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節(jié)
☆、79|72|3.20| 霍子彥的消失,就像是從許煙雨的心頭剜下了一塊rou。 她這幾天工作的時候很沒精神,還總出錯,時常顯得心不在蔫,公司里上上下下全都感覺到了這股濃重的陰霾。 范萱嘗試過跟她打聽發(fā)生了什么事兒,但許煙雨三緘其口以沉默示人,搞得大家都不好意思再問。 有聯想力豐富的人就開始八卦。前幾天來的兩個警察成了首要懷疑對象。某天吃過午飯范萱就在那里跟幾個女生扯閑篇:“……聽說是為辦樁殺人案來的。你們也聽說了,前幾天酒吧街發(fā)現具女尸,那些警察應該就是來調查這個的?!?/br> “聽說煙雨姐跟那個女死者是朋友,搞不好在為朋友去世難過呢?” “有可能有可能?!?/br> 顧棟正好進來,聽她們這么說也興致勃勃加入進來。大家一聊就有些忘了時間,等到想起來的時候早過了午休時間,一時有些心忙腳亂。 顧棟卻悠閑地安撫她們:“別擔心,煙雨姐出去了,沒人管咱們?!?/br> “去哪了?”范萱問,“見客戶?” “不清楚,好像接了電話就匆匆出去了,挺急的,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 于是辦公室里又是謠言四起。 作為謠言中心的許煙雨一點也沒察覺這一點,在接了某人打來的電話后,她放下手頭所有的工作開車前往,只花了半個小時就到了約定的咖啡館。 計銘如一早就等在那里,悠閑地喝著咖啡翻著雜志,十足十教育良好的名門淑女樣。 只是她這樣子騙得了別人騙不過許煙雨,她早已看透這個女人。一個頂著張和自己一樣的臉冒充自己前二十幾年人生的女人,絕不會是個單純又簡單的人。她這個人就跟她此刻的眼神一樣,復雜而又充滿深意。 見她進來計銘如沖她微微一笑,指了指對面的椅子請她坐。許煙雨滿心疑惑,快步走了過去,坐下后服務生過來遞菜單,她卻擺擺手直接要了杯白水。 “我請客,不用替我省錢?!?/br> “沒關系,開車過來有點渴,喝水最好?!?/br> 計銘如沒再堅持,依舊喝著自己手里的咖啡。片刻后她那兩只藏在杯子后面的眼睛微微一抬,臉上露出虛偽的笑意來:“知道你心里肯定著急,先喝杯水緩緩神也好?!?/br> 許煙雨很想追問霍子彥的下落,但計銘如顯然并不急著說。或許她正等著自己開口求她,然后再慢條斯里地玩弄她一番。 盡管心里很急,許煙雨面上卻裝得云淡風輕。計銘如叫她出來肯定有話要說,但說什么說多少取決于她而不是自己。她再急也沒有用,不過是讓人看戲罷了。她想說的話她今天一定會說,而那些她不想說的,憑她們兩人的交情她怎么哀求也問不出來。 于是她便也安靜地喝著那杯白水,抿唇不語。 許煙雨這么沉得住氣出乎計銘如的預料,她心里有些不高興,卻還要端著架子維持形象。畢竟是在大庭廣眾,她不能太失態(tài)。 但她相信許煙雨很快就會變臉,在她得知自己的身世之謎后。 咖啡館里放著很小資的輕音樂,配著滿室的咖啡香和人們低低的私語,氣氛十分愜意。計銘如享受地閉了閉眼,再睜開的時候卻開始說一些令人不大愉快的事情。 “我們兩個是姐妹,這個事情你不知道吧。” 許煙雨還真不知道,拿杯子的手一抖,差點把水潑出來。雖然她們長得太像,連咖啡館的服務生都好奇地來回打量她們,但聽計銘如說出這話還是重重地嚇到了她。 “怎么會?” 然后她就想起父親前一段時間說的那些莫名其妙的話。難道說她真的不是父親親生的? “怎么不會,我們兩個長得這么像,是姐妹一點兒也不稀奇。不過我們不是雙胞胎,我們有同樣的父親,但有不一樣的母親。” 看對方露出疑惑的表情,計銘如終于滿意的笑了。就知道她肯定被蒙在鼓里,也是,她媽可沒臉說自己過去的糗事。未婚先孕找人頂包,也就許懷民那個傻瓜蛋會心甘情愿替別人養(yǎng)孩子。 那個叫白慧的女人還算識相,這么多年沒找上門來惹麻煩??伤秊槭裁雌略S煙雨呢,這根本就是她命里的克星。難道真是老天爺刻意的安排?她mama搶了白慧的丈夫,所以她生的女兒就要來跟自己搶男人? 