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smile
所有的步驟基本相同。 他們兩的解題思維,幾乎是一模一樣。 錯的地方,也是一模一樣。 除了筆跡不同,根本就像一個人解出來的。 江書意捏著那張寫滿方程式的草稿紙,看了兩眼,“還真是?!?/br> 秦愿盯著他嘴角的那一抹笑,“你還笑?你都錯了!” 錯了還能笑得出來,這可不太像江書意的風格。 以往,他是年級楷模。 在他的身上,幾乎看不到錯處。 這好不容易捏到他一處錯,可把秦愿樂壞了。 這事兒被她倒騰來倒騰去,說了好幾天。 然而她每次說,江書意好像都不生氣似的。 反而是溫和的看著她,好像不論她怎么說,他都不會生氣。 反而很開心。 秦愿也是蠻搞不懂他的。 放學了。 秦愿收拾課本,江書意問她,“今天不用去墨香書店,要一起回家嗎?” 秦愿搖頭,“今天顧子杭生日,我和應(yīng)彥答應(yīng)了要幫他慶生?!?/br> “生日啊?!苯瓡獠恢老氲绞裁?,目光微微閃爍了下,而后道:“我能參加嗎?” 秦愿收文具盒的手頓了頓,“可以啊。” 她將書包拉鏈拉上,“走吧。” 晚風清涼。 傍晚的公園草地,被夕陽的光芒撒上一層溫暖,周圍的景色都美輪美奐。 秦愿帶著江書意來的時候,顧子杭和應(yīng)彥他們早就到了。 “愿姐?!睉?yīng)彥看見她,手里正在弄的燒烤架直接扔下了,跑過來跟她打招呼。 然后看見江書意,目光挺不悅的,“他怎么來了?” 秦愿道:“這是我同桌。江書意?!?/br> 應(yīng)彥忽略掉她的介紹,道:“大家都來了,就差你了?!?/br> 秦愿發(fā)現(xiàn),于朦也在。 顧子杭正在扎帳篷,于朦就站在離他不遠的地方,雙眸一眨不眨的看著他忙。 秦愿把書包扔在草地上,就去找于朦了。 江書意也把自己的書包取下來,和秦愿的放在一塊。 “喂!”顧子杭站在那,手里抓著帳篷的一角。 江書意聞聲抬頭,顧子杭沖他揚了揚下巴,“杵著干啥呢?快來幫我牽一下。” “嗯?!苯瓡庾哌^去。 帳篷扎好,顧子杭拍拍手,朝江書意伸手:“我生日禮物呢?” 江書意:“……” “你不會沒帶禮物就來參加我的生日派對吧?”顧子杭挑著眉說。 “有。”江書意轉(zhuǎn)回身,折回到書包那里。 他彎腰,蹲下身,從書包里抽出一樣東西,給了顧子杭。 顧子杭一看,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什么鬼?這么厚的習題集!” 江書意:“送你。生日快樂?!?/br> 不等顧子杭主動來接,就將那本厚厚的習題集塞進他懷里,強迫他收下,“好好學習,年年有今日!” “不是……”顧子杭欲哭無淚。 早知道是這樣,他就不要生日禮物了。 這特么……不是自找煩惱么? 年輕人的狂歡,總是會選擇一兩個游戲。 一群人圍著燒烤架而坐,慶祝過顧子杭的生日后,就玩起了“誰是臥底”的游戲。 這群人里,于朦和江書意是新來的。 但是因為年紀相仿,又沒誰太過注意他們,倒也沒讓他兩覺得不自在。 大概是因為不熟悉游戲規(guī)則,于朦第一輪就被淘汰出局了。 一局兩個臥底。 淘汰了一個,還剩一個。 幾分鐘后,便淘汰到只剩下秦愿、江書意、顧子杭和應(yīng)彥四個人。 