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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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瑾瑤下意識的躲開了一步,那邊周泰峰又翻過墻頭跳下來,一把抓起趙祺就眉開眼笑起來,“這不是宣平侯家的探花郎嗎,嘖嘖,我就知道你也是個蔫壞蔫壞的?!?/br> “我的兒啊——”一個女人哭喊了起來,洛瑾瑤一瞧,就見夾道子盡頭站了好些長輩,頓覺臉紅,忙垂首做乖巧狀。 洛琬寧一下?lián)涔蛟诨杳圆恍训内w筠身前,怒喝道:“錢金銀,我兒子若有個三長兩短,我和你沒完。” 周氏踩著蓮步,緩緩走來,洛瑾瑤忙奔過去抱住周氏手臂,不知怎的臉上禁不住便笑開了,“阿娘?!?/br> 周氏拍拍洛瑾瑤的頭,“受驚了沒有?”不用洛瑾瑤回答,周氏便是一笑,“我瞧你這模樣也知道,好著呢。” 錢金銀靠在墻上,瞥一眼夾道子盡頭撫須而站,神情不祥的周一正,朝周氏拱手,“岳母?!?/br> “親戚間切磋武藝,你們這些孩子也真是的,怎么能較真?!敝苁贤兄X金銀的下巴,用帕子為他擦唇角的血跡。一言一語,一舉一動,無不是慈母所為。 錢金銀難得的有些臉紅,不自在的低下了頭。 周氏輕笑,也像摸洛瑾瑤那般,安撫的摸了摸他的頭。 又去看周泰峰,周泰傷的最輕,笑道:“姑母我沒事?!?/br> 周氏便笑道:“我一瞧你就是沒事的,倒是女婿傷的重了些。咱們過會兒回家再說話。”轉(zhuǎn)頭望向洛琬寧,唇角是笑,眼中冷厲,“二姑奶奶,孩子們在一處玩,怎么偏你就輸不起了,我女婿傷成這個模樣我還沒說什么,你兒子不過是嚇昏了過去,你叫囂什么?” 淡淡瞥地上挺尸的趙筠一眼,心里不屑。真慶幸,當初沒把阿瑤嫁給他。 “既是親戚間切磋武藝,傷了可不許懷恨在心,男子漢大丈夫,贏得起就要輸?shù)闷??!敝芤徽_口了,宣平侯老夫妻也不能說什么,只能暗恨自家出來的這十二個武夫沒用,護不住主子。 宣平侯往前一步,笑道:“混小子們鬧的也太不像話了,攪擾了親家的壽宴,本侯在此請罪了?!?/br> 周一正笑著將宣平侯扶住,“何談攪擾,這難道不是給我的壽宴助興的嗎?走走,咱們接著聽戲去。來啊,把幾位公子攙扶下去,請大夫查看傷勢,上藥?!?/br> 天上黑影的時候,府里的客人已走的差不多了,問禮居里周一正坐上首,旁邊坐著周楊氏。 下面燕翅排開一溜椅子,左邊坐著洛文儒一家,身后站著周泰峰、錢金銀、洛瑾瑤,右邊坐著周一正的大兒子周清和其妻趙氏,身后站著周泰安。 “泰安,我且問你,姑母可是有哪里對不住你的?”周氏沉著臉道。 周泰安連忙起身回話,一臉忠厚模樣,道:“姑母何出此言?” “你裝,你再給我裝?!敝苁蠚庑α?。 趙氏本是拈弄黃瑪瑙佛珠串的動作一停,淡淡瞥周氏一眼。 “姑母,您這是何意?” “在我心里,一家子骨rou說話,不能藏著掖著,我當你是自己人,我這才當面鑼對面鼓的問你,你卻如此虛應(yīng)我,好,我知道了。泰安啊,你給我記住你今日的所為,你既不把我當做自己人,從今往后我也就知道該怎么對你了?!?/br> “這,姑母,可是侄兒哪里得罪了您?”周泰安滿是無辜,然后突然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狀,“姑母您誤會了,當時真的是三皇子來找侄兒說話,侄兒是真的去見三皇子了,您若不信,侄兒請三皇子來給侄兒作證。