的境地之時，有人極為肯定地對他說，他會成為千古明君。

    后來他病好了，奇跡般的身上什么瘢痕都沒有，貼身服侍他的蘇瑾也沒有患病，最后太醫(yī)們認定，那疹子恐怕不是天花，興許是誤診，大概是別的什么不知名的病。

    他自那次病以后便沉靜了下來。他的人生斷成碎片，一段是真龍嫡子，高貴之極，萬人拜服，所有人都愿為效死的童年，一段是自云端墮落，人情冷暖嘗遍，然后被所有人厭棄拋棄，那一次大病告訴他，沒有誰會無緣無故為人犧牲。

    只有蘇瑾，和別人不一樣。?

    ☆、巡營

    ?　　劉尋醒過來的時候，身上清爽，已經(jīng)退了燒，他身體一貫強健，蘇瑾又給他用了良藥，消炎自然很快。

    他一直是知道的，蘇瑾身上有非常好的藥，數(shù)量卻有限。她身懷奇特的武技和與眾不同的知識技能，來歷神秘，他一直想，她是不是母后留給自己的后手，是不是母舅的人，后來他一路成長，見識了太多的人心，發(fā)現(xiàn)所有人對他好的人，都想著要從他身上得到什么，只有蘇瑾一個人，仿佛是上天派來的使者，無條件地對他好。

    他坐起來，高永福已是上來伺候他著衣洗漱，一邊道：“陛下可退燒了，昨夜蘇侍詔守了您半夜，退了熱才下去歇息的?！?/br>
    他一邊說一邊偷覷劉尋的神色，只看他冷峻的側(cè)臉明顯地緩和了下來，說道：“讓她好好歇息吧?！?/br>
    話音才落，蘇瑾已踏入帳內(nèi)，身上已是著了外玄內(nèi)紅的交領(lǐng)高腰女官服，寬腰封上系著紅繩及代表三品女官的魚紋錦袋，發(fā)髻上飾紅珊瑚簪子和珊瑚珠耳飾，眉如鴉羽，目似朗星，挺拔身姿被那凝重的女官服一襯更顯得風(fēng)華端雅，清冷出眾。劉尋瞇了瞇眼睛，狠狠壓下心頭鼓噪，開口道：“怎不多歇息？”

    蘇瑾有些不習(xí)慣，清晨起來，高永福專門找了個小書女替她送了官服過去，替她梳頭著衣，又給她細細說了一通服侍御前的各類規(guī)矩，她聽了一腦門子的規(guī)矩，一下子還沒習(xí)慣過來，進來原是要行禮的，被劉尋劈頭一問，倒忘了行禮，回道：“高公公說今日讓我隨著陛下巡視軍中各營?！?/br>
    劉尋臉上稍緩，問道：“可用了早膳？”

    蘇瑾道：“喝了碗粥。”

    劉尋一邊道：“你隨我再用些?！币贿吙锤哂栏Ｒ烟嫠冒l(fā)，穿上深紫色武袍，站起來便帶著蘇瑾走了出來，外頭果然已擺好早餐，卻是高永福靈醒，想著劉尋剛退熱，不能再和普通士兵一般吃糙米粥了，煮了燕窩粥并幾個白饅頭，小菜一碟，聽劉尋說了連忙盛了一碗燕窩粥給蘇瑾。

    蘇瑾有些遲疑，看劉尋和高永福都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便坐了下來喝那燕窩粥，劉尋看她吃得干脆，嘴角也翹了起來，伸手替她夾了一片蘿卜，蘇瑾呆了呆，劉尋卻已若無其事地喝他的粥去了。

    早膳后劉尋著了冠，外頭幾個武將已在外候著，其中正有蘇瑾認識的李如明，他看到蘇瑾身穿女官裝，臉露驚異，但依然從容向劉尋施了禮，劉尋不過略點點頭邊大步領(lǐng)先走了出去，武將們連忙跟上。

