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4章 要做專業(yè)的好兒女
“覺得奇怪吧?” 云爸爸望了一眼攙扶在旁的沙南通,淡然一笑后繼續(xù)說道: “這個李醫(yī)生,當年給云鋒母親做過治療,給云鋒也做過手術(shù),當年云鋒那救命半小時就是因為她奶奶發(fā)現(xiàn)得及時,送來醫(yī)院,李醫(yī)生連號都沒讓我們掛就推進了手術(shù)室,才有了你能和她在一起的今天?,F(xiàn)在,又輪到我了?!?/br> “那李醫(yī)生真是值得信賴的好醫(yī)生,可是,叔叔,您究竟,究竟怎么了?” 沙南通吶吶地問道。 “肝癌晚期,李醫(yī)生說,最多三個月了?!?/br> 云爸爸嘴角翕動,似笑非笑地吐出了這句判決性的話。 盡管剛剛在診所李醫(yī)生和云爸爸的對話已經(jīng)讓沙南通猜到了一些可能,但這樣明確的病情和存活時間突然擺在了面前,他還是愕然不已。 “沒事,孩子,我早就做好了心理準備,其實,你們上次回來,我就已經(jīng)感覺到疼得不能忍,開始打杜冷丁了。現(xiàn)在,很希望你們能把婚事往前提一提,就按李醫(yī)生說的,提到十月一吧,這樣也好說,不會讓我女兒和兒子起疑。我希望,你們高高興興地把婚事辦了,否則,我這一走,今年你們按習俗是不能再辦喜事了,可就把你們給耽誤了?!?/br> 云爸爸平靜而緩和地說道,就像在給沙南通安排著一件平常得不能再平常的事。 沙南通說不出話來,作為一個完全成熟的男人,他完全理解眼前這位同為男人的父親對親人隱瞞病情獨自面對病痛和生命里最后一段時光的留戀與煎熬。 他微低著頭,將淚光含在了路燈投射不到的暗影中。他的心疼,為云爸爸,為云鋒,為這一家子,但卻又無可奈何。他強自按捺住起伏的情緒,靜下心來,抬手伸進鏡片,擦拭了伏線般帖伏在眼圈下的淚漬后,抬眼望著云爸爸柔和而堅定地道: “爸,您放心,我和云兒,一直以來,情堅意厚,志同道合,云兒交給我,我這一生,都會待她始終如一,不會有二心的,我也會把我能給的,都會給她,與她不離不棄,讓她開心、幸福?!?/br> 云爸爸被準女婿這聲”爸“給震了震,繼而聽到沙南通這一番發(fā)自肺腑的表白,忍不住笑里含淚,握著沙南通的手也說道: ”南通,那就謝謝你了,我的女兒,我知道,她善良、柔弱,卻有一顆不安分的心,你要多擔待些,她能和你一起,有你在她身邊一路陪伴,也是她的福氣。我相信,她會成為一個好妻子,好母親,也會成為你的父母親的好兒媳的,只是,對她不要cao之過急,慢慢來,讓她慢慢地將重心轉(zhuǎn)到家庭中來。凡事,都要給她一個過程,她是大事小事都藏心里自己擔的人,你一定要多關(guān)心她,讓她的后半輩子,覺得自己是有依靠的,不是一個人的?!?/br> ”爸,您放心,我知道的。我和云兒這么多年,她什么樣的性子,我都清楚,她是個堅強上進的女孩子,也溫柔善良,總是替人著想,我自然會凡事都替她考慮周全,不讓她受半點委屈?!?/br> 沙南通聽得心里滿是淚,卻依然隱忍著哽咽說道。 ”好,好,好,只要你們相互愛護,彼此珍惜,好好地把日子過好,我也就沒什么不放心了。也不用都依著她,該讓她擔待的也要讓她獨立起來。總之,我的女兒,就拜托你了?!?/br> 云爸爸的重托,在沙南通,有如泰山,但他,是欣然接受。 ”最后,就請你不要告訴她,現(xiàn)在我的情況,就只有她mama知道,其他人一概不知。我不想讓他們知道,也不僅僅是不想讓他們跟著擔心,其實也是不想活在他們的提醒中,這樣我心里也難受?!?/br> 云爸爸交待道。 ”爸,您就沒想過要做手術(shù)嗎?