秦愿看了一眼自己的卡牌,給出形容詞:“紅的?!?/br> 應(yīng)彥:“甜的?!?/br> 顧子杭看著秦愿,“你愛吃的?!?/br> 前面幾輪下來,形容詞都用的差不多了。 江書意略想了想,道:“秦愿最愛的口味?!?/br> “喂喂喂!”顧子杭立馬站起來,“你抄襲我,不算!” 江書意淡定的看他一眼,換了個形容,“秦愿,我以后會經(jīng)常買給你吃。唐果、奶茶、汽水……都只買這種口味的?!?/br> 顧子杭氣笑了,“江書意你怎么這么sao啊?” 秦愿挑眉,“投票吧?!?/br> 顧子杭第一個投:“江書意!這家伙絕壁是臥底!” 應(yīng)彥和他沆瀣一氣,“對,我早就覺得他是臥底了?!?/br> 秦愿舉起手,“我投顧子杭。” “……”顧子杭一臉幽怨,卻更加惡狠狠的瞪向江書意。 江書意笑了笑,也舉起手,“我投我自己?!?/br> “……”顧子杭更不爽了,“這是什么cao作?我們就沒這么玩過的?!?/br> 江書意已經(jīng)翻牌,他的卡牌上寫著:火龍果。 顧子杭先是愣了一下,而后高興的跳起來,“臥底出局,我們贏了!” 應(yīng)彥和他抱了一下,“我早就懷疑他了,前兩把我就投給他了!” 秦愿盯著那卡牌看了一眼,收回視線時卻是不自禁的彎起了嘴角。 “不對啊!”顧子杭這個時候也反應(yīng)過來,松開應(yīng)彥道,“你特么一個火龍果,干嘛冒充草莓?” 平民的卡牌都是草莓,只有臥底的卡牌是火龍果。 可是秦愿最討厭吃的,就是火龍果了。 顧子杭:“江書意你夠陰的???你是不是早就猜出來我們的詞了?” “嗯?!苯瓡獬姓J的很坦白,“早就猜出來了?!?/br> 早在第一輪,于朦被淘汰的時候,他就猜到了。 “行了,我接受懲罰。”江書意道。 身為臥底,江書意和于朦都要抽懲罰卡牌。 于朦抽到的是:喝兩瓶啤酒。 應(yīng)彥幾個男孩子立馬起哄,將兩瓶啤酒拆了,塞到于朦手里,催著她喝。 于朦握著啤酒,有點瑟縮,“我……我不能喝酒……” 家里管得嚴是一回事。 最主要的是她酒精過敏,一沾酒,就渾身起紅疹子。 比什么都靈。 這輩子,她也就碰過一次啤酒。 初三畢業(yè)的那天,同學聚會,她喝了一口,晚上回家就起了一身的紅疹子。 打針吃藥,一口啤酒折磨了她一個多月。 后來,她都不碰酒了。 “為什么不能喝啊?這是啤的,不是白的,沒事的。” “兩瓶而已,喝不倒的,放心吧?!?/br> “喝喝喝!” “我……”于朦想說什么,但她的聲音實在太弱了,一開口,聲音就被幾個男孩子的起哄聲給淹沒了。 于朦捏著那瓶啤酒,心一橫,仰頭就要往嘴里灌。 “我來!”顧子杭忽然走到她身邊,一伸手直接搶走了她手里的兩瓶啤酒,仰頭一飲而盡。 他喝的有點急。 啤酒從他嘴角溢出來,滴在他干凈的校服上。 一滴,兩滴,三四滴…… 于朦見狀,眉心極不舒服的慢慢皺在一起。 她的手指放進口袋里,觸到了里面柔軟的紙巾。 她有潔癖。 特想幫顧子杭把衣服上的酒漬擦干凈。 但是她忍了忍,還是沒有那么做,強迫自己把視線收了回來,低頭看著自己的腳尖。 顧子杭一回頭,看見她的樣子,微微蹙眉。 這姑娘怎么回事? 他喝了她的酒,她不高興了? 這不是他在幫她么? 