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節(jié)
“什么?”管修一驚,而段二娥也詫異地望著潘苑媛,“jiejie,你在說什么?” “呵呵!”潘苑媛自嘲般地笑了笑,“小俊,別怪jiejie對你隱瞞了這么多年,姐也是無可奈何??!” “jiejie,這究竟是怎么回事?他……”管修立刻意識到自己的錯誤接著說道,“我不姓潘,那我……” “小俊,別怪jiejie好不好?”潘苑媛流著眼淚望著管修說道。 “嗯,姐,我不怪你。即便我不姓潘,jiejie對我也有養(yǎng)育之恩??!我怎么會恨你呢?”管修安慰道。 “呵呵,養(yǎng)育之恩?”潘苑媛長出一口氣說道,“小俊,我們不但對你沒有什么恩情,還和你有天大的仇怨!” 這句話一出管修和段二娥身體都是猛然一顫。 “你知道你父親是誰嗎?”潘苑媛扭過頭對管修說道。 管修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段二娥又望著潘苑媛?lián)u了搖頭。 “你的親生父親是人草師!”潘苑媛的話簡直如晴天霹靂一般讓管修震驚。他緊緊抓著潘苑媛的手問道:“姐,這究竟是怎么回事?我的父親是人草師那我怎么會姓潘?” 潘苑媛淚眼蒙眬地望著管修,記憶隨著那蒙眬的淚水慢慢擴散開來。 西北極寒的冷風夾雜著高山上碎裂的雪末呼嘯著穿過唐古拉山口,前一刻還晴空萬里艷陽高照的天氣,轉(zhuǎn)眼間便變得陰郁迷離,倏忽間電閃雷鳴,一陣暴雨瓢潑般從低矮的天上落下,初始時是雨,落下來便成了冰。 一個相貌清秀的年輕人,裹著一身黑色的皮襖,蜷縮在山口旁邊一個只能容下一個人的山洞中,雙手交叉在袖管里,臉色蒼白,嘴唇紫青,牙齒發(fā)抖,卻依舊不停地從口中呼出白騰騰的熱氣暖著雙手,唯恐被凍僵。從凌晨到下午,這已經(jīng)是他經(jīng)歷的第六次暴雨,這種鬼天氣已經(jīng)讓他有些不耐煩了。他微微抬起頭,盡量避免耗費太多的力氣,睜開眼睛,望著遠近霧蒙蒙的高山,原本的壯志雄心也漸漸被這離奇詭異的天氣一口口吞噬著,同時吞噬著他最后的一點體力。 他向后靠了靠,此刻他棲身的山洞是多年冰水侵蝕的結(jié)果,雖然不大,但卻是唯一的一處避難所。很難想象如果此刻自己走出這個小洞會不會立刻被凍死。他從口袋中艱難地掏出半個已經(jīng)凍透的饅頭,凍僵的手指已經(jīng)全然不聽使喚了,只能雙手緊握成拳將饅頭緊緊夾住。 用舌頭輕輕舔了舔裂出一條條縫的嘴唇,低下頭當嘴唇剛剛接觸那冰疙瘩一樣的饅頭的時候,立刻便和饅頭粘在了一起。他有些惱火地向外一拉,一股咸腥的液體立刻流進嘴里,轉(zhuǎn)眼在饅頭上留下一道珍珠般的紅印。年輕人苦笑了兩聲,看著饅頭上的血跡像是被激怒了一般張開嘴狠命地在饅頭上咬了兩口,用力咀嚼兩下隨手抓起一把雪塞進嘴里囫圇吞下。就像是一口吃掉了一塊冰疙瘩一樣,從喉嚨一直冷到胃里,他咬了咬牙又就著冰雪啃了兩口饅頭,這才癱軟地靠在身后的洞里,睫毛上掛著的冰花似乎有千金的重量,將他的眼睛沉沉蓋住。 他忽然有些后悔,后悔自己的那個決定。他在心中暗罵自己真是貪心不足蛇吞象,他開始懷念北平城中那個溫暖的家,此刻的北平城雖然也已經(jīng)進入數(shù)九隆冬,可是暖閣中的暖氣像是一床溫暖的棉被輕盈地蓋在身上,想到這里他忽然覺得身體不再那么寒冷,甚至開始發(fā)熱了。