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節(jié)
孫茗見李治要起身離開了,一急就把人給撲倒,坐在他腰身上,把人壓在下面。她也沒料到,竟這樣簡單就把人撲倒了,就伏下身,撒著嬌:“九郎~”見他把頭扭向一邊,看都不看她,又盡撿好話柔聲媚語地喚道:“乖乖~你就應(yīng)了我吧,嗯?” 李治被逗笑了,然后臉一正,就借故拿喬:“我也不用你做這那的,只消你說說,本宮的弓箭之術(shù)如何???”哼哼,讓你再說他射不準…… 其實他再如何清瘦,又怎么會被孫茗給壓倒,無非是順著她的心,逗著她玩罷了。 孫茗:“……” …… 第二天,孫茗歡歡喜喜地叫人曬書、曬衣,支著架子擺在庭院里,綾羅綢緞掛得是光彩奪目。 因與城陽和新興說定,晚上約在長安城內(nèi)酒肆,就吩咐了花枝去將巧果、花瓜備上,一并帶了去。 這巧果名笑靨兒,是花樣的點心,團常做捺香、方勝。巧果做法也簡單,把白糖放入鍋里融成糖漿,再入面粉、芝麻,拌勻后攤在案上搟薄,晾涼后切成方塊,再入油炸成黃金。像她們這般人家,都將巧果做得花樣多、又好看。 另外瓜果也是如此,弄得千變?nèi)f化,將瓜果雕刻成奇異花鳥,或瓜皮表面浮雕圖案,時人都稱為花瓜。 像尋常節(jié)日,哪怕是過節(jié),也多是男子出來走動,但唯有七夕,是女兒家的節(jié)日,有單身女子的,身著盛裝,大大方方地出門,與姐妹一道游樂玩耍。 熱熱鬧鬧備了一個下午,孫茗就起身去浴室沐浴,換身嫣紅色的高腰襦裙,腰線是杏色,再用嫣紅的系帶系在胸線的上方。下裙是金線繡的牡丹花的繡紋,曳地長裙在行動間飄逸如牡丹盛開的況景,再搭以一條清透薄紗的杏黃色披帛。 今日叫花蕊特意上了個艷色的妝容來,透得是面上白皙且無暇,朱唇深淺假櫻桃。又梳了個雙刀半翻髻,只髻前不用一般孔雀翎來裝飾,用了深粉色紫薇花,形容常常的一條,簪在發(fā)髻上,又拿珍珠嵌這紅色玉石簪子妝點。 一番打扮下來,顯見是嫵媚飄舉,行色妖嬈。尤其近半年來,孫茗許是仍在身長發(fā)育階段,身型是越發(fā)高挑了,在她這方小院里,也算是傲視群雌的,不過是比著李治矮了半個頭而已。那身姿如秋水拂動,面靨如桃花盛開…… 李治匆匆回府,見孫茗站在廊下翹望,一張芙蓉面色,眼波春水微漾,頓時心猿意馬起來。踱步上前,將人攬入懷里:“阿吟生得這樣美,輕而易舉地勾走了本宮魂魄,這可怎生是好?” 孫茗拿眼一橫,顧盼流轉(zhuǎn)間,道:“九郎又胡說??蓜e忘了,今日應(yīng)了我,與我一道去玩的。” “你當(dāng)我做什么這么早回來,”一邊搖頭笑著,一邊摟著人往屋子里走去:“昨日一時不慎,著了你的道,累得我今天早早回府,還把折子帶回來,你說說,該如何補償我才好?” 李治身肩重任,就更加矜矜業(yè)業(yè),今天還把奏疏帶回,明顯夜里還要加班。孫茗也是有點心疼的,遂道:“那你晚上別回書房了,直接在我這邊批閱奏章,我為你研磨整理?” 將懷中的人緊了緊,李治才一臉輕松愜意:“阿吟就是這般貼心。對了,我讓人給備下的喜蛛,就放在屋子里,佛曉記得叫丫頭看一看?!?/br> 喜蛛應(yīng)巧,也是七夕的一個風(fēng)俗。在七月七,捉蜘蛛于小盒中,至?xí)蚤_,視蜘蛛網(wǎng)稀密看得巧多寡。 這種小事,孫茗原也沒料到他會惦記,聽他這樣說,心里不由得一陣熨帖:“也虧了九郎想著?!?/br> 說話間,就進了屋子,孫茗親自倒了茶水,端到他唇邊。 ☆、第35章 叁拾伍 剛過了申時,雖是作晝夜交替之際,天卻仍是紅通通的,并沒有深暗下來。 