計銘如一時不忿,杯子重重地砸在了桌上。 “你是我爸的私生女,這就是事實?!?/br> “私生女?”許煙雨重復著這個詞,略一琢磨便又道,“可我記得你似乎比我小幾個月,私生女的年紀怎么反而比較大呢?” 計銘如立馬變了臉色,就像被人當眾搧一嘴巴似的。其實這個問題并不難解,她只消說她母親婚后沒有立即要孩子便行。可就因為做賊心虛,白慧懷上許煙雨的時候她母親確實還沒嫁給她父親,以至于許煙雨頭上這頂“私生女”的帽子就不那么名正言順了。 本想就此刺她兩句,沒成想反倒讓人給刺了,計銘如心里特別窩火,只能強忍著不發(fā)作。 “想不到你嘴皮子還挺利索,本以為是個笨笨的女人,倒也有點小聰明。不過也是,你要不聰明沒點手段,怎么能把子彥給勾了去,這年頭狐貍精也是分種類的?!?/br> 許煙雨不理會她的辱罵,直截了當道:“你找我出來就為了發(fā)泄情緒嗎?如果是這樣,我挺忙的,就不奉陪了?!?/br> “當然不是。我就想跟你續(xù)續(xù)舊,咱們畢竟是同父異母的姐妹,不該坐下來喝杯茶嗎?” “真的只是喝茶這么簡單?” “再聊點別的唄。你就不好奇我怎么會跟你長得一樣。就算是親姐妹也沒這么像的道理,你看他們都很好奇,頻頻朝咱們這里看,心里肯定有不少疑惑。他們都有你怎么可能沒有?!?/br> 許煙雨當然有,兩姐妹長得這么像除了雙胞胎是絕無僅有的,這里面肯定發(fā)生過什么。 “你若想說我就聽聽好了。” 計銘如還真挺想說的。有些事情壓抑在心頭久了無人訴說,是件很苦悶的事情。她也不清楚自己今天找許煙雨出來的真正目的,也許就是想跟她“傾訴”一番,找一個聽眾而已。 “其實很小的時候我就認得你,但你從沒見過我是不是?” “沒有?!?/br> “因為你的眼睛里只有霍子彥,你就像一根小尾巴整天跟在他屁股后頭,你當然就看不見我。我第一次見你們兩個大概是五歲的時候,我父親領我去霍家坐客。我第一眼看到的不是子彥而是你,當時我就在想,你跟我長得還真是像啊。然后我才注意到了子彥。你相信一個五歲的小孩子會有愛情這種東西嗎?” 許煙雨想了想:“我不知道。” “我知道。因為我第一眼就喜歡上他了??伤磉呉呀浻心懔?,這令我十分不高興。有了你他就不會再注意到我,當時我就在想,我該怎么辦呢?!?/br> 計銘如的眼睛變得有些空洞,似乎已經進入了自己過往的世界里:“五歲的孩子當然想不出什么好主意。那時候我就想,如果我能變得跟你一樣,說不定霍子彥就會注意到我了。于是我開始模仿你,大部分時間我去霍家的時候你都不會出現在客廳里,你總是待在花園里,要不就是在傭人的房間里。而我總是悄悄地觀察你,看你穿什么樣的衣服,梳什么樣的發(fā)型,甚至戴什么樣的發(fā)飾。我媽那時候很崩潰,她不明白我的品味怎么突然變得這么低,喜歡穿廉價的裙子,放棄長發(fā)披肩的樣子改梳兩個羊角辮,還非鬧著買一兩塊錢的假飾品。要知道她給我準備的發(fā)夾,上面鑲的都是真鉆。” 許煙雨突然覺得計銘如挺矯情。到底不是一個世界的人,這種從小當公主養(yǎng)的小姑娘根本不明白,這世上大部分女孩子都是和她一樣長大的,這種再普通不過的生活在計銘如的眼里竟成了異類。 “我努力把自己打扮成你的樣子。上了小學后我發(fā)現自己跟子彥在一個學校,我就更樂衷于這種裝扮,甚至漸漸喜歡上了。可是沒有用,子彥他依然看不到我。他在學校里獨來獨往,跟誰都不親近。每天一放學立馬走人,有時候連值日都不做。一開始我不明白,以為他只是不合群。后來有一天我發(fā)現原來每天你都會在校門口等他。你們一起回家,坐同一輛車,還能并肩走在一起。那真是讓我太嫉妒了?!?/br> “那個時候我突然意識到,光變成你是不行的,還必須讓你從這個世界上消失。這樣我才能徹底取代你,成為子彥身邊最重要的那個人?!?/br> 咖啡館里明明溫暖舒適,許煙雨卻不自禁地打了個寒顫。她今天才知道原來從小到大,竟有一雙眼睛一直在暗處悄悄地觀察著自己。帶著巨大的恨意,甚至到了想要毀滅她的程度。 “所以你想怎么樣,殺了我?” ☆、80|72|3.20|家 計銘如的臉上瞬間露出陰冷的目光。 