他恍惚地睜開眼睛,唐古拉山口已經(jīng)開始變黑了,自從進入這里之后接連的幾天,他已經(jīng)習慣了這里的夜晚,總是來得很早,忽然他的眼睛注意到了什么。 在他的眼前飛舞著一些閃亮的東西,如同飛舞的螢火蟲,閃爍著幽藍色的光點。他有些不敢確定,艱難地伸出手,幾個光點像是對他的手有了感應一般落在他的掌心,他盯著手掌中的光點,立刻來了精神。這蟲……他拼命從凍僵的臉上擠出一絲笑意,雖然難看卻很欣慰。這種蟲真的存在,那么傳說中的那個人……那個人真的存在。 年輕人欣喜若狂地從洞口走出來,他望著滿天藍色的光點,凍僵的身體在微微發(fā)顫。“我終于找到了……”他這一喊幾乎是用盡了全身的力氣,回音在唐古拉山口被白雪覆蓋的高峰之間不斷回蕩著。沉寂千年的無人區(qū)像一只沉睡的雄獅一般,被他那具有穿透力的聲音喚醒了,當他的聲音漸漸平息之后,地面開始劇烈地顫動了起來,一場真正屬于唐古拉山脈的怒吼開始了。被冰雪覆蓋的山頂像是結(jié)疤的傷口一般破裂開來,巨大的雪片混合著雪末翻騰著從山頂上滾落下來,山谷中藍色的光點像是預知了危險立刻向高空飛去……大雪崩。 面對眼前的一切年輕人竟然有些措手不及,他瞠目結(jié)舌地站在原地,此刻的一切已經(jīng)讓他徹底震驚了。直到雪浪沖到他的眼前,他才不知從何處來的力氣,一個箭步鉆進了剛才的那個洞xue,接著一大片雪板便將洞口壓住,眼前漆黑一片,耳邊的轟鳴聲持續(xù)了整整半個時辰才終于停歇了下來。 待雪崩結(jié)束之后他奮力地在雪中向外掙扎,他不知道大雪究竟有多厚,也不知過了多久,一直到他的眼中恍惚看到那藍色的光點,整個人這才無力地倒在地上昏死了過去。 柔和的燈光照在自己的身上,當他睜開眼睛時,發(fā)現(xiàn)自己正躺在一間小木屋里。身上蓋著厚厚的獸皮,墻上懸掛著幾張怪異的地圖,小屋的房門虛掩著,從縫隙里向外可以看到一個女人的背影。 “??!”一陣劇烈的陣痛從他的左腳踝的位置傳來,他不禁叫出聲來。門外的女人警覺地站起身來,推開房門見年輕人已經(jīng)醒了,微微笑了笑。 “我在哪里?”年輕人見眼前的女子穿著厚厚的獸皮衣服,從穿著來看像是一個獵戶,然而長相卻十分精致,眼睛黑中帶藍,頗有一些西域女子的味道。 那女子笑而不答,轉(zhuǎn)身出去端來一個碗,碗里的東西黑乎乎的帶著濃烈的氣味。即便青年人自小跟隨父親研習中醫(yī),嘗盡百草,一般的藥物只要一聞便知??墒茄矍巴肜锏臇|西所散發(fā)的味道是他從未聞過的。 “這是……”年輕人雖然心有疑惑卻還是接過了女子手中的碗,他將碗放在鼻前又仔細地嗅了嗅,忽然眉頭緊鎖,臉上的表情也變得緊張了起來?!澳闶恰蹦贻p人上下打量著眼前的女子,覺得不可能又輕輕地搖了搖頭,而女子始終站在年輕人面前微笑著,雙手輕輕擺著示意他趕緊喝藥。 年輕人嘴唇輕輕嚅動了兩下,想要說什么最后還是咽了回去,仰著脖子一口氣將碗中的藥全部喝光,說來奇怪這藥聞起來味道濃厚,而一入口卻毫無澀苦之味,卻更像是一種烈酒。藥一入腹便覺得丹田像是忽然生出一個小暖爐,暖暖地向周身蔓延。 年輕人一邊將手中的藥碗遞給眼前的年輕女子,一邊疑惑地問道:“這藥……難道就是人草?” 女子接過碗,淡淡地笑了笑,轉(zhuǎn)身走出了房門。年輕人此刻滿腹狐疑,多年前他便從父親的口中得知,在驅(qū)蟲師家族之中除了金木水火土五族之外,還有一類驅(qū)蟲師,他們雖然不會驅(qū)蟲之術卻是所有驅(qū)蟲師秘術的關鍵。 