孫茗拉著李治簡單吃了些茶點。也因為要去酒肆,除了美酒必定還有佳肴,現(xiàn)在用得太飽卻是不好。 其實李治往常哪來的那么多時間陪她?尤其現(xiàn)在政務(wù)都由他經(jīng)手,每日連回太子府都是踩著飯點來的,為的也不過是陪她好好用一頓晚膳罷了。昨天既然答應(yīng)了,他也唯有盡快處理完手頭的事務(wù),又帶著奏折回府,心里是想著,等夜里得了空再行批閱了。 這番行事,喚作以前,他可沒這么干過。也不知道為什么,在某人面前,總是事事順著她,半點都端不起來了…… 這時,孫茗從一包小食里,捻了顆果脯塞進仍兀自想著心事,還在茫然中的李治的口中,把他引得回神,“噗~”一笑,笑靨自帶風(fēng)情。 “九郎這是在想什么?”孫茗睨著他,笑問。 兩人同坐牛車里,牛車卻也不顛,孫茗一上車,就在幾個匣子里東翻翻西瞧瞧的,也沒留意到正在發(fā)怔的李治。等她一回神,李治早已神游天外了,這才有這個作弄的心思。 李治見她看著他調(diào)笑,也不惱,只將人一撈,就抱著摟著,輕輕拍了下她的翹臀:“我是在想,再沒有人比阿吟更大膽了?!?/br> 說著,唇就湊近她,把剛才喂到他口中的果脯渡到她的殷桃檀口中。 孫茗不防他有此一著,口中剛給塞了果脯,細細密密的吻就落了下來,舌頭也伸進去與她的舌癡纏起來。她一口氣升不上,咽不下,急的氣息微喘。 這時,李治忽然放開了她,拿拇指擦了擦她唇邊,一臉的嫌棄:“竟吃了你這許多唇脂。做什么涂抹這么多平常也沒見你抹這個?!?/br> 橫了他一眼,取了銅制小鏡照了照,見唇邊都沒有花了,這才放下心,抬頭與他道:“時下娘子都愛這個,抹個胭脂,涂個唇的,九郎你不懂啦……” 李治嗤笑起來:“女為悅己者容,你不是該打扮了給我瞧么?怎么只有每回出府才將自己弄得這樣妥帖?” 孫茗卻不急著反駁,把小銅鏡一收,自發(fā)地靠向他,拿手指擦了擦他唇邊不小心沾上的些許口脂,媚聲哄他:“在九郎面前何須這般盛裝打扮……九郎不是最愛人家不著寸縷?” 她話說得極輕,李治卻聽得一清二楚,臉驀地一紅,一邊覺得她膽子實在是大,一邊又有些羞澀地說不出口的歡喜…… 低頭看向她柔媚的臉頰,又把人揉進懷里,捏啊揉的,口中卻道:“你就是這般口沒遮攔,可不許在外面這樣胡說?!?/br> 這話引得孫茗翻了個白眼。 其實孫茗早就發(fā)現(xiàn)李治內(nèi)心對奔放的向往,同時又羞于此道,所以,她回回這般調(diào)戲,都巧勝而歸。 不多時,牛車止了步,王福來侯在車廂外邊稟報:“殿下,娘娘,到了。” 李治下了牛車,就扭身抱著孫茗下來。 牛車停的是個市口之處,因節(jié)日的關(guān)系,即使遠離城中最熱鬧的街區(qū),也依然看得清人口攢動中,滿城遙掛桿子上的紅色燈籠,燈火輝煌便如這般,照的天都是亮的。老遠就聽到攤販吆喝聲,娘子的細語聲,還是遠遠的樂女歌喉的聲音。 李治攜著孫茗走去,王福來與太子府的二十來個侍衛(wèi)緊跟著,轉(zhuǎn)眼間,就淹沒人群里。 有侍衛(wèi)擋著,所以孫茗并沒有被人擠到,也有空與李治說:“城陽和新興約了我去酒肆,九郎同去吧?” 雖是詢問,但既然把他喊了來,卻沒有道理撇下他自己去的道理,所以這么一問,李治看著她就有點似笑非笑:“原來竟是與城陽她們相約了,卻是故意把我騙來?” 孫茗也不怕他生氣,搖著他手臂就撒嬌:“今日不是七夕嘛,光與她們過有什么樂趣。難得的節(jié)日,有你陪著我,待會兒乘空溜走不就好了。九郎大人不記小人過啦~” 兩人邊走邊說,雖然知道她這話未必十分真心,但李治還是被她哄得眉開眼笑的:“還算你有點良心。