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節(jié)
車禍醒來后他失去記憶,從前的一切都是別人灌輸給他的。包括他和計銘如的過去。人人都說他們青梅竹馬一起長大,還說他們中學時就開始戀愛,一直持續(xù)到現(xiàn)在。 他一開始并不相信,因為在見到計銘如的第一眼時,他對她并沒有什么感覺。失憶后忘記了從前,難道會連戀愛的感覺也一并忘了? 可身邊的人拿出無數(shù)的證據(jù),兩人合影的照片,互相贈送的定情物,還有許多證人出來作證,拍著胸脯保證計銘如就是他愛的那個女人。 于是他略微有些動搖。他想如果真是那樣,他就這么忘了對方未免有些不負責任。 于是兩人開始重新開始,試著培養(yǎng)感情。他當時想的是,若真是曾經(jīng)戀愛過,那應該很快就會找回感覺。 可距離他醒來已經(jīng)快五年,那種為一個人心動不已的感覺,卻再也沒有出現(xiàn)過。 計銘如不像他的女朋友,充其量只能算是一個朋友。他可以像哥哥照顧meimei那樣照顧她,卻沒有辦法像男人愛女人那樣呵護她。 這幾年他也試著尋找各種資料,來證明自己的想法??山Y(jié)果總是失望。越來越多的人跳出來證明計銘如和他的關(guān)系??稍绞沁@樣他越是覺得不對勁兒。 直到那一天,他路過某個公交車站臺時,看到了帶著孩子的許煙雨。 他抬頭問方衍:“你記得一個叫許煙雨的女生嗎?” “許煙雨?”方衍仔細想想,“沒聽說過,怎么了,這個女生有什么問題?” “先別問這么多,和我一起找??纯催@幾屆里有沒有一個女生叫這個名字的?!?/br> 方衍不知道他的目的,但霍子彥的吩咐他不敢不聽,于是在他身邊坐下一張張照片翻找起來。兩個人找了兩遍,忙了半個多小時,最后卻一無所獲。 “死心吧,那個什么許煙雨到底是誰,跟你和計銘如的事情有關(guān)?” 霍子彥掏出手機,調(diào)出張照片來遞給方衍。那是上次一起去看球時他偷拍的照片,只有大半張臉。 方衍一看愣了下:“喲,長得跟銘如很像啊。不過沒她漂亮,太瘦了?!?/br> “你仔細想想,當年你看到的那個和我一起的女人,是她嗎?” 方衍拿過來看了又看,最后搖搖頭:“不大像。跟你在一起那個比這個胖一點,我感覺更像銘如。她就是許煙雨?她太瘦了,看著也有點憂郁,那個女生挺開朗的,跟你摟在一起笑的時候別提多漂亮了?!?/br> “那你就能肯定那個女生就是計銘如?我記得你們都說過,我在學校的時候和她接觸不多,我們看起來像情侶?” 方衍哈哈大笑:“你在學校的時候跟誰接觸多了。整天不說一句話,獨來獨往跟獨行俠似的。所以那時候知道你在戀愛我們都傻眼了,想不到你這樣悶sao的居然會早戀?!?/br> 霍子彥自己也想不到。聽方衍剛才的描述,他和那個女生實在很親密。挽著胳膊身體靠在一起,還去黑漆漆的電影院。那時候的霍子彥或許還青澀,但現(xiàn)在他還有什么不懂的? 如果當年他真和計銘如愛得如此之深,那現(xiàn)在為何一點感覺都找不回來了呢? 離開學校的時候霍子彥坐在車里盯著校門看了許久,總想在這里找回點什么。但很奇怪的是,這么多年他腦海里一直有零星的片斷閃過,卻從來沒有和學校沾過邊。 似乎從小到大任何一所學校,都沒有出現(xiàn)過。 他驅(qū)車回家,車開到門口的時候雨已經(jīng)停了。風吹來時卷著一陣青草香氣,他輕輕嗅了兩口,有些郁結(jié)的心情似乎被化開了幾許。 但他一踏進家門,那種感覺一下子又回來了。 客廳里計銘如坐著翻雜志,母親周雅言正在接一個電話。見他進來兩個女人同時放下手里的東西,沖他淡淡一笑。 明明很溫馨的畫面,最親的人母親,還有曾經(jīng)最愛的女人都在迎接他的到來,他卻覺得彼此都隔了一層迷霧,總想要試著將它揭開。 周雅言招呼兒子道:“這么晚才回來,等你吃飯呢。吃完飯試試衣服,你今天開會沒顧得上,銘如拿家里來了。” 周子彥看看計銘如,道了聲謝。 “這么客氣干什么,就快是一家人了。