據(jù)史書記載,人草師在驅(qū)蟲師之中的地位極高,而在樓蘭時代達到了頂峰,稱之為帝國蟲師,然而即便地位如此之高,人草師的行蹤依舊是詭秘莫測。即便是王宮貴胄能有幸親眼目睹人草師的人,也是屈指可數(shù)、寥寥數(shù)人而已。此后卻不知什么原因,人草師忽然失蹤了,就像人間蒸發(fā)一般,關于人草師的一切被清理得干干凈凈。即便是史書上也沒有留下任何痕跡,只能在一些遺留下來的隱秘孤本上還能依稀得知,這個職業(yè)曾經(jīng)存在并輝煌過。 起初人們對于人草師的離奇失蹤充滿了各種猜測,遭遇仇家滅門,或者人草師本來也只是臆造出來的一個神秘職業(yè),而事實上根本不存在。隨著時間的流逝,幾百年倏忽而過,關于人草師的重重猜測和假設也在這漫長的歷史長河中,漸漸淡出了人們的視線,最后人草師這個詞也只有驅(qū)蟲師家族之中的君子才知道。而這個年輕人便是其中對人草師最為好奇的一個。較之那些相信人草師根本就不存在的說法,他更傾向于人草師家族遭遇了不測,但并未滅門,余下的人為了躲避仇家追殺,帶著人草師的秘密隱匿了起來。 他之所以會如此堅定自己的猜測,是因為多年前在甘肅發(fā)生的一場自己先輩參與救治的離奇瘟疫。想到這里年輕人不禁輕輕地嘆了一口氣,這時門又被推開了,女子從門外款款走來,手中提著一個食盒。她將食盒放在地上,然后把一旁的桌子向前推了推抵住床腳,這才從食盒中端出一盤牦牛rou和一壺酒,然后微笑著走了出去。 不見食物還不覺得餓,一旦見到年輕人頓時覺得饑腸轆轆,他像是幾天沒進食的野狼一般,風卷殘云般將一大盤牦牛rou掃得一干二凈,然后又喝了一大口奶酒,這才覺得渾身熨帖了不少。吃過之后他試著活動了一下自己的腳,雖然還有點疼,但勉強可以活動。他雙手支撐著身子從床上下來,貼在門縫向外看,只見門外是另外一間屋子,正中央擺著一盞昏黃的小燈,而墻上與這個房間一樣掛著一些怪異的圖畫。而剛剛女子正背對著自己坐在一盞昏黃的煤油燈下,手中似乎抱著什么。 女人似乎察覺到了這個躲在門后的偷窺者,隨即扭過頭向身后門口的方向望去,正好與年輕人四目相對,年輕人有些尷尬地從嘴角勉強擠出一絲微笑,目光卻落在了女人懷里的襁褓上。 女人一如既往地還以和善的微笑,年輕人愣了一下然后推開門一瘸一拐地走了進來。坐在女人旁邊的凳子上,此時他看得更清楚了,在一個用獸皮制成的襁褓中躺著一個只有幾個月大的嬰兒,此刻那嬰兒早已睡熟,睡夢中粉嫩的小臉不時微微顫抖。 “這是你的孩子?”年輕人的目光始終沒有離開眼前的孩子。那女人微笑著卻并不說話,忽然年輕人意識到了什么,從他醒來到現(xiàn)在女人從未說過一句話。他立刻抬起頭盯著眼前的女子,半晌才雙手比畫著說道:“你……是不是……”他指著自己的嘴,疑惑地盯著眼前的女子。那女子淡淡地笑了笑,輕輕點了點頭。 雖然自己猜到了,但是此刻得到確鑿答案的年輕人心中依舊有些詫異。他有些茫然不知所措地站起身在屋子中打量了一周,然后向一旁的房門走去,推開房門一陣刺骨的冷風像是夾著無數(shù)根鋼針從衣服的縫隙鉆進來,可是他全然沒有在意,因為他已經(jīng)被眼前所看到的一切震驚了。 這棟小木屋坐落在唐古拉山口旁邊的一處山崖之下,背靠著黑壓壓的山崖,眼前是被厚厚的白雪覆蓋著的河谷地,河谷地對面便是那些高聳入云的雪山。一輪碩大的月亮像是鑲嵌在了河谷之間,沉沉地壓下來,讓人感到一種莫名的壓抑和恐懼。