看她那樣子,還以為她真不能喝酒呢,結(jié)果他出手幫了,她卻是這幅表情? 什么鬼? 顧子杭覺得,女孩子的心思真的超難琢磨。 除了秦愿以外的女孩子,他也懶得去琢磨。 將兩個空掉的易拉罐往旁邊一扔,然后抬腳,狠狠踢開。 哐當當當—— 兩個易拉罐滾出好遠,直接滾進了河里。 于朦:“……” 江書意抽到的懲罰卡牌是:“跟喜歡的人直接告白?!?/br> “哇~~”應(yīng)彥幾個又興奮了。 卻沒有察覺,顧子杭比之前更郁悶了。 江書意笑了笑,“這個簡單?!?/br> 他將那卡牌捏在指間,在秦愿眼前晃了晃,開口:“秦愿,我喜歡你?!?/br> “……” 全場一片寂靜。 燒烤架上的rou熟了,滋滋的,煙霧彎曲著在空氣中蔓延,有些模糊了江書意的笑容。 顧子杭一腳踹在應(yīng)彥腿上,煩躁的道:“媽的,rou糊了?!?/br> “哦……”應(yīng)彥表情略僵硬的翻手烤rou,但目光卻還是不自覺的往秦愿和江書意身上飄。 …… 一群人玩兒到晚上十點才散。 顧子杭今天喝的有點多,到離開的時候,人已經(jīng)醉的路都走不穩(wěn)了。 應(yīng)彥他們幾個是住在一塊的,和秦愿他們不同路。 而于朦家,又在另一個方向。 秦愿看一眼站在那搖搖晃晃的顧子杭,對江書意道:“你先帶他回去吧,我送于朦?!?/br> 顧子杭擺擺手,“不不不,我送,我送。” 然后伸手把秦愿一推,推到了江書意身邊,“你兩先回,我送于朦?!?/br> “你行嗎?”秦愿看著他問。 “我行,必須行!”顧子杭一邊說,一邊抱住旁邊的圓柱,“你看,我這不站穩(wěn)了嗎?” “那什么,你們先回去吧,我自己回去就行……”于朦弱弱的開口。 顧子杭就站在她邊上。 聞言,一抬胳膊,搭在了于朦肩膀上。 手臂一收,于朦整個人就被他蠻力的帶入懷中。 “小姑娘,你說什么呢?這么黑的天,我能讓你一個小姑娘回去嗎?多危險???放心,我沒醉,我一會就好了。我送?!?/br> 顧子杭堅持要送于朦回家,其余幾個人都拿他沒辦法。 于朦最后說:“你們先回吧,我陪他在這坐一會。等他清醒一點再走。” “對對對,走吧,都走吧?!鳖欁雍寂浜系膿]手。 秦愿撿起放在草地上的外套,跟江書意并肩走了。 應(yīng)彥幾個男的,也勾肩搭背的,一路說著鬧著走了。 他們一走,就只剩下于朦和顧子杭兩個人。 氣氛一下安靜下來。 火堆快滅了,里頭還燃著火星子。 于朦手里多了一根細長的樹枝,蹲在那,撥弄著里頭的火星子。 她時不時地抬頭看一眼顧子杭,目光在他身上停駐幾秒,再默默地移回來,繼續(xù)撥弄火堆。 不知道持續(xù)了多久,顧子杭終于松開了那根柱子,走回來,站在于朦身邊。 于朦低著頭,仍然在堅持不懈的,撥弄火星子。 盡管此刻火堆已經(jīng)徹底熄滅,連最后一絲火星子也在風中湮滅殆盡。 “走吧?!鳖欁雍嫉穆曇粼陬^頂響起。 “嗯?!庇陔c點頭,扔了樹枝,站起身。 顧子杭在前頭走,于朦則不緊不慢的跟在他身后。 走著走著,顧子杭忽然停下來。 于朦猝不及防的,一頭撞上他的背。 然后又趕緊往后退了兩步,仍是低著頭,唯唯諾諾的樣子。 顧子杭抓抓頭發(fā),表情有些煩躁,但他對于朦說話的時候,語氣還是盡量放的溫柔一些。 大概是知道這姑娘性子怯懦,不好得罪。 