但酒肆怎么是你們娘子該來的地方?” 孫茗知道他也是出于擔(dān)心才說的話,也沒很放在心上,只安撫道:“我與她們也不過來過一回,穿的還是男裝胡服。安心吧,都帶著侍衛(wèi)呢。” 到了喧鬧的城中一隅,是座相當(dāng)氣派的紅木建筑,兩層樓高的酒肆,樓上還架著一個露臺,光站地下就看到上邊鶯鶯燕燕的歌聲,有樂姬拿著琵琶坐在一邊彈奏,有胡姬站里邊翩翩起舞。 “阿吟,都等你半天了,快些上來~”樓上高髻的娘子探出頭來,招呼孫茗。 孫茗抬頭一看,說道:“是辛家娘子。”她是中書侍郎兼太子左庶子的辛茂將的女兒,因沒見過李治,也不敢貿(mào)然開口,只喚了孫茗。 孫茗拉著李治入了酒肆,朝門邊的樓梯上去,王福來也跟在后面上去了,留下一眾侍衛(wèi)侯在梯口。 兩人一入內(nèi),就發(fā)現(xiàn)酒肆都被兩位公主給包下了。二樓都是些皇族貴胄,還有長安城內(nèi)稍有名望的文人雅士,有胡姬揍樂,大多是幾人間湊著一張案幾喝吃酒,也有清高一些的,在邊上靠近窗臺,一邊喝酒一邊書畫。 雖然熱鬧,但并無糜沸之像。且整棟都被公主包下,所以也并不混亂。 郎君們都在大堂,娘子們卻是另一處玩耍。往一邊去,是用竹簾遮著,又靠著露臺,露臺也拿屏風(fēng)擋著一些,但終究沒有能夠完全遮掩內(nèi)里的情景。李治看了眼,皺了皺眉,卻沒說話。 新興是最先看到李治的人,她并沒有料到孫茗會將太子殿下一并帶來,悄悄拉了拉城陽的衣袖。城陽順著她的目光看去,一見李治攜著孫茗揭了竹簾入內(nèi),忙與新興一道起身相迎,還沒等她們倆人喊他,他先擺擺說,令她們噤聲。 孫茗知道他這是不想叫別人知道他的身份,就先往前一步,拉著城陽和新興的手笑道:“九郎今夜只想同樂,坐坐就回,兩位meimei別忙。” 城陽比孫茗長了兩年,新興更是比她大了四年,不過因她是太子良娣,太子又是她們兄長,所以在外不方便將她們名諱掛在嘴上的時候,通常都喊她們meimei。 城陽是完全不怕李治的,聞言就輕聲地取笑起孫茗來:“哎呦,這聲九郎喚得可真是好聽~” 孫茗原已不覺得羞恥,聽她這句調(diào)笑,卻是忍不住臉紅起來。 李治就站在身后,聽到城陽這樣說,輕咳一聲,道:“給我們尋個案幾,垂下簾子,你們這邊都是娘子,我就不湊這份熱鬧了?!?/br> 大堂處都是郎君,竹簾后又都是娘子,李治與孫茗一道,兩處都是不好待的。雖然唐代風(fēng)氣開放,沒有后來那么嚴重的男女大防,但也少有郎君與娘子們湊一塊頑的。 城陽聞言,就叫侍婢收拾了一條案幾出來,又打了張竹簾,分隔了處單獨的空間出來。 早就有娘子注意到如青松直立般的少年郎君,頭戴紫金白玉冠帽,身著石青色對襟大袖衫,系著羊脂玉佩,五彩絲攢著組綬,面如春月柔情,神態(tài)又持著不經(jīng)意的矜貴。 無人知道李治的身份,但打眼一看,就知道是個身居高位的郎君,非普通人可比。所以只瞧個熱鬧后,就再不敢多看。 城陽與新興交往的娘子們,大多是成了婚的娘子。這也有好處,就是比較玩得開,又稍有見識,好奇心也沒有小娘子那般重。她們中唯有幾人知道孫茗是太子良娣,見孫茗與李治親密的模樣,一早就知道李治的身份了,只聰敏地不透露出來。 李治沒有多待,先一步就邁進竹簾后,案幾邊設(shè)有幾個墊子,一入內(nèi),他就尋了處落座下來。孫茗跟著他進入,還沒站穩(wěn),就被他拉著坐到他身邊,問:“城陽她們?nèi)绾尾辉谧约焊≡O(shè)宴?酒肆畢竟是在外邊,龍蛇混雜,叫人怎么放心。” 孫茗索性靠著他身上,解釋起來:“其實原先她們都在自己府里玩,久了自然就有些無趣了。