正在這時不遠處一個白色的雪包忽然輕輕一顫,一個巨大的黑影倏忽間從雪包中躥出,直奔年輕人而來,年輕人手疾眼快連忙躲閃,怎奈腳上有傷行動不便,向后一閃整個人瞬間重重地摔在了地上,眼看那黑影迫近卻也毫無辦法。正在這時只聽屋內(nèi)那女子在喉嚨中輕哼一聲,聲音剛落那黑影在半空中迅速調(diào)整方向,落在了年輕人身旁,而此時年輕人才看清,眼前的龐然大物看起來像一頭小牛犢一般,身上裹著一層厚厚的絨毛,黢黑的雙眼如銅鈴般大小閃爍著惡狠狠的目光,正一動不動地盯著自己,喉嚨中發(fā)出警戒般的低吼。 屋子中這一陣混亂終于將襁褓中的嬰兒吵醒了,嬰兒的啼哭聲立刻在這小木屋中響起。那龐然大物聽到嬰兒的啼哭,顯然對眼前這個陌生的男人失去了興趣,從男人身旁走過來到女子身旁,將那巨大的腦袋伸向襁褓中的孩子,那孩子似乎與這龐然大物十分熟絡,見到它便立時破涕為笑,兩只小手在襁褓中揮舞著,似乎是想要摸摸那個龐然大物。此時年輕人才從剛剛驚心動魄的一幕中緩過神來,緩緩站起身子,誰知剛一站起那龐然大物立刻警覺了起來,扭過身子惡狠狠地盯著年輕人,喉嚨中再次發(fā)出警戒的低吼。年輕人連忙停止了動作,一動不動扶著門框,而嬰兒此時又再次啼哭了起來,龐然大物的目光漸漸變得柔和了起來,轉(zhuǎn)過身子繼續(xù)盯著眼前的嬰兒。 年輕人就這樣矗立在門口,前進也不是,后退也不是。這時女子抱著襁褓站起身來,輕輕地拍了拍那龐然大物的腦袋,然后向年輕人點頭示意他過來,年輕人這才戰(zhàn)戰(zhàn)兢兢試探性地向前邁出一步,奇怪的是那龐然大物雖然身上依舊在顫抖,卻并沒有如同剛剛那樣像是被激怒了一般。他這才壯著膽子走到木桌前面,那女子從桌子上拿過紙筆在上面飛舞著寫下一行娟細的字:這是一條番狗,名叫巴對。 年輕人對番狗也早有耳聞,只知道這是生活在藏地的一種體形碩大、力大兇猛、野性十足的巨犬。領地意識極強,藏地的牧民多用來看家護院,牧羊放馬。正所謂百聞不如一見,今日一見年輕人真算是大開了眼界。啞女微微笑了笑,點著頭示意年輕人用手撫摸著那條藏獒,年輕人猶豫片刻伸出手卻停在了半空,他始終對巴對心有余悸。啞女見此情形微微笑了笑,抽過身邊的紙寫道:巴對是一個很溫柔的母親,你放心吧,不會傷害你的! 年輕人看完那行字才狠了狠心輕輕撫摸了一下巴對,誰知巴對立刻將頭轉(zhuǎn)向自己,一雙黢黑的眸子中充滿了警惕,過了片刻巴對的眼神漸漸柔和了下來,向年輕人的身體輕輕貼近。年輕人也一點點放松了下來,輕輕在巴對身上撫摸著,正在這時巴對猛然抖了一下腦袋,抬起頭警覺地盯著年輕人,年輕人立刻縮回了手。片刻之后巴對轉(zhuǎn)身向門口的方向奔去,女子似乎也感到了什么,滿臉驚恐地抱著襁褓中的嬰兒走到門口將門輕輕關上。 年輕人雖然不知道即將要發(fā)生什么,但是從啞女的表情上不難看出她的驚慌失措?!鞍l(fā)生了什么事?”年輕人忍不住問道。 啞女轉(zhuǎn)過頭盯著眼前的年輕人輕輕地咬著嘴唇,她猶豫片刻快步走到桌子前,在那張紙上飛快地寫下兩個字:狼群。 年輕人的神經(jīng)也立刻繃緊了,早年他曾經(jīng)隨父親尋訪名山,那時也曾遇見過狼群。狼與一般的動物不同,全部是群體自殺式攻擊,一旦進攻便是一大群不顧死活拼命往前沖,前赴后繼,殺傷力之大讓人看了都心驚膽寒。當年如果不是大河阻擋了狼群進攻的話,恐怕他早已經(jīng)成了餓狼的口中食了。