    楚營盤連綿數(shù)里，壕溝深寬，柵欄密高，各營的軍士正在空地間前后左右的刺槍施刀，踴躍施勇，劉尋按劍而行，龍行虎步，衣裝上繡著銀龍紋，神容華瞻，不可直視，軍士們看過來的目光都充滿著凜然崇拜及瘋狂效死之意，蘇瑾在后頭看著他們的目光，心中也是暗自凜然，這是一個十分有領(lǐng)袖魅力和氣魄的皇帝，難怪后世史書對他毫不吝嗇褒獎之詞。

    劉尋卻在問身側(cè)的幾員大將各營的戰(zhàn)損情況以及西羯如今的情況，深思道：“如今西源已經(jīng)降霜，天氣將寒，但是距大雪封道應(yīng)還能有一月之期，也算的上是我們進軍的一個好時機，如今西羯被我們打敗，退困良僵，應(yīng)當還有一半左右的兵力，但因大敗，士氣必然低落，我們卻大部分兵力都完好，又士氣高昂，正是趁勝追擊的好時候，應(yīng)趁機在這幾天就組織進攻良僵城，盡量在降雪之前毀掉他們的存糧，這樣接下來的冬天他們就難過了，西疆應(yīng)能再保五年安寧。”

    幾個大將早應(yīng)和道：“陛下英明。”

    劉尋卻不理他們的奉承之語，淡淡道：“攻城器械，軍械營準備好了么？”

    一名將領(lǐng)稟道：“昨天出問題的拋石機和弩機都還在檢修，薛女史和工部劉侍郎今天一大早就已帶了天機營弟子到了軍械營查看故障，攻城所需的攻城云梯車、椎車、巢車、塞門刀車這幾樣都未曾檢修……”

    劉尋沒答話，走道：“過去看看?！?/br>
    蘇瑾跟著劉尋一路走，卻路過神射營，看到那兒的士兵在射箭，她還是第一次看到軍人演練，不斷回頭目不轉(zhuǎn)睛看著，卻忽然一頭撞到了前頭劉尋身上。她有些窘迫，劉尋卻淡淡道：“朕許久未練射箭了，看到倒有些手癢?！?/br>
    旁邊的將軍們早連忙讓著陛下往校場讓，高永福早心頭暗嘆：陛下明明手臂有傷，射什么箭……明明是看到人家蘇女官躍躍欲試吧。

    士兵們肅立一旁，看劉尋拿了自用的玄木硬弓，張弓而立，凜然如天神，羽箭飛射而出，每一箭都正中靶心，仿佛完全沒有受到手臂上的傷口影響，蘇瑾想到昨夜看到的手臂上強健的肌rou，不由的心想，這武帝果然是個馬上皇帝，不是那些養(yǎng)于深宮婦人之手的草包皇帝。

    場上歡呼萬歲神勇聲一片，劉尋卻是遞過弓來給她，漫不經(jīng)心道：“你來試試吧？”

    幾位將軍都吃驚了，卻沒有插話，蘇瑾接過那弓，發(fā)現(xiàn)弓身頗為沉重，她拿起來，試著運力拉開，旁邊的人有小小的驚訝聲。她卻不知劉尋的弓名為貫日弓，是十分有名的強弓，一般人是拉不開的，她一個纖纖弱質(zhì)女子，拉開似乎并沒有用什么力氣，旁邊的將士們都對她刮目相看。

    蘇瑾瞄準那靶子，放了一箭，卻因為不太熟悉，脫了靶，旁邊的將士們大氣不敢出，似乎在替她窘迫，她面上卻全無羞赧之色，腳下略轉(zhuǎn)了轉(zhuǎn)，閉目感覺了一下風(fēng)速，再次瞄準，嗖嗖嗖一下子放了三箭，箭箭皆中紅心，場上登時喝彩起來。

