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全部魚都被木葉以最低價銷售一空，魚店老板留著寬面條淚道：牡丹燈籠一直留在閻王大人鞋里啊。

    這條信息無效，木葉臉色已經(jīng)變成鍋底那般黑了。

    一通亂找之后，我們只剩下最后一個貓小姐的信息了。貓小姐是鬼府的全民偶像，是鬼盡皆知的歌手，就連閻王大人也是她的超級大粉絲。她長著軟萌的貓咪耳朵，聲音也如深谷黃鶯一般清脆。甚至有鬼把她的聲音比喻成清晨沾了露水的李子，忍不住咬一口，脆嫩清爽。

    我和木葉拜訪了貓小姐的住所，她正巧在家，貓本來就是夜行動物，而且鬼本來也不需要睡眠。

    她打開門，還未褪下演出服，華麗的妝容以及粉嫩的裙裾。

    我作揖：“深夜拜訪，實在是打擾了?！?/br>
    貓小姐溫柔笑道：“不礙事，我正巧睡不著。阿渡大人，木葉大人，請進，喝花茶還是綠茶？”

    我和木葉異口同聲：“綠茶?！?/br>
    貓小姐嬌滴滴笑著：“還真是同一種口味啊?！?/br>
    她一邊為我們斟上熱騰騰的茶水，一邊寒暄：“真是好久不見了?！?/br>
    我們和她是舊相識，應(yīng)該說，當(dāng)時還是木葉給她介紹到鬼府居住，所以閻王大人懼怕木葉的原因還有是：害怕木葉給他最心愛的貓小姐打他的小報告。

    不過，閻王大人最心愛的難道不是錦鯉大人嗎？

    對于這種八卦，我向來是搞不清楚的，最后得出一個結(jié)論：男人都是朝三暮四。

    木葉喝了茶，臉色也緩和了許多：“貓小姐，你還在尋找嗎？”

    其實貓小姐前世就是一只貓，據(jù)她說，當(dāng)時世道不好，世人更是愛狗勝過愛貓，流浪貓不計其數(shù)。她當(dāng)時實在是餓的受不了，偷跑入一戶人家想尋找吃食，但又不敢被人發(fā)現(xiàn)，不然一定會被活活打死的！她就這么提心吊膽尋找著，忽然發(fā)現(xiàn)木板地上放著一碗澆了醬油的rou末炒飯，她哪里忍得住，當(dāng)時就狼吞虎咽吃起來。吃到一半，不知從哪跑出一個小毛孩子，她很害怕，急忙跑了。結(jié)果一天，兩天，三天，每天，那里都放著一碗色香味俱全的醬油飯，由于饑寒交迫，她只能壯著膽子上去偷吃。而那個小孩每次都在身邊靜靜看著她，目光柔和，也不吵鬧。

    時間一久，貓小姐就發(fā)現(xiàn)自己對這個小孩沒有警惕心，甚至還會想討好他。忽然有一天，貓小姐在偷吃的時候被仆人抓個正著，她被打得遍體鱗傷，身上骨頭不知道斷了多少處，大概，是要死了吧？

    而那個孩子終于找到了貓小姐的所在，抱著她血跡斑斑的貓身就痛哭失聲，眼淚啪嗒啪嗒落了貓小姐一身，陷下深淺不一的水窩子。

    貓小姐心想：可真是奇怪的人，為什么會為一只貓哭呢？

    好像，隱約間能夠明白，這種感情的強烈了。

    然后貓小姐就變成了現(xiàn)在鬼怪模樣，或許是人類的情感幫助她渡過了困的階段，得以新生吧？但是，又有誰能解答呢？

    然而貓小姐就在鬼府一直等待，一直尋找那個，曾經(jīng)賜予她溫柔的人。

    貓小姐對木葉道：“每個人都有值得自己等待的人，木葉大人也有，對吧？”

    木葉默不作聲，倒是我提問了：“貓小姐，我們此番前來是想詢問牡丹燈籠的下落。”