也或許是還記得上次,他把她弄哭的情形。 總之,顧子杭此刻說話的語氣,要多溫柔,有多溫柔。 “我就送你到這了?!鳖欁雍贾钢缸髠?cè)的小巷子,“你進去吧,我看著你進去再走?!?/br> 于朦這才發(fā)現(xiàn),兩人一前一后,不知不覺已經(jīng)走到了她家附近。 穿過這條小巷子,前面就是她家了。 于朦收回視線,同時悄悄得掃過顧子杭的臉,又迅速低下頭,道:“你怎么辦?” 顧子杭回頭,“什么怎么辦?” “你喝多了,你一個人回去可以嗎?” 應(yīng)該不會一頭扎進溝里吧? 顧子杭輕笑了笑,“沒事,我醒了?!?/br> 他抬了抬下巴,“進去吧?!?/br> 于朦沉默了幾秒,終于是點點頭,“嗯。” 然后抬腳,一步一步的走進了小巷。 巷子深深,于朦走進去老遠之后,還停下來回頭。 隔著層層的夜色,她依然能看見站在那的少年,挺拔的身影立于路燈下,看上去顯得孤寂又零落。 于朦咬咬唇,在跨進家門的前一秒,又改變主意,轉(zhuǎn)腳大步的往回走。 顧子杭看著折返回來的于朦,一臉懵逼,“怎么了?” 他話音剛落,于朦已經(jīng)到了他面前。 少女忽然踮起腳尖,雙臂穿過他的肩膀,迎面抱住了他。 “?。。 鳖欁雍嫉纱笱?,這…… 這個擁抱,只持續(xù)了十幾秒。 可對于于朦來說,卻已經(jīng)用盡了她所有的力氣,和勇氣。 她松開顧子杭,臉頰紅的發(fā)燙。 她低著頭,完全不敢去看顧子杭的臉,聲音發(fā)顫的說了句:“晚安?!?/br> “……”顧子杭張了張嘴,似乎要說什么。 可于朦已經(jīng)轉(zhuǎn)身,飛快的奔進小巷里。 這次,身影很快消失在某一扇門里。 …… 秦愿和江書意回到家時,已經(jīng)十點半了。 “到了?!痹洪T口,江書意先停下雙腳。 秦愿也停下來,“嗯,” 兩人相對沉默了會,江書意又笑起來,“明天還有什么活動沒?” “嗯?”秦愿抬頭看他,發(fā)現(xiàn)少年眼里盛滿光彩。 她挑眉,“沒了。” 果然,她這話一出,少年眼里的光暗淡了下去。 但隨即,又亮起來,“要不,這周末我們?nèi)ヅ郎皆趺礃??叫上顧子杭和你朋友他們。?/br> “行啊。”秦愿點頭。 “那說好了,周末見?!?/br> “嗯?!?/br> “秦愿?!苯瓡庖娝厝?,忍不住又出聲喊她。 秦愿回頭,“什么?” 少年又揚起微笑,“明天見。” “……明天見。” 這個點,外婆早就睡下了。 秦愿回了家,洗漱完畢,發(fā)現(xiàn)江書意家客廳里的燈還是亮著的。 心里揣測,童湘還沒睡? 但她不便偷聽墻角,就抱著臉盆進了屋。 江書意家的客廳內(nèi)。 “媽?”江書意一進門,一開燈,就發(fā)現(xiàn)童湘坐在客廳里。 他人都被嚇了一跳,“媽,您還沒睡?” 說著,眼睛朝墻上的掛鐘瞟了一眼。 已經(jīng)十一點了。 童湘是個很注重養(yǎng)生的人,從來不會熬夜。 加上她每天都要去紡織廠上班,所以時間安排的也很緊。 一般晚上九點就睡了。 今天都十一點了還沒睡,不開燈,一個人坐在客廳里,處處透著反常。 童湘面無表情的打量著兒子,好半晌才開口問:“書意,怎么這么晚回來?” 江書意捏緊了書包的肩帶,母親眼里的審視,幾乎讓他窒息。 