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節(jié)
第六章 雙鴿第,傳說桃花源 正在此時他的耳邊傳來了一陣窸窣的聲音,那聲音是從窗口傳來的,潘俊一愣,然后緩步向窗口走去,他剛到窗口,一個黑影忽然從下面冒出來,潘俊下意識地向后退了兩步。 “小世叔,我是子午?!迸丝∵@才看清,原來子午穿了一身夜行衣,用一塊黑布蒙著臉,手中握著一柄短刀,煞有介事地貼在窗口邊上。 “你是怎么進來的?”潘俊低聲道。 “嘿嘿,小世叔你太小看我了,怎么說我也是土系驅蟲師的傳人啊,驅蟲沒學多少,但是這土系穿墻越戶的本事還是學到了一兩成的?!弊游缧ξ卣f道,這小子雖然和潘俊年齡不相上下,但卻是一個十足的樂天派,似乎對于他來說什么事情都是輕而易舉的。 “對了,潘璞呢?他來了嗎?”潘俊詢問道。 子午一臉難色地皺了皺眉頭說道:“小世叔,我先把你救出來再說吧!” “嗯?你有什么辦法?”潘俊疑惑地說道。 “嘿嘿,小世叔,這么個鐵柵欄倒還難不住我?!闭f罷子午一縱身爬到鐵護欄上面,他在墻上游走如履平地一般,讓潘俊委實驚訝了一番,活脫脫就是一只壁虎。 幾秒鐘之后鐵護欄開始微微地顫動了起來,然后子午又快速地從上面爬了下來,在下面鼓搗了一會兒之后,整個護欄都被他拿了下來。 “小世叔,把窗子打開,幫我把護欄抬進去。”子午抓著護欄說道。 潘俊驚嘆之余,連忙將窗子全部打開,和子午一起將護欄抬了進來。子午這時總算是進到了屋子之中。 “小世叔,咱們走吧!”說完子午首先跳出了窗子,潘俊走到窗口正疑惑怎么下去,忽然發(fā)現(xiàn)墻上竟然掛滿了一些黏糊糊如同細絲般的東西。 子午此時已經(jīng)將身子貼在了墻上,手上抓著那些細絲:“小世叔,你抓著這些細絲,學我的樣子往下爬!” 潘俊試探著將身體從窗子里探出去,雖然這些細絲如同蛛絲一般,但是卻極有韌性,竟然能承受住他百十多斤的重量,潘俊的動作雖然生疏,但是依舊從上面爬了下來。 落地之后,子午早已經(jīng)將一塊地磚掀開了,地磚下面是一個洞口,他不禁再次暗自驚訝,子午能在如此短的時間里挖出一條隧道。 “小世叔你走前面?!弊游绲吐曊f道,警惕地環(huán)顧著四周,潘俊進入隧道,這隧道并不寬,只容得一人勉強進入,但是卻已經(jīng)足夠了。隧道的四壁上也是黏糊糊滑溜溜的,他沿著隧道向里面爬去。 子午進入隧道之后將地磚蓋上很快便跟了上來,爬出五十米有余,前面忽然傳來了清新的空氣,空氣中彌漫著水氣,潘俊向前爬了幾米忽然發(fā)現(xiàn)自己已經(jīng)探出了隧道,下面是冰冷的井水,頭頂上月光如華。 “嘿嘿,小世叔你小心哦,忘記告訴你了,盡頭是個井口!”子午嘿嘿地笑道,“不過在旁邊有一根繩子,可以爬上去?!?/br> “好的?!迸丝∶嗣?,果然在洞口旁邊有一根繩子,潘俊抓著繩子,手臂稍用力便輕松地爬了上去。 他的手剛剛觸摸到井口,一只手便緊緊地抓住了他,他的身體微微一顫,這分明是一只女人的手,潘俊剛想將手抽回來,誰知女子將他的手握得更緊了。 “潘哥哥,是我,歐陽燕云?!迸⒗事曊f道,然后手一用力便一把將潘俊拉了上去,潘俊被歐陽燕云拉出來之后向四周打量了一番,這是一個已經(jīng)廢棄的院落,低矮的圍墻,破敗的房子,在白花花的月光之下顯得格外冰冷。 “燕云,你怎么回來的?潘璞呢?”潘俊環(huán)顧了一周卻不曾看到潘璞的蹤影,按理說發(fā)生這樣的事情最著急的應該是潘璞才對。 歐陽燕云微微低下了頭卻并不回答,此時子午已經(jīng)從井口爬了出來,他拍了拍身上的泥土說道:“小世叔咱們走吧!” “等等,潘璞在哪里?”潘俊已經(jīng)預感到有什么地方不對了,來接自己的是歐陽燕云卻不是自己的管家潘璞,這究竟是怎么回事? 