    貓小姐驚訝道：“我還以為你們早拿到了呢，閻王大人，這次又忘記給你們了嗎？明明，明明就放在他口袋里了呀?！?/br>
    “啊？”我被繞暈了，心想這是怎么回事。

    木葉怨念的氣息已經(jīng)隱藏不住，我們匆忙向貓小姐告別，深夜闖入地府。

    罪魁禍?zhǔn)住愅醮笕苏N著二郎腿剝瓜子吃，見我們來，手一抖，險些要把瓜子殼也吞下去。

    他道：“怎，怎么，沒找到嗎？”

    木葉上前去抓住閻王大人雙腳，像是抖落玩具一樣使勁搖晃。咕咚一聲，一枚火球就從閻王大人口袋里滾了出來，這不正是牡丹燈籠嗎？

    于是木葉松手，閻王大人就這么直勾勾得頭著地。落地之前，他也發(fā)出一聲驚嘆：“呀，居然在這？”

    木葉用眼神殺死了死不悔改的閻王大人，忽然有鬼差闖入，大聲喊道：“大，大王，我查到是誰散布泡河水能投胎的消息了！”

    閻王大人吃痛道：“誰這么膽大包天？”

    鬼差欲言又止：“正是，正是錦鯉大人?。∷谴嫘南雸髲?fù)大王，擾亂鬼府秩序吧？”

    閻王大人眼前一亮：“啊，沒料到錦鯉居然默默在暗地里關(guān)注著我，你們別插手這事，不能辜負她對我的一番愛！”

    于是閻王大人磨拳搽掌，準(zhǔn)備著新的一輪告白方式。

    而我和木葉帶著三寶，還有被玩|弄得奄奄一息的負重童子，心滿意足離開了鬼府。

    ☆、第22章 【春節(jié)1】

    木葉把負重童子身上的大包小包卸下之后，就給錢打發(fā)它離開。因為木葉有個怪癖：凡是過年，閑雜人等不得入內(nèi)，入侵者，死死死死死！

    要說前幾年，我們都做了什么，那又得好好回憶一番了——

    某大年三十的晚上，木葉做好一桌豐盛的年夜飯和我一起享用，結(jié)果被偷溜進來的妖怪胡吃海喝，僅僅在木葉調(diào)醋的期間就吃了個精光！

    隨后被木葉扔進大鍋里狠狠煮，險些變成一道美味的妖怪湯。當(dāng)然，它能死里逃生的原因是：妖怪怎么煮都死不了，而且rou質(zhì)太老了。

    某大年三十的晚上，木葉謹慎看好外面豐盛的年夜飯，并且像是母雞護崽一樣把我裹在長袍之下，生怕那些偷溜進來鬧事的家伙喝醉了酒，順道也把我扛在肩上帶走，隨之獻給伯夷山的好色山神。

    這群無惡不作的家伙啊，我如是想。

    果不其然，又有一群鬼鬼祟祟的妖怪偷溜進來，剛爬到椅子上打算吃，就發(fā)現(xiàn)腳下的椅子憑空斷開，底下像是觸發(fā)了機括一般，升上來一口熱水沸騰的大鍋。妖怪們哀嚎一聲，落入其中，濺起水花萬丈！

    這次的木葉準(zhǔn)備把妖怪從那一年煮第二年，他一直認為煮不爛是因為時間還不夠長。

    某大年三十的晚上，木葉在門口掛上牡丹燈籠，貼上對聯(lián)，裝作喜慶過年的樣子，實際上他早已把年夜飯的位置轉(zhuǎn)移到了深山某座神明的廟宇之內(nèi)，而等待妖怪們的只有那一口巨大無比的熱鍋。