表妹夫和趙祺他們兄弟切磋武藝的事情,我是真的不知道,我若知道肯定會阻止的,畢竟今日是祖父的壽辰,我做孫兒的怎么會故意攪亂自己祖父的壽辰?!?/br> “孽子,你跪下求你姑母原諒你?!敝芤徽畔虏柰耄鄄惶У牡?。 趙氏看向周一正,方要起身抗議,坐在他旁邊的周清按住了她的手,搖了搖頭,趙氏坐定,又看周氏一眼,這一眼和周氏對個正著,周氏直射過來,趙氏淡淡垂下了眼皮,又開始拈弄珠串。 “祖父,可是孫兒……”周泰安不服。 “跪下!”周一正提高了聲量,一雙老眼灼灼,似乎能穿透人心,周泰安被看的滿臉訕訕,知道瞞不住,往周氏跟前一跪,道:“姑母,請原諒侄兒,實在是趙家表弟們……唉,都是侄兒的錯,姑母您大人有大量,原諒侄兒這一次?!?/br> 周氏伸出五指在周泰安眼前,“人心有偏,親疏有別,泰安我太能理解你了,真的,你起來吧。往后你即便再偏著趙家兄弟姑母也不說什么了,就還像今日這樣,誰打過誰贏,誰挨揍誰疼,各憑本事,誰也別說誰。我喜歡的孩子,贏得起就更要輸?shù)闷?,女婿,峰兒,你們都記住了沒有?” “記住了?!倍嘶貞?yīng)。 臊的周泰安臉紅,訥訥道:“姑母,您這是惱了我?” 周氏笑著將他扶起來,“我不惱你,我惱你做什么,我還是你姑母,你還是我的侄兒,咱們身上流著一樣的血,打斷骨頭還連著筋,我不惱你,但我知道今后怎么對你。不早了,大伯父,大伯母,我們回去了?!?/br> 周楊氏瞪了泰安一眼,忙命人相送。 問禮堂里,周一正打發(fā)了女人們,留下兒子周清,孫子周泰安。 “孽障!”周一正一碗茶潑在周泰安臉上,這突來的動作把周清嚇了一跳,連忙跪地請罪道:“父親息怒,這本是孩子們鬧著玩的……” “你懂什么,我是生氣他親疏不分嗎,我是生氣他不聽我的話,一意孤行和三皇子攪合在一起?!?/br> 周泰安抹去臉上的茶葉末子,忠厚老實的臉寸寸龜裂,“祖父,孫兒知錯了?!?/br> 周一正冷笑,“你是知錯不改,明知故犯!翰林院侍讀的職位你覺得施展不開了是吧,你覺得你自己才比孔明姜尚了是吧,你也不掂量掂量自己有幾斤幾兩重,大智慧大眼界大胸懷你一個沒有,就會耍些小聰明,沒了我,那三皇子當你是個屁!” 周泰安猛的攥緊拳頭,心頭大恨,又滿是傷心,“在祖父心里,孫兒竟是如此不堪之人?孫兒實在、實在難過。” 這畢竟是自己的嫡長孫子,周一正見他如此怒氣也就消了一半,語重心長道:“我年紀大了,已漸感力不從心,再掙扎也不過能在首輔這個位置上掙扎個五六年,我一旦退下來,咱們家必然大不如前,這也罷了,究竟還能平安富貴,可你要攙和到皇位之爭里頭,咱們家就壞了。野望和才分必然要相等才行,可你,唉……有些人知道自己也知道別人,可你是不知道別人也不知道自己,糊涂種子。” 周清道:“你祖父說的對,往后可不許再和三皇子交往?!?/br> 周泰安叩頭道:“是?!?/br> 周一正搖搖頭,也不拆穿他的口不對心,道:“我罵你是糊涂種子,你還不服,是,那錢金銀是沒有多少分量,可誰叫人家娶了個好媳婦,第一個他爹洛文儒,是簡在帝心的人,他在吏部侍郎這個位置上坐了有些年頭了,至今沒升是為何,不是圣上忘了他,而是圣上再等著人給他騰位置,現(xiàn)在的吏部尚書有重疾在身,部里頭的政務(wù)幾乎都是洛文儒在管,而吏部尚書之所有硬撐著不退,是想給家里兒孫多鋪墊鋪墊以后的前程。六部以吏部為首,圣上這是再給洛文儒鋪路,你等著吧,日后的內(nèi)閣里頭必然有洛文儒一個席位。再說瑤丫頭的外祖父,你們的叔父,當世大儒,我這個弟弟一輩子沒做過官,可他是桃李滿天下,他是不做官,可他教出來的學(xué)生個個不是官就是吏,還有滎陽大長公主,弄的那清遠善堂,聲名不僅在山東,還已蔓延至全國了?!?