子午停住了,他長嘆了一口氣說道:“小世叔,車在外面,此地不宜久留,我們上車邊走邊說?!闭f完之后不由分說地拉著潘俊向門口走去。 打開門子午警覺地向四周望了望,然后拍了拍手,一輛馬車立刻從巷角鉆了出來,停在潘俊一行人面前。 “先上車,小世叔。”子午將潘俊一下子推上了車,接著是歐陽燕云,最后他自己也上了車?!翱禳c兒離開這里!”子午對車夫喊道。 車子在一陣顛簸中快速地離開了巷子,坐在車里三個人的話都不多,潘俊想了想剛要開口,子午卻搶在前面道:“小世叔,我離開警察局之后讀懂了你的暗語,然后就一直尾隨著來到了零公館,知道那些人將你關在這里,于是我就立刻回到了潘家大院,誰知回去才知道已經(jīng)亂作一團了!” “什么?”潘俊不可思議地問道。 “你還是問問歐陽姑娘吧,這里的事情她應該知道得比我詳細?!弊游缰噶酥敢慌缘臍W陽燕云道。 “燕云這究竟是怎么回事?”潘俊茫然地問道。 “潘哥哥,其實這件事也怪我爺爺脾氣不好?!睔W陽燕云抱歉地說道,“中午吃完飯后,弟弟就開始肚子疼,起初還只是一陣陣的絞痛,慢慢地痛感越來越劇烈,當我們知道的時候他已經(jīng)疼得在地上打起滾來,臉色鐵青,嘴角滲出血絲,暴汗如雨?!睔W陽燕云回憶著。 “他的身上胳膊上生出很多紅色的斑點,像是一朵朵桃花一般?!?/br> “什么?你說他身上生出很多桃花般的紅點?”潘俊打斷了一下,不可思議地望著歐陽燕云。歐陽燕云點了點頭長出一口氣。 “這是中毒,而且中的是心齋之毒,這種毒的毒性很詭異,如果中毒者是一個性格溫文的人,幾乎起不到任何作用;但是倘若中毒者本來性子火暴的話,那么毒性便會加強,嚴重者呼吸困難,甚至身上生出桃花狀的紅斑?!迸丝∷剖亲匝宰哉Z地說道。 “是啊,這是你潘家的毒藥??!”歐陽燕云平靜地說道。 “對,木系潘氏一門不但思想傾向于道家,而且親力親為,他們希望所有的家人做到泰山崩于前,而不動聲色。因此便發(fā)明了這種叫做心齋的毒藥,每一代的君子都要在三個月左右服食一次,這樣一方面可以約束自己的心境,另一方面心齋對于心境平和者可以增強體質。”潘俊說完不禁大為不解道,“但是這種毒藥只有我才有,況且知道的人也不多。你是怎么知道它的名字的呢?” “是我爺爺最先發(fā)現(xiàn)的,本來他就懷疑當時是你盜取了秘寶,現(xiàn)在弟弟中毒了,而且是你們潘家秘不外傳的毒藥,因此爺爺立刻來了火氣,叫來了管家潘璞叔叔。不由分說便是一掌,潘璞叔毫無防備挨了一記鐵拳,當即被打倒在地,吐出一口血水,如果不是我攔著,想必爺爺會打死潘璞叔。”歐陽燕云的這句話讓潘俊的眉頭緊緊地擰在了一起。 “那現(xiàn)在潘璞在哪里?”潘俊恨不得立刻找到潘璞的下落,看看他的傷勢如何。 潘俊的話音剛落,只聽身后傳來了一聲巨響,那匹馬被這突如其來的響聲驚得一聲長嘶前腿躥起來半人高,之后停了下來。 潘俊連忙跳下車子,子午和歐陽燕云也緊跟著跳了下來,只見零公館的方向火光沖天,不時傳來“隆隆”的爆炸聲。 “小世叔,好像是零公館發(fā)生了爆炸!”子午望著沖天的火光在潘俊的耳邊娓娓說道。潘俊點了點頭,正在此時北平城中火警四起。 “咱們快走吧!”說完一行人上了馬車,馬車飛奔著向京西虎皮口的方向奔去。卻說京西虎皮口這個地方到處是過街樓,所謂過街樓就是由城門、城關的建筑形式演變而成,均橫跨在街巷、山澗、隘口處。其結構呈城臺狀,下辟券洞,平臺上置殿堂,一般為雙層,故謂之樓。 歐陽燕云從小生活在新疆,所以不曾見過這些奇怪高明的建筑,此時一見不禁眉開眼笑,完全被吸引住了。 “臭小子,這里怎么這么有多這種奇形怪狀的橋啊?”歐陽燕云指著其中的一座過街樓說道。 “嘿嘿,橋?你之前沒見過???這叫過街樓。”然后子午坐過去指著眼前的那座過街樓,開始講述關于那座樓的歷史,聽得歐陽燕云目瞪口呆。 