此刻木屋的外面是一片被白雪覆蓋的平坦河灘,毫無障礙可言,如果真的遇見狼群的話,即便藏獒兇猛異常恐怕也難以支持長久。 正在這時遠處山谷中忽然傳來了一聲狼嚎,那聲音就像是一根導火索,剛剛落下便起了連鎖反應,緊接著狼嚎聲此起彼伏,聲音宛若編織成了一張恐怖的大網(wǎng),將整個山谷都籠罩其中,使人不寒而栗。年輕人的手下意識地移動到腰間,臉上的表情頓時凝固住了,他有些慌亂地又在腰間摸了摸,那東西果然不見了,難道是雪崩的時候被埋在了雪里?他心下狐疑地想著,而此時此刻女子早已將襁褓中的嬰兒抱進了里屋,走出來的時候手中多了一件物事。 啞女手中的物事是一支精致的翠玉短笛,笛身上雕刻著一只栩栩如生的鳳凰,啞女將身上的衣服緊緊地裹了裹,然后熄滅了屋子里的燭火,側(cè)身倚在門后。年輕人也緊跟著貼在門口,啞女身上散發(fā)著淡淡的香味。而此時狼群的嚎叫聲已經(jīng)漸行漸近,年輕人直了直身子,從門縫中依稀看見幾十雙綠瑩瑩、虎視眈眈的眼睛。 片刻工夫狼群便在小木屋的外面集結(jié)完畢,而巴對宛若一個鋼鐵般的戰(zhàn)士一樣,一動不動地站在距離狼群幾丈遠的地方,高傲地挺著身子,冷風吹過,巴對的容貌輕輕地隨風而動,雙目炯炯有神地怒視著狼群,喉嚨中發(fā)出低低的吼聲。頭狼毫不示弱亦發(fā)出低吼,在群狼前面來回踱著步子,似乎是在威脅著巴對,警告它速速離去,然而巴對卻絲毫沒有離開的意思。頭狼有些不耐煩地向前一步,同時張開嘴向巴對猛撲過去??砂蛯υ缬袦蕚浜笾昧γ腿粡牡厣狭⑵?,頭狼已經(jīng)飛身迫近,巴對輕輕一揮爪子,伴隨著一股勁風爪子重重地拍在了頭狼的腦袋上,頭狼被擊出一丈多遠。 狼群中一陣sao亂,瞬間又恢復了平靜。頭狼在地上掙扎了兩下從地上站起身來,搖晃了兩下腦袋向空中發(fā)出一陣低吼,那吼聲像是沖鋒的命令一般,剛一落下,前面十幾頭餓狼便如同暴風驟雨一般向巴對發(fā)起了攻擊,動作之快簡直令人咋舌。這是一場充滿血腥的生死較量,勝利者贏得的是生存的權利,而失敗者的下場只有死亡。 十幾條餓狼和巴對混戰(zhàn)在一起,那些餓狼似是有無窮無盡的戰(zhàn)斗力,剛被從混戰(zhàn)中甩出爬起來便再次加入了戰(zhàn)斗。漸漸地已經(jīng)分不清哪只是巴對,哪只是餓狼。啞女緊緊靠在門口手中緊緊握著短笛,她的表情有些復雜,就在第二批餓狼準備進攻的時候一陣悠揚的笛聲從木屋中傳出。 年輕人微微瞥了一眼身旁的啞女,屋子外面的狼群顯然也被笛聲吸引住了,幾只一直圍在巴對身旁的餓狼轉(zhuǎn)頭向木屋的方向撲來。巴對以一敵十已經(jīng)略顯捉襟見肘,但見狼群向木屋包圍過來立刻從狼堆里縱身出來,此刻巴對身上已然是傷痕累累,流出的血液很快將毛皮凍結(jié)在一起,一塊塊血冰貼在身上。然而即便如此卻似乎并不影響巴對的速度,瞬間將走在最前面的一匹狼撲倒在地,死命地咬住脖子,那狼四腿憑空掙扎片刻便一命嗚呼了。 余下的餓狼立刻再次將巴對團團圍住,然后一起攻擊,剛剛那一擊顯然已經(jīng)透支了體力,幾只餓狼猛撲過來,巴對便被埋在了狼群之中。正在這時遠處忽然傳來幾聲撕心裂肺般的嘶鳴聲,幽怨中帶著一絲凄涼,狼群一下子停止了攻擊,幾只原本與巴對攪作一團的餓狼從包圍圈里撤出來,而其他的狼也在原地不停地打轉(zhuǎn),不服氣一般地抬起頭嚎叫著回應那個聲音。 