那眼神就像一把刀,割得許煙雨臉上生疼。那一刻她真覺得計銘如有想她死的意思。但對方很快收斂起神情,又變得虛偽而和善起來:“當然不是,我可不干殺人的事情。我那時候簡單,讓你消失就行。所以我一直沒出手,只等著哪一天你自己主動退出。當然在這期間我開始有計劃的做一件事情,好在你離開子彥后更順利的取代你?!?/br> 說到這里她伸出手,指了指自己的臉:“仔細看看,是不是真的很像?這可是我這輩子最驕傲的杰作。把一張本來跟你只有七八成相似的臉,整成了幾乎百分之百。你知道這耗費了多長時間嗎?” 許煙雨心想她果然整容了,如果不整容確實不可能出現兩張一樣的臉??粗鴮γ婺莻€既熟悉又陌生的女人,許煙雨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好在計銘如也沒真讓她猜的心思,她不過就是想炫耀一番罷了。見許煙雨不說話她便主動道:“其實多少年我自己也記不清了。只記得第一次在臉上動刀子是初一那年的暑假。那時候我媽聽說我要整容簡直嚇壞了,以為我腦子燒壞了。起先她怎么都不同意,但禁不住我作啊鬧啊的。最可笑的是,我爸爸,對也就是你爸爸,他居然以為我只是青春期叛逆期到了,完全沒有留意過我到底為什么事情在鬧。那時候他心里只有生意,除了生意就是我那不怎么爭氣的弟弟。我跟我媽在那兒鬧整容,他就跟沒事兒人一樣,想想也挺寒心。所以你也不用太羨慕我,我雖然錢比你多,其他的未必比得上你?!?/br> 計銘如說到這里有點真情流露,連她自己都愣了下。她已經很久沒這么表現自我了,這么多年來一直嘗試著做另外一個人,她覺得已經快忘了自己是誰了。這也是她今天必須找許煙雨出來的原因。 她真的憋太久了。 她指著自己的眼睛道:“這是最先動手術的地方。我的眼睛不小,就是線條不如你的好看。我那時候弄到一張你小學的畢業(yè)照,說服我媽之后就拿了給醫(yī)生看,說要整成那樣。我沒敢把照片拿出來,只截了眼睛的部分給醫(yī)生看。那醫(yī)生很有名,收了我們家的錢后說干說干。老實說第一次做手術我真的很害怕,可一想到霍子彥我就什么都不怕了。你知道嗎,手術過后我反應有多大,足足吐了兩天,把我媽嚇得夠嗆。醫(yī)生也說我的體質比較少見,很少人做個眼部手術會這么大反應?!?/br> 許煙雨只覺得面前的女人像是瘋了。她就這么詳細地描述自己整容的過程,猶如畫皮里的那個妖怪,在講述自己奪人臉皮的過程一般。她突然有點同情計銘如。 “其實,你不必這樣的?!?/br> “你不明白,你這樣的人怎么會明白?從小大到什么都能得到的計銘如,有一天敗給了一個窮憋三的女兒,這種心情你知道什么。我就是要整容,要整得跟你一模一樣。那次事情之后,我媽以為我會從此消停,沒想到我卻對整容上了癮。因為我發(fā)現你確實長得比我好看,每次微調之后別人對我的美貌就會有更多的夸贊。我就跟吸了毒似的,越來越無法自拔。從初一到高三畢業(yè),我前前后后去了醫(yī)院十來次。每次寒暑假我都會去整形。剛開始在國內,后來怕人發(fā)現索性出國去整,跟朋友則說去度假。反正我們家有錢,沒人會懷疑。而我去國外待上一兩個月后再回來,整個人就會變自信很多??粗R子里越來越像你的臉,我特別滿意?!?/br> 看計銘如眉飛色舞講述的樣子,許煙雨突然想到一個詞:病態(tài)。 計銘如顯然不是為了漂亮,她的這種心態(tài)已不能用正常的情況來形容。她陷進了一個難以自拔的漩渦里,不斷地自我催眠。越是得不到霍子彥的青眼,她的病就會越嚴重,以至于到現在她竟能坐在自己面前,極其平靜地說出這么一番震憾人心的話來。 她表現得越淡定,她的心理畸形就越嚴重。若不是身處熱鬧的咖啡館,許煙雨幾乎不敢再跟她繼續(xù)談下去。 她突然很想建議她去看醫(yī)生。 計銘如像是從她的眼睛里讀出了憐憫之情,立馬變得很是不悅:“你這是在同情我?呵,真是可笑,有一天我居然要被你這樣的人同情。你有資格同情我嗎?我現在有和你一樣的臉,家世遠甚于你。你從前唯一能勝得過我的就是子彥,現在不也沒了嗎?