但他還是溫順的回答她:“晚上有個同學過生日,我去慶生了。” “什么同學?。俊蓖鎲栠@個的時候,臉上竟然浮現(xiàn)出了一抹笑容,“是隔壁那個小丫頭嗎?” “不是她?!苯瓡夥穸诉@個答案。 其實他想說,是顧子杭生日的。 但是想想,童湘對顧子杭的偏見似乎也并不少。 頓了頓,還是沒有繼續(xù)往下說。 童湘點點頭,也沒有再問,只是說:“時間不早了,明天還要上學,快回房間去休息吧?!?/br> “嗯?!苯瓡恻c頭,“媽,您也早點休息。” “嗯。”童湘表情木然的應(yīng)了一聲,什么都沒再說。 江書意進了臥室,門一關(guān)上,就大大的松了一口氣。 童湘在客廳里坐了很久,直到江書意睡下,所有的一切重新歸于安靜。 她才慢慢的轉(zhuǎn)頭,視線緊盯著兒子的房門,眼神里折射出來的是無盡的冷意。 …… 周末很快就到了。 江書意第一次對某件事,有盼星星盼月亮的期待感。 一大早的,他就起來做好了早餐,洗漱完畢后,童湘才從臥室里走出來。 “媽?!苯瓡鈱⒃绮鸵灰粩[好,“吃早飯了。” “嗯?!蓖娣鲋澜亲聛?,目光掃過兒子的臉,“今天這么高興?” 聞言,江書意一怔,和童湘對視了一下后,眉宇間的愉悅有所收斂,“今天周末嘛?!?/br> 他盛了一碗粥,放在童湘面前,“媽,我待會要出門,跟幾個同學約好了,去圖書館?!?/br> 童湘握筷子的手頓了頓,“去哪個圖書館?” “就市區(qū)的那個。”江書意回答的時候,沒敢看童湘的眼睛。 他經(jīng)常周末去圖書館,為此,童湘還特地給他辦了一張卡。 “嗯?!蓖婧攘艘豢谥?,“正好我今天也要去一趟,待會吃完飯我們一起吧?!?/br> 江書意一頓,“您也要去?” “嗯。廠里下個月有一次升職考核,我想爭取一下,就去找點相關(guān)的書看看。”童湘像是沒看見兒子眼里的驚詫和慌亂,平淡的說著,“正好你今天也去,我跟你一塊?!?/br> 江書意:“……” 心事重重的吃完早飯,童湘收拾了碗筷,“我去洗碗,你去穿個外套,弄好了我們就走?!?/br> 童湘進了廚房。 江書意穿好外套出來,想了想,還是走到廚房門口,“媽,您要什么書,我?guī)湍鷰Щ貋砭托辛恕?/br> 童湘將碗筷放入清洗池內(nèi),頭也沒回的道:“我今天正好沒事,也想出去逛逛?!?/br> “……” 她回頭,“沒關(guān)系,我不會打擾你跟同學們相處的,到了地方我就不跟你一起逛了?!?/br> “你要是想跟同學一塊回來也行,到時候我拿了書就先走?!?/br> 江書意咬咬唇,院子里傳來顧子杭的聲音:“秦愿,快點,走啦。” “來了。” 江書意知道,顧子杭是故意喊那么大聲的。 不好光明正大的上門來喊他,就只有通過這種方式了。 “媽……”他張了張口,就想跟童湘坦白。 童湘卻是往窗外看了一眼,道:“那兩個孩子,一天到晚的想著玩,我聽說還經(jīng)常跟一些地痞混混在一塊混。書意,你不要跟他們一起玩,知道嗎?” “……”江書意剛到了嘴邊的話,又迫不得已的咽了回去。 是啊。 他mama是不會允許他跟秦愿他們玩兒的。 “好了?!蓖鎸⑼肟攴胚M櫥柜里,無視兒子喪氣的樣子,笑著說:“我去拿件外套,我們就走……” “媽?!苯瓡夂鋈婚_口,“我不想去了。” 