潘俊卻全然沒有心思去聽他們談論什么過街樓,他一直在想著金家人的下落還有青龍幫的霍老大究竟為何會忽然失蹤。他有一個大膽的猜想,那就是霍老大早就給金家人通過氣,不然金家如何能準備得如此充分,甚至早就準備好幾具尸體來掩人耳目。 不過這種想法似乎過于離奇,因為這青龍幫向來在北平橫行霸道,是日本人的一條狗,他們如何會忽然發(fā)了善心來幫助金家呢? 馬車在一座過街樓前面停了下來,潘俊撩開窗簾向外看了看,讓子午和歐陽燕云都下車,然后在車夫耳邊輕輕耳語了幾句,那車夫會意地點了點頭,之后趕著車向來時的路奔去。 馬車走了之后,潘俊帶著兩個人走上過街樓,這座過街樓建于明朝,樓身上面是一座高高的佛樓,上面供奉著各路神仙,下面則是一道寬闊的水渠,在過街樓的對面是半壁山巖,山巖上有一條并不寬闊的棧道。 潘俊一面走一面向四周張望,他走過過街樓,棧道上長滿了濕滑的青苔,看來應該是鮮有人跡,山前的棧道只有百米,走過那百米的棧道便轉到了山后,從山前看整座山一片荒蕪。但是轉過這山卻是“柳暗花明又一村了”。從棧道上便能遙望到棧道盡頭的一座掩映在郁郁蔥蔥的樹木間的一座大宅子。 “真沒想到在這后面竟然有這樣的景致啊!”子午驚異地笑道,潘俊卻不說話,而腳下卻加快了步子。 不僅僅是子午,歐陽燕云也早已經(jīng)看呆了,本來她從小就生活在新疆,直到這次才隨著爺爺來到中原,見識本就少,更何況是眼前的奇觀呢。 棧道蜿蜒曲折,雖然看著那座宅子就在眼前,但是從棧道到宅前卻有三里路之遙,而且棧道越走越窄,再加上濕滑無比,所以稍有不慎就有可能跌落谷底。 半個時辰之后一行人來到了宅門口,紅色大門的左右立著兩頭巨大的石獅子,門上懸掛著一塊紅彤彤的匾額,上書:雙鴿第。 潘俊走上前去,在門上輕輕叩擊了幾聲,然后退了下來,子午悄悄地在潘俊耳邊道:“小世叔,這可真是個風水寶地??!” 潘俊笑了笑。子午自言自語道:“名字也好,雙鴿第?!弊游玢读艘幌?,然后疑惑地望著潘俊結結巴巴地說道:“小……小世叔這里是雙鴿第?” 潘俊微微點頭,對他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他突然連忙點頭,一臉滿足地觀察著眼前的宅院。歐陽燕云也好奇起來,問道:“哎,你,這個地方有什么特別的嗎?” 子午一本正經(jīng)地說道:“小哥我不叫哎。” 歐陽燕云自覺理虧,于是小聲地說:“子午,這個地方怎么了?看你們一副神秘兮兮的樣子?!?/br> 子午聽到歐陽燕云改口喊自己的名字了甚是滿足,之后煞有介事地湊到歐陽燕云的耳邊道:“佛曰:不可說,不可說?!比缓笞约汉俸俚貕男α似饋?。歐陽燕云趁機又是一腳。 “君子動口不動手?!贝嗽捯怀霰阋姎W陽燕云一臉的無所謂,他也自覺自己的話說錯了,本來燕云便是個女子。 正在此時門被推開了,一個七旬老人弓著腰出現(xiàn)在門口,臉皮像是橡皮泥一般耷拉下來,微閉著眼睛,白花花的月光之下老人的樣子更像是一具干枯的尸體,他探出頭向四周打量著,潘俊走上前去,深深地鞠了一躬說道:“對不起,這么晚來打擾您老!” 老頭兒眉毛也沒有抬,轉身朝門里走去。潘俊向子午和歐陽燕云招了招手示意他們跟著自己。兩個人對視了一下,心中頓生疑惑,這個老頭兒是誰?潘俊竟然對他如此恭敬,來不及多想兩個人便跟著潘俊踏入了大門。 子午隨手將門關上,然后快步跟上潘俊,并在他耳邊輕輕說道:“小世叔,這個老頭兒究竟是誰?。俊?/br> 潘俊連忙讓他噤聲,誰知老頭兒耳朵微微顫了顫停住腳步,悶聲悶氣地說:“我是這雙鴿第看門的?!?/br> 子午連忙低下頭,心想這老小子看起來也有百十來歲了,怎么耳朵竟然這么尖。誰知他緩緩抬起頭,看到那老頭子依舊在盯著他,目光冰冷,似乎一下就能將自己看穿一樣。 “您老別生氣。”