說起來你還真是個傻瓜,周雅言讓你出國你就高高興興去了,你跟她認識這么多年,不知道她是個什么樣的人嗎?” “以前不清楚,后來知道了?!?/br> “可惜已經晚了。我那時候真覺得老天爺都在幫我。子彥居然出了車禍,什么都不記得了,這給了我更好的機會來取代你。你知道嗎,剛開始的一段時間他真的相信了,當所有人都和他說我是他的初戀時,他真的信了。他甚至想過和我重新培養(yǎng)感情?!?/br> “你們都是他的親人和朋友,就這么聯合起來騙他,不覺得內疚嗎?” “內疚?”計銘如一臉不屑,“這有什么可內疚的。事實上知道你的人并不多,很多人真心以為從前和他戀愛的人就是我。比如我那個天真的表哥,再比如我們的那些同學。其實有些人曾撞見過你們倆在一起,但因為我們長得實在太像,他們很自然的就會以為那個人是我。所以我這么多年來的整容是很值得的,付出確實得到了回報。事實上在過去的幾年里我也一直在做著調整,畢竟你的樣子在變,我也得跟著變才行。不過現在不用那么頻繁了,畢竟化妝技術越來越好,很多時候都不用動刀子,用彩妝變個戲法就可以了。” 計銘如得意地沖她一笑:“你看,這就是我的杰作?!?/br> 這樣的杰作有什么意義?許煙雨哭笑不得:“就算你真的變成了我又怎么樣,兩個人光長得相似是沒有用的。” “是,不過這是我最近才發(fā)現的事實。想不到霍子彥還真是難搞,我都整成這樣了他居然還不上鉤,真讓人有些泄氣。不過沒關系,他現在躺在醫(yī)院里人事不知,誰知道會發(fā)生什么。搞不好永遠都不會醒過來,也可能醒來之后又什么都不記得了。” “他到底怎么了?” “不知道,好好的突然就暈倒了,然后就一直躺醫(yī)院里沒醒過來。我看周阿姨這次冷靜多了,不像上一回那么緊張??赡芩部闯鰜?,這個兒子是不會聽她的掌控的,就算醒了也不會趁她的心。所以他就這么睡著也未嘗不可?!?/br> 許煙雨露出一絲震驚的表情:“你什么意思,霍子彥的mama想要對他做什么?那可是她的親生兒子!” “不聽話的親生兒子,也夠讓人糟心的。你放心,霍家不會斷后,子彥的jingzi早幾年就被阿姨保存了起來,想要造一個有霍家血統(tǒng)的孩子并不難,甚至可以說很簡單。只是之前她一直下不了決心,這一次搞不好她真的會這么做?!?/br> 拿霍子彥的jingzi去跟別的女人的卵子結合,再用代孕的手法生下孩子?許煙雨想想這個過程就覺得荒唐,偏偏計銘如一臉自然的表情,好像這只是一件小事。 “哦對了,”她像是想起了什么,“好心”提醒道,“警方現在懷疑子彥殺了宋嘉玲,就是你那個在法國的朋友。你覺得他會殺人嗎?” “當然不會?!?/br> “我也相信他不會。宋嘉玲這女人挺讓人討厭的,死了也好。偏偏死了還不放過我喜歡的男人,要拖他下水真是讓人左右為難。你說我該不該說出真相?” 聽到這話,許煙雨終于變了臉色。看著她滿臉驚恐的表情,計銘如得意極了:“你放心,人不是我殺的,我也沒有替人背黑鍋的想法。不過我這兒有個目擊證人,她看到了案發(fā)的一切。不過她是我的人,要不要出來說明情況得看我的心情。我現在也沒做出決定,還是等等看吧。要是子彥醒了識時務的話,我就幫他一把。若他還是執(zhí)迷不悟,那我只能得不到他便毀了他了。” 計銘如說完后將杯里的咖啡一飲而盡,嘴邊沾上了一點點咖啡漬。她不像往常那樣龜毛地擦了又擦,反倒任由它留著,醒合她詭異的笑容,顯得更加陰森恐怖。 “當然了,你也該有所行動才是。回法國去吧許煙雨,帶著你那個便宜兒子離開這座城市,別再打擾我們的生活。本來一切都好好的,就因為你的突然出現打亂了一切。只要你走,我可以說服阿姨不找人代孕,等我跟子彥結婚后我們可以生一堆孩子。這樣不是對誰都好嗎?你要顧全大局?!?/br> 許煙雨抬頭看她:“你這是在威脅我?” “不?!庇嬨懭缯酒鹕韥頊蕚潆x開,“我只是在提醒你。相信你很快就會妥協(xié)?!?/br> ☆、81|72|3.20|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