在狼群的嚎叫聲中那聲音漸漸消失,而頃刻間幾個黑影便從遠處飛馳而來,月光之下它們一個個如同是披著白色衣服的鬼魅一般,身形飄忽地趕至木屋前面。未及群狼有所反應,那三四只白色的鬼魅已經(jīng)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開始了大肆屠殺,距離它們最近的幾匹狼首當其沖。那鬼魅的出手極快,雖然年輕人身在小木屋之中,卻仍然能隱隱聽到骨骼被折斷所發(fā)出的清脆的“咔嚓”聲。 狼群立刻sao動了起來,頭狼見勢不妙轉(zhuǎn)身便向河谷另外一邊奔了過去,接著身后剩下的數(shù)十只餓狼也尾隨其后,可這白色鬼魅顯然意猶未盡,它們追逐著狼群,一旦被鬼魅追上頃刻間便會被折斷脖子,抑或是身體被戳出個碩大的窟窿。這群狼在這場襲擊中沒占到絲毫便宜,反而損兵折將。在鬼魅遠去之后,啞女連忙推開木門,向巴對的方向奔去。只見此時巴對已經(jīng)癱在雪堆里,周邊的雪早已被染成了黑紅色。 啞女走到巴對身邊,巴對艱難地撐著身子卻也只能將上半身立起,安慰似的伸出舌頭舔著啞女的手背,而啞女卻已經(jīng)淚流滿面了。年輕人隨著啞女走出房間,一起將巴對吃力地抬進木屋。 這一夜年輕人不知何時睡著的,耳邊是唐古拉山口呼嘯的風聲,而他的腦海中始終是那幾個不解的問號,啞女、人草,還有那翠玉短笛。忽然年輕人似乎想到了什么,他連忙起身,顧不得自己腿上的傷,點上蠟燭盯著墻上懸掛著的那些奇怪的圖,臉上露出一絲狡黠的微笑。 三個月后,一個去往西藏的商隊在路上救了一個年輕人,那個年輕人的手中抱著一個剛出生不久的嬰兒。那個年輕人告訴商隊他的名字叫潘穎軒,而懷里所抱的孩子是他的兒子潘俊。那個男人回到甘肅蟲草堂的時候妻子已經(jīng)過世,只剩下一個女兒。就這樣在甘肅辦完妻子后事的他,帶著女兒和“兒子”回到了北平。 大約半個時辰潘苑媛才長出一口氣說道:“我很早就知道你并非父親親生,只是父親曾嚴令我不能將這件事告訴你。當初我以為他只是不希望你知道這件事之后傷心!但是當我為了尋找攝生術的解藥,不遠萬里來到西藏尋找人草師的時候才驚訝地發(fā)現(xiàn),他之所以不愿意讓我告訴你這件事,其實是因為你本來就是人草師的兒子。而啞女便是人草師的妻子。我的父親在猜到了這一點之后殘忍地將你的母親殺死,抱走了你,最后放火燒了那個木屋來毀尸滅跡!” “怎么會是這樣?”管修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呵呵,小俊我知道你一時之間還難以接受這個事實!”潘苑媛冷笑了一聲說道,“恐怕接著我要和你說的這件事你更難以接受!” “什么事?”管修不知這其中究竟還有多少秘密。 “給我下毒的不是別人,正是我的父親潘穎軒!”潘苑媛這句話簡直驚得管修瞠目結(jié)舌。他不可思議地望著潘苑媛說道:“他……不是在多年前就已經(jīng)被馮萬春殺了嗎?” “呵呵,那只不過是他自編自導的一出戲而已!”潘苑媛淡淡地說道,“他所做的事情被天懲察覺之后便一直被天懲追殺,而他為了自己的安全才設計了那樣一出戲。果然天懲并沒有發(fā)現(xiàn)這件事,而他則在這十幾年的時間里,處心積慮地安排著所有的事情!” “這么說給日本人寫信的那個驅(qū)蟲師就是潘穎軒?”管修恍然大悟般地說道。忽然一個危險的念頭閃過他的腦海,他記得自己在和潘昌遠說出內(nèi)jian一事的時候潘昌遠神色凝重,難道他已經(jīng)猜到了? “嗯!”