    于是這一年，我和木葉回到家時，只看見了一只只落入圈套的奄奄一息的妖怪。

    甚至還有妖怪把這個故事流傳至現(xiàn)世，被世人編成：“年夜飯，熱鍋湯，咕咚咕咚。煮妖怪，煮豺狼，咕咚咕咚。煮湯圓，保團圓，咕咚咕咚，年夜飯，年年嘗?！?/br>
    世人把這首詩當(dāng)作年夜飯祭祀妖怪的曲子，在北方邊塞地區(qū)幾乎是耳熟能詳，當(dāng)然，這是幾年前的故事，現(xiàn)在又變成什么養(yǎng)，我也不得而知了。

    我唏噓道：“真不知道這些家伙今年又要做什么?！?/br>
    木葉神色如常：“或許應(yīng)該把他們切成小塊再燉湯吧，或許那樣能煮爛一點。”

    聚集在家中的妖怪們，集體打了一個哆嗦。

    沿路亮起了類似燭火一樣的火光，近看又像是無數(shù)黃明螢火聚集在一起鋪就的光路，直直抵達家的方向。

    木葉憂心忡忡，似乎發(fā)現(xiàn)了異樣。

    我也憂心忡忡，似乎發(fā)現(xiàn)了什么可怕的事情。

    這種，類似討好意味的裝飾品，難道是……

    果不其然，我推開家門就看見那些簇擁在廳堂里面的妖怪們。

    我和木葉面面相覷，一時間竟無言以對。

    鬼混老從眾妖怪里走出來，抬頭挺胸道：“恭迎木葉大人回來?！?/br>
    我懷里的雪狗滾落到地，代表我出聲：“喵！”

    木葉面色發(fā)黑，喊道：“都給我，滾出去！”

    眾妖怪瑟瑟發(fā)抖，誰也不敢先放一個粉紅香屁來緩和氣氛。

    我扯了扯木葉衣角道：“不如今年就一起過年吧？”

    實在是因為時至年關(guān)，再怎么趕一時半會也趕不走，還不然慷慨一些，邀請它們一同吃年夜飯。而且原先也是我們疏忽，居然讓鬼混老看家，他這個吃里爬外的家伙，一看見妖怪送禮就腿軟了，不放進來就怪了。

    木葉好像也察覺到這個問題，無奈嘆了一口氣。

    于是原本可憐兮兮的妖怪們，頓時歡呼雀躍，如蒙大赦。

    而我和木葉則是頭疼欲裂，趁著下午時間及時掛好風(fēng)音還有牡丹燈籠，這兩件事物一左一右懸掛在檐角，大小不一，毫不相稱，卻有著難以言喻的曼妙風(fēng)味。

    今晚就得好好置辦年夜飯，這可難倒了木葉，而且是這么多胡吃海喝的家伙，幸好有擅長廚藝的紅傘女幫忙，不然的話，可真是遭殃了。

    我望著紅傘女頭頂上漂浮的那把透明的艷紅紙傘，腦海內(nèi)浮想聯(lián)翩。

    據(jù)說紅傘女生前是某制傘坊的千金，她繪在傘面上的畫栩栩如生，就好似能從畫里走出來一般，和傳說‘葉公好龍’有的一拼。相傳很久以前，紅傘女畫了自己的畫像制成紙傘，自她死后，這把傘流傳到民間，由于畫工上乘，雖然不實用，但也真心是惹人喜愛，后被某書生買走。那個書生見畫上的紅傘女嬌憨可人，對她朝思暮想，夜不能寐，于是得了相思病，躺在床上奄奄一息。

    某天，有名游歷山水的和尚途經(jīng)此處，見書生這幅憔悴樣，于心不忍，便告訴他，只要書生取了百家米制成飯菜擺在傘面前，再輕聲呼喚畫中女子，沒準(zhǔn)會有不可思議的事情發(fā)生。于是，書生照做之，紅傘女從畫中出來，與其結(jié)為夫婦，恩愛百年。

    當(dāng)然，這僅僅是我道聽途說的版本。至于真相如何，連紅傘女都不肯說。

    忽然，我感覺到一道令人毛骨悚然的視線?；仡^望去，正是以長頸女為首的妖怪們對我殷切招手，這可是人間怪誕故事專屬的派別?。?/br>
    我忍不住渾身顫抖了一下，苦笑朝他們走去。

