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章 脆弱與歡笑
“我還可以繼續(xù)上課嗎?” 云鋒臉上也恢復了調皮和輕松。 “洗耳恭聽?!?/br> 沙南通微笑著看著她,很真誠地應道。她若不說,對著此刻就一覽無余地呈現在眼前的這農村的現狀與農村人的生活,他也是無法如此思考的。 “那,那我就說了啊,你可真的不要嫌煩??!” 云鋒拉著他一只耳朵的耳垂嬉笑著說道。 “嗯。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歷史書?!?/br> 他也嬉笑道,但眼里是有著對她的愈發(fā)的愛慕之情。 且不說她說得很是如此,便說她有這樣一顆心,也是非一般人所能想的吧。她現在就像一個天生丹田之氣充足的人,只是欠缺高手來指導她如何將這天生蘊藏的丹田之氣發(fā)揮出來,成為行動的力量。他現在也還不足以能完全帶得起她,但他相信,他和她一起努力,生活,社會,他們的人生,總有一天會教會她,讓她找到她該有的力量之器的。 云鋒望著他嘻嘻一笑,便又繼續(xù)她的表達: “其實人真的是最重要的。為什么我們在學歷史上就常常提到‘小農意識’這個詞,我一直是稀里糊涂的,現在,才愈來愈明白了。你看,這周圍搭建起來的肥料蓬,這磚瓦的倉庫,這老舊的豬牛圈,都是因為生存為目的的生活所需而去做的,倘若讓村里的人們去預判什么,去承擔什么,是很難的,一來預判是需要有見識后才能去預測判斷,可村里的人,若不是有的去打工有了些城市里的見識,有的因為城里的信息隨著地區(qū)發(fā)展中的人們的經濟交往而滲透了進來,那就更是從生到死,幾乎都難以邁出多大的圈去,哪里來預判呢?能做好眼前的收成,按照一代代人過去的耕種經驗來保住肚子不被餓到已經是了不起了,而要承擔風險,那是得有承擔風險的資本,這些質樸的村里人,他們的質樸并不足以抵擋天災人禍的風險的,因此就更局限于自給自足的小農經濟式的生活形態(tài)中,這便是小農意識了吧。” “國家從建國開始便要大力發(fā)展工業(yè),在發(fā)展工業(yè)經濟的時候,又因為國情難以顧及到農業(yè)、農村和農民,甚至不得不以農業(yè)貼補工業(yè),這就更讓村里人的心思不能安住在自己立足的土地上,而是心猿意馬地膜拜著城市里的繁華而看低了自己手中所擁有的山土里的寶藏了。幸好,留下來的人們是勤勞而不妥協的,出去了的人們又始終是熱愛自己的鄉(xiāng)土的,社會也開始對農村更多的關注,留下來的人里,那些新生的熱血便開始了他們自己的探索,比如說李云峰,因此,我是從小和著他一起長大,切身體會到他的不容易的,也就愈加心疼他和他的家人,又愈加敬佩他和他們了。也許,鄉(xiāng)村的希望,便是在他和他們的身上吧?!?/br> 云鋒能感覺出在經濟發(fā)展中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的自然規(guī)律在人心和欲望中的作用力。 “經濟發(fā)展是有周期的,但無論什么樣的周期,都一定是在向前發(fā)展,而不會倒退,這是毋庸置疑,鄉(xiāng)村和村里的人們總會有一天便不再羨慕城里人,甚至會反被城里人羨慕,他們生活在綠水青山中,卻并不缺乏對最新信息的了解和把握,也懂得在保護好生態(tài)的基礎上做自己喜歡的事情,提高生活質量。