潘苑媛長出一口氣,臉上已經(jīng)完全沒有了光彩,她氣息奄奄地說道,“潘俊,你千萬不能去新疆,一旦去了恐怕后果不堪設想!” “這……這是為什么?”管修不解地問道。只見潘苑媛氣息越來越弱,她的眼角流著淚嘴角輕輕嚅動小聲說道:“潘俊,原……原諒我,幫我照顧……照顧好金龍!”說完潘苑媛緩緩閉上眼睛,眼角留著一道淺淺的淚痕。 第十五章 明詭路,生死道頭村 管修長出一口氣望著床上的潘苑媛,她剛剛的一番話如同是一石激起千層浪,讓他心潮久久不能平靜。這個陰謀的始作俑者,那個與日本人沆瀣一氣的驅(qū)蟲師家族叛徒,竟然是潘穎軒,不僅如此潘俊竟然是人草師的后人。 正在這時管修的耳邊忽然傳來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從聲音判斷人數(shù)應該在數(shù)十人以上。管修一怔與段二娥對視一眼,接著兩個人一前一后向密室的門口走去。剛到密室口就聽見外面的人大聲喊道:“將這里統(tǒng)統(tǒng)包圍上,連一只蚊子也不能飛出去!” 管修心頭一驚,那聲音正是松井尚元。段二娥驚異地望著管修冷冷地說道:“外面的日本人是你帶來的?” 此刻管修心中也是疑惑重重,他已經(jīng)在半路上除掉了跟在自己身后的武田派來的尾巴,而此時松井尚元是如何尾隨到這里的呢?他搖了搖頭說道:“我怎么可能帶他們來這里呢?” 正在這時松井尚元在外面大聲說道:“給我仔細搜查這里,就算是挖地三尺也要把人給我找出來!”他的話音剛落一群日本人便開始在院子里到處亂翻了起來。 “段姑娘,這密室還有別的出口嗎?”管修急切地問道。眼下他的安危已經(jīng)微不足道了,他只希望能將段二娥安然救出去,然后讓她去告訴潘俊所有的真相。可是令他失望的是段二娥無奈地搖了搖頭。 “這間密室原本是爺爺存放雜物的地方,只有這一個出口!” 管修聽著外面那些日本人挖地和推墻的聲音,心中萬分焦急。他想不明白自己究竟是什么地方出現(xiàn)了紕漏,以至于這些日本人會尾隨找到這里。他一邊撓著腦袋,一邊在屋子里踱著步子。忽然他聽到一個日本人用日語說道:“這塊石頭怎么搬不動!” 他們終于注意到那個放在地面上的磨盤了,松井尚元立刻走到磨盤前面上下打量著,然后在外面大聲說道:“管修,我知道你在里面。這里已經(jīng)被皇軍團團包圍了,你如果想活命的話就從里面走出來。” 管修停下腳步,他知道此時自己已經(jīng)再無退路了。他掏出槍數(shù)了數(shù)里面的子彈對外面的松井尚元喊道:“松井先生,我可以出去,不過你要確保你的人不要開槍!”說完低聲對段二娥說道,“一會兒我出去之后會尋找時機挾持松井尚元,那時候你就趁亂從這里逃出去。出去之后一直向西走,到新疆將剛剛你聽到的一切告訴潘俊小師叔!” “那……那你呢?”段二娥結(jié)結(jié)巴巴地問道。 “呵呵!”管修自信地笑了笑,他的腦海里又浮現(xiàn)出庚年的樣子,在危難關頭庚年選擇了舍身保護自己,而現(xiàn)在他知道已經(jīng)輪到自己了,“管修出身仕家,年幼頑劣不堪,后遇良師調(diào)教,十六歲投軍與庚年結(jié)識,志趣相投共赴日本求學,其間深悟弱國之悲,立志為國家強盛鞠躬盡瘁。而庚年兄已先我而去,現(xiàn)在應該到我了!段姑娘,如果你能見到潘俊小師叔的話告訴他,國亡則民淪為蟲豸,驅(qū)蟲之術可救萬民于水火,萬望慎之又慎!” 