子彥一會兒吃完飯媽有東西給你看,你幫我參詳參詳?!?/br> 周雅言走在前頭進了餐廳,后面兩個小輩跟著,表情都很自然,仿佛今天下午什么也沒發(fā)生過。 吃飯的時候照舊是無話,只能偶爾聽到筷子與碗碟輕碰的聲音。 吃過飯后周雅言上樓去,留下兩個小輩在客廳里坐著。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閑聊著,可誰都沒有提到許煙雨。 大概十分鐘后,周雅言換了身衣服下來,手里還拿了點東西。她走到霍子彥身邊,往他眼前一擱:“看看吧,mama的作品,感覺如何?” 霍子彥接過那個文件夾,打開來一看見是一幅設(shè)計稿。還只是初稿,但一眼就能看出其中的亮點,再看看一旁的計銘如,顯然是為她度身定做。 “難得,您又重出江湖了。” 周雅言年輕的時候是設(shè)計師,當年她和丈夫兩人創(chuàng)立了唯尚這個品牌,從小打小鬧到名揚海內(nèi)外,其中她至少占一半的功勞。 丈夫去世后她接手生意,漸漸地不再搞設(shè)計轉(zhuǎn)而從事商業(yè)活動,居然也干得風生水起。讓人不得不感嘆這女人的頭腦是怎么生的,竟會如此聰明。 霍子彥一看這圖就明白了,贊了句漂亮后轉(zhuǎn)頭問計銘如:“怎么,又改主意了?下午的設(shè)計師不滿意?” 計銘如一聽心里直打鼓?;糇訌嵲谔裁炊疾m不住他。 本以為搬出霍母來就能說服他,現(xiàn)在看來是她太天真。她連許煙雨是干什么的都知道,這兩人到底發(fā)展到哪一步了? “我本來不想麻煩阿姨的,不過阿姨說訂婚禮要慎重,所以……” “是啊,一生一次的事情,怎么能不仔細呢。”周雅言拿過那個設(shè)計看了又看,“好久沒畫了,手都有些生了。不過我覺得不錯,有點找回年輕時的感覺了,銘如你覺得呢?” “您畫的當然好,就是太漂亮了,我以后恐怕都看不上別人的設(shè)計了?!?/br> 女人最喜歡別人夸她,無論真心假心?;糇訌┳谝慌钥茨赣H笑得開心,心里想其實計銘如也沒什么不好的,至少能她媽哄住,這也算是她的一個本事。 至于其他,她和所有的千金小姐一樣,其實也不算差。如果不是突然冒出來個許煙雨,他原本確實打算就和她過一輩子了。 但現(xiàn)在,他有點猶豫了。 只是這猶豫還不到說的時候。 那兩個女人聊了半天設(shè)計突然想起他來了,硬是把他推進更衣室換西服。男人的衣服總是簡單一些,他這一身也是請名家設(shè)計的,但比起計銘如來顯然是小意思。 他自己并在意,換了之后往鏡子前一站,略看兩眼就準備脫了。周雅言卻伸手攔住他:“讓mama再看看。真帥啊,小的時候你剛生出來時rou乎乎一團,五官都分不清楚,還一臉的濕疹,別提多難看了。沒想到現(xiàn)在,男大也十八變了?!?/br> 計銘如在旁邊陪笑,目光一直落在霍子彥身上沒移開。這個男人實在太帥了,像她這樣閱男無數(shù)的女人每次見了他依舊會有怦然心動的感覺。 一想到這個男人會成為自己的丈夫,計銘如覺得付出多少都是值得的。從小豆丁長到如今這么大,她這些年來心里只有這一個男人。不是沒有別的出色男人追求她,只是有了霍子彥之后,其他的男人都成了雞肋。 周雅言還在一旁感慨:“跟你爸年輕時一模一樣。” “我不及父親?!?/br> “誰說的?!敝苎叛蕴嫠苏骂I(lǐng),“你比他更帥。你爸那個年代比不上現(xiàn)在,子彥啊,mama一想到你就要訂婚了,高興得晚上都睡不著覺。真想趕緊抱孫子啊?!?/br> 霍子彥一點沒露心里的想法,只伸手拍拍母親的肩膀,提醒道:“這個事情還不急?!?/br> “不急嗎?” “您看上去也就三十多,真要生了孫子,回頭抱出去別人會以為是你的孩子?!?/br> “這孩子?!敝苎叛詻_計銘如一笑,指了指霍子彥的胸口。 當時兩個女人都覺得,這幸福的一刻會永遠持續(xù)下去。只是這世事總是變化太快。 ☆、第19章 受傷 許煙雨第二天去上班,是低頭貓腰進的辦公室。 結(jié)果那天早上黎夕有事情沒來,害她長了一口氣。 