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靈子咧了咧嘴，“主子放心，奴才的家人已得過皇上的賞賜了，不過謝謝主子讓奴才回去看看他們?！?/br>
    云梁又轉(zhuǎn)頭看紅蘇，“小靈子愣頭愣腦，我擔(dān)心他一個人上路遇事不知道怎么解決，你若愿意就跟他一起去，路上有個照應(yīng)，就當(dāng)游玩一場。”

    紅蘇有些驚訝，“我也去？”

    她看了看小靈子，又說：“那小姐你這里怎么辦，總不能沒人照顧?！?/br>
    云梁笑了，“我以前掉在山谷里都能自己過活，這里的環(huán)境已經(jīng)好多了，你們盡管放心去，我在這里等著你們回來?！?/br>
    小靈子用袖子抹了下下巴，“不必了主子，讓紅蘇留下照顧您吧，再說她跟我回去算怎么回事，我家那邊沒什么可看的。”

    紅蘇冷了臉，哼了一聲，“既然這樣我就不去了?！?/br>
    云梁看了看紅蘇，沒再說什么，只讓小靈子坐下繼續(xù)吃飯，還是把錢硬塞給了他。

    吃完飯紅蘇在廚房洗碗時，云梁走進(jìn)去說：“他一人上路，還帶著銀錢，我怕他出什么事，你跟著我放心些。”

    紅蘇手一頓，低下頭說：“可你也聽他說了，我去了算怎么回事啊，他壓根沒想過……”

    紅蘇有些懊惱。

    云梁想了想，嘆口氣說：“人在有時需珍惜，別等到像我一樣，就只能孤獨終老了?！?/br>
    說完就走了出去，等小靈子趕著馬車?yán)艘卉嚥窕貋?，云梁把他叫進(jìn)自己房間，說就讓紅蘇跟他回去，見他一直推辭，云梁索性說：“難道你看不出來紅蘇的心思？她想照顧你，你也帶她回去見見父母?！?/br>
    小靈子一愣，隨后大眼睛里慢慢有了霧氣，只是，是悲傷的霧氣，他垂下頭，帶著些苦澀的笑意說：“多謝主子還把我當(dāng)個男人看待。可是，我卻知道自己不配……我是個沒有根的人，什么都給不了紅蘇，不配跟她在一起。”

    “配不配的，紅蘇又沒說?！痹屏赫f道。

    她知道，在宮里太監(jiān)也有和宮女做對食夫妻的。有的出了宮還住在一起，雖無兒無女，可也算有個至始至終的伴兒。云梁覺得這比那些貌合神離，像她上一世父母那樣的婚姻要強(qiáng)得多。只要有真感情在維系，其他的有沒有，只要當(dāng)事人能接受就好了。

    小靈子卻搖了搖頭，凄惶道：“紅蘇是個好女孩，她能找到比我好千萬倍的，我會一輩子對她好，她若用得著我，我把她當(dāng)親meimei看待，但也只有如此?！?/br>
    “你……”云梁嘆息。

    小靈子卻抬起頭，沖云梁道：“主子，您不明白我們，我們自進(jìn)了宮，就不能再把自己當(dāng)人，總管曾經(jīng)說過，只有不把自己當(dāng)人了，我們才能活著，興許還能活好，可若要把自己當(dāng)人了……就活不成了。”

    云梁一震，兩行淚劃過小靈子還稚嫩的臉，他用袖子一抹，低頭道：“奴才先告退了?！?/br>
    說完便走了出去。

    云梁愣著，心里久久不能平復(fù)。她能夠有理由說小靈子，可他眼里的凄惶卻讓她開不了口。她不能懂小靈子，不能設(shè)身處地感受他們的殘缺，也許就像他們說的，只有拋卻作為人的自尊和自愛，他們方能接受這樣的自己活下去，若是一旦拾起了那點自尊自愛，便會被那殘缺所傷，真的就活不下去了。

    這當(dāng)中雖有幸運(yùn)者，但必是那種心理極為強(qiáng)壯的人。要是硬逼小靈子，他萬一接受不了，反倒會把他推向毀滅。

    第二天小靈子已準(zhǔn)備好了足夠的柴禾，也置辦好了出門的東西，趕著馬車作別云梁出遠(yuǎn)門去，本來以為在屋中慪氣的紅蘇突然攜著包袱沖出來，要跟他一起走。

    “你管我，我想過去看看。”紅蘇說著就上了馬車，把頭扭過去不看小靈子。

    小靈子有些著慌，看向云梁，云梁也沖他無奈道：“既然紅蘇想去，就讓她跟著吧，路上多個人也多個照應(yīng)?！?/br>
    說著又笑了起來，“這一路上就當(dāng)解悶兒了，風(fēng)景應(yīng)當(dāng)不錯的。”

    小靈子終于低著頭把車趕出去，帶著紅蘇回去探親了。

    小院中頓時空了起來，只剩下云梁和小泥鰍。紅蘇走的時候已經(jīng)把廚房的火封上了，知道云梁不會用，小靈子給她再堂屋升了個小泥爐，平常烹茶燒水也足夠了。柴和水，小靈子走之前也都備好了。

    鄰居大娘見小靈子和紅蘇出去了，走了半條街來到云梁家中串門，問她一個人住挑水用不用幫忙，她家兒子可以代勞。

    云梁來這里的時候這邊就只剩下幾戶人家，都是年紀(jì)稍大一點的，或是沒有條件走出去或是念舊習(xí)慣了這里的日子。這個鄰居大娘離云梁家最近，可也要走一刻鐘才能到云梁家，她家有個長得壯實腦子卻不太好的傻兒子，母子倆一起過。大娘對云梁很熱情，大概是這里小輩少的原因。

    “不了大娘，我一個人也吃不了多少水，一缸子且得用呢?！痹屏赫f，然后捅開火邀大娘進(jìn)屋喝茶，大娘家雖然也有火炕，但是屋子太久墻角都崩裂漏風(fēng)了，沒人修家里并不如云梁這里暖和，因此也挺喜歡和云梁一起在屋中喝茶。

    大娘喜歡云梁，覺得她像個平易近人的仙女兒，比天女廟里的天女塑像還好看，自那后就常過來給云梁送些吃食，怕云梁一個人在家吃不好，云梁也沒辦法，等大娘走后，那些饅頭豆包之類的，都喂給了小泥鰍。她自己上集市買東西的時候，常特意捎些紅糖點心之類的給大娘。大娘說的那個天女廟，她也進(jìn)去看了，那里的香火很旺，里面的天女塑像是少女模樣。那天女頭上扎著紅綢帶，雙腮紅撲撲的，赤腳，戴著手環(huán)腳環(huán)，像是在跳舞一般的造型，聽說那是云萊的祈福舞。云梁沒買香燭上供，看看也就走了。出來的時候她倒是有一點難過，自家就這么沒了，改成了這么個可笑的廟宇?？墒浅鰜砗蠡仡^望，看到那些香客虔誠參拜的背影，又覺得心境有些變化。

    在戰(zhàn)事持續(xù)的今天，這個廟還能給人以安慰和愿望，似乎也不算特別不堪。

    一日云梁晚上突然醒來，在野外住過差不多兩年后她極為敏感，一點響動也能立刻轉(zhuǎn)醒，眨了眨眼便做好了準(zhǔn)備，朝旁邊看了一眼說：“別翻了，我家里沒現(xiàn)錢，也沒吃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