他從口袋里把圖書館的卡拿出來,放在桌上,“您去吧,我不去了?!?/br> 童湘:“怎么了?不是跟同學約好的么……” 但江書意也沒再跟她說什么,就轉(zhuǎn)身進了臥室。 砰的一聲,臥室門重重關(guān)上。 仿佛是在宣泄什么負面情緒。 顧子杭的聲音再一次響起:“哎呀,今天天氣真好。” 童湘走到門口,一把拉開門。 站在院子里的兩個人,忽然回頭看過來。 秦愿微頷首,禮貌的跟童湘打了個招呼。 顧子杭動作稍顯夸張,彎下腰,畢恭畢敬的喊了一聲:“阿姨好?!?/br> 童湘卻是勾起一抹不屑的笑容,“你們是要出門嗎?” 顧子杭點頭:“是啊,今天天氣這么好,待在家里太浪費了。春暖花開的季節(jié),最適合出去爬爬山啊,春游野炊什么的,阿姨您說是不是?” “當然不是!”童湘表情嚴肅。 “……” “這么好的天,你們這么好的年紀,腦子里應(yīng)該就只有一件事,那就是好好學習。高中如果不能考上一個好的大學,你們的未來又能有多大的出息?” “現(xiàn)在整天想著玩,以后呢?別人都是人上人,你們卻只能看別人的臉色做事?!?/br> 童湘的一番言論,直接把顧子杭給說傻了。 “不是,阿姨。也不能整天學習吧?” “為什么不能?”童湘咄咄逼人的,嚴厲的樣子透出幾分病態(tài)的猙獰。 她的目光掃過顧子杭,最后沉沉的落在了秦愿的臉上,“小姑娘,我是長輩,我才好心的奉勸你一句,小小年紀千萬別不學好。自己壞了沒關(guān)系,可不要帶壞別人家的孩子?!?/br> 秦愿眸色一凜,卻是咬著牙,沒說話。 童湘說完,砰的一聲甩上門。 與此同時,江書意臥室的門也被拉開。 “媽,您怎么能這么說呢?” 剛才的話,他都聽見了。 童湘明顯的在針對秦愿,是個人都能看的出來。 童湘攔住他,“我說的不對嗎?那小姑娘看著就挺不正經(jīng)的。書意,你離她遠一點……” 江書意推開她的手臂,“離這個遠一點,離那個遠一點。從小到大,你說的最多的就是這句話。讓我只跟學習成績好的人來往,遠離成績差的,還不讓我結(jié)交朋友,尤其是女孩子。媽,您真的覺得您這么做是對的嗎?” 江書意的聲音很大。 站在院子里都能聽得見。 顧子杭皺眉:“江書意跟他媽吵起來了?” 秦愿盯著那扇緊閉的門,面色越來越沉。 門里,童湘的聲音傳出來:“我說的不對嗎?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的道理,還用我教給你嗎?” “書意,你現(xiàn)在不理解mama沒關(guān)系,總有一天你會明白的,mama這么做,都是為了你好?!?/br> “夠了!”江書意吼著,一雙眼都紅了,“為了我好為了我好……您做什么都說是為了我好,您覺得您教的兒子很成功。但是您有沒有關(guān)心過您兒子的心理健康?您幫他做每一個決定的時候,有沒有問過他一句喜歡不喜歡?” “書意……”童湘確實被驚著了。 她沒想到,江書意竟然也有這樣的一面。 從來溫順乖巧的兒子,竟然也會跟她紅了臉。 指責她所做的一切,質(zhì)疑她所付出的所有! 仿佛有一只無形的手,扼住了她的咽喉,此刻她連呼吸都是錯的…… 被壓迫者一旦爆發(fā),是收不住的。 正如此刻的江書意。 “說什么都是為了我好?還不如說是為了你自己!” “爸說的沒錯,你就是虛榮心!為了自己的虛榮心,為了滿足自己,就不惜去逼身邊的人。” “您逼著我學習,逼著我做一切不喜歡的事情,剝奪了我童年該有的樂趣?!?/br> “您還逼著爸去盛京做生意,哪怕他多么抵觸,多么想留在家里陪著我和你……他的溫柔情深,你全都當沒看見,您的眼里心里,就只有利益,永遠擺在第一位的,都是您的面子!” “您要活的比所有人都好,要活出精彩,為什么不從自己著手?為什么要逼我和爸?” “書意……”童湘顫抖著唇,在兒子的重重指責下,一張臉都失了血色。 江書意說到憤怒處,指著童湘的臉說:“爸出軌是對的!跟這樣的您生活在一起,誰都會窒息!” 秦愿聽到這里,心下一驚,趕緊沖過去,一把推開門:“江書意……” 啪! 童湘的一巴掌重重的甩在江書意的臉上,他整個人都被打的往旁邊一踉蹌,臉頰迅速紅腫起來。 室內(nèi)的爭吵聲,一下子就安靜了下來。 什么也聽不見了。 除了童湘低低的沉悶的哭聲。 江書意咬咬牙,沒再說話,但是也沒去看童湘。 秦愿和顧子杭站在門口,隔著一段距離看著那對形同水火的母子,不知道該說些什么。 而童湘,卻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氣,軟軟的坐回到了凳子上。 她壓抑著哭聲,淚水不斷的滾出來,卻是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江書意低著頭,“如果您也要如此掌控我的話,那我不如去死了。把這條命徹底還給您,您是不是就能放過我了?” 說著,他就往外走。 “江書意……”秦愿伸手拽住他的胳膊。 下一秒,聽見顧子杭驚慌大叫:“童阿姨!” 屋子里,傳來一聲悶響。 秦愿和江書意同時回頭,便見原本好好坐在凳子上的童湘,此刻已經(jīng)倒在地上,昏迷不醒。 “媽!” …… 童湘被送進了醫(yī)院。 秦愿擔心江書意一個人不行,就和顧子杭一塊跟著去了。 醫(yī)院里。 江書意交了錢,童湘已經(jīng)被推進了急救室。 三個人在急救室外邊等著。 江書意坐在那,低垂著頭,像做錯了事情的孩子。 軟弱,無辜,不知所措。 秦愿知道,這傷疤只有他自己舔舐愈合,任何人,任何語言都起不到治愈的作用。 所以,她只是遠遠的站著,看著。 童湘沒什么大礙,但確實是被氣著了。 在醫(yī)院住了一個星期。 這一個星期,江書意除了去學校上學,就是去醫(yī)院守著母親。 秦愿見他臉色都比之前憔悴了許多,上課的時候也總是走神。 “江書意!”秦愿用胳膊肘碰碰他。 江書意回頭,眼神里卻盡是茫然。 秦愿在紙上畫了一只小熊,推給他。 江書意看著那只小熊。 深灰色的小熊,耷拉著腦袋,看上去無比的喪。 紙是兩層的。 當他打開另一層,那面是溫暖的陽光,這一面的小熊是元氣滿滿的。 抬著頭,挺著胸,肩上背著背包,仿佛連腳下的步伐都變得輕快了不少。 旁邊寫著一個英文單詞:smile。 江書意收起那張畫,回頭,沖她揚起一個笑容。 下課,秦愿伸手在抽屜摸了摸,摸出一顆糖果,給江書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