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9章 親臨者與觀看者
他便是這樣看著她嬌弱而又端正莊嚴(yán)地走了出去,直溜溜的背影不知是留給他的一個休止符還是一個暫停號。 他想張口問她一點(diǎn)什么,可她從未遮掩過什么,對她自己的心,對他的心,都一直明白地表達(dá)著,從昨天她見到他的第一瞬間開始,直到她這留給他的最后一瞬間,他也懂。 可看著她的背影隨著關(guān)門聲最后與他隔在了門內(nèi)門外兩個世界,他的心里仍是被絕望擊倒,整個人軟綿綿地支撐著挪移了兩步后,終于栽倒在床上。 她木然地邁著步子走出了房間,木然地順手帶上了房門,將他留在了看不見的身后,可他,仍在她的心里,他們都早已是彼此的一部分,切割掉對方,便等于讓自己殘疾,這一次的相見,她很清楚地看見了這一點(diǎn),但盡管如此,此刻的她卻并沒有絲毫的高興,也無法釋然,反而愈發(fā)地走得艱難,腳步如千斤重。 沒有誰能知道她是有著多大的勇氣和力量如此干凈利落地走出他的視線的,也沒有誰能體會到此刻她心里的如凌遲般的絕望,盡管她不斷地用充滿希望的生活和未來來誘引自己,但她和他的感情未來,似乎卻是不可阻擋的絕望。 這種絕望感,便是那日里放下電話后她躺在床上出不了聲地流淚時的絕望是一樣的。 她又一次仿佛是《海的女兒》里那條為了愛而在老巫婆那里用自己美妙的聲音換取了上岸的雙腳,每走一步都如刀割的美人魚,只是她沒有如美人魚公主迎著初升的陽光化成泡沫消失,而是迎著陽光更真實(shí)地體會到這個絕望而沉重的自己。 她其實(shí),寧可自己在陽光下化作泡沫,消失。 但,很遺憾,她的生活仍要求她真實(shí)地在陽光與黑夜的交替中繼續(xù)存在。 難道,正是生活,看出了她的一顆心都被愛情盛滿,需要她空出一些空間來,去換取人生里更多的其他的愛么? 但其實(shí),也許,生活只是在用曲折讓他和她有機(jī)會更深刻地品味到愛的真諦,完成愛情的升華,也提醒著他們繼續(xù)前行的腳步,邁入到更寬廣的愛的世界里吧。 裹夾在廣州火車站熙熙攘攘的人群里,她幾乎迷了方向,但火車站豎立著的藍(lán)底白字的指示牌還是讓她朝著回樺城的方向一步步離近。 她并不知道,他在她關(guān)門的一剎那,那么絕望地栽到在床。 她也不會知道,他又因?yàn)槊腿婚g醒悟過來的對她的擔(dān)心而迅速起來,電話李峰,讓李峰開車一路跟隨她來到火車站,在人群浮動的頭頂間與她亦步亦趨,直至看著她最后檢票進(jìn)站,聽著進(jìn)站大廳里的廣播說著她的這一趟列車進(jìn)站、停止檢票。 她也不知道,他最后抬著手腕比對著列車開出站的時間,想象著她提著行李包驗(yàn)票上車,找到座位,甚至如同就在眼前般看著她一樣,想著她將行李包舉起,放入頭頂?shù)男欣罴?,而后施施然地坐下,繼而單手托腮地面向窗外,在列車的行進(jìn)中昏昏然地眼睛閉一會再睜一下。 從此,他對她的關(guān)心與呵護(hù),都是要這樣地在想象里完成嗎?他惶惶然地從人群中回到了李峰的車子里。 “怎么樣?送走了嗎?” 李峰關(guān)切地望著他問道。 他點(diǎn)點(diǎn)頭,又搖搖頭。她是走了,但他送了嗎? 李峰無奈地?fù)u搖頭。 李峰能看出來自己這位兄弟和云鋒的情深。 倘若不是他自己的兄弟如此,李峰還真不知道這世界上存在著這樣深情執(zhí)著而又純粹的愛情。 關(guān)于愛情,如李峰般,更多地和過日子聯(lián)系在一起,就如同當(dāng)年他們班搞燒烤活動時,他告訴云鋒說的那樣“想不了那么多,能娶個媳婦回家過上好日子,他就心滿意足了?!?。 他也的確那樣做的,畢業(yè),找稱心如意的工作,找女朋友,談戀愛,然后分手,然后想著再找一個合適的,結(jié)婚,生子。他不愿多折騰,尤其是看著旁邊的兄弟那痛不欲生的凄慘樣,他更是對所謂的愛情望而卻步。 作為普通人一枚,他想要的,就是平淡如流水的日子,過得去的,冒著些活氣的,他在外賺錢養(yǎng)家,老婆相夫教子,讓他這個從小就在水田里打轉(zhuǎn),好不容易上了大學(xué)脫離了看天吃飯的泥腿子能過上電視里說的“老婆孩子熱炕頭”的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生活,便是他最大的希望。 他也不能說兄弟和云鋒之間的這種對愛的追求是瞎折騰,相反,他倒是覺得,兄弟和云鋒恰恰是愛情本身所選擇的愛情代言人,讓這世上的人都從他兄弟和云鋒的相愛中,來明白愛情究竟是什么,也由此而向世人昭示著真正的、深刻的、純粹的愛情是存在的。只是,如他這樣的俗人,是個觀看者,不是如他們般的親臨者。 坐在副駕駛位置上的沙南通自然不會去揣摩李峰的心思。他一只手撐著太陽xue,雙眼微閉,不知是睡著了呢,還是疲憊得不愿睜眼看這看不見他的云兒的世界。 此時的云鋒,也正如沙南通所想象的那樣,單手托腮,面向窗外,看起來是一副昏然欲睡的樣子,心里卻是被這一場見面再度掀起來的平日里好不容易壓下去的傷痛。她別無辦法,只能聽任胸腔內(nèi)的那顆心如同放在攪拌機(jī)里被切碎、攪拌地疼痛。她已經(jīng)對這樣的疼痛習(xí)慣了,習(xí)慣得不需要用手捂住心口了。 她不知道田微微怎么知道她的車次,竟然早早地在了出站口等她。她本想一個人打個三輪就回住處睡覺去,她眼前最思念的,莫過于她住處那張床了。 是的,在她此時的心里,此時能唯一令她覺得能完全擁有,也無比強(qiáng)烈地想要擁有的,便是那張能永遠(yuǎn)在她離開時便靜靜地等著她,回來時又靜靜地承受著她,與她相守相依的床了。多少年后,她都一直對她睡的床尤為地珍愛。 不過,看到田微微的那一剎那,她也同樣體會到了陽光下的溫暖,不像她早上走在酒店的過道里時,腳踏過的落在走廊里的陽光,涼涼的,生冷得直透脊梁骨。列車一路里,她也都似乎被這黃慘慘的日光禁錮在寒冷的冬季里。 她又被田微微強(qiáng)拉去餐廳吃午飯,不是從前她和他去過的樺城一味,而是新開的一家特色餐廳。 她勉力地吃了一小碗飯,但似乎清炒油麥菜也太油膩了,她忽然肚子疼起來,捧著肚子便去了廁所,回到座位便食欲全無。她的腸胃炎,又犯了。#x767e;#x9540;#x4e00;#x4e0b;#x201c;鄉(xiāng)野孤兒#x722a;#x4e66;#x5c4b;#x201d;#x6700;#x65b0;#x7ae0;#x8282;#x7b2c;#x4e00;#x65f6;#x95f4;#x514d;#x8d39;#x9605;#x8bfb;#x300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