說完管修長出一口氣說道:“松井先生,你等著我馬上出來!”接著他對段二娥笑了笑,“開門的機關在哪里?” 段二娥指了指一旁的一個把手,管修走到把手前面輕輕將把手按下,一道門剎那間出現(xiàn)在了管修面前。此刻外面雖然是深夜卻已經(jīng)被火把照得如同白晝一般,管修上前幾步正要走出去。誰知正在這時一個黑影忽然從外面跌了進來。就在那個黑影剛剛進來之后一個聲音忽然大喊道:“管修君,關門!” 管修一愣,聲音竟然是武田。他連忙按動把手,那扇門再次關上了。當門關上之后武田站起身松井尚元被他壓在身下,外面的日本兵根本沒有料到會發(fā)生這樣的意外。當他們意識到的時候立刻亂作一團,幾十個人圍在磨盤周圍想要將磨盤搬開,可磨盤便像是長在了地下一般紋絲不動。 武田站起身來隨即將松井尚元從地面上拉起來,管修連忙用槍口指著松井尚元的腦袋。松井尚元倒是極為平靜地笑了笑說道:“武田君,沒想到你竟然做出如此下作之事,真是日本軍人的恥辱!” 武田微微笑了笑說道:“松井,當年你設計陷害我父親的時候難道就那么光明磊落嗎?” “呵呵!”松井尚元淡淡地笑了笑說道,“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向天皇陛下盡忠!” “盡忠?”武田冷笑著說道,“那好,我現(xiàn)在殺了你也是為天皇陛下盡忠??!” “你……”松井尚元緊緊握著拳頭不屑地望著武田怒罵道,“無恥!” “武田,你是怎么來的?”管修疑惑地望著武田。只見武田輕松地笑了笑說道:“我收到線報松井尚元恐怕會對你不利,所以我便帶著人混入了松井的部隊,沒想到他們真的發(fā)現(xiàn)了你的行蹤!”說到這里武田頓了頓指著一旁的段二娥,“這位就是段二娥姑娘吧?” 段二娥自來對日本人心懷恨意,見管修竟然與武田說話如此親密不禁對管修再次生出一絲戒備。 管修并沒有回答武田的話接著說道:“接下來你想怎么辦?” 武田狡黠地笑了笑道:“現(xiàn)在是除掉松井這個老家伙最好的時機,他可是一直想除掉你的!我們是兄弟,這個機會我留給你!” 管修用槍指著松井尚元的腦袋說道:“你是從什么時候發(fā)現(xiàn)我的身份的?” “你的……身份?”松井一臉狐疑地望著管修。 這時候外面的日本人正用木棍費力地敲著那塊巨大的磨盤,可是即便那些木棒全部被撬折了,那塊磨盤依舊紋絲不動,無奈之下他們只能將炸藥埋在磨盤的四周,希望能將這磨盤炸開。雖然這是他們能想到的唯一辦法,可是卻擔心松井尚元的安危,因此遲遲不敢點燃導火索。 “你不知道我的身份?”管修的腦海中瞬間閃過一個可怕的念頭。他用槍指著松井尚元的腦袋,將他帶到對面的屋子中冷冷道:“既然你不知道我的身份為什么要寫那些信置我于死地?” “呵呵,可笑!”松井尚元語氣冰冷地說道,“管修如果不是今天我收到一封密信根本想不到你會出現(xiàn)在這里。至于你所謂的身份,即便你是間諜你覺得我有必要親自寫信嗎?你太看得起自己了!” 松井尚元的話雖然刻薄但是說得卻句句在理,以松井尚元的身份只要他開始懷疑自己,那么立刻就可以將自己就地正法無須上報。管修的腦海中立刻想起那一封封的所謂密信,不禁自嘲般地冷笑了起來。 “關于驅(qū)蟲師家族的秘密你知道多少?”管修指著松井尚元的腦袋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