    劉尋轉(zhuǎn)過臉，臉上似乎帶了絲懷念，卻對那些武將道：“爾等男子尚不如一纖纖弱質(zhì)，需cao練不輟才是?！蔽鋵兊皖^稱是，蘇瑾一向不喜高調(diào)，被劉尋拉出來做靶子，不由有些不自在，卻也心知才大勝，將士們想必有些驕傲，劉尋是借她壓壓他們的銳氣，她放了弓退到劉尋后頭，劉尋也不再說話，自往軍械營走去。

    軍械營里到處羅列著投石車，軍士們扛著石頭正在試驗，薛瓏坐在輪椅上正和劉京以及幾個男子一一檢視，看到劉尋過來，紛紛下拜，劉尋點頭道：“免禮罷，檢修得如何了？適才才和眾將們商議，這幾天就要準備攻下良僵城，攻城的云梯車、椎車等諸般器械可來得及準備？”

    薛瓏臉上起了絲紅暈，低聲道：“今天臣帶了師兄師弟們檢修昨日的投石車和刀車，尚需要些時間檢修，攻城的諸般器械，可能還要些時間檢查。”

    劉尋走到投石車旁邊摸了摸那支架，道：“五天內(nèi)可能解決？”

    薛瓏滿臉通紅，旁邊李如明卻道：“昨日蘇姑娘才用了一刻鐘便將我們那些投石車修好了，不若讓蘇姑娘看看?！?/br>
    薛瓏早看到劉尋身后站著的面生女官，正心中暗自揣測此人身份，如今看到李如明看著她說話，心下已知這就是昨日那蘇氏了，看她已是身著三品女官服，難道陛下竟是對她信任如是？

    劉尋轉(zhuǎn)頭看了眼蘇瑾，道：“蘇氏乃是奉圣郡主之妹，于機關(guān)軍械一途也頗有造詣，朕已封了她為正三品侍詔，這幾天且讓蘇侍詔在軍械庫主管軍械檢修一事，軍械營上下軍士及所屬匠戶，一律聽其號令，五日內(nèi)必將所有軍械檢修完畢。薛瓏行走不便，為免于奔波勞累，且?guī)旃らT一行人從旁協(xié)助?！?/br>
    蘇瑾站出來躬身應(yīng)諾，薛瓏緊緊咬著唇，在輪椅上應(yīng)了聲，眼圈卻紅了，劉尋視若無睹，只問高永福道：“下邊去哪里？”

    高永福奏報：“按原計劃是要去傷兵營慰問傷患?！?/br>
    劉尋點點頭，瞥見蘇瑾，卻想起一事，忙道：“蘇侍詔就留在這里檢修，傷兵營那里不必去了。”

    蘇瑾應(yīng)了聲，薛瓏卻道：“這里既有蘇侍詔負責，臣也想隨駕去傷兵營看看，我略通醫(yī)術(shù)，興許能幫上忙。”

    劉尋不置可否，只點點頭便大步走去，薛瓏給劉京以及幾位師弟使了個眼色，劉京連忙推著她跟上皇上，一下子軍械營里原天工門的人都走干凈，只剩下軍械營的士兵們面面相覷。

    一名小頭目上前對蘇瑾道：“末將軍械營校尉武小牛，還請?zhí)K侍詔示下如何檢修?！蔽湫∨Ｔ俏淝宓淖宓?，此次武清吃了大虧，正滿心看不順眼薛瓏，看到蘇瑾來，便趨奉上來。

    蘇瑾略還了個禮，卻也不慣應(yīng)酬，只一邊去看那些投石車，一邊問旁邊的士兵是何故障，然后一一檢視，沒多久都找到了問題所在，便吩咐匠人們按她的想法一一做出零件，待做好后再裝入，和匠人溝通過后，她又讓人將一些攻城器械拉出來測試了一番，看有沒有需要加固的地方，一忙便忘了時間。

    ?

    ☆、檢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