/br> 周泰安嘀咕道:“清遠書院,清遠善堂,那不也是咱們周家自己家的?!?/br> 周一正“嚯”的站了起來,一把抓起周清手邊的茶從頭頂心給他澆灌了下去,“你姑母跟你說的親疏有別,你是壓根沒聽懂啊。我這杯茶就不知道能不能澆醒你了,糊涂啊?!闭f罷,甩袖而去。 “父親,父親息怒?!敝芮寤袒滩话?,連忙送將出去。 周泰安從地上起來,用袖子抹去臉上的茶水,目色憤然。 月亮爬上了枝頭,園子里靜悄悄的,時有幾聲鷺鳴烏啼。 洛瑾瑤一行人入府后,便換乘肩輿,前頭四盞明黃的大燈籠開路,后頭有仆從跟隨,便當經(jīng)過清心齋山子洞底下時,周大家的猛的瞧見了兩個人影,當時大喝:“誰?!” 周氏本是閉著眼的,此時睜開,便道:“何事?” 肩輿落下,那周大家的領(lǐng)著幾個婆子,點著燈籠就追了過去。 洛文儒略顯疲乏,周氏見狀便道:“老爺,您先回去歇著,這里有我呢。阿瑤,你們也回去吧,怕是有奴才躲在此處吃酒賭博?!?/br> “阿娘,累了一日,您也早些歇著,奴才們不好,讓人鎖拿關(guān)起來留待明日處置也好?!?/br> “好,聽你的。去吧?!?/br> 山子底下,藏春洞里,周大家的拿著燈籠四處一照,后頭宋婆子眼尖,瞧見了一個物什,便道:“周嫂子,你看那是什么?” 說著就去撿,湊近借著燈籠一瞧,臉色登時變了,也就是光線昏暝,若不然就能看出這宋婆子的臉通紅一片,忙要藏入袖子,周大家的一把攔住,睨宋婆子一眼道:“什么東西,拿來我瞧瞧?!?/br> 宋婆子給周大家的遞眼色,拉至一邊,將物件露出一個頭來,“這……還是不要污了夫人的眼吧?!?/br> 周大家的瞪視就“呸”了一口,“這定是哪個sao蹄子耐不住寂寞弄出來的?!?/br> 周大家的罵一句,那宋婆子的臉就熱上一分,悄聲道:“周嫂子,誰還沒個七情六欲的,再說了,這也不好污臟了夫人的眼睛的。” 周大家的抽|出自己的帕子,覆在那物什上,皺著臉奪過去,道:“事關(guān)家風(fēng),不能不報夫人,若弄出人命來,夫人能饒過咱們哪一個?!?/br> 周大家的瞥一眼宋婆子,“你是個守寡的,怕不是也有這個,這才要我壓下去?” 宋婆子連忙擺手,“呸,誰用這個,我都不知道這是做什么的?!?/br> 周大家的斜眼瞧她,“你這是此地?zé)o銀三百兩。不過正像你說的,誰沒個七情六欲,但作下事兒的人就太sao狂了,躲在被窩子里想怎么樣呢,誰管她,可這個sao蹄子偏要弄的人盡皆知,此風(fēng)不可長?!?/br> 說罷,便移步來至周氏跟前,先悄聲稟報幾句,又將那物什露出一個頭來,周氏一瞧類似個蘑菇頭的東西,情不自禁就捂住了鼻子,嫌惡道:“拿遠些。” “是?!?/br> 周氏臉色就有些難看了,“不好大張旗鼓,先壓下來,你留心察訪?!毖诖酱蛄藗€哈欠,道:“我今日精神不濟了,明日再說?!?/br> 山明水秀閣,屋里燈火通明,洛瑾瑤前前后后的圍著錢金銀打轉(zhuǎn),一會兒讓人拿軟軟的引枕,一會兒又命人去熬煮參湯,一會兒又要丫頭們?nèi)ゴ驘崴密浻窕龈?,她親自小心翼翼的為他擦拭臉上的傷,滿眼里又是心疼又是欽佩。 “小姐,軟玉化瘀膏?!鼻飰魧⑺幊噬?,忍不住問,“這是怎么了,不是去賀壽了,怎么就弄了一身的傷回來?” 捧著熱水的碧云便道:“筠表少爺聯(lián)合了他家的兩個堂哥,叫了十多個人圍毆咱們姑爺,虧得有峰少爺在,反敗為勝了,把趙家兄弟打的落花流水。”碧云有些興奮的道。 洛瑾瑤一邊為錢金銀抹藥一邊,小嘴抿起又張開,杏眸里星光閃閃,道:“夫君,從今往后你便是我心中第一敬仰的人了?!?