中午時分她在休息室吃飯,吃到一半同事范萱跑進來,急慌慌道:“煙雨,黎姐找你,好像挺急的?!?/br> 許煙雨放下飯盒就去找黎夕。辦公室里黎夕冷著一張臉,雙手抱胸走來走去。辦公桌上亂成一團,地下也散落著幾張設(shè)計稿。 “黎姐……” “煙雨這到底怎么回事兒?”黎夕一開口語氣就很急,“剛剛計銘如那邊的助理打來電話,說不用我們的設(shè)計了。你們昨天到底怎么談的,是不是她提的修改要求你沒有滿足?” “不是的?!?/br> “那是什么?煙雨我跟你說過,雖然我們搞設(shè)計的自詡為藝術(shù)家,實際上也就是養(yǎng)家糊口的,有時候必要的低頭是必須的,不能由著性子來?!?/br> 黎夕從見許煙雨的第一眼起,就知道這是個有藝術(shù)氣息的人。在對待作品上她時常很堅持,也曾幾次和她就某個設(shè)計發(fā)生分歧。她始終沒有完全商業(yè)化。 設(shè)計師這樣有時候還無傷大雅,可她作為工作室的老板卻不能由著性子來。賺錢才是擺在她面前的首要任務。 但現(xiàn)在,煮熟的鴨子飛了。 “你們昨天到底怎么談的,為什么計銘如不高興了?她提的修改要求很過分嗎?” “沒,她沒有提任何修改要求。事實上我待了沒多久就出來了。” “為什么?” 許煙雨無奈指了指自己的臉:“大概是看到我跟她長得像,所以不高興了吧。黎姐我早跟你說過,我不能出面,計銘如是千金大小姐,看到有人和她長得像一定會不高興?!?/br> 黎夕愣了愣,這才反應過來。 她怎么把這茬兒給忘了。雖然兩人的風格大相徑庭,一個小家碧玉一個大家閨秀,但單從五官來講,她們確實像。計銘如大概是被她這張臉嚇著了。 “她看到你什么反應?” “愣了下?!?/br> “后來呢?” “后來她說改天再談,我就走了?!?/br> “就這樣,沒說別的?” 當然有發(fā)生點小插曲,比如霍子彥,但她不打算說出來。 “嗯,就是這樣,我當時就覺得不妙。她肯定不會要我們的設(shè)計了。她們那邊電話里是怎么說的?” “說有了更好的設(shè)計,聽說好像是計銘如的未來婆婆親自設(shè)計的。她婆婆你知道是誰吧,弘逸的當家人,從前唯尚的首席設(shè)計師。已經(jīng)封筆很多年了。這次為了未來的兒媳婦,居然重出江湖?!?/br> 許煙雨咬著唇?jīng)]說話。周雅言的臉躍然于眼前。從前她對自己不錯,經(jīng)常給她好吃的,還會送她小禮物,有時候霍子彥不理她周雅言還會幫她說話。那時候她真覺得自己命很好。 她出國念書的錢也是周雅言給的,甚至法國都是她鼓勵自己去的。她說她有設(shè)計的天賦不應該浪費,所以主動出資負擔了她大學三年的一切費用。 可是不知從什么時候起,她和霍家就斷了聯(lián)系,和周雅言也再沒見過面?,F(xiàn)在她找到了趁心的兒媳婦,大概永遠也不會想起她來了。 黎夕還在那里糾結(jié):“不行,我不能就這么放棄。這次的案子對我們太關(guān)鍵了,如果沒有這筆錢,工作室能不能開下去都成問題。我得再去找找計銘如?!?/br> “算了黎姐,周雅言都出馬了,我們沒有希望的。我不認為我的設(shè)計能比得上她?!?/br> 黎夕剛拿起包,聽到這話愣了下:“你怎么知道計銘如的婆婆叫周雅言?” “我之前在弘逸工作過。” 黎夕眼里閃過一絲光芒,但很快又隱了下去。她匆匆往辦公室門口走:“不管怎么樣都得試試。計銘如的訂婚禮肯定不止一套禮服,咱們就算做不成主秀,也得想辦法讓她穿一穿。就算一分錢不給,可要是讓人知道她穿了咱們設(shè)計的衣服,工作室的名聲就打響了?!?/br> 說完她打開門頭也不回出去了。許煙雨看了十分無奈。 可黎夕斗志昂揚地出去,到下班時分又垂頭喪氣回來了。她跑了一下午,別說跟計銘如談談,根本連對方的面都沒見著。秘書和助理來來回回就幾句話,計小姐不在,計小姐很忙,計小姐在開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