潘俊說著走上前去攙扶著老人,老人這才轉身隨著潘俊走進正房。 這院落的正房較之潘府是小了很多,但是里面的擺設卻很古樸,頗有雅趣,老人落座之后,潘俊坐在旁邊的椅子上,子午皺著眉頭四下打量著。 “咳咳……”潘俊一直在給子午使眼色,怎奈子午這家伙卻完全沒有顧忌到潘俊這碴兒,依舊自顧自地四處打量著。 “小子,看夠了沒有?”老頭兒忽然發(fā)話了,這次的聲音比剛剛和藹了許多,子午一愣,然后滿臉堆笑地說道:“看好了,看好了!”然后摸著腦袋坐在潘俊旁邊的座位上了。 “大伯,我今天來是想在這里暫住一段時間?!迸丝≥p聲說道。 “呵呵,隨便你吧,你是潘家的主人,所有的事情都由你說了算,我算什么?只不過是潘家的一個下人而已。”老人仰著頭,語氣冰冷。 不過剛剛潘俊的那句話倒是讓子午和歐陽燕云一驚,眼前的這個人真的是潘俊的大伯嗎?但是他為什么又說自己是個看門的呢? “大伯,那件事都過去這么多年了,而且父親他也早就過世了,您就不要再放在心上了!”潘俊勸說道。 “哎,也罷。但是你們?yōu)楹尾蛔≡谂苏瑓s跑到這里來呢?”老人的聲音始終是悶聲悶氣的。 “世叔爺,您不知道,估計現(xiàn)在潘宅已經(jīng)被日本人抄了!”子午心直口快地說道,此時他正好與老人四目相對,老人目光冰冷地望著他,子午心想難道自己又說錯話了?于是連忙將嘴閉上了。 “你小子怎么話說到半截啊,怎么回事?”老人見子午遲遲不說話于是問道,但是老人與生俱來的語氣中帶著針。 子午勉強從臉上擠出一絲笑容將事情的始末復述了一遍,剛說完只見老人“啪”的一拍桌子從椅子上站了起來,正準備發(fā)作,忽然像想起了什么一般地長出一口氣又坐了回去,沉默了一會兒才說道:“侄兒,你準備在這里住多久?” “我準備去一趟河南,過幾日就動身?!迸丝≌Z氣溫和地說道。 “你是準備去那里找金銀?”老人問道。 “是啊,我想如果金家全部逃出去了,估計他們會到河南去投奔金銀吧!”潘俊實際上一路都在考慮著這個問題。 “也好,一會兒我叫人帶你們去客房?!闭f罷老人站起身來看看天,東方已經(jīng)略微露出一絲微弱的光亮了?!澳銈內バ菹?!” 潘俊站起身來忽然說道:“大伯,您知道那個秘密嗎?” 老人愣了一下,然后笑道:“你是潘家的正宗傳人,連你都不知道的事情我怎么會知道呢?”說完老人頭也不回地走了出去,他健步如飛,毫無龍鐘之態(tài),推開門向外走去。 “小世叔,這個人真的是你的大伯?”子午終于憋不住了問道。 潘俊微微地點了點頭。 “可是為何他要親自開門,而不讓下人開門呢?”子午好奇地說道。 “呵呵,大伯習慣每日這個時辰出去練功,想必正是巧合吧!”潘俊說著站起身子,這時兩個仆人走了進來。 客房在二進園中,假山怪石掩映其間,穿過怪石中的一條小路,他們幾個人在仆人的帶領下來到了客房前面,潘俊和子午住在一間客房中,而歐陽燕云住在他們隔壁。 經(jīng)過一夜的波折幾個人早已經(jīng)人疲馬乏了,子午一下子撲在床上,然后像是想起什么一樣地說道:“小世叔,看起來你大伯和你并不親熱??!” 潘俊長出了一口氣說道:“其實潘家本來應該是屬于他的!” “噢?”子午一下子來了興致,頓時睡意全無,坐起來好奇地望著潘俊。 潘俊淡淡地說道:“我大伯叫潘昌遠,從小到大不管是身體還是對于驅蟲師的技法的掌握上都遠遠超過我父親,只是他時運不濟,再加上一副火暴脾氣,最后被爺爺趕出了家門?!?/br> 這火暴脾氣子午算是領略到了,絕不亞于歐陽雷火,沾火就著。但是對于他的時運不濟卻讓子午很好奇。 “小世叔,我睡不著了,你就講講吧!”子午有的時候讓潘俊覺得他就是個孩子,潘俊微微笑了笑,長出一口氣,這些舊事如果再不向人提起的話恐怕他也要忘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