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修嘴角一抽，回想到凱林的死狀以后，終于說：“好吧，明天我陪著你?！?/br>
    黎楚嫌棄道：“你目標這么明顯。萬一被發(fā)現(xiàn)身份，人家的畫展還要不要開了？”

    被嫌棄的白王陛下：“……”

    但是隔天早上，沈修還是默默出現(xiàn)了，長寬黑風衣，圍巾帽子帶口罩。

    黎楚一臉“懶得嫌棄你”的表情，隨手將陽傘揣在手上，回頭道：“走唄，我開車?！?/br>
    他將傘撐開了，籠罩著兩人。

    他們并肩穿過中庭的花花草草，坐到車上。

    沈修遲疑了一下，坐在副駕駛座上，看著黎楚一臉輕松地坐在主駕，左看右看了一會兒，隨便一腳，踩在離合器上，一看不動，馬上換只腳，咣地踩到油門上。

    車咣的一下開出去了。

    沈修：“……”

    ……

    三十分鐘后，一輛車平穩(wěn)地駛過私人畫展的門口。

    泊車小哥輕快地跑了過來，繼而滿臉茫然，看著主駕駛座上的黎楚黑著臉，雙手抱胸，兩腳高高地擱在方向盤上，左晃右晃。

    泊車小哥：“……”

    ——媽呀這車是怎么在開的?。。。?/br>
    車停了，穩(wěn)穩(wěn)當當?shù)亻_進了泊車位里，不動了。

    副駕駛上，沈修長吁了一口氣，收回了能力。

    黎楚郁悶地放下腳，哼哼著道：“難得有這么一次機會……”

    沈修正想教育他，忽然聽見黎楚續(xù)道：“是只有我倆坐在車上?！?/br>
    沈修不爭氣地心軟了，嘆了口氣。

    他們走進去，在門童處登記了一下名姓——偽造的。

    私人畫展舉辦在一座頗為氣派的私人博物館里頭，大門敞開，歡迎任何人入內(nèi)觀看。

    現(xiàn)在看過去，賓客雖然不多，但顯然都衣著精致，許多是社會名流。

    他們簇擁著畫展的舉辦人，往來交錯，言笑晏晏，幾乎像是在參加什么舞會。

    顯然他們是沖著主人家的身份而來，卻不是來看什么畫的。

    唯有黎楚興致勃勃，拉著沈修徑直看過一幅又一幅油畫。

    畫作不多，而且看得出筆法頗為稚嫩，基本是寫實主義的畫法，但是看得出極為用心，主要都是描繪景物，偶爾有一些人物。

    黎楚走馬觀花，不一會兒就失去了興致。

    沈修卻停在一幅畫作前不動了。

    “這個好看？”黎楚好奇道，湊過去仰頭跟著看了一會兒。

    畫的是一幅雨景巷陌，在小巷的盡頭處有一道朦朦朧朧的人影，看不真切?？傮w上也仿佛籠罩著一團霧氣，似真似假，又帶著冷色調(diào)的憂郁感。

    黎楚實在看不出這幅有什么特別的，倒是沈修駐足看了好一會兒，忽然說道：“這個人像你?！?/br>
    黎楚挑眉道：“這么小的人影，哪里看得出像我？”

    沈修不說話，又看了片刻。

    好在黎楚已經(jīng)知道他的脾氣，果然片刻后，沈修慢慢說道：“很遠，很冷，很朦朧。需要走很漫長的時間，才能夠到?！?/br>
    黎楚懶洋洋道：“念詩嘛？我知道你喜歡老子。”

    沈修咳了一聲，掩飾自己異樣的表情。

    黎楚可能自己沒有意識到，他在這種句子里總是下意識用“老子”這種豪爽的自稱，就好像這么說的話，就能體現(xiàn)出自己的游刃有余似的。

    不過他從不在其他任何地方用這種詞匯，所以幾次過后，沈修已經(jīng)隱隱然發(fā)現(xiàn)了這個規(guī)律。

    沈修想：他害羞……了。

    他們對視了片刻，黎楚心生警覺，往后縮了一下。

    沈修卻很熟練地把他按到墻上，帶著笑意地吻了一會兒。

    黎楚哼哼唧唧，眼睛左看右看，生怕被人發(fā)現(xiàn)他們躲在畫展的角落里，難得地雙耳通紅，卻沒有認真推開沈修。

    沈修適可而止，將他放開。

    兩人都沒有發(fā)現(xiàn)，黎楚剛剛不小心靠到了墻上掛著的油畫底端的畫框。

    在一番動作以后，油畫左右搖晃，咣當一聲落地。

    黎楚嚇了一跳，忙把畫扶起來，隨便拍了拍灰，抬頭望去。

    油畫原本掛得很高，黎楚夠不到，便示意沈修過去幫忙。

    兩人研究了一會兒，沈修干脆使用能力，將那畫晃晃悠悠，凌空漂浮著掛了上去。

    黎楚拍了拍手，回頭一看。

    晏明央站在走廊拐角，瞠目結(jié)舌地看著他們兩人。

    沈修亦察覺到什么，返回身看了一眼。

    三人：“……”

    ☆、第2章

    晏明央揉眼睛，又揉了揉，半晌后從衣兜里拿出一副眼鏡，仔細地觀察墻上那幅油畫。

    拐角處又走出一名漂亮的姑娘，親切地挽著晏明央的手，問道：“怎么啦，小央？”