    長頸女施施然縮回自己的脖子，眼冒金光道：“阿渡大人，在現(xiàn)世可是有守歲的習(xí)慣？”

    我點點頭：“正是，今晚需要熬夜等到黎明，午夜十二點還有煙火大會?！?/br>
    一眾妖怪聽得如癡如醉，異口同聲道：“竟是如此有趣！”

    長頸女道：“那豈不是可以說一個晚上的鬼故事？好似夏日祭一樣?！?/br>
    手執(zhí)紙扇，赤面獨目的露神道：“不然不然，我以為啊，是應(yīng)該玩一個晚上的麻將！”

    鬼混老趾高氣昂道：“你們這些庸俗的妖怪，人類守夜可都是玩賭博游戲?。　?/br>
    沒等說完，廚房里正在忙活的木葉就高喊一聲：“開飯！”

    先前還在討論守歲事宜的妖怪們，此刻都你爭我搶，齊齊圍坐在那一張足有兩米寬的楠木圓桌上。

    桌上擺滿各色山珍海味，一些珍奇的食材還是妖怪們從各自的山頭取來，特意供奉給木葉的見面禮。菜肴的清香糾纏繚繞成一團霧層，熱氣騰騰，看得人垂涎三尺。木葉手拿長鏟，徐徐撥開霧氣，云淡風(fēng)輕道：“如果想吃，就得選一道菜，講一個相關(guān)菜色的故事，算是你們不請自來的懲罰?！?/br>
    妖怪們垂頭喪氣，沒想到在食欲噴張之時，還得自己忍耐，木葉大人，果然是名至實歸的腹黑君啊！

    不知大家可否記得無名火紅以及藍，此時他倆正爭先恐后要說故事呢！

    紅體內(nèi)的火焰忽的暗淡下來，焰苗隨風(fēng)躍動，像是不斷擂動血脈一般，它故作神秘道：“諸位大人，可曾聽說過餃子的故事？”

    木葉饒有興趣：“哦？愿聞其詳?！?/br>
    一眾妖怪屏息以待，對此次講食物故事的游戲，正是興趣盎然。

    紅忽然壓低聲音，四周光線暗了下來，像是圍爐光輝一般，所有光線盡數(shù)籠罩著它，正是講故事好氛圍！

    它有板有眼道：“相傳在鬼府，曾經(jīng)有過不能被降服的野鬼！”

    “竟然是野鬼？”

    “啊，略有耳聞，莫非是有內(nèi)情嗎？”

    “著實有趣呀，這可許久未曾聽說過了！”

    一眾妖怪的八卦心起，興致勃勃討論著相關(guān)的信息。他們這般舉動，都歸功于平日太寂寞了，以至于現(xiàn)在發(fā)展成上一個山頭剛發(fā)生過的事，下一個山頭早就討論過了，但對于不為人知的內(nèi)情八卦，還是蠢蠢欲動想要窺探，這點和現(xiàn)世的人們并無兩樣。

    說起野鬼，倒是一個非常有趣的存在！不屬于死去的世人，也不屬于活著的世人，是一個偶然進入鬼府卻不肯遵守鬼府的規(guī)矩，好好居住的半鬼！由于這類人非常棘手，一般都是在現(xiàn)世犯下滔天大罪卻死不悔改誤入鬼府的，不能算是活人，也可能說是偷渡客，總之他們沒有鬼府的身份，卻因在現(xiàn)世逍遙法外，或者有極大的怨念，以至于到了鬼府也不肯乖乖聽人命令。

    木葉道：“倒是有聽說，當(dāng)年野鬼的猖獗，連一貫有手段的錦鯉大人也被氣走了，而她離開的真正原因卻也不是因為閻王大人偷看她洗澡。”

    一眾妖怪異口同聲道：“有趣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