只是,這樣的憧憬的實現,需要一個過程吧?!?/br> 云鋒說著,又低頭沉思了一會,莞爾一笑道。 ”科技,讓科技進入鄉(xiāng)村,信息就能觸達,憧憬就能實現。“ 沙南通深思片刻,回答道。 “嗯,是的。不過,想我雖然出生農村,卻其實并未真正浸入農村生活的摸打滾爬中。出生農村,卻飄在農村之外,有時候也是一種悲哀,但深入其中,又恐浸在其中拔不出來??傊?,我便常常忍不住痛恨自己是個想得多做得少的無用之人了?!?/br> 云鋒很認同沙南通所說,卻忍不住轉而責備自己的無能為力來。 “子非魚,焉知魚之樂。其實現在村里人衣食飽暖,農忙時盡力地勞動,農閑時聚一起做糍粑聊天說話,吃的也自給自足,也很好,生活本就該如此,不是嗎?所以,云兒,你別擔心,一切都會好的,別想太多?!?/br> 他溫和地寬慰她。 她想得多,他深知,但這并不能算一件壞事,只是有時會令她陷入憂郁的情緒,這是他所不希望的。 ”嗯,是。我的世界很小,生活也單純得單調。你看這條道,和我們在奶奶家后門的那條道幾乎是一模一樣的,一端連著朝向遠山路上的菜土田地,一端便是連著城里。我從小到大所能想到的,便只有菜地里的菜式,田地里的作物,再便是一年幾次和奶奶家人在城里的買的水果零食。這也是為什么我對所有新鮮的事物都很有好奇心,也都一直努力地去學習我所能學習到的,但盡管如此,我仍覺得不夠,因為我還是沒有足夠的信心去很好地應對未來的生活和工作。我需要幫助?!?/br> 剛剛還在他面前嘗試著做深入思考的她,此刻卻睜著一雙因為有淚涌起來而顯得水汪汪的大眼睛,楚楚可憐地望著他。 他心里一個酸軟,眼底一熱,望著如一只憂傷的小貓一樣的她,點著頭應承著,卻是什么話都說不上來。 他此時也更真切地看見她那顆柔軟善感的內心里,能很好地去感知他人,看見外面力量的蓬勃生長,卻其實真的也會脆弱得雙足發(fā)軟,需要人攙扶,需要人溫暖才能在脆弱的時候繼續(xù)生出力量。她,是需要他的。 他便拉著她站了起來,在這陽光底下,環(huán)住她的腰旋轉,讓她在他帶起的風里咯咯地笑了起來。一半陽光一半陰影地交互在倆人的臉上,身上。他們便在這光影參半的天底下再一次暢快地互相逗樂大笑起來。 正當他們樂不思蜀,忘了身在何處時,君生推著自行車爬上坡來,看見了jiejie和未來姐夫一起的歡樂情景,便一臉感動地問這仍在笑個不停的二人: “你們笑什么?這么開心?是在等吧?“ ”啊?嗯呢,就是在等你,你怎么這會才到?“ 云鋒和沙南通含笑對望了一眼,便反應了過來,回答弟弟說。 ”和云琴聊了一會。不都說了不用等我嗎?“ 君生仍是一臉納悶。他似乎記得jiejie走時好似也沒說要在這等他的呀。 ”哦哦,這還叫聊了一會?這都聊一天了好嗎?哈哈哈……“ 云鋒揶揄著自己的弟弟,停了笑后又貌似很認真地強調道: ”不過,我們當然是要等你的呀,一起來,就要一起去,誰讓你是我不夠爭氣的弟弟呢!哈哈哈……“ 云鋒說完,便又是一陣狂笑。沙南通在一旁看著這姐弟倆也是笑。 ”瘋子,哥,別理她,她就這樣,總是莫名其妙地大笑,也不知哪里有什么能讓她這樣在路邊讓人看著也能笑成這樣。我們走?!?/br> 君生白了一眼他姐,扭頭對他的未來姐夫說。 沙南通點頭稱好,扶起自行車便望著她,等她先坐上去。她從大學開始就這樣,膽兒特別小,每次都得讓她先坐好,他才能開始踩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