酒肆還是偶然間來過一回,你也知道,城陽與臨川原就喜歡好玩的事情嘛。你只當(dāng)瞧個熱鬧就好?!?/br> 李治想來想去,還是不放心她獨自出來:“以后去行獵或是宴會也就罷了,酒肆可不許再來了?!?/br> 孫茗不答,只含糊將話帶過去,正好這時候,有侍婢在簾子后輕喚。 孫茗坐正了身子,才把人叫進來。 揭開了簾子,兩個侍女入內(nèi),一個托著酒盤子,擺著一壺清酒和兩個酒盞,另個侍女端著炙rou和小食,一一擺在案上后,就要躬身退出去。 “且慢,”孫茗把人叫住了,吩咐道:“郎君不愛清酒,快使了人去備燒春來?!?/br> 清酒只是酒肆自家店里釀制的,只比尋常百姓家吃的濁酒好那么一點,孫茗知道李治身邊用的都有講究,這種普通的清酒她們玩樂長用也就罷了,可不敢叫李治嘗了,不然定要被他訓(xùn)的。 燒春就稍微有點講究了,用慢火微烤,把生酒熱到七十度,又殺菌又不會熱到沸騰,吃進喉嚨里,如火般*,其實也是一種燒酒。 侍婢應(yīng)聲后,才退下。孫茗又喊了竹簾外的王福來,吩咐他去把她出行前備下的小食,還有巧果、花瓜一并帶過來。 人都出去了,孫茗這才又歪在他身上,抓著他的手玩,一邊與他道:“我這是特意叫花蕊尋了幾個手巧的丫頭做的巧果,模樣好看,又好吃,九郎要多用一些?!?/br> 好一番柔情蜜意,李治就吃她這套嬌懶的模樣,給她撥了撥額間的碎發(fā),笑道:“不會是你自己想吃才叫人做的罷?偏要說為我做的。你這滿腦子裝了什么東西,我不用想就知道了?!?/br> “你少含血噴人了?!?/br> 王福來剛揭了簾子的手一抖,差點沒把他的魂嚇出來——這小祖宗真是什么話都敢說,竟然敢在太子殿下面前胡說八道…… ☆、第36章 叁拾陸 徐家小娘子徐婉自幼聰慧過人,博覽群書,又善文藻,被人擬為漢代班氏,是太宗的徐充容(徐惠)嫡親的meimei。 公主們在宴時都愛邀請一些才子才女,好令宴會規(guī)格顯得更高大上一些。所以徐家娘子就在七夕受邀至酒肆。 其實原也是不想來的,還是嫂子勸說,公主相邀,推脫了恐得罪貴人,且阿姐在宮中步步為營,她是不好拖后腿的,萬般無奈下,也就只好來了。 應(yīng)邀在七夕,徐小娘子就雕了鏤空菱藕作奇花異鳥,攢以水晶盤中,與其他人一樣,贈以充作雅趣。 城陽公主見之,妙贊,又上下仔細打量她,見果真是清麗的小娘子,早就聽說她文采不凡,手也是這般巧,見了更喜,忙將人拉近,給尋了個就近的座位。 新興沒有城陽那般“活潑”,雖覺得這般巧意不錯,卻也沒覺得太過特別,不過勝在新意而已,見城陽只顧拉著徐家娘子說話,這才插嘴道:“阿吟也該來了,要不要使個人去瞧著些?” 新興從小生在宮中,人心叵測實在是見識了不少,像孫茗這種心思純凈,又開朗活潑的,新興是很喜歡與她結(jié)交的。 起先碰面的時候,只當(dāng)是太子良娣,就起了結(jié)好的心思,相識久了,就看得出來,這位孫良娣是真心以朋友相待的,并沒有因她們是公主而起了攀交討好的心思,也并沒有因她只是個不受寵的庶女而有疏遠的痕跡。 城陽聞她提起孫茗,也點頭,吩咐身旁的侍婢,交代下去。 未過多久,就聽靠近圍欄的辛家娘子一臉驚訝地喚著:“阿吟,都等你半天了,快些上來~” 她這般驚訝,為的是什么,開始新興還不明白,直到太子殿下入內(nèi),新興始料未及,拉了拉城陽衣袖。 李治比她年長了半歲,但也是哥哥,何況他又貴為太子,是以新興說不上惶恐,但也絕不敢毫無顧忌的。 城陽與他同母,兩人感情自然非比尋常,李治從來對對她友愛殊厚,所以城陽取笑起孫茗來,李治也并無不快的樣子。