我們帶您到省里的腫瘤醫(yī)院做手術(shù),也許結(jié)果會好些呢。“ 沙南通轉(zhuǎn)而問道。 ”不了,我問過李醫(yī)生,他也幫我咨詢過省醫(yī)院的專家,說法都是保守治療痛苦會少一些,手術(shù)化療太痛苦了,我不想受那份罪,主要是錢花了,效果也好不到哪里去,生死有命,由它去吧?!?/br> 云爸爸長嘆一口氣,緩緩說道。 肝癌啊,發(fā)現(xiàn)就不會活著超過半年。他心里有數(shù),他身邊就有過一個老師,當年喝酒過量,疼得受不了時被送進醫(yī)院,也是肝癌晚期,不到一周送回了家,三個月后便拋下一個將近十歲,另一個剛過十歲的女兒撒手人寰。 他到了現(xiàn)在,也不怕死,就怕不得好死了。前些年他的那位胖乎乎的老同事,上午還來辦公室開會,笑嘻嘻的,中午開著摩托車在回去的路上不小心摔了一跤,便再也沒起來,下午就成了一張黑白照片掛在了客廳靈堂的墻上。他記得當時自己去老同事家祭奠時,心里就想,死不知何時會到來,但能這樣猝不及防地毫無痛苦地走了,也算善終了。想不到今天,自己不知是否能奢望到那樣的一了百了呢? 他如今,沒什么放不下的: 女兒有了可靠的人結(jié)婚,小兒子上了大學,自己總是能自立起來的,妻子身體健康,有兩個兒女,也能過完她該過的日子。至于老家的老母親,他雖有內(nèi)疚,但也只能來世償還了,兄弟姐妹們也都一一成家,都有各自的路,活著時他也無法cao太多的心,更別說這一走,也就在那邊等著他們了吧。 眼前他最大的心愿,便是女兒的婚期不能再往后拖了。他不想因為自己的身體耽誤女兒的好事,他也很想?yún)⒓油昱畠旱幕槎Y,履行完一個完整的父親的對女兒的責任后再離開,那時候,也還能再見到小兒子,那也就都放了心了。 沙南通聽到云爸爸對自己病情的判斷和治療決策,也不知該說什么,心里想著回去就給廣州的李云河電話,讓他給找人問清楚,無論行與不行,他總是要為此盡力的。甚至,他抱著僥幸的心理,想,萬一行了呢?或者說,哪怕延長一個月,一個星期,都是可以的。 云爸爸則很滿意今天與準女婿的同行,仿佛這一次,是徹底地放了心,將女兒交接到了該接受的人身上了。 “爸,南通,你們?nèi)ド⒉皆趺匆膊唤猩衔夷???/br> 云鋒一聽見大門的鑰匙開門聲,便跑了出來朝著剛一只腳跨進門廊的父親和緊隨其后的沙南通嗔怪道。 “呵呵。我們就是出去走了走。好了,你們聊。我先回房休息了?!?/br> 云爸爸朝著女兒一笑,簡單解釋了一句,便推辭著進了客廳回自己房間休息。 “南通,我爸叫你去的?” 云鋒調(diào)皮地一笑,從鞋架上拿出一雙拖鞋擺放到沙南通腳旁問道。 “嗯。你那會在洗澡,我就和爸出去了一趟,剛吃完飯,散散步嘛?!?/br> 沙南通一手扶墻低頭換鞋,自然地回答道。 “爸?你說,我爸?” 云鋒本也是個細心人,一聽沙南通對她的父親的稱號,從“叔叔”變成了脫口而出的“爸”,也是吃驚。 “嗯,怎么了?” 沙南通明知她的疑問,卻故作平靜地反問她。 “哦,你什么時候改口的?我都不知道?!?/br> “是沒經(jīng)過你同意,你不會介意吧?” 沙南通微微笑道。 “當然不,只是……” 云鋒想到那沙南通是不是也得管母親叫媽了。 “云兒,我們是一家人,無論是我們誰的爸爸mama本就是我們的爸爸mama,不是嗎?” 沙南通換好了拖鞋,借著攙扶云鋒肩膀時順勢將她摟在了懷里,動情地說道。 只是,云鋒并不知道,說這話的時候,沙南通的眼里,蓄滿了淚。等到他們從擁抱里分開時,她看向他的眼里,早已是淚洗后的清澈和深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