/br> 錢金銀渾身都疼,揮手讓丫頭們下去,費勁的仰躺在床上,緊緊攥住洛瑾瑤的手置在心口,沒說一句甜言蜜語,但他雙目之光仿佛如一縷縷的絲線將洛瑾瑤牢牢纏住。 手心感受著他心臟一下一下的跳動,禁不住自己的心臟也跟著跳起來,四目相對,纏綿無盡,兩顆心臟跳動的頻率漸漸的變的一模一樣。 洛瑾瑤掀開他的衫子,入目便見那些白白的鞭痕上又起青紫的傷,有些地方是烏黑的,有些地方腫成一片。 碧綠的藥膏輕輕抹上,沁涼爽透,疼痛感也去了不少,錢金銀長長吐出一口氣,舒服的眉眼舒展。 “夫君……”那些傷都是因她傷的,抹著抹著,看著看著,她俯□,臉頰貼在他的肚子上,久久都不愿起來。 “阿瑤……”一口溫軟的觸感,一滴灼燙的淚,他撫著她的頭,雙目怔怔的盯著帳端,那上頭有蝴蝶繞著玉蘭花,飛來舞去。 錢金銀一下子坐起來,望著洛瑾瑤淚點斑斑的小臉,“阿瑤,去把來興給我叫進來?!?/br> “嗯嗯,我這就去?!币矝]問他為何要叫來興。 初夏,天氣漸熱。 下人所居的院子里有一口井,來興脫的光膀子,在井邊,正要抱起水桶沖涼,門“咣當”一聲被推開,喜鵲“啊”的一聲轉(zhuǎn)過身去,撂下一句“姑爺找你?!北慵奔迸芰恕?/br> 來興雙臂環(huán)抱在自己胸前,木木的站了許久,裹著熱氣的夏風(fēng)吹來,冷不丁打了個噴嚏這才反應(yīng)過來,一出溜跑進屋,胡亂一擦,套上長衫,抓起腰帶就又跑了出來,臉蛋紅如猴屁股。 山明水秀閣臥房里,洛瑾瑤也被趕了出來,錢金銀主仆兩個在屋里也不知嘀咕什么,洛瑾瑤撅嘴不滿,“有什么是我不能知道的,哼?!?/br> 一盞茶的功夫,來興出來,笑著道:“大爺請大奶奶進去。” “我才不去,你們主仆有秘密不是,接著講去。” “哎呦?!?/br> “你怎么了,哪里疼?!甭彖幰宦牐∨懿骄捅剂诉M去。 來興嘿嘿兩聲,和碧云幾個大丫頭一拱手,最后目光在喜鵲臉上多停留了一下子,臉一紅,忙忙低頭去了。 屋里頭,洛瑾瑤鼓著腮幫子瞪錢金銀,“你又騙我?!?/br> 錢金銀靠著引枕笑的顛顛的,“沒騙你,真的疼,渾身都疼了,不過你有藥卻不給我使。唉……我怎么這么可憐啊?!?/br> “你胡說,我不是給你抹藥了嗎,最好的消腫止疼的軟玉化瘀膏呢?!?/br> “不,那什么化瘀膏算什么,你還有更好的藥偏不給我使,非要疼死我,你啊,狠心,狠心?!卞X金銀黯然的把臉扭過一邊去不看洛瑾瑤。 洛瑾瑤趕忙坐到他手邊去捧他的臉,“你冤枉死我了,我哪里有藥不舍得給你使了,我有藥不給你使又留著給誰去。你素來便是什么話都說的,這會兒子怎么就這么婆婆mama的了,你有話就快說?!?/br> 錢金銀一把摟住洛瑾瑤抱在胸前,點著她的小唇,“這不是嗎,方才你那藥就很好。” 洛瑾瑤一掙,他哎呦一聲,她便撅起嘴來,“你又拐著彎兒的逗我呢,傷成這樣還不老實?!?/br> 他笑呵呵的,點點自己的嘴,“你有好藥,給不給使?說句話,給不給。哎呦,疼死我了?!彼砷_洛瑾瑤,他一歪身子又做出一副疼痛難忍的模樣來。 “好嘛,你別叫了?!睂⒋矌ぷ右簧ⅲ崎_錢金銀的白綾長衫,趴在他肚皮上就親了一口。 錢金銀一愣,遂即哈哈大笑,笑的渾身的傷處都顫巍巍的疼痛起來,“我的阿瑤呀,誰讓你親那里了?!?/br> “好笑吧,我再親一口。”洛瑾瑤笑哼,心想真以為我傻呀,我也逗你玩呢。 瑞華堂里,燈火熄了一半,羅漢床畔左右各點著一盞蓮花燈,洛文儒坐著,褲腿卷到膝蓋以上,地上跪著的宋婆子正握著洛文儒的腳按壓揉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