    “呃，婷姐……”晏明央尷尬地說，“我可能是看錯了?！?/br>
    他們走到沈修和黎楚的面前，晏明央伸出手道：“你們好，感謝你們參加我的畫展。我是晏明央。這位是我的未婚妻王雨婷小姐?！?/br>
    黎楚伸出手，表情很奇異地和晏明央握了握手，說道：“你好，我叫晏……黎楚。這位是我的未婚……不，沈修?！?/br>
    四人詭異地沉默了一瞬。

    晏明央尷尬地說道：“那個，謝謝你們來參加……我的畫展?！?/br>
    兩秒后，王雨婷姑娘噗哧笑道：“好了，要不要過去坐坐？”

    幾分鐘后，四人在小型酒水吧中落座。

    黎楚和晏明央聊了片刻，他的心里感覺很奇異。

    如果他在幾個月前的伊卡洛斯基地中沒有身死當場，那么晏明央此刻應該還是自己的共生者；而自己也不會遇到沈修，也不會發(fā)生這么多事。

    相比黎楚的境遇，晏明央發(fā)生的事情也萬分離奇，幾乎堪比電視劇里的惡俗橋段。

    他失去記憶，逃出伊卡洛斯基地后沒幾天，還一片茫然地呆在收留所里，居然被晏氏集團找到，說是被拐賣了多年的幺子。晏明央迷茫地被晏氏的總裁帶走做了親子鑒定……結(jié)果還真是父子關(guān)系。

    可能世事真是這么撲朔迷離，晏明央的父親人到老年忽然又找回了幺子，對他百般疼愛，恨不得摘星星摘月亮。晏明央的大哥已經(jīng)繼承了晏氏集團多年，地位穩(wěn)固，亦對這小了自己十多歲的弟弟十分寬容。

    晏明央在家中度過了一段時間后，表現(xiàn)出了對油畫的興趣，他大哥當即便給他找了專業(yè)的老師單獨教學，后來更是送了多個畫廊和私人博物館給他，以作開辦畫展的用途。

    黎楚剛聽完這個故事，只覺得說不出的心情復雜：因為晏明央早年并不是什么被拐走，而是自己找到作為共生者的晏明央后，伊卡洛斯基地便付出代價與晏氏集團交換了晏明央過來，對外稱作是被拐走的。

    想來晏明央的父親早年為了利益而送出親子，到如今也是滿懷愧疚，因此在找回晏明央后才會如此疼愛。

    晏明央與黎楚對坐，不知不覺地吐露出很多話，尷尬地說道：“對不起……我話太多了。不知怎么，感覺你很……親切呢?！?/br>
    黎楚不知該怎么回答這話。

    從某種程度上來說，他們曾經(jīng)是世上最密切的關(guān)系之一，當然現(xiàn)在……早已不是了。

    沈修亦是調(diào)查過黎楚過去的事，知道晏明央曾是他的共生者，此刻略一沉吟，說道：“所謂‘白發(fā)如新，傾蓋如故’。”

    王雨婷笑道：“說的太對啦！就是緣分嘛！來小央，來敬一杯……喂你杯子里怎么是水??？”

    晏明央靦腆地說：“呃婷姐，大哥讓我少喝酒……”

    王雨婷狠狠拍了一下晏明央的背，說道：“嗨！這種時候不喝酒怎么能體現(xiàn)出‘緣分’??！”

    晏明央抖了一下，只得起身往吧臺走去。

    王雨婷看著晏明央走過去，從裙子底下摸出了一根香煙，慵懶地點上，說道：“兩位都是契約者吧？”

    沈修淡淡道：“不錯。”

    黎楚、沈修坐在一處，與王雨婷對視，三人眼中同時閃現(xiàn)出一抹博伊德光，轉(zhuǎn)瞬即逝，彰顯了彼此的契約者身份。

    王雨婷方才說道：“那么兩位應該已經(jīng)知道，小央他原本是一名共生者，失去記憶的原因則是他對應的契約者死亡了?！?/br>
    從別人的嘴里聽到自己的死訊，黎楚總感覺很復雜，片刻后緩緩點了點頭。

    王雨婷吸了一口煙，說道：“我希望你們忘記小央，忘記今天發(fā)生的事，就當做我欠你們一個人情。我算是小央半個jiejie——哈，當然現(xiàn)在是什么狗屁未婚妻，不希望有任何關(guān)于契約者的事情再纏上小央。懂嗎？他好不容易變成個普通人，還是個健康快活的普通人，不該再被那種惡心事碰到?！?/br>
    “我們并不打算……打擾他的生活?！崩璩溃斑@一次只是適逢其會，偶然想來看一次畫展?！?/br>
    “那就好，”王雨婷回頭看了一眼，見晏明央拿了酒水準備走回來，忙把煙放在椅子底下掐了，又遞出一張名片說道，“收下吧，有什么事都可以找我。”

    黎楚想了想，覺得往后不太會與她有什么交集，出于禮貌還是去接。

    王雨婷笑了笑，在自己的名片上輕輕吻了一下，留下一個極淡的唇印，遞到黎楚的手里。

    黎楚挑起眉，壞笑了一下，準備將名片收進衣兜里。

    他剛把手放下，沈修就動作快如閃電地在桌下探過來，一把將黎楚手中的名片收走，若無其事地揉吧揉吧，丟了。

    黎楚：“……”

    晏明央夾著四個高腳杯走了回來，里面清一色是葡萄酒。

    王雨婷看了一眼就怒道：“為什么都是娘兒們喝的？！小央！”

    晏明央小聲道：“婷姐你就是娘兒們……不你就是女孩子啊?！?/br